※※※※※※※※※※6号美女一定很喜欢看风铃花盛开的美景,因为自从春天的第一天后,春天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我和她还是在下午时分去看风铃花。我们会沿着长长的人行道踏着黄色花海漫步,累了就在树下坐着。春天的第三天,东丰路上的风铃花大多数已飘落,地上积满黄花,像春日的波涛。「花期大概快结束了。」6号美女的语气有些不舍。『嗯。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带妳去。』「绣球。」『是。6号美女。』「我介意。我真的好介意。」『那……』「快带我去呀。」6号美女站起身。那是林森路上一个狭长三角形公园,里面几乎种满黄花风铃木。因为是密植,所以看起来有另一种团聚之美。这里的黄花风铃木比较高,树干更直挺,虽然花期同样也快结束,但树上的风铃花依旧是鲜艳的黄,只是常会随风飘落而已。我和6号美女在树木间随兴穿梭,脚下是柔软的金黄色土地。当一朵风铃花正从树上落下时,6号美女箭步向前,接个正着。『好身手。』我很佩服。「我可以许愿了。」6号美女笑得很开心。『看见流星才可以许愿吧。』「你没听过接住一朵落下的风铃花便可以许愿的说法?」『有这种说法吗?』我很纳闷,『我没听过。』「那你现在听过了。」6号美女双手捧着那朵风铃花,低下头、闭上眼睛。「许好了。」她睁开双眼。『妳许什么愿?』「希望你长命百岁。」她的眼神清澈明亮,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低沉的雷。春天彻彻底底来了,厚棉被和厚外套都被我收进衣柜。就连视听社举办的影展,名字都取为春天影展。这个影展活动持续一星期,除了放映电影外,还邀请了从事摄影、编剧或配乐的专业人士来演讲,甚至还有导演。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每场活动我都会去参加。但不管是听演讲或是看电影,我通常待在角落,不想干扰忙碌的她。最后一场活动是演讲,结束时大约晚上九点半。刚离开会场时,恰巧碰见之前在视听社办看过的勇敢女孩。「学长。」她笑说:「又要来借学姐吗?」『上次真不好意思,不只借了学姐一个小时。』我说,『因为……』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借口,我几乎涨红了脸。「唉呀,小事一桩。学长不要放在心上。」她又笑了笑,「学长跟学姐好像,学姐也是边道歉边因为了半天。」『是吗?』「嗯。」她说,「我跟学姐说,以后如果想不出理由或说不出理由, 就说因为吃得太饱、因为小孩还小、因为天气很好阳光普照……」『确实是很好的借口。』我笑了笑,点个头后转身离开。「绣球。」我停下脚步回过头,6号美女正朝我走近。『妳好。』「呀?」她微微一楞。『因为可能会有认识的人。』我指了指四周走动的人。「嗯。」她说,「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快步走出会场,在僻静处停下脚步。『6号美女。』「是。绣球。」然后我们同时笑了。「终于忙完了。」笑声停止后,她说。『活动办得很成功。』我说,『辛苦了。』「确实很辛苦。」她笑了笑,「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那得赶紧吃饭。』我问:『妳想去哪里吃?』「我想去有麻辣鸭血也有你的地方。」『好。我载妳去夜市。』我顿了顿,『不过这时间夜市人很多……』「嗯。确实很为难。」『为难?』「到底是要饿死呢?还是勉强去人很多的夜市吃饭呢?」『走吧。』我笑了。可能是终于忙完一系列的活动,6号美女的神情既得意又轻松。她变得更健谈,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我只是静静聆听,不曾打断。虽然夜市里人声鼎沸、语笑喧哗,但我的心情却很恬静。「这星期的活动,你一定都有来参加。」她说。『这又是妳的莫名其妙预感?』「不是预感。」她说,「我只是这么相信着。」『为什么?』「因为……因为……」她想了半天后,说:「因为吃得太饱、因为小孩还小、因为天气很好阳光普照……」我想起学妹的话,不禁笑了起来。「绣球。」『是。6号美女。』「嗯。」『嗯?』「没事。」她笑了笑,「只是喜欢听你叫我6号美女。」『我也喜欢这么叫妳。』6号美女又笑了,笑容像春雨后玫瑰绽放。『幸好妳当初是随便挑一张照片参选。』「哦?」『如果妳认真挑,只要一点点小认真,就一定是1号美女。』我说,『依妳谦虚低调的个性,一定不喜欢1号美女这种称呼。』「你过奖了。」『不是过奖,是中奖。』「中奖?」『能认识妳,就是中奖。』我说,『而且是特奖。』6号美女只是微微笑着,没多说什么。我们在夜市待到11点,我才送她回去。回程的路上她似乎唱着歌,我隐约听到夹杂在机车引擎声中的旋律。我特地停在路边,把车子熄火,摘下安全帽,回头看着她。她也摘下安全帽,先是笑一笑,然后轻启双唇把剩下的歌唱完。 妳问我浮萍的逻辑 那就是吧,露珠向大地 沉坠的轻喟 而菊 尤其金线菊 是耐于等待的 寒冬过了就是春天 我用一生来等妳的展颜『这是什么歌?』我问。「向阳的诗《菊叹》改编成的歌。」『很好听。』「谢谢。」『金线菊终于等到春天了。』「是呀。」她笑了。我也笑了,再度发动机车,载6号美女回家。3月快过完了,3月份最后一个礼拜六成功厅所放映的电影,是汤姆克鲁斯主演的《征服情海》(Jerry Maguire)。电影放映前一天晚上,我在在线遇见6号美女,便约好一起看电影。「这部电影小倩也很想看。」赖德仁说,「我们四个人一起看吧。」『喂。』我回头发现他又站在我背后,『你不偷看会死吗?』「一起看完电影后,」他没理我,继续说:「再一起去喝咖啡。」『我没说要跟你们一起。』「喝完咖啡后一起散个步。」他又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最后是一起吃晚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真是完美的一天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明天的到来了。」『你……』隔天下午一点,赖德仁和小倩紧跟着我,赶都赶不走。原以为是四个人一起看电影,结果6号美女带来了慧孝,所以是五个人坐成一排看电影。虽然我跟6号美女并肩坐着,但我的左边是赖德仁、她的右边是慧孝。我们只在电影开始放映的瞬间同时转头交换微笑;在电影结束等待离场时彼此询问电影好看吗而已。电影看完后,依照赖德仁的剧本,五个人前往东丰路的柏拉图咖啡。6号美女一到东丰路,便对着我笑了起来,然后看看路旁的树。记得上次来这里喝咖啡时是去年秋天,风铃木枝叶茂盛、绿意盎然。3月初黄花在绿叶落尽后的枯枝上盛开,树上像挂满了黄色风铃。现在是3月底,风铃花都落光了,但树上稀稀疏疏长了些新叶。「不要忘了明年春天的第一天哦。」6号美女轻声对我说。『嗯。』我用力点头。《征服情海》确实好看,我们五个人聊天的话题都围绕着它。「汤姆克鲁斯是我的偶像呢。」小倩说。『可惜我跟汤姆克鲁斯有瑜亮情结。』赖德仁说。「哦?」慧孝很疑惑。「因为我和他都是很帅很帅的帅哥,彼此间难免会有瑜亮情结。』赖德仁说完后,慧孝和6号美女笑了起来,小倩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至于我,则像得道高僧,纹风不动。我对这部电影最大的共鸣点,在于汤姆克鲁斯说的那句:「You complete me。」妳让我完整,妳让我成为完整的人。6号美女的出现也让我有类似的感觉。而且意义恐怕还要再更深一层,因为她让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小倩很羡慕我们学校每周六都会放映电影,而成功厅也还不差。她说如果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定会每周六看这种免费电影。「成功厅播放的电影,我几乎每部都会去看。至于学姐嘛……」慧孝指着6号美女,「就不只是几乎,而是每部都看。」「这倒是真的。除非真的有事或生病,不然我每周六都会去成功厅 看电影。」6号美女说,「不管那部电影之前是否看过。」我不禁扼腕,我怎么没想到呢?成功厅的电影免费而且通常很不错,每周六起码有四个播映场次。6号美女是视听社的社员,又比一般人更爱看电影,当然会常去看。甚至每周六都去看也很合理。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早知道,就可以每周六跟她一起看电影了啊。然而再细想,便不觉得扼腕。即使我早知道她每周六会去成功厅看电影,我也不会每周都约她。就像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往后我也不会主动每周六约她看电影,或干脆直接订下每周六要一起看电影的约。虽然6号美女喜欢看电影,但她仍然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去看,或是跟别的朋友看,我不能剥夺她这种权利或选择。这不是我有没有立场或资格去剥夺的问题,即使我有立场和资格,我还是不会也不应该这么做。这并非意味着我无私,或是心思细密、体贴入微、善解人意。我只是单纯以为,我不该占据6号美女的全部。能成为她生活中的某些部分,我已经觉得幸福与满足。不是不想求得更多,而是如果我占据她的全部,那么6号美女可能就不是6号美女了。像流星划过心房一样,我心里突然雪亮,想到一种比喻。我像是池塘,而6号美女是鲸鱼。鲸鱼属于大海,那才是她可以遨游的地方。如果她累了,愿意在池塘歇息,我会用所有生命的能量供养她。但我不能也不应该期待她一直待在池塘里,久了她会无法呼吸。这个莫名其妙的比喻,让我觉得有些悲伤。「在想什么?」身旁的6号美女轻声问。『没什么。』我回过神、笑了笑,『胡思乱想而已。』「哦。」她应了一声,也回个淡淡的笑。6号美女,我愿意用所有生命的能量供养妳,水枯了也甘愿。但在我变成大海之前,我不能一直困住妳。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变成大海。我们五人走出柏拉图时,天快黑了。「不如就在这附近找家店吃晚饭吧。」赖德仁说。『你跳过散步那一幕了。』我说。他不理我,直接询问6号美女和慧孝的意见。反正晚餐得吃,东丰路上好几家简餐店气氛很不错,而且就在附近,于是她们便点头。当我们选好简餐店准备走进去用餐时,刚好碰见苍蝇。「他是我们班上同学,叫周昌英,我们都叫他苍蝇。」只有6号美女和慧孝不认识苍蝇,于是赖德仁便向她们介绍。「是苍鹰,不是苍蝇。」周昌英说,「我是在天空中翱翔的苍鹰, 不是在厕所里吃大便的苍蝇。」『苍蝇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是苍鹰,不是苍蝇。」周昌英说,「来简餐店当然是吃饭,难道是来 上课吗?」周昌英这个人不错,虽然有点怪,不过还算有幽默感。有些人的幽默感像阳光般开朗明亮;有些人的幽默感像北风,让人觉得好冷;有些人的幽默感像沙包,让人只想扁他。而周昌英的幽默感很难形容,只能说像蛇一样,总是弯弯曲曲行进。比方说莫文蔚的那首歌《盛夏的果实》,他会说成remained fruit。remained是剩下的,fruit是水果或果实。要先把remained fruit转成剩下的果实、再转成盛夏的果实。有次他说他要唱一首歌,叫欧洲男人主题曲。『欧洲男人主题曲?』我很纳闷。「就是欧男之歌。」然后他唱:「偶……偶然,就是那么偶然……」至于怪,周昌英确实有一点怪。就以现在来说,谁会一个人到气氛还不错的简餐店吃饭呢?而且他不只人怪,运气也怪。他常莫名其妙中奖或捡到钱,也常莫名其妙被车撞或被狗咬。有次他和同学打麻将,他胡了把大三元碰碰胡混一色加上门清自摸。结果隔天就出车祸了,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才出院。出院后没几天又和同学打麻将,第一把就是大四喜的牌面。他吓傻了,然后在牌桌上抱头痛哭,发誓以后不再打麻将了。他确实也没再打麻将了,所以这算是他的优点。「我打电话叫蚊子一起来吃饭。」6号美女轻声对我说,「好吗?」『当然好啊。』我很纳闷,『不过妳为什么突然想到蚊子?』「你忘了吗?」她在我耳旁说,「你说过要介绍苍蝇给蚊子。」『我差点忘了,抱歉。』我想起来了,是去年离开普罗旺斯后,在校园内漫步时说过的话。「苍蝇,好久不见了。」轮到小倩打招呼。「是苍鹰,不是苍蝇。」周昌英说,「苏格兰威士忌找不到了。」「呀?」小倩听不懂。「苏格兰威士忌是好酒,找不到就是不见。」周昌英说,「所以是好酒不见。」又来了,要把苏格兰威士忌找不到转成好酒不见、再转成好久不见。『妳觉得把苍蝇介绍给蚊子好吗?』我看着6号美女,很犹豫。「只是彼此认识一下,应该还好吧。」6号美女也是面有难色。『To be,or not to be;that's the question。』我叹口气。「你这个比喻还是很糟。」她笑了笑,「别多想了,我去打电话。」6号美女打完电话后,我们连同苍蝇共六个人,走进这家简餐店。坐定后15分钟,蚊子也来了,我让她坐在苍蝇对面。我偷偷告诉赖德仁想撮合蚊子和苍蝇,6号美女也偷偷跟慧孝说。不过我们并没有做得很刻意,顶多让他们互相多说点话而已。蚊子说话直率,像真正的蚊子一样,只要叮人便会见血;苍蝇讲话时也像真正的苍蝇,绕着食物转来转去,很不干脆。我觉得蚊子和苍蝇似乎不太搭,组合起来有些怪。然而我也同时想到,或许在旁人眼里,我和6号美女也不相配。我们七个人聊得很愉快,十点左右才走出这家店。在店门口大家简短说声bye-bye后,便各自离开。今天真是神奇,最初以为是四个人,结果来了五个;然后是六个,最后变七个。难怪人家都说春天会使万物滋长,果然没错。我看着和蚊子、慧孝一同离去的6号美女背影,有些不舍。6号美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两手食指交叉比出个「十」字。那是十字架吗?莫非我变成吸血鬼了?啊,我知道了,她应该又是叫我十分钟后再离开。我赶紧朝她猛点头,她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继续走。我开始计时,十分钟后发动机车,骑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刚停好车,6号美女正好推开铁门。「下楼前我跟孝和蚊子说,想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她说。『我陪妳去。』「嗯。」她点点头。走到便利商店的途中我们没交谈,进了便利商店买好东西、走出便利商店、再走回她的住处楼下,还是没交谈。『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保持沉默吗?』我终于开口询问。「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这……』我猛搔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绣球。」『是。6号美女。』「答对了。」『答对了?』「我只是想听你叫我6号美女而已。」6号美女笑了,是很开心的那种笑容。「今天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她问。『从下午一点开始,』我看了看表,『到现在已经超过九个钟头。』「我们之前从没有过连续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是啊。』「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却没听见你叫我一声6号美女。」『今天还有别的人在,所以没办法。』「嗯,我知道。」她说,「可我还是想听。」『6号美女。』「是。绣球。」『如果以后还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请妳使用超能力。』「我没有超能力呀。」『妳谦虚了。』我说,『难道妳忘了,妳是天使啊。』「好。我知道了。」她笑了笑,「但是要用哪种超能力呢?」『妳只要默念:我想听到一声6号美女,就可以了。』「我想听到一声6号美女。」『6号美女。』「果然有用。」她又笑了。『6号美女。』「我还没默念呢。」『这是我自己想叫的。』我说,『我走了。bye-bye。』「嗯。bye-bye。」我发动机车,向她挥挥手后便离开。我骑到巷口,又回转回到她的住处楼下,6号美女正准备上楼。『6号美女。』熄了火后,我说。「呀?」『我好像听到妳在心里默念。』「绣球。」『是。6号美女。』「我刚刚真的在心里默念:我想听到一声6号美女。」『啊?』我很惊讶。「搞不好我真的有超能力呢。」『6号美女。』「是。绣球。」『妳是天使,原本就有超能力。而且妳一定会长命百岁。』「那你也要长命百岁。」『嗯?』「不然我到很老很老的时候,就听不到你叫我6号美女了。」『好,我会努力长命百岁。』我笑了笑,再度发动机车。「绣球!」她抬高音量。『是!』我也抬高音量以便压过机车的引擎声,『6号美女!』「你一定会长命百岁!」我说不出话,只见她挥挥手后转身上楼。6号美女,虽然我知道自己不会长命百岁,但如果我可以长命百岁,那么不管我多老,不管牙齿是否掉光、舌头是否发麻、声带是否长茧,我一定会用尽所有力气叫妳6号美女,只要妳在心里默念的话。3月过了,4月的第一天是愚人节。这种节日非常无聊,但正因为无聊,所以会让无聊的人想捉弄人。愚人节那天,刚吃完晚饭便上线,一大堆人在发布假新闻或假讯息。这些人永远搞不懂具有幽默感的捉弄,与撒谎造谣之间的区别。我只待了十分钟就觉得无聊,正想下线时却碰到sexbeauty。「愚人节快乐。」sexbeauty丢来水球。『运气跟麻将哪里一样?』我回了水球。「干嘛问这个?」『都可以碰。女人跟麻将哪里不一样?』「不知道。」『可以打麻将,但不可以打女人。运气跟女人哪里不一样?』「不想回答。」『运气可以碰,女人不可以碰。麻将跟运气哪里不一样?』「你有完没完?」『打麻将可以靠运气,碰运气不可以靠麻将。完了,bye-bye。』我立刻下线关机。「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赖德仁一走进寝室便说。『什么事?』「可是……」他欲言又止,「唉,真为难。」『说啊。』「你先答应我听完以后别太激动。」『那就别说。』我不想理他,从书架拿出一本书随手翻阅。「小倩刚跟我说,她看到翁蕙婷正跟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在一起。」赖德仁走到我身边低声说,「而且还手牵手呢。」『小倩在哪里看到的?』「在她的学校附近。」『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我刚刚才在楼下看见小倩,她从男生厕所里走出来。』「男生厕所?」他很疑惑,「小倩怎么会从男生厕所里走出来?」『小倩没告诉过你吗?』我说,『她喜欢站着尿,不喜欢蹲着。』「喂!」『可以停止这种愚人节的玩笑了吗?』「原来你早就有防备。」赖德仁叹口气,「不好玩。」『就是有你们这种人,愚人节这天才会没人想去捐血。』「为什么?」『因为怕护士也过愚人节,于是说:啊,你有艾滋病。』「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没那么严重吧。」他突然笑了起来,说:「苍蝇上当了。」『你跟苍蝇说了什么?』「我跟苍蝇说:蚊子约他在校门口见面,不见不散。」『啊?』我很惊讶,『那么他现在应该还在校门口等蚊子。』「不会吧。他应该等没多久就知道被捉弄了。」『你喜欢吃大便吗?』「当然不喜欢啊。」『所以苍蝇的逻辑不是你所能理解的。』我不再理赖德仁,赶紧离开寝室,直接跑到校门口。苍蝇正站在校门口的警卫室旁边,手里还拿了一束红玫瑰。这个白痴,未免也太容易被捉弄了吧。『苍蝇。』我走近他,『你等蚊子等多久了?』「是苍鹰,不是苍蝇。」他说,「只等了一个多小时。」『别等了,蚊子不会来了。』真是白痴,竟然用「只」。「为什么?」『赖德仁是骗你的,因为今天是愚人节。』「原来今天是愚人节。」他点点头,「我明白了。」『走吧。』我说。「你捉弄人的技巧不高明喔。」他说。『啊?』「我还要等下去。」他说,「蚊子说了,不见不散。」『你白痴吗?』我提高音量,『都跟你说今天是愚人节了!』「所以这是你的愚人节玩笑吧。」他说,「想骗我离开这里。」『你……』我气急败坏,「你都不会怀疑,为什么蚊子还没来吗?」「她应该是躲在暗处,测试我是否能坚贞地信守不见不散的誓约。」『你……』差点忘了,我也不喜欢吃大便,所以苍蝇的逻辑也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本想干脆不理他,但不忍心他就这么等到天荒地老。我跑去骑机车,骑到6号美女的住处楼下,按了电铃。「喂。」是蚊子的声音。『蚊子,我是坦率的蔡学长。』「学长要找学姐吗?」『不。』我说,『我要找妳。』「呀?」蚊子似乎很惊讶,「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就……』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蚊子开口。『我还是找妳学姐好了。』我最后说。「喂。」蚊子说,「这是学长的愚人节玩笑吗?」『不不不。』我说,『麻烦妳叫学姐来听。』「好吧。请等一下。」我在对讲机旁等着,两分钟过去了,6号美女还没来接听。正纳闷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中途还伴随「唉呀」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铁门边才停。铿锵一声铁门开启,6号美女一看到我,整个人似乎吓一大跳。「怎么会是你?」她睁大眼睛,「你已经没事了吗?」『怎么是我?』我一头雾水,『还有我怎么了吗?』「蚊子说你突然发烧到40度,正在医院的急诊室。」『我没发烧啊。』我说,『这应该是蚊子的愚人节玩笑。』「蚊子真是……」她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她说你发高烧意识模糊, 嘴里不断喊着我的名字。所以赖德仁跑来找我,要载我去医院。」『妳就这么信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判断真假。」6号美女说,「而且这是很有你 个人风格的生病方式。所以我就当真了。」『很有我个人风格的生病方式?』「是呀。」她笑了,「莫名其妙突然发高烧确实很有你的风格。」『那符合妳个人风格的生病方式是什么?』「嗯……」她想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应该是先天性的疾病, 比方说背部莫名其妙多长了一对翅膀之类的。」『蚊子的话最少有两个bug。』我说,『一是赖德仁不知道妳住这; 二是我意识模糊时嘴里喊的应该是6号美女,不是妳的名字。』「嗯,你好厉害。」她说,「可能是我心急吧,无法冷静思考。而且 刚刚急着下楼时,脚绊了一下。」『啊?』我很紧张,『妳还好吗?』「应该没事,只是差点跌倒而已。」『真的没事吗?』「嗯。你别担心。」『喔。』「绣球。」『是。6号美女。』「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符合个人风格的生病方式吗?」『啊?』我突然醒悟,『我是想请妳帮个忙。』「帮什么忙?」我跟6号美女说因为赖德仁的捉弄,苍蝇还在校门口苦等蚊子。请她告诉蚊子这件事,并帮忙劝说蚊子到校门口一趟。「苍蝇还在校门口吗?」她问。『应该是吧。』我说,『这是很有苍蝇个人风格的等待方式。』「好。」她说,「我叫蚊子去一趟。」6号美女按了电铃,透过对讲机跟蚊子交谈。但今天是愚人节,蚊子又刚捉弄了6号美女,因此不管6号美女如何解释,蚊子打死不相信苍蝇在校门口等她。后来我也加入了战局,但蚊子还是不信。「学姐妳竟然跟学长联合起来捉弄我。」蚊子叹口气,「真是女心向外呀。」我们透过对讲机讲了许久,最后惊动了慧孝。幸好慧孝站在我和6号美女这边,她对蚊子讲了一句:「去一下校门口而已,又不会死。」蚊子想想也对,似乎没什么好损失,便说:「好,我去。学长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以后就不帮你说好话了。」『说好话?』我问。「我常跟学姐说你人很好呀。」『这是实话,不是好话。蚊子妳果真是个坦率的人。』「好啦,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一分钟后蚊子下楼,慧孝也跟下来想看热闹。结果是我载6号美女、慧孝载蚊子,四个人一起到校门口。「原本是等一个美女,没想到来了三个美女。」苍蝇一看到我便说,「看来我真是孝感动天。」『你等多久了?』我问。「两个小时多一点吧。」苍蝇看了看表。「嗨,苍蝇。」蚊子打了声招呼。「妳好。」苍蝇说,「蚊子学妹。」『咦?』我很疑惑,『你不说自己是苍鹰吗?』「我是苍蝇啊。」苍蝇说,「请你以后叫我苍蝇,不要叫我苍鹰。」『我一直叫你苍蝇啊!』既然蚊子和苍蝇已经碰面了,我们其它三个哺乳动物便没事了。看到苍蝇把红玫瑰花送给蚊子后,我们三个很满足地离开校门口,回到6号美女住处楼下。「没想到愚人节还有这种好戏看。」慧孝笑着说,然后上楼。我和6号美女都松了一口气,视线相对时,同时苦笑。「绣球。」『是。6号美女。』「蚊子说的对,你是个好人。」6号美女说,「可以为了这种几乎 跟自己无关的事,紧张成这样。」『哪里。』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每个人的感情都很神圣, 不可以随便捉弄。』「其实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好人,而且是个温柔的人。」她说,「像水一样,非常柔软,却蕴含力量。」『妳过奖了。』我更不好意思了。「如果愚人节时你要捉弄我,会怎么做?」『不管是不是愚人节,我都不会捉弄妳。』「假设一下嘛。」『嗯……』我想了一下,『我会跟妳说,上帝希望我劝妳回天上。』「为什么要我回去?」『因为妳不在的日子里,天堂就不再是天堂了。』「绣球。」『是。6号美女。』「麻烦你跟上帝说,我要待在人间,不回天上。」『为什么?』「因为人间有你呀。」6号美女笑了起来,很笃定的笑容。『6号美女。』「是。绣球。」『妳一定会长命百岁。』「那我就得好久才能回天上了。」『我谨代表人间,感谢妳的存在。』「请别客气。」她笑了。「绣球。」『是。6号美女。』「你最近没被狼狗咬到吧?」『没有啊。』我很纳闷,『怎么了?』「你抬头看看。」她说,「今晚是满月。」我抬起头,澄黄色的月亮挂在天上,又大又圆。「可以陪我到校园走走吗?」她问。『这是我的荣幸。』一路上我发觉她的脚步不太自然,走路速度也比平常慢。但问了几次她都说没事,只说满月的美让她忘了该如何好好走路。走到校门口边的人行道尽头,当她从30公分高的人行道跨入平地时,听到她「唉呀」一声。『6号美女。』我停下脚步,『妳的脚真的没事吗?』「左脚踝好像真的扭到了。」她皱了皱眉头苦笑着。『如果妳不介意,我扶着妳走回去吧。』「你快离开吧,我只会拖累你。」『啊?』「电影里都是这么说的。」她笑了笑。我扶着6号美女的左手和左肩,缓缓往回走。她的左脚只能轻轻点地,右脚得用跳的才能移动。平常只要花5分钟的路程,现在恐怕得花半小时。6号美女似乎一直忍着痛,蹙起的眉头说明了一切。好不容易走回到巷口,我终于忍不住说:『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背妳吗?』「这样不太好吧。」她摇摇头,「别人看见会笑的。」『现在这里没人,妳今天又穿长裤,应该没关系。』「这……」『6号美女。』「是。绣球。」『请让我背妳吧。』我说,『请妳、麻烦妳、拜托妳。』她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我蹲下身,等她趴在我背上后,小心翼翼抓住她双腿的膝盖后方。『我要起身了。』「嗯。」我站起身,脚步踏实,一步一步缓缓前进。我尽量不多想也不说话,专心踏稳脚步,而她也没说话。沿路上我只听见自己浑浊的呼吸声。走到她的住处楼下时,我微蹲下身,让她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我还是下来吧。」铁门开启后,她说。『妳连走路都很困难了,何况爬楼梯。』我侧身用手肘轻撞开铁门,身体稍微前倾,开始爬楼梯。『我原以为天使一定很轻,想不到……』「傻瓜。」她轻拍一下我的头,「不可以跟女孩子说她很重。」『想不到比想象中更轻。』「这样转很硬。」『抱歉,我失言了。』「别说话了,你会更喘的。」终于爬到四楼她家门口,我蹲下身轻轻放下她,然后开始大口喘气。「谢谢。」她说。『请别客气。』这时我才看见6号美女的脸,她似乎脸红了。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我摇摇手,然后按了电铃。「绣球。」『是。6号美女。』「趁孝开门前,再听最后一次。」她笑了笑。「谁?」慧孝在屋里问。『送来美女一枚,请签收。』我说。「学长?」慧孝打开门后,吓了一跳,「学姐妳怎么了?」「脚扭到了。」6号美女说。慧孝急忙走出门,扶着6号美女走进屋内。『明天要记得去看医生。』我说。「嗯。」6号美女点点头、笑了笑后,再关上门。我回到寝室后,越想越气,便痛骂赖德仁一顿。「你和苍蝇都该感谢我。」他说,「因为我的愚人节的玩笑,苍蝇和 蚊子才能约会、你也才因此碰到翁蕙婷的腿。」『她今天穿长裤。』「好可惜,翁蕙婷的小腿很漂亮呢。」我不想再理他,拿了换洗衣物走到浴室洗去一身汗。还好隔天开始便是长达七天的春假,6号美女可以安心休养。蚊子和慧孝连续三天扶着6号美女去看医生。蚊子自知是祸首,便负责打理6号美女的三餐,甚至还说:「学姐,如果妳不方便洗澡,我可以帮妳。」「妳可以帮我洗衣服或是洗碗。」6号美女说。春假虽然长,但最没有诚意,因为春假结束后接着就是期中考周。清明节在春假期间,那天我回家扫墓。扫完墓后,我便说:『我晚上要回台南。』「不是还在放春假吗?」我妈问。『我要念书准备期中考。』「呀?」『干嘛这么惊讶。』我吃过晚饭后,在我爸妈狐疑的眼光中,又回到学校。期中考周还剩两天时,赖德仁提议考完后去阿里山看樱花。『那时都快4月下旬了,樱花盛开是3月中到3月底的事。』我说。「你不懂啦,那时是落樱时节,另有一种美,而且游客也比较少。」『要去你自己去。』「那我叫小倩约翁蕙婷。」『要约我自己约!』我在在线跟6号美女说起这件事,她一口答应,而且似乎很兴奋。她还问慧孝和蚊子可不可以一起去?我当然只能说好。苍蝇知道蚊子要去阿里山赏樱,也说要跟去。所以又是我、赖德仁和小倩、6号美女、慧孝和蚊子、苍蝇七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两天一夜之旅好了。」赖德仁说,「还可以看阿里山的日出。」『你只要负责打理一切,我就没意见。』我说。其它人也没意见,反正刚考完期中考,大家的玩兴很高。我们一早由台南出发,到嘉义火车站搭上九点出发的阿里山小火车。一路上小火车不断鸣笛前进,这声音对现代火车而言几乎已绝迹。过了海拔1405公尺的奋起湖后,林相的变化更明显。窗外云雾袅绕,小火车好像在云端穿梭,有点梦幻的感觉。火车开始「之」字形前进,有时是车头在前、有时是车尾在前。三个半小时后,我们七个人在阿里山站下车。简单吃个午饭后,我们便走进森林游乐区赏樱。白色的吉野樱沿途绽放,气质淡雅而清丽,美得令人心醉。赖德仁带开小倩是可以理解的事,但苍蝇和蚊子竟然也悄悄走开。没想到苍蝇这小子说话弯弯曲曲,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是直接而敏捷。虽然我也想只跟6号美女赏樱,但放着慧孝一个人又很不好意思。「学长,你带着学姐赏樱吧。」慧孝说,「我自己一个人逛。」『妳一个人的话,很容易被搭讪。』我说,『那些男生一定会说: 唉呀,请问妳是樱花仙子吗?』「这个好。」慧孝笑了,「我想听到这种搭讪。」『可是……』「学长。」慧孝挥挥手走开,『要好好照顾学姐呀!』慧孝好像为了保护同袍于是抱着手榴弹钻进敌人坦克车底的烈士。我望着慧孝的背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绣球。」『是。6号美女。』「嗯。」她笑了。早上七点半从台南出发,离现在刚好七个小时,这是第一句6号美女。「绣球。」『是。6号美女。』「我也想听到那种搭讪。」『那……』「开玩笑的。」她笑了笑,「走吧。」我们沿着铁道漫步,樱花树也顺着铁道两旁生长,枝干婀娜多姿。虽然不是樱花盛开的3月下旬,但樱树仍是繁花锦簇,热闹且美丽。现在算是落樱时节,因此只要风一吹,便是落樱片片、细雪纷飞。赖德仁说的没错,这是另一种美。6号美女似乎爱上了这种片片落樱似细雪纷飞的美景,每当起风时,樱花花瓣漫天飞舞,她立刻跑到樱树下转圈。有时顺时针旋转,有时是逆时针。转完后便笑得很开心。她的头发和衣服也因此沾上好几片樱花,手心也捧着两片。『唉呀,请问妳是樱花仙子吗?』我说。「是的。」6号美女笑了,「请指教。」突然一阵汽笛声响起,小火车快来了。铁轨和步道只隔着到肩膀高的木栅栏,很多游客趴在栅栏边等火车。终于看见小火车进入视线,火车上的乘客和步道上的游客互相挥手。小火车经过6号美女身旁时,她开始追逐着小火车,边跑边挥手。我赶紧跟在她后头跑。『小火车上有妳认识的人吗?』我喘着气。「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她也喘着气,并吐了吐舌头。小火车在海拔2274公尺的沼平车站停靠,旁边是阿里山派出所。这个派出所前院有好几株老樱树,樱花开得更美更娇艳。如果不小心犯了法被抓进这个派出所,即使戴着手铐,心情应该也是轻松愉快的吧。我们在一棵老樱树下席地而坐,静静欣赏樱花。白色樱花雪片片飘下,如果风强一点,甚至会飘到很远的地方。「樱花季应该快结束了。」过了许久,她说。『嗯。樱花季最长只到4月底。』我说。「樱花季一结束,春天也结束了吧。」『嗯。』「樱花是片片落下,风铃花是整朵落下,但同样都很短暂。」『是啊。』「绣球。」『是。6号美女。』「给你一片樱花。」她摊开手心,有两片樱花,她拿了一片给我。『谢谢。』我接过这片五元硬币大小的樱花花瓣,小心捧着。「一人一片,日后好相见。」她说。『有这种说法吗?』我说。「你没听过?」『没听过。』我摇摇头。「那你现在听过了。」她笑了。我和6号美女起身往回走,沿途依然不断下着白色樱花雪。回到森林游乐区的入口处,跟其它人会合后,再到下榻的旅馆。赖德仁订了两间房,三个男生一间、四个女生一间。天快黑了,我们在旅馆吃晚饭,饭后就在附近闲逛。明天一早不到四点就得起床准备看日出,我叮咛大家要早点睡。但我准备躺上床时,赖德仁还没回房,这可以理解;而苍蝇竟然也没回房,这就令人难以忍受了。不管了,我熄了灯,上床睡觉。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敲门声,很细很轻,似乎是很犹豫的敲法。在山上寂静的夜晚听见朦胧的敲门声,而我的八字又不重……我突然心跳加速,彻底醒了过来。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得先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做亏心事,才能大胆开门。大约花了五分钟确定没做亏心事,我亮起灯,下床走到门边。我缓缓打开门,门外没半个人影,有没有鬼影就不晓得了。只得关上门,再重新回床上躺着。啊?会不会是6号美女?这应该是很符合她个人风格的敲门方式。我一跃而起,跳下床,换好衣服穿上鞋后便冲出房间。原本想先到她的房间敲门,但如果我判断错误就尴尬了。于是我决定走出旅馆,先碰碰运气找找看再说。当我一走出旅馆,看见夜空中繁星点点,我终于知道了。是6号美女敲的门没错,她一定想看星星。我四下找寻,但发觉这样太慢了,也容易遗漏,便打算边叫边找。『6号……』我赶紧收口,差点忘了只能偷偷叫。「绣球!」6号美女的声音,「我在这!」我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看见6号美女正招着手。我跑过去,发觉她正站在一片草丘上。『6号美女。』「是。绣球。」然后我们同时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敲的门?」『我和妳一样,也有莫名其妙的预感。』「才不呢,你只是推理。」『其实我原先以为是小倩在敲门。』「小倩?」她很疑惑,「小倩应该早就跟赖德仁出去了呀。」『不是那个小倩。』我说,『是真正的小倩。』「呀?」她楞了楞,随即醒悟,便笑了起来,「你竟然把我当成鬼。」『不好意思。』我也笑了。「今天天气很好,星星更多也更亮了。」她在草丘上坐了下来。『嗯。』我也坐了下来,微仰着头,夜空中繁星闪烁,非常壮观。「你知道我都是怎么分辨星星的吗?」『不知道。』我说,『但我想妳应该很有研究。』「只是小有研究而已。」『请指教。』「你看那颗星星。」她右手朝夜空一指,「在我的分类中,那颗就是 亮亮亮,三个亮的星。」『嗯?』「而这颗是亮亮亮亮不太亮,四个半亮的星。」她右手更往右指。『这……』「这就是我的研究。」6号美女笑得很开心。原来6号美女跟我一样,夜空中的星座啊星宿啊都不懂。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曾经想过,要为了6号美女,背熟天上所有的星星。『亮亮亮亮亮亮亮亮亮……』我嘴里一直不停,『还在亮。』「嗯?」『就是妳这颗星。』我右手指着6号美女。她笑了起来,眼睛闪闪亮亮,星空瞬间黯淡。『6号美女。』「是。绣球。」『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看星星吗?』「没错呀。」『那我们终于千辛万苦做对了一件事。』「是呀,真是千辛万苦。」「我可以唱歌吗?」她突然问。『请。』我说,『这是我的荣幸。』「我唱你上次听过的《菊叹》。向阳的诗、李泰祥的曲,齐豫主唱。」『我上次听完后,到现在还余音绕梁呢。』「那我只唱第一段。」她笑了笑,「不然梁绕太久了也不好。」她收起笑声,简单清了清喉咙,开始轻声唱着。 所有等待,只为金线菊 微笑着在寒夜里徐徐绽放 像林中的落叶轻轻,飘下 那种招呼,美如水声 又微带些风的怨嗔 让人从蕨类咬住的小径 惊见澄黄的月光,还有 傍晚樵夫遗下的柴枝 冷冷郁结着的 褪了色的幽凄『天使的歌声才是名符其实的天籁。』我说。「你过奖了。」她笑了笑。我们并肩坐着,春末的山上依旧微寒,只有彼此的心是温热的。夜色越来越深沉,星星却更闪亮。虽然不到四点就得起床,但满天星斗却一直挽留我们。『看日出时,记得多加件衣服。』我终于说。「嗯。」她点点头,站起身。为了看日出,得搭上开往祝山的小火车,从阿里山站出发约25分钟。我们搭四点半的小火车,到祝山约五点,今天的日出时刻约5点40。四点不到得起床很合理,但不合情,因为我们都只睡了两个钟头。我们下了小火车走到祝山观日楼,早已万头钻动。这时气温很低,几乎所有人都在冷冽的空气中蜷缩身子、摩擦双手。赖德仁买了很多茶叶蛋,我们七个人分着吃。日出的时刻快到了,现场逐渐安静,所有人似乎都屏息以待。当金黄色太阳从山头探出脸,第一道曙光出现时,开始有人赞叹。太阳的脸越露越多,突然间太阳整张脸一跃而出。现场响起欢呼声与鼓掌声,整个世界由黑暗变成金黄,也逐渐温暖。「好感动。」6号美女说。『嗯,真的很感动。』我说,『可以回去睡觉了。』「没错。」6号美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