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秋息收刀退式,叱道:“好刀。”濮阳白冷笑道:“我这柄刀,是万刀之王刀。”兆秋息也冷哼道:“我这个人,却是刀中之王。”濮阳白大喝一声:“看刀1金刀大马,连环三刀,兆秋息刀走偏锋,连架三刀,也连换了三柄刀,而三把刀都被震崩了缺口。濮阳白发了三刀,正待换得一口气,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气逼来,他全力一闪,“嗤”地已被对方在左胸划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鲜血如泉喷涌,他定了定神,见“刀王”的左手有一层淡淡的金芒,宛如刀气一般,他大吃一惊,失声道:“手刀1兆秋息脸色庄穆,点点头道:“你有‘万刀之王刀’,我却是真正的‘刀王’。”鞠秀山左袖如长江翻浪,右袖如飞瀑横空,始终缠住慕容家的两个高手,便在这时,人影一闪,一条苗条的人影,“霍”地掷出西条长纱,迎面向“水王”卷来。鞠秀山倏地一惊,知道厉害,以双袖反舒而出,登时四袖上下舒卷,如凤迎蝶,如云迎鹊,煞是好看,斗得十六八招,两人双袖交错,往回反卷,相互一扯,而人功力互相抵消,扯不动对方分毫。然而两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在鞠秀山心中,甚是诧讶慕容小意年纪小小,袖功如此灵活,而且以小巧柔劲,化去自己的大力;在慕容小意心里,也暗震讶于“水王”只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之一,也有此功力,居然借水一般的无匹巨力,使得自己拔之不动,更无以借力打力。两人僵持不下时,“刀王”那儿已占先机,忽然人影一闪,兆秋息与之对了六刀,竟震得虎口欲裂;鞠秀山也觉一股大力,震开自己和慕容小意的双袖,那人双袖翻飞,鞠秀山接得五六招,便觉天旋地转,把桩不住,十七八个旋身转了开去,差点儿没摔个倒栽葱!兆秋息这时惊叫道:“手刀1原来对方,正是用“手刀”之技来破他的“手刀”。鞠秀山那边也呼得一声:“水袖1对方也是以他的“水袖”之法来破他的“水袖功”。这“对方”乃同是一人,定晴看去时,正是当今“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世情。慕容世情出手,以袖消袖,以刀破刀,正是江南第一世家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彼其身”之绝技,瞬息间便击败“权力帮”中的两大天王!慕容世情抽手负背,水王和刀王面面相觑,脸如土色,慕容世情悠然道:“你们别急,要拦住我,也得看看你们总管柳公子的意思。”兆秋息和鞠秀山望去,只见柳随风皱着眉,食指横放在上唇,其他四指,则支在下额,不但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来连激动和愤怒的意思也没有。兆秋息这才真的目瞳收缩,就指道:“你……五公子……你……”鞠秀山嗫嚅道:“柳总管,帮主生前,待你不杯…”、慕容世情满怀笑意地瞧着柳随风,截道:“那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李沉舟身边还有个‘老水王’公共工,‘老人王’官古书,后来他们一个退隐江湖,一个远在塞外,你道他们怎地?便是因只听命于帮主,不听命于总管……”慕容世情嘿嘿一笑又道:“偏偏你们帮主,又很信任总管老五,便将一个放逐,另一个见机不妙,也息隐江湖,以苟全身……这才轮到鞠老弟你阁下,以及南海邓玉平走马上任……”慕容世情的笑容似鱼尾一般,既讥俏但又令人易生好感,他继续说,并以眼角余光瞧自己微跷的脚尖。“何况……我只是要坐那张位子罢了,对你们帮主的遗涵…可不会有丝毫不敬,你们又何苦如此看不开?”“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脸如死灰,神色沮丧,柳随凤以食指轻搓人中,似丝毫没听到慕容世情的话语一般。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我不要位子,我只要在棺村里躺着的人心口扎一刀。一刀就够了。”这时有十个人走了进来。这十个人中的九个人走进来,偌大的厅堂,尽是杀气。这九个人走进来,就如一整支军队走进来一般。而且是镇守边疆、终年征战、杀人无算的军队。这九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杀气。这人脸带笑容,年纪最轻,看来最年轻。这人走在最后,直至他踱入大厅时,柳五才皱了皱眉头。这人什么气都没有,反而有些和气。这九个人走了进来,都没有说话。看他们的神气,是在等人。等一个真正能代表他们说话的人。果然那原先的声音又说话了,还是从花园外传来:“我们十个人来,十个人都到齐。”话才说完,这人已走了进来。花园很大,这人的轻功,真可谓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更可怕的是,权力帮自有“花园”以来,也不是没有人闯入过,只是从没有十个人进来,十个人仍是活生生的进来过。慕容世情却笑花花地道:“墨太侠近在咫尺,说话却能远在天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内功,果真已练到了前人未有的境地。”墨夜雨冷笑,眼角瞧着自己腰间漆黑的刀鞘,淡淡地道:“不过我成名绝技,却是刀。‘千万头颅,斩于吾手’的刀法。”慕容世情一翘拇指,大笑道:“好!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要椅子,你要棺材,咱们都有所好,愿亦各有所得,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不挡他人财路。”墨夜雨冷笑,捉紧自己的刀,冷电一般的眼神,冷毒地盯着柳五,冷锐地道:“你要替我打开棺材,看看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或者由我一刀把棺材劈为两爿?”忽听一个声音拍手笑道:“听了你们的话,我好生为难,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开罪诸位?”慕容世情、墨夜雨、柳随风是全场中有些许震动的人,然而慕容世情恢复得最快,他叹道:“看来李沉舟一死,什么人都来了。”柳五听了这句话,脸上忽然挂了两行泪珠。走进来的人有三个,一个青衣罗帽,一个老迈不堪,一个是懒慵慵的少年。话是少年人说的。他身着白色长袍,长袍上处处都是污垢。慕容世情瞑目叹道:“连唐十七少都来了……李沉舟一死,权力帮真是美饵。”柳随凤听了这句话,突然握紧了拳头。唐君秋淡淡一笑道:“现在除了朱大天王……好象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慕容小意冷冰冰地道:“要动手的,也该动手了。”唐十七少忽然说了一句话。“只不知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墨夜雨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了两道冷电,紧握漆黑刀柄的手,又握紧了一些,青筋凸露。唐十七少唐宋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没死,也似以前一般,一出拳就将墨大侠的贤弟墨决绝打死,那岂不是我们才是饵?”江湖上谁都知道,墨家墨夜雨的亲弟“一去无还”墨决绝是死于“权力帮”帮主李沉舟手下的,唐宋一说完了这句话,墨夜雨就开始迈步。他一旦始步,任何东西,任何力量,都抵不住他的决意。他握着腰间的刀,向前迈去。向前迈去。慕容世情淡淡地道:“李帮主,我只要你位子,不要你棺材,你怨不得我……你的好兄弟柳随风是聪明人,何况,天下的凳子多的是,不只是这一张,他不必跟我争……赵师容迷上萧秋水,是不会回来了……李帮主,你既死了,多补一刀又何妨,无伤大雅的事,你的手下也不是蠢人,当然不必多管闲事……,他的话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目的是要权力帮留下来的人不要插手。这时墨夜雨已逼近棺材。三十步。他昂直走去。慢,但有力。那九个人的杀气骤然都不见了。杀气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且强烈了十倍。二十步。灵堂前的百数十支白蜡烛,被一般无形的气焰,逼得火舌后吐,闪烁不已。墨夜雨的脸却无表情。烛光闪烁不定,映照在他布满筋虬的脸上,如千百条蜈蚣蠢动噬咬一般。他要一刀劈开那棺材。他要一刀把棺材里的人斩为两半。不管棺材里的人是死人还是活人。大厅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仿佛棺材里有个僵尸的心跳声,大家正在倾耳聆听一般。可是大家都没有心跳声,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墨夜雨的杀气,已不见了。杀气都聚集在他的手上。青筋虬结的手上。他的手,就是力量。摧毁一切的大力量。十步。距离只剩十步。墨夜雨一行出去,仿佛永不回头。众人只望见他的背影,都想不起他原先的脸容。记不起他的脸目,想象的脸容比事实更可怕。他要斩碎棺材里的人,因为棺材里的人曾打碎他弟弟的脸。他唯一弟弟的脸。李沉舟没有杀他。但他的脸成了墨家的屈辱。墨家子弟只有死,没有屈辱。也不能被侮辱。墨夜雨的黑披风背影,似夜晚一般巨大无朋。他身上的杀气已不见了。他手上也没有杀气。他的杀气已移转到刀上。他自信他的刀一击,能粉碎一切。而且就算他的刀不拔出来,他已经胜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胜在哪里和为什么。只听一声大喝:“站住1任何事物都不能使墨夜雨站祝可是这一声大喝,使墨夜雨霍然立祝他站住的时候,心里已肯定,他站住的代价是叫他站住的人死亡。必杀。叱喝他站住的人是柳五。柳随风用一种平时绝对从他那儿见不到的激动大喝道:“谁要碰帮主的棺材,先杀我柳随风1兆*锵ⅰ⒕闲闵蕉肆成希庇辛讼采?裣仓*——柳总管果然是柳总管!——柳五果然是帮主的兄弟!墨夜雨停步,但没有回身。柳五的话一说完,他又开始前进。他的手依然按在腰畔的刀柄上。就在这时,青影一飘,李沉舟的棺前多了一条人影。柳随风。墨夜雨依然没有停步,他一步一步地迈过去。而且他笑了。他绝少笑,几乎已不懂得怎样笑了,他的笑容极是难看:“也好。杀了你免留祸患。”五步。墨夜雨和柳随风的距离只剩下五步。“刀王”和“水王”的额角有汗,双手握紧。“赵姊姊”还没有回来,他们的主力,只剩下了柳随凤。——柳总管你不能败!——柳总管你不能死!四步。唐十七少笑了。权力帮和墨家的事,当然与他们唐家无关。慕容世情也眯着眼睛笑了。慕容世家当然也不必膛这趟浑水——他自己仿佛也知道自己,眯起眼睛来笑时狡猾得很好看。只有他这样成年男子才有这样智慧的好看。三步。三步是一个伸手可及的距离。何况有刀。柳随风却无刀。但柳随风是一个很绝的人。武林中人人都知道他“绝”。他出手有三绝,但这“三绝”,纵连他的结义大哥李沉舟,也捉摸不透;甚至李沉舟戏谑地说:宁愿要用一个帮,来换取他的三道绝活儿,但都换取不到。拔刀。墨夜雨终于拔出了他的刀。一把将一生性命、一身血气都灌注进去的刀,自然非同凡响。可是墨夜雨的刀,却没有刀。只有刀柄。就在这时,刀光一闪。那和气的人出了手。他一跃就到柳随风背后,就在柳五全神灌注对付墨夜雨时,骤然出手!这一刀力足以动鬼神、惊天地!何况是这等情形下出手!——这一刀自然是一击必杀。必杀的一击!可是柳随风一早就等着他。他出手时,柳五猛返身,全力出手。一只手臂飞到了半空。手指修长,而有力,秀气,且骨节露。血溅。柳五的左手不见了。他的脸色惨白如刀。那和气的人却倒了下去。额角四分五裂。可是他没立时死。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内功,修为尚在他的“千万头颅,斩于吾刀”之上,所以能一时护住心脉未死,他挣扎地问:“你……怎知……我……我就是……墨夜雨?”柳随风咬紧了牙,道:“因为你就是墨夜雨。”——这个答复无疑是最好的答复。因为墨夜雨就是墨夜雨,住谁也化装不来。他跟着那九个子弟兵,一跨入厅来,柳五就注意着他。柳随风天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有着野兽一般本能而敏感的人。权力帮创帮时的七大高手,只剩下李沉舟和他,也许就是因为靠了这种本能。这人才是墨夜雨。那按刀柄的人是他的大弟子墨最。——他的弟子年纪比他还大。江湖中人只知道墨翠山死后就是墨夜雨当“巨子”,谁也不知道墨夜雨有多大年纪,他当领袖已十年了——其实墨夜雨十六岁就当上墨家的“巨子”,而且地位、爱戴及名望,有着无人可动摇的根深蒂固。被李沉舟打裂脸孔的墨决绝,系墨夜雨的兄长,而不是弟弟。但墨决绝却唤墨夜雨作“哥哥”。没有人敢叫墨夜雨做“弟弟”。连他父亲也不敢唤他作“孩儿”。——这样的人,却终于死在柳随风手下。柳随风的出手,使是他三道杀着之一。他昔日在浣花路上杀和尚大师是另一道杀手。他还有一道绝招未曾用过。墨夜雨死了,墨最却立即出手。他的眼发红了,他出手也拼尽了全力。其他九名子弟,也疯狂地出手。这些人以一敌一,柳五举手投足间即可置之于死地;可是柳五却受了伤,而且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墨家的死士,世所闻名。兆秋息和鞠秀山也迎了上去,他们也杀红了眼。柳五公子舍身为保存李帮主的灵柩,他们也可为他舍身拼命。江湖中本就有为朋友两胁扬刀在所不辞的道义。慕容世情暗暗叹了一声,仿佛觉得惋情。但就在他发出一声叹息的同时,他的身子蓦地飞了起来。他说要那椅子,可是他扑向那棺材。柳五不去维护那张椅子,而去守护那副棺材——棺材显然比椅子更重要。——而慕容世情不认为柳五是为了维护李沉舟的遗海他是老狐狸。他很有信心,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狐狸的尾巴来。慕容世情自十七岁已渐稳握慕容世家的大权以来,以他惊人的绝世才华,骄人的博学睿智,一生洞透世情,明见万里,料敌如神,很少判断有误。他可以说是武林中犯错最少的五个人之一。他扑近棺材,一掌就震开棺木。柳随风瞥见,全力掠了过去。所以他没避开墨最的一爪。那一爪使他的眼角、口唇、鼻孔、额头、额下,出现掀翻了血口,从今这一爪便毁了他清秀英挺的容颜。慕容世情一掌震开了棺盖,他愣祝李沉舟在棺中。李沉舟没有站起来。李沉舟的确是死了。他杀人无算,更阅人无数,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李沉舟看来似是真的死了。无论是不是真的死了,他都要补上一掌,以策万全。就在这时,柳随风已经到了。柳随风全力扑击他的背后。慕容世情就算再轻敌,他也不致于敢轻视柳随风这样的大敌。何况柳五好象不要命了,谁敢碰一碰李沉舟的遗体,他都似是不要命了。慕容世情只好回身全力对敌。就在此时,五道流星,急打李沉舟的尸身!唐十七少唐宋,终于在此时出了手!唐宋的暗器,叫做“送终”。他的暗器一出,敌人就只好送终。他的暗器一旦出手,连柳随风都未必躲得了,何况他暗器打的不是柳随风,而是李沉舟。而且李沉舟已是死人。可是柳随风扑起。慕容世情一掌打在他脚骨上,喀喇喇,他的脚骨碎了好几根,他人却掠到了棺边,扑在李沉舟身上,嗤嗤嗤嗤嗤,五枚“送终”,都打在他背后。柳五身子一阵抽搐。这时就算瞎子部知道柳五维护的是李沉舟的尸身,却不是棺材中有什么秘宝;而棺中的李沉舟的确是死人,否则他断不会不出手。慕容世情和唐宋虽判断错误,但柳五也成了废人——就算没死,也是个“没有用”的人了。可怕的反而是他们彼此对方。——慕容世情和唐宋。慕容世情是何等精明人物,他即刻道:“我认为我们两家,不宜相斗,先解决这里一切,我们再来瓜分,人人都有份。”“好1唐宋更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别人这时希望我们两家打起来,我们就偏不打起来。”慕容世情大笑。姜是老的辣,狐狸是老的狡,解决了权力帮和墨象,回头再慢慢收拾你。他心中想,长身而起,扑向那张空椅子,笑道:“如此两家都好……”他的“好”字一出,忽觉背后急风陡起。——暗器破空之声!——比一切暗器更可怕、更尖锐、更快疾的划空之声!他硬生生止住,扑下,就地一滚——他以前辈身份,雍雅气度,从未这么狼狈过!——但为了生命,再狼狈也顾不了。“啸啸啸”三声,二道暗器自他头上飞过,哧地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襟,险险击中了他。他勃然大怒,翻身跳起:——他决不能让这狡狯小子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但就在他跳起的同时,有三个人倒了下去。——他自家的人。慕容小杰、慕容小天死于唐土土之手;濮阳白却死在唐君秋手下。慕容小睫和慕容小意之所以未死,也许不过是因为唐君秋“寡人好色”。慕容世情本来正恚然大怒,含愤出手的,但他现在连怒都不敢怒了。——因为他发觉这少年远比他更象狐狸。——而且这少年正等着要他忿怒。——对这样的人,恼怒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何况他现在已没本钱憎怒: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女儿。——他已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不愿死而无后。他笑了。虽然勉强,可还是要笑,而且一面鼓掌。“你很厉害,我很佩服。”“唐门三绝,听说除了唐肥是唐妈妈调教外,其他唐绝和世兄您都是唐老太太亲手训练的,果然将门虎子。”“可惜慕容家未有你这等人才。”他一面说一面叹息,仿佛很惋借。——只有他心里知道,他的叹息和微笑一样,都是武器。——杀人的武器。——拖宕时间,使敌人疏于防范,让对方错误判断,就是这两招的好处。——致命的武器,往往不是兵器,而是表情、语言,或者其他更象不是武器的武器。慕容世情当然很懂得这个道理。可惜他不知道唐宋更懂得这个道理。唐宋微笑道:“我不厉害,绝大少才是真正的厉害。”慕容世情故作讶异地问:“绝大少就是唐绝?”唐宋慵懒地道:“绝大少只有一个,正如唐十七也只有一个。”慕容世情不可置信地道:“唐家还有年轻人强过你么?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1唐宋淡淡笑道:“他当然比我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唐大少绝哥在哪里。”慕容世情叹道:“其实有你唐宋世兄出马,唐大少来不来,都没有关系。”唐宋笑了。他摇着檀香扇,笑得一点敌意也没有,可是他说的话却如利针一般刺进对方的心房:“你在这时候,还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想找机会杀我?”慕容世情并不动怒,他叹了一口气,道:“说真的,我一直在找机会,可惜找不到。”唐宋眯着眼睛笑道:“你刚说的那句话,是想借辞夸奖我,让我有些飘飘然,你才一击搏杀我,是不是?”慕容世情本待出手,听到了这句话,他才打消了念头;只得又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他而言,不是笑即是叹息。唐宋轻摇折扇道:“我唐宋不是那么容易给人逮着机会的。你的‘以彼之道,还彼其身’,是不是没有把握,不敢出手?”慕容世情自从跟这少年交上了手,处处受制,步步下风,心中懊恨至极决意无论如何,都要将局势扳过来,他道:“不是不敢,而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一旦出手,一击必杀1“对了1唐宋收起折扇,做作地轻拍了一下手掌,道:“你可以学放暗器,你刚才说的,正是发射暗器的基本道理。”他突然将脸色一沉,又道:“其实你一直拖宕时间,来窥出我的疏虞处,这计策正好中了我的计。”慕容世情一愣,他不知道唐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宋说:“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你背后是否有一些些麻痒?”慕容世情几乎整个地跳起来,他的脸色变了。他无法控制笑言,也来不及叹息,因为他背后确有些麻痒,唐宋笑道:“你的内功精湛,换作别人,早已倒下,但是隔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纵死不了,也很难再有力量动手了……”唐宋说到这里,一句一句地道:“我是唐宋。唐宋的暗器,只要划破你的衣襟,也可以把你毒死1唐宋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开始处于下风,源自于你的骄傲;现在招致死亡,乃因为你自以为是老狐狸,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唐宋爆出一阵猖狂至极的笑声道:“你当自己是聪明人,但是却不知天下间聪明人多的是1他一说完,暗器就发了出去。唐宋从不给人机会。慕容世情只好死去。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惨呼着,掠上前来,唐土土便要下重手,唐君秋制止,他轻易地截住双姝。就在这时,他的背后至少响起了十来声“笃笃”。他也是暗器名家,当然知道自己已中了十来支尺长的钢针。但他却不觉得痛苦,只有一点点麻,一点点痒。可是这使唐君秋更为害怕,他嘶声回首:“你……你……我是你叔父……”放暗器的人是唐宋。他微笑道:“必要时,我不惜弑父。”唐君秋嘎声道:“你为什……什么要杀……我?”唐宋轻摇折扇,眯着眼睛道:“老奶奶说,你若好色,并不打紧,如果误了公事,那不管事大事小,日后必成祸胎,凡是对唐门不利的事,都该根绝后患。”唐宋脸色一寒,又道:“刚才你说杀了这两个丫头,可是你没有做,所以我先杀你,再杀柳五,再杀这两个丫头1遇到唐宋这样的人,连唐君秋也只好死了。他临死前曾恐怖地大叫道:“四阿哥会来的……你没权力处死我……他马上就会来的,快给我解药……我跟他说去……快给我解药……”唐门的“四阿哥”唐君伤是负责杀人的,身为老三的唐君秋,也不知他是谁,只知道这“四阿哥”比他年轻许多岁。唐宋笑了。他当然不会给解药,虽然他也未曾见过“四叔”。唐门四当家唐君伤和五当家唐灯枝,一直是唐门中最神秘的两个人。对这件事,他很满意。他一进来,即轻易清理了门户,杀了唐君秋,使得他父亲的地位,日后在唐门中自是大大的提高。而且重创了柳五,他现在要杀柳随风,是举手间的事情。更难得的是杀了慕容世情。这只老狐狸真可谓精似神仙,至于墨夜雨,也死在柳随风手上,武林中仅存的“慕容、墨、唐”三个世家,现在只剩下了“蜀中唐门”,更可贵的是,连“权力帮”的大权,都垂手可得。这仅仅是一个下午间,发生在权力帮中灵堂上的事。真是赏心乐事。他决定先杀柳五。柳随凤虽然垂死,但他却有潜力。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虽未受伤,却无潜力。唐宋向来分辨得一清二楚:哪个该先杀,哪个该后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象他这种人,才能活到现在。他正要下手,兆秋息和鞠秀山在苦战之中,拼力杀出重围,由于旨在赶来护主,所以身上受了多处的伤。他们身上如果有十处伤口,定有五处是墨最砍的,其他九人只占上另外五道伤痕。墨最是墨夜雨的得意大弟子,他的武功最高。兆秋息挥刀冲过来,大喝道:“五公子,帮主是英雄,你是好汉,我们愿做一个死士……”鞠秀山挥舞双袖,卷了过去,补上了一句:“不止一个……”那边的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也向唐宋背后冲了过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其他都可放开一边。唐宋笑了:“你们都是贤徒孝女,都是好汉,就让我这个小人得志,哈哈哈,你们是寂天寞地的英雄,我却是吐气扬眉的小人,你们又能怎样!哈哈哈……今天一齐给你们这干寂寞豪杰送终吧!他就要出手。冲来的人一共是“刀王”、“水王”、慕容小意、慕容小睫,甚至加上垂死的柳随风,他也不怕。他深信他自己的暗器。他甚至暗地里知道,若论定力及沉着,他可能不如绝老大,但论暗器上的成就,唐绝老大也未必如他。一柄轻轻的檀香扇,就装上十一道绝门歹毒的暗器,其中有八种在江湖上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只要按檀香扇柄上的一个机括,就可以全部发射出来——这样的布置,唐绝能及得上他么?就在这时,他也听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声音:“英雄不寂寞!五弟,你不会死的。”他返过头来,就看见半空飞来了一个他见所未见的拳头。------书海网书提供温瑞安--寂寞高手--第四部 壮士悲歌第四部 壮士悲歌十月十日,“唐门三绝”中唐宋死。死地:权力帮“灵堂”。死因:脸骨碎裂,中拳而死。死于: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之手。三天后,蜀中唐门唐老太太乃接到这份简报。李沉舟一出现,就打碎了唐宋的头。李沉舟出手,就象他做事一样,一旦决断,永不更改;一经插手,稳操胜券。他一出现,唐宋便倒了下去,他奔向柳五。柳五为了他的遗骇,牺牲了一条手臂,又覆身其上,来挡住唐宋的暗器。——皆因柳五,不知道自己未死!李沉舟冲过去,扶起柳五,就在这时,一件李沉舟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砰”地一声,棺盖四分五裂。一人自棺中一跃而起,一扬手,一道黑光直打李沉舟肩心死穴!就算此刻,暗算李沉舟的是柳随风,李沉舟也不致于完全没有防备。而就在因为他仍暗下防备——在情绪极之感动下,还要理智地考虑到柳五用的是不是“苦肉计”——这是一个做领袖人的悲哀,也是人在江湖的不得已,所以他反而更未能兼顾防范及其他。何况李沉舟再睿智,也未想到棺材里的“李沉舟”,居然会暗杀他!他甚至没有料到那痴呆的“李沉舟”会还没死!——不但还没死,而且沉得住气,在这个时候,才全力一击!——这么绝!是唐绝!这个人一定就是唐绝!可惜李沉舟这时候知道已太迟。唐绝是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就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也只是人。人不是神!人有错误!李沉舟是个绝世才华的人,算错了一步,为唐绝所趁,但唐绝也断未料到这一件事!——柳五!唐家的暗器犀利霸道,唐宋的暗器更称绝江湖。唐绝也很了解自己;唐宋比起自己尚嫩了一些,这不是指暗器的造诣,而是指江湖经验。所以唐绝对唐宋的暗器“绝对”信任。——唐宋的“送终”一向是唐门中比“唐花”还犀利的暗器。所以柳五就算未死,也断断爬不起来。但在这刹那间,柳五不但似触电一般标弹起来,而且一扬手,他仅存的一只手,手掌打出了一粒雷球!这雷球就是他打裂墨夜雨额角的东西!“雷球”及时击中了唐绝打出来的“黑光”!两件事物发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炸,就在这时,唐绝猛地返身,“要灭权力帮,先杀李沉舟”,“要诛李沉舟,先杀柳随风”,这个江湖传谚,他首次完全地领略到。他返身的刹那,暗器都发了出去。可是他不该返身。没有人敢背对李沉舟。李沉舟如果没有柳五的及时截击,乃极有可能死于“黑光”之下,但是“黑光”一灭,李沉舟的反扑比“黑光”还可怕三倍!唐绝突觉背后一股大力涌来,“碰”地一声,他的五脏六腑都似在这一撞间走离了位,而且他发出去的暗器,都失却了准头,居然全都向他自己身上打了回来,唐绝失声大叫:“拳头!”——李沉舟的拳头!李沉舟的拳头无疑是江湖上,武林中最享盛名的一双拳头。这拳头能打出这么大毁灭性的力道,可说并不稀奇,可怕的是它也能发出如此巧妙的劲道,使得唐绝的暗器虽仍发了出去,却打向了自己!这一招最绝。比唐绝还绝!他的暗器本来有多绝,他现在的处境就有多绝!一个人自己精心创研的暗器,全打回自己身上时,那种感受真是不能忍受的。唐绝现在就是这样。他的暗器必死,但又不能马上死去——只是失去了一切:反击力、意志力、耐力和忍力,甚至连站立的能力,以及控制便溺泪腺的能力也没有了。十月十日,“唐门三绝”中唐绝死。死地:同前。死因:背骨碎裂,中自己暗器三百六十一枚,共四十一种。死于:李沉舟、柳随风。四日后,川中唐门唐老太太接到如上报告。柳五看见李沉舟,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已泪流满脸。他跪下来,断臂的鲜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转眼成了一大摊,怵目惊心,他哭道:“老大,你回来了,我又可以追随您了。”李沉舟也跪了下来,他恭恭敬敬地说:“老五,我一直错怪了你,以为你是唐绝,所以诈死来试你。”柳随风垂首道:“是我自己不好,做事必定有什么冲撞了老大……我自己虽然诡计多端,对帮主却从来不敢骗诈……”李沉舟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膀,道:“唉。谁说英雄不流泪,壮士无悲歌?今日你为我断送一条胳臂,令我一生难安!”柳五垂泪道:“老大快莫如此说。”李沉舟道:“你先起来。”柳五道:“老大请先起,在下才敢起身。”李沉舟微微一笑,道:“好。”扶着柳随风一齐起来。这时大局已经稳定下来了,宋明珠和高似兰也到了,两人力敌慕容小意和慕容小睫,墨家的人虽然明知不妙,却仍红了眼睛苦战。李沉舟之所以迟至,乃因在莫愁湖畔,装扮成稻草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深悉萧秋水和赵师容的情厚义重,无限感慨,后几乎为一武功高得连自己都难及项背的高手看穿,幸亏自己早一步先行遁走,才没被识穿,所以他并不知萧秋水被掳劫一事。李沉舟笑道:“我初时听秀山说了你在浣花一役,用的是钢镖,杀了和尚大师,我便生了疑心,当今之世,若论暗器,试问又有谁比得上唐门……”柳随风苦笑道:“我的确是唐门的人。”李沉舟着实吃了一惊,诧异道,“你说什么?”柳随风叹道:“我的师父就是唐门耆老‘唐公公’。”李沉舟哦了一声,终于舒下心来,原来六十年前,唐老太爷子归息江湖后,门户的事便撒手不理,剩下一子一女,男的便是“唐公公”,女的便是“唐老太”,按道理说,当然是唐公继承大业,但唐老太却是一个事业心重、野心大的女人,她毫不谦让,便与唐公大打出手,唐老太逐走了唐公,便当起家来,近六十年来,江湖上这最可怕、实力强大、潜力极巨的一家,便自此始,一直是女人当家。唐公流落江湖五十年,唐公便成了“唐公公”,他的暗器绝技自也非同小可,但始终未敢找唐老太太决一死战,唐老太太的暗器手段如何,也由此可见。唐公公郁郁不得志,与庸门作对,便等于是攻击自家人,也说不过去,但他对唐家来说,亦无异是等于深仇大恨,他终于遗恨难填,撒手西去。据说他死前,将生平之大绝技传了给唯一的徒儿——李沉舟却未料到“唯一的徒儿”竟然就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拜把兄弟柳五。李沉舟恍然道:“那你杀和尚大师的钢镖,便是‘客舍青青’神镖了?”柳五苦笑道:“哪有那么好听,其实是‘克死千千镖’。”李沉舟点头道:“唐老太太创有一种暗器,叫做‘千千’,听说很厉害,这一镖必是唐公公想出来克制它的绝技。”柳五道:“唐老太太还有一种暗器,更加厉害,叫做‘万万’,我刚才击炸唐绝的‘黑光’,便是专破‘万万’的‘万一雷震子’!”李沉舟摇头道:“可惜它已碎了。”柳五涩声道:“所以我的三件法宝,也只剩下了两件。”李沉舟笑道:“是啦,武林人传你三种绝技,还有一种是……”柳五笑说:“老大又想以一帮来换?”李沉舟笑道:“确想……”两人谈得很好,两人创帮前,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待权力帮壮大后,倒是隔阂了,反而绝少有机会这般畅快尽情地聊天。柳随风打断道:“你别说。我不要帮,帮是老大的,我只要跟随,老大和……赵姊姊。”李沉舟正色道:“你不要帮也不行。帮也是你的。”柳随风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道:“其实我所谓‘三大绝技’,根本就不是什么‘绝技’。”柳五有些忸怩地将衣袍一敞,道:“你看。”原来他贴身衣内,还有一件黛绿色的深袄,柳五道:“我师父被逐出唐门,什么也没带走,只有一件‘百战铁衣’,再厉害的暗器遇到了它,也没有用,一流的兵器碰着了它,至少也可以卸掉大半的力道。”柳五又将青袍一掩,笑道:“我便靠得此物,逃过了当时南少林群僧的攻袭,说来真是窝囊。”李沉舟眼睛都是笑意。他的笑跟已死的慕容世情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慕容世情笑起来,象完全驾驭世情的讪笑。李沉舟的笑,是洞透世情的微笑。但两人的笑容,又仿佛一样。李沉舟的笑意,却跟燕狂徒的几乎相同!所不同的,也许不同的是一个人喜欢微笑,一个人喜欢的是大笑、狂笑、厉笑!李沉舟这时笑道:“哦,原来是这样的。无怪乎唐家的暗器,打不死你。”柳五道:“不是打不死,只是打不进去。这件铁衣能解毒破毒,唐宋的暗器再狠,对它也无可如何。”李沉舟忽然正色道:“这些都是你救命的绝招,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柳随风道:“我这些都是为了老大才有的玩意,不告诉老大,又告诉谁?”李沉舟垂下了头,半晌才道:“兄弟,今后天下,我的就是你的。”柳随风抬头,双目闪着光,毅然道:“不,是赵姊的。”李沉舟一愣,随即道:“我们三人的。”柳随风怔了怔。这时风吹日午,柳随风有一阵子迷糊。仿佛是很多个夏天以前的很多个夏天,那时他又脏又臭,而且没有志气。那天他到那一个荣华富贵的大府第前行乞,自顾自地玩着鼻涕,只这么一吸气,两条青龙又吸回鼻孔里去了……正在这时,一只小猫蹦跳了出来,猫的颜色白绒绒地,眼睛灵动可爱,他和几个行乞的小孩便去摸,那白花花的猫便给他们肮脏的手弄得黑一块、绿一斑的。这时几名青衣罗帽的家丁叱喝着走出来,说是找猫,见猫弄成这个样子,纷纷骂着:“小杂种,我家小姐的猫,给你们这些小猪猡的手弄成这个样子,哎也也……”“他妈的贼种贱小子!这叫我们怎么向小姐交代……”“去他娘的,斩了这些贱种的双手吧!”这一干人正是作威作福惯了,而今喊打喊杀,捉住几个小孩子狠命的揍,别的小孩喊爹喊娘,最后哭声连天,求饶不迭,家丁们也不甚了了,赶走他们便算。独有柳五,他向不求人,所以咬紧牙龈苦撑,两个家丁狠狠把他揍了一回之后,却见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不禁心头火起,一人卷袖道:“好哇!不哼一声,是英雄好汉了!让老子打掉你的门牙!”柳五忍无可忍,劈面打了一拳。那人捂鼻大叫。其他的几个家了,也包拢上来,拳脚交加,那时柳五并未学过功夫,心智己很成长,但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拳脚功夫决及不上这一干人,登时被打得脸青鼻肿,那被他打得鼻血长流的家伙,要两人自后捉住柳五的双手,他扳开柳五的嘴唇,就要一拳擂下去……这时忽听一女子喝道:“住手。”那家丁的拳头,在半途顿住。柳五被打得鼻嘴齐出血,脖子也几乎折断了,他见到有一双脚,穿着象白猫绒毛一般的鞋子,向他走来。白色纱裙,几乎沾地。地上很赃,他但愿裙裾不会沾及。他不知人的脚也可以那么好看的。可是这女子的声音更好听。她替他擦去了脸颊的血迹,柳五知道这女子也长他不多,可是他不愿看她。而这女子望了他一阵子后,向身旁的人叱道:“干嘛打他!”那家丁期期艾艾,却显得很畏惧地道:“他……弄脏了小姐的猫。”“弄脏了就要打人么?”那女子显然就是“小姐”,因为她说:“哦!这是为我出气嘛!”在柳五心中,这女子的声音象他小时无意撞在弦琴上一般清脆好听。那些家丁蹑嚅道:“不……不敢……”小姐叱道:“不敢还不快滚!人家将来可是有志气的好男子!”家丁们一哄而散,那小姐忽又道:“阿罗,快带他到后院洗干净,交给肥妈妈,带他来见我。”那家丁只得说“是”。这时白衣女子往府邸姗姗行去,柳五年轻的心灵里只觉有一股热血涌出,几乎要在地上,向她膜拜。他少年倔强,既恨人轻贱,也怕人同情,可是这女子既未轻蔑他,也不怜悯他,而说他是“将来有志气的男子汉”,为了这句话,他决意奋发。那“阿罗”带他洗了脸,换了件青衫,他愣愣不发一言,任那家丁摆布,阿罗心中老大不乐意,以为这小子土土的,但又不敢有违。柳五心中却仍想着那女子的倩影,在她回头走去时,阳光耀眼,照在那女子薄纱的纤背腰上,可以隐约看到那玉琢一般、羊脂一般胴体。不知怎的,他却没有冒犯之心,却觉心中好生钟意,好生珍惜,好生敬爱!——他要见她!他要见她一次!——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纵死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