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欧阳之乎已在极短的瞬间向他们鼻梁各击一拳。 还亏得他手下留情,只不过将他们鼻梁骨打断而已,若是欧阳之乎全力一击,那么断裂的就不是鼻梁骨,而是颅骨了。 那三人却毫不领情,一边流着泪,一边冲杀上来。 原来,人的“哭穴”便在鼻梁两侧,欧阳之乎如此一击,便将他们的 “哭穴”全都击中,无怪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欧阳之乎心道:“罢了,他们已为人所控制,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我若再一味留情,他们也不会知难而退的。” 如此一想,他便厉喝一声,长身而进。 但见长剑如梦如幻地闪出,三声惨叫同时响起! 萧秋木被小六林子斗得惨败之后,本欲叫两个属下来助他,哪知围攻欧阳之乎的四人中,又有一个属下被困入阵中,剩下的三人已无法对欧阳之乎构成威胁。 现在,又是三声惨呼,怎么不让他心惊胆战? 如此一骇,便已被小六林子欺身而入,蛾眉刺直贯而入,洞穿了他的胸背。 萧秋木喉头“咕噜”了一声,便已砰然倒地,但他的手中却还是握着那根短短的小铁棍。 他终是不肯放下脸面,也想来个“人在鞭在,誓与鞭共存亡。” 其实,此时那三个惨呼之人并未死去,他们只是被欧阳之乎用“残雨剑” 挑断了琵琶骨而已。 琵琶骨一断,他们的功力便废了。 原来,欧阳之乎终是心软之人,不愿滥杀人命,他心道:“这些人虽然凶悍,但毕竟是身不由已,只需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无法再为虎作伥便可以。 哪知此三人功力一废,便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之事。 但见那三人因剧痛不支而倒地后,很快又霍然坐起,—脸惊诧。 若是寻常人,脸有惊诧之意,也不足为奇,但此三人乃神智全失之人,本是一贯神情呆板木讷,无论情势如何,他们均是丝毫不变神色。 可现在为何他们突变得神色诧异? 莫非,他的神智已恢复? 那么,惟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被人控制了心智之后,要么得到解药,要么废去武功,才能解去控制他们的药性。 那三人惊坐而起后,其中的秃顶汉子奇道:“我怎么会在此处?我应是与 ‘战侠’丰魂星在一起饮酒的。” 另外二人一听,也吃惊地道:“是么?我们兄弟俩怎么未曾看见过你?未曾遇见你又为何会与你一起坐在这地上?” 那秃顶汉子突然大叫一声,声音颇为恐惧,另两个人吃惊地看着他。 只听得秃顶汉子惨叫道:“娘的,我的武功被废了。” 他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惨叫声响起: 却是那两个师兄弟发出来的,只听得他们也惨叫一声:“姥姥的,我的武功也被废了。” 三人怒吼一声,要去找废他们武功之人,当他们目睹丰千星、欧阳之乎、小六林子几人纵横腾掠时,他们的心情一下子又冰凉如水了。 因为他们突然明白过来,无论是眼前哪一位废了他们的武功,他们也是对他无可奈何的,因为他们已是毫无武功,又如何与之相搏呢? 他们只好狠狠地瞪了茶楼中的几个人一眼,含恨离去。 此时,茶楼上战局基本已平定,唯有被围在“千极阵”中的三个人还在不知疲倦的狂冲乱打,但他们的脚步已极为沉重了,脸上更是大汗淋漓,脸色已是铁青! 甚至,他们已开始互殴了,总算因为真力已减少了一大半,才未相互击伤。 小六林子听了那三个废了武功之人的话后,知道这些人乃为丰魂星所控制,所以暗自道: “幸好我未对丰少文下手,否则,便是滥杀无辜了。” 她却忘了即使她出手,也绝对不是欧阳之乎的对手。 小六林子本是对“丰少文”有点歉意,但想到他平日总是浪荡风流,便也就释然了。 丰千星本来一直很清闲地坐在“千极阵”中的桌子上,现在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事,神色一变! 于是,他的长鞭疾然而出,凌厉无匹地向阵中三人卷去。 三声惨叫,那三人已全部倒毙于地! 看他们的伤处,竟全是在颈上,血糊糊的一个大洞,显然是丰千星用鞭子卷住他们的颈部之后,向后一拉,鞭梢钩便勾入颈内,焉能不扯出一个大洞? 若是一开始丰千星便与他们动手,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取胜,但那三人被困于“千极阵”之后,一番胡乱的苦斗,已是自己把自己累垮了,再加上丰千星端坐那儿,早已把这三人的武功招式看得一清二楚,难怪他能一出手便卷杀了这三个人。 丰千星见三人已死。这才从桌上跃下,跃下时双腿着地。 只听得“通”的一声,似乎有金铁之物砸在木楼板上。 欧阳之乎与小六林子一愣,一看,才知丰千星有一只腿竟是假肢。 无怪乎他整日端坐于柜台内,从不走动了。 欧阳之乎抢上一步,道:“你真是丰千星?” 丰千星点了点头。 欧阳之乎道:“那你为何藏头缩尾,故作一个茶楼掌柜?” 丰千星笑了,只听得他道:“阁下又何需出此一问?阁下岂不是也假扮成丰少文?我倒也有一事想请教。” 欧阳之乎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却听得丰千星道:“我想知道为何阁下要说自己是我师妹丰红月之子?” 欧阳之乎冷声道:“你不配称我娘为师妹!” 丰千星的脸色“嗖”地变得煞白! 他满脸不信地看着欧阳之乎道:“不,不可能,我师妹早已在十七年前便遭了丰魂星之毒手,又岂会有儿子留在人世?你切莫诳我。” 欧阳之乎悲愤地道:“你又何必把责任全推在丰魂星身上?莫非你连自己所做之事,也不敢承认吗?” 却听得丰千星颤声道:“阁下莫非……莫非复姓欧阳?” 欧阳之乎道:“你是将死之人,我便不妨直言,欧阳正是我父之姓,我父名讳上为欧阳,下为单字也。” 此言一出,却听得丰千星怆言道:“好,好,十七年,整整十七年,终于是拨云见日之时了。师妹,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也是深深仇恨我,可我虽然有愧于你,但对你下毒手的事,我丰千星又如何做得出来?” 欧阳之乎手中“残雨剑”已“铮”地一声出鞘,冷声道:“你便无需再演戏了,当年你们一群禽兽残杀我娘时,我娘的两个婢女全都在场,她们可以作证,你丰千星亦是杀我娘的凶手!” 丰千星道:“若是她们皆在,倒是好事,可惜夏荷已死,而冬青更是了无踪影,大半已不在人世了。” 欧阳之乎惊道:“你说夏荷已死?” 丰千星点了点头,道:“十五年前便死了。” 欧阳之乎忽又不屑地嗤声道:“你又在妖言惑人了。夏荷是生是死,冬青尚未知,你又如何知道?” 丰千星听到“冬青”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待欧阳之乎说完,他道:“你可知道丰少文之母是谁?” 他心知欧阳之乎对这样的问题定是不屑回答,所以接着又道:“丰少文之生母便是夏荷!” 这下,欧阳之乎不由目瞪口呆了! 丰少文乃丰寒星之义子,而夏荷与丰寒星有血海深仇,那么丰少文之生母又怎会是夏荷? 夏荷把丰少文托付给丰寒星作义子,岂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中? 所以欧阳之乎满脸不信地道:“你倒是越说越玄了。” 突然,一直未开口的小六林子向欧阳之乎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虽然欧阳之乎对小六林子的性子有些了解,知她并非阴诈之人,但她终是丰灵星之女,其话未必可以全信,于是,他道:“姑娘乃丰灵星之女,论起来该称丰千星师叔,自是为他遮掩了。” 小六林子缓声道:“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不应该怀疑你身上的玉!” 欧阳之乎这才记起自己为了假扮丰少文,已设法将他的佩玉也要了来,而 “残雨楼” 的老管家也曾说过此玉乃丰少文之生母临终时交给丰寒星的,那么由这块玉,倒可以查出丰少文之生母究竟是谁。 于是,他便故作平淡地道:“区区一块玉,又能说明什么?” 小六林子道:“因为丰少文身上之玉乃他生母所遗留下来的。” 听到这儿,欧阳之乎心道:“这一点倒与那个老家人所言相吻合。”于是他便接着听。 小六林子又道:“这玉叫‘双鸣玉’,本是与另一块玉成一对,一块为软玉,一块为硬玉,两块玉形态大小一模一样,当它们重叠时,便会有清脆之和鸣声传出,因此有了此名。”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欧阳之乎,道:“若阁下真是丰红月之子,那么此玉本是为你娘所有……” 听到这儿,欧阳之乎冷哼了一声,他心道:“我娘已去世多年,你如此说,若是胡编乱造,我也是无法查证了。” 小六林子似乎明白欧阳之乎的心思,接着道:“自然,丰红月已死,无法再为此事辨个真伪。但当年她已将这一对玉分别赠给她最贴心的两个婢女夏荷、冬青。夏荷所得之玉为软玉,冬青所得之玉为硬玉,只要找到另一块硬玉,与丰少文这一块玉一重叠、便可知真伪。” 欧阳之乎心道:“要另一块硬玉倒不难,只要问冬姑姑便可以了。但为何红儿将那块玉给我时,冬姑姑却未察觉呢?难道红儿并未曾将此事告诉冬姑姑?何况,小六林子又如何知道这些情况?” 于是,欧阳之乎道:“姑娘与在下年纪相仿,又如何知道十几年前之事?” 小六林子看了看丰千星一眼,丰千星点了点头,于是她道:“此事乃丰少文生身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欧阳之乎疑心顿起。 既然丰少文生父尚在人世,那他又为何要把丰少文交给丰寒星抚养?且这小六林子又如何能认识丰少文生父?定是小六林子所言不实。 他正待出言相诘,小六林子却先开口了,只听得她道:“其实,丰少文的生父你曾见过。” 欧阳之乎又疑惑了,他见过丰少文的生父?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六林子望着茶楼的窗外,悠悠地道:“丰少文的生父便是‘残雨楼’的那个老家人。” 欧阳之乎先是不信,后来想起那老家人对丰少文的确是非常爱护,其情切切,已远远不似一个下人对少主的尊敬了。 但为何他会与夏荷成亲?又为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丰寒星? 欧阳之乎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感到进了“残雨楼”之后,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让红儿近几天勿对“残雨楼”动手,可这“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小六林子揭开了一些谜,却又扯出了更多的谜,一时如何明白得了? 蓦地,远处响起了那种清脆的竹梆子声:“梆,梆梆……” 只见丰千星一闻此声,不由皱眉,似乎在凝神辨认此声之方位。 欧阳之乎也凝神一听,隐约感觉到是从东侧传来。 丰千星脸色忽然一变,惊道:“丰寒星危险了!”言罢,身子已疾然掠向楼梯口。 ----------------------- 第 二 章 四大杀手 “残雨楼”便在“清歌茶楼”东边。欧阳之乎一听丰千星所言,也是一惊。 那竹梆子之声他已听过,便是方才召唤几个无魂无魄杀手之声。莫非,“残雨楼”那边也已有无魂无魄杀手? 听三个武功被废的杀手清醒后所言,他们极可能是被丰魂星所控制,若真的如此,便有些蹊跷了,为何丰魂星今夜同时向他的二个师兄弟出手? 虽然丰寒星是欧阳之乎欲杀之人,但现在欧阳之乎却不愿他有什么意外,因为他需要从丰寒星的口中得到当年的其实情形。 所以当丰千星冲出“清歌茶楼”时,他也跟着向“残雨楼”那边奔去,此时,天已渐亮。 小六林子自是紧随其后。 丰千星因为右腿为假肢,所以身形颇为古怪,便如一个醉汉踉跄而行,欲倒欲跃。 但他奔掠之速却不慢,便这么去势如电,歪歪斜斜。 欧阳之乎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担心丰千星会惜此机会溜之大吉,所以不敢落下太远,但又忌惮丰千星神秘莫测的“千极阵”,怕跟得太紧,误入他早已摆设好的阵法中。 因为任何阵法在发挥其作用时,只需方位,门户设对即可,至于是用何物摆设,却不重要。用椅子可以摆成,用石头,用木桩同样可以摆成。 小六林子跟在欧阳之乎身后,看着欧阳之乎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心道:“莫非是他?” 原来她与欧阳之乎第一次相遇时是在一个月夜,而今夜也是有一弦月,欧阳之乎在她前边,她只能看到他在月光下的背影,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被容貌所干扰,从背影上认出他可能便是那个月夜的“欧阳之乎”。 何况,这假扮丰少文之人不也说过他复姓欧阳?于是,她越来越肯定眼前的人便是欧阳之乎。 她发觉这个欧阳之乎一出现,便有离奇古怪的事要发生。上次遇见欧阳之乎,她的那车金银便被人劫走、而这一次更是险象环生了。 正思思忖间,却见前面的丰千星和欧阳之乎已停了下来。 小六林子一看,已到“残雨楼”了。 “残雨楼”很静,静得让人不安。 丰千星双掌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然后,欧阳之乎便看到横陈于庭院之中的尸体,不是一具,而是十几具。 有厨子刘七,有养花的阿木,有车夫王麻子……还有一些人却是欧阳之乎所不认识的,看他们面部的神情,赫然是无魂无魄之杀手干的好事。 这些杀手欧阳之乎全不认识,显然又是丰魂星手下的,欧阳之乎一清点,庭院中共有五具无魂无魄的尸体。 若是这些人全是丰寒星一人所杀,那么他的武功的确是高不可测了。 但从伤势看来,只有三具尸体为剑所杀。还有另外两具,一具已全身肿胀为青紫色,而且狰狞如厉鬼,显然是中了毒,还有一共却是为棍伤,他的脑壳已凹陷下去,显然是被一棍击中而毙命。 那么,这个使棍之人是谁?以毒杀人的又是谁? 再看“残雨楼”中人的尸体,竟是全身无伤,只有脖子上有一道红印。欧阳之乎蹲下身来仔细一看,才知并非红印,而是一种极细的利器切削而入后,鲜血渗出一缕来而形成的。 也许那利刃太过细薄,所以它即使将里边的喉结切断,伤口仍是极小极小,以至于鲜血也流不出来。 是什么样的兵器,能形成如此样的伤痕? 三个人继续朝庭院深处走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丰寒星的尸体。 丰寒星的死状极惨,以至于小六林子一见之后,惊叫一声,再也不敢正视。 只见丰寒星全身已不知被什么利器撕得血肉模糊,肩上、背上、胸前、肋部……无一处不是血肉翻卷起来,像刚被翻耕过的土地,露出淡红色的肌肉和青白色的骨胳。 一切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是什么武功能将人伤得如此? 丰千星的指关节已捏得“啪啪”作响,他的眼中已有一种惊讶,甚至有一种恐惧,仔细地查看两次尸体后,他缓缓地道:“血蝙蝠,杀了丰寒星的人是血蝙蝠。” 当世四大杀手,便是血蝙蝠、绿蜻蜒、蚊子、花狸猫。 血蝙蝠杀人所索要的代价很怪,他只收两种东西,一种是夜明珠,一种是指甲。 夜明珠越奇异,绞下的指甲愈长,那么可以换取的服务便是越完善,这是血蝙蝠的杀人宗旨。 有人说血蝙蝠杀人,只失手过一次,那次是因为血蝙蝠赶到所要杀之人的住处时,那人恰好在前一天死了。 但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这世上从没有人能看清血蝙蝠的样子,所以丰千星推测杀丰寒星的人是血蝙蝠时,欧阳之乎并未置对否。 丰寒星乃“邪佛上人”之门徒,武功自是极高,那么杀他的人的武功更高了,是什么人竟能请动如此高的杀手呢? 倏地,欧阳之乎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思索了片刻,才知是因为他未见到老家人。 或许也等于说,他未见到丰少文的生父。 丰千星与小六林子也察觉到这一点,三人便分头去找了。 欧阳之乎几乎将“残雨楼”所有的地方全翻了一遍、却仍是一无所获。 突然,欧阳之乎想起丰少文的卧室,不知为何,他把这个最后可能找到老家人的地方给疏忽了。 果然,当欧阳之乎走近那屋子时,便闻到了一种气息,一种微甜如同铜钱上的绿锈一般的味道。 欧阳之乎不由心中一紧,尽管现在并不能肯定老家人真的是丰少文的生父、夏荷之夫。 但欧阳之乎仍是不愿看到老家人的死。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推开欧阳之乎自己曾住过一宿的房门时,他的心情颇为不平静。 但房中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种血腥的场面。当欧阳之乎推开门后,看到有一个人伏身卧在丰少文的床上,一身金色动衣,而丰少文的书桌上,则有一个人伏在桌边上,似乎看书看累了,趴在那儿睡着了。 那两个人都死了,只是死得安静些而已,趴在书桌上的人前额眉心处有一点殷红,乍一看,便如一点红胭脂,此人的命,便是被这“红胭脂”夺去的。 当欧阳之乎将床上那个人翻转过来时的一瞬间,他听到一阵“咕噜”声,然后便看到那人本是完好无损的胸腔便在他的一拉之后,“哗”地一声,开了一个大口子! 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出来,黏黏地蜿蜒于丰少文的床上。很快,胸腔内的积血便将丰少文床上的被褥浸了个透湿。 显然,那人早已被利刃划破胸腔,只是当胸腔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时,他的人已经倒下了,又恰好倒在床上,他胸腔的伤口被那么一压一捂,没有机会分开,便那么气绝身亡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死得毫无痛苦之状,也许,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便彼人偷袭而亡,所以在这间房中,全元打斗之状。 但,那个老家人却并不在这儿。 欧阳之乎有点意外。 他又仔细地察看了居中的角角落落。蓦地,他的目光停留在屋中的一块铜镜上。 铜镜本应是垂直地面,正立那儿,但现在看到的却是斜斜地立着。 欧阳之乎看着那块铜镜,发觉铜镜现在只能照着自己腰身以下的部分。 铜镜位于房中一角,加上屋中又无打斗场面,所以按理铜镜不应会这么别别扭扭地侧立于这儿,若是钢镜下边没有方木垫上,恐怕铜镜早已倾倒了。 那么为何好端端的一块铜镜,要把它垫得几欲倾倒呢? 欧阳之乎苦苦思索,他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痕迹可寻。 但直到小六林子与丰千星也找到这儿时,他仍来想出个什么来。 他看了看从门外进来的小六林子两人,没有说话,还是苦思闷想着,在铜镜前踱来踱去,当他看铜镜,所看到的只有自己腿部以下部分时,他的思绪不出走了神,心中暗道:“不知在别的角度,再看镜中的我时,看到的又是什么?” 他刚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时,脑中电光倏地一闪! 他已明白镜子之所以这么侧斜着,是因为有人要利用此镜观察房内的情形。 既然此镜如此倾斜,那么那人所在之处必定是在丰少文的床下! 欧阳之乎向小六林子递了一个眼色,小六林子立即心领神会,二人便故作漫不经心之状,向丰少文的床过踱去。 待二人都已走至丰少文床边时,欧阳之乎以极快的速度向床身自下而上踢出一脚,其动极猛。 丰少文的床榻、床板便“砰”地飞起,连同那尸体飞得远远的。 同时,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已如电而出,射向床底,但她自己手中仍握着两根极细的练子,练子另一端,正是系在蛾眉刺上。 便在床板飞开时,欧阳之乎与小六林子已同时看到有一个人影斜倚在床边的那侧墙的墙脚下。 小六林子的蛾眉刺便是朝那人影而去。 大约是欧阳之乎与小六林子配合得太好,但见那人影在小六林子一击之时,竟毫无反应。 眼看那人便要被小六林子的蛾眉刺生生刺中,立亡于当场,倏地,一股奇大的劲力从一侧汹涌而出,如怒潮般向小六林子的蛾眉刺卷去,与蛾眉刺撞了个正着。 于是,便在蛾眉刺离那人眉心仅半寸之距时,被这股罡烈之风生生击偏! 欧阳之乎一回头,才知此掌乃丰千星击出,不由暗暗心惊,心道:“此掌如此劲道,倒是不可小视他了。” 欧阳之乎恼他乱插一杆,正欲出语相诘,丰千星却已开口了。 只听得丰千星送:“床下之人正是老家人,亦即丰少文之生父!” 欧阳之乎一惊。 方才他一脚踢飞床板,小六林子蛾眉刺即出,一心只道床下之人定是丰魂星的属下,哪顾得去辨认是何人? 听丰千星如此一说,欧阳之乎才凝神细辨。 一看,那人乃一中年儒士,相貌颇为俊朗,哪是那佝偻着身子的老家人?只是不知为何却一动不动。 欧阳之乎不由勃然大怒,道:“丰千星,原来你一向便以假话蒙我。” 他既已不信丰千星,便又断定丰千星是在装神弄鬼,其实他便是当年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之后,于是杀机顿起,手已按上剑柄。 却听丰千星道:“欧阳公子再看他手中握着什么?” 欧阳之乎以为他又在胡弄自己,当然不愿再去看。 却听得小六林子一声惊叫,似乎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欧阳之乎忍不住回头一看,发现中年儒士手中果然握着一物,再一细看,那物薄如织绸,竟是一张人皮面具。 欧阳之乎心中一动,“残雨剑”呛啷出鞘,护在胸前,向中年儒士走去。 等走至仅一尺之距时,他才看清那人似乎已气绝身亡,脖子上也是一道红印。 欧阳之乎这才长剑入鞘,放心地直上前,将中年儒士手指掰开,取出人皮面具,抖开一看,隐约可辨出是一张老人之脸面。 欧阳之乎不由心道:“这次倒是我错怪丰千星了。” 正当他查看那张人皮面具时,本是闭目如死的中年儒士斜倚着的身子突然向前一弹,立即又向后一倒,头向后仰,“碰”的一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 欧阳之乎哪会料到这本已不动的“尸体”会突然动起来?而且举动颇为诡异,不由怔住了,一时不明白这中年儒士为何将自己的后脑勺重重撞墙。 正愣神间,却已有一声轻微的机簧声在欧阳之乎背朝着那堵墙上响起,但欧阳之乎因心有所思,未曾察觉。 机簧声响过后,一排劲弩竟从墙上一幅山水画后面疾射而出,全部射向欧阳之乎。 那箭弩颇为奇异,飞行时竟无一丝声响,其疾如电闪般袭向欧阳之乎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