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在一旁摸着下巴笑:“一定要迅速出击,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要说:莫夜的故事就是这样啦,其实我之前一直强调说他皮肤苍白,是因为他患有近亲结合孩子容易得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镰刀形贫血,不过懒得写详细了,就在这里随便说一下吧。其实也不算很危险的病症,只要少进行点剧烈运动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和小白一起变成老爷爷【嘿嘿~╮(╯_╰)╭63、第八篇 第四章 李墨白所在的城市是一座滨海城,所以大海其实并不远,比如站在原来莫风的那个高层公寓里临窗眺望,就可以看见海平面。但是真正非常好的沙滩,却是距市中心有个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那里有一处很著名的白沙滩,也算是这座城市的景点之一。 李墨白和莫夜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两人挨到傍晚沙滩上近乎没了人影才翻过海滨浴场的围墙溜进去。 两个成年大男人天黑了翻墙干坏事,这种感觉挺新鲜的,就好像八岁那年,爱哭的小男孩怀揣着同样的新奇激动,略带一丝忐忑的情绪,跟在那个凶巴巴的大个子男孩后面,溜进精神病院的后花园里偷玫瑰花。 凶男孩摘了一朵别在爱哭小孩的脑袋上,退后一步,歪着脑袋笑:“挺好看的,别摘了。” 爱哭小孩一向对他的话唯命是从,这个当口却有点生气,比划着说他是男孩子不戴花,将玫瑰从脑袋上扯下来丢地上。 凶男孩眼睛一横,爱哭小孩吓得向后缩了缩,委屈地盯着手指,泪花儿在眼里打着圈。 凶男孩愣了一下,拉起他的手,眼神也柔了下来:“扎到刺啦?谁叫你用力扯……来,我看看”说着就像捧个宝贝似的,将小孩的手拉到鼻子前,吹着气,小大人般安慰他:“吁……只是蹭破了点皮,疼不疼?” 小男孩心头一暖,蹦上前扑进他怀里,蹭着衣领撒娇。 凶男孩面色一讪,红了脸,拍着怀中的小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还说自己是男孩子,老是哭鼻子……” 此刻再提起这事,当年那个害羞爱哭的小男孩立时炸毛,指着对方的鼻子翻脸,打死不认账:“你丫YY过度,当年你在我眼里就一欺软怕硬的恶霸,少来显摆自个尊老爱幼的救世主形象。” 莫夜扶额,这孩子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咋就硬生生地从躲在他怀里柔柔弱弱的小兔子,变成了只动不动就炸毛的小刺猬。 虽然小刺猬炸毛也蛮可爱的,但是良好的家规需要尽早树立…… 他捏捏拳,皮笑肉不笑地向李墨白靠近。后者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睛四下溜了溜荒无人烟的沙滩,额上开始冒冷汗:“干嘛?” 坏人还在靠近,危险近在眼前,李墨白绝望地抬头望天,突然指着天空说:“看!乌鸦!” 莫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不过1秒钟的时间,再低头时,刺猬早已脚底抹油逃得老远。 逃就算了,这家伙一面跑一面回头伴着鬼脸,然后脚下一崩一头栽进岸边涨潮的海水里。 莫夜此刻觉得头顶上,真有无数只乌鸦在飞过了。 他连忙跑上去:“你没事吧。” 那家伙全身浸湿,仰头躺在潮湿的沙滩上,任由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打在身上,又落回去。他用手肘遮住眼睛,静静地躺着,一声都不吭。 莫夜有些慌了,蹲下/身又问一遍:“你没事吧?摔疼了?” 李墨白突然笑了,依旧用手遮着眼睛:“没事,只是突然感慨我这些年过的……真他妈的不是人的生活。就好像刚才那样放肆的笑,也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他放下手,亮晶晶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夜:“这里还是小时候爸爸带我来的,他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见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所以明明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之后就没再来过。原来以为会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现在发现,遇见你,挺好的。” 莫夜的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这还是李墨白第一回松口,他原本以为这家伙死要面子把话都憋在心里,还想着一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窝心的话语从李墨白嘴里说出来……此时此刻,莫夜觉得他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他闷声笑开,也弯腰坐下,和李墨白并排躺在潮水中。偏头看向身边的人,莫夜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哑下去:“小白……” 李墨白心下一凛,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你干嘛也躺下来,走远点,走远点!” 那人厚颜无耻,愈发靠近:“小白,这里没有人……” “……走开!混蛋!我就是想来吹吹海风!” “咦?你刚才那番话不是邀请我吗?” “……不是!” “啊……弄错了也没关系,现在邀请也来得及……” “混蛋!离我远点!” *** Mr.M的小酒馆要重新开张了,莫夜和李墨白今晚准备去捧捧场。 莫夜告诉李墨白,Mr.M这些年一直对他很照顾,是他极为敬重的老师。之前夹在莫风和他之间难以做人,不过最后还是舍弃利益帮了他。现在Mr.M已经不为莫家服务了,专心致志地经营自己的小酒馆。 李墨白对狐狸老板到没有太大的意见,老板充其量也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生意人,不过小酒馆可保留了他和莫夜不少可以称之为‘小情趣’的回忆,他看了看时间:“嗯,行,我回家换身衣服,回头和你在酒馆碰头。” 李墨白提到自己家,莫夜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小白……” “嗯?”李墨白回头。 “没事……回头见。”莫夜微笑。 那件事,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李墨白回了自己家,换了身衣服休息一下。再看看时间,晚上21:00整,他拿起钥匙准备出门。 通往院外的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 ‘不要去!’ 与此同时,莫夜已经站在了Mr.M的酒馆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个祝贺开业的花篮,看着酒馆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观暗笑:这家伙,也是个念旧的偏执狂。 今天酒馆中那些常客应该都会来,李墨白不清楚,莫夜闲着无聊倒是将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都不是啥好人,幸好小白没有都撞上…… 他推开酒馆的铁质大门,走了进去。 酒馆里面依旧光线昏暗,但是没有音乐。 客人倒是有几位,吧台上坐了三个,舞池里一个,圆座椅后面有四五位。 他们或是趴着,或是躺着,静悄悄地没有声息。 当莫夜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捂住鼻子,趔趄倒下,朦胧的视线中慢慢步入一个身影。 Mr.M戴着防毒面具,依旧是燕尾服黑马甲,颈间系着蝴蝶领结。 莫夜耗尽最后的力气,嘶着嗓子问:“老师……为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那首熟悉的《绿袖子》…… 那是小白的专属来电铃音,莫夜颤抖着摸出手机,想要按动接听键。 可惜他再也没有力气了,眼前慢慢变黑,最后回荡在他心间的,只剩下那句无声的话语: 小白,不要来! Mr.M弯下腰,捡起莫夜手中的手机,将电池取下,用力掰成两半。 李墨白茫然地听着手机里的‘该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提示音,呆滞片刻,夺门而出。 他的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祥预感。 莫夜,你小子竟然敢不接我电话,给我等着……你要是敢出什么事……我……我…… 李墨白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墨白赶到Mr.M的酒馆时,这里已经在火灾中变成一片废墟。漫天的火光染红了的暗夜的天空,他静静地站在酒馆对面围观的人群中,看着闪着灯的消防车和警车将前往那里的道路封死。 一具具蒙着黑帆布的担架从酒馆中推出,李墨白听见周围的人在议论:“听说死了十几个,啧啧……” 张凯站在警车边,一拳捶在警车上,愤怒地和同事咬牙:本来已经查到这个本市最大的犯罪据点,并且准备近期就一锅端平这里,来他个一网打尽,究竟是谁有本事竟然捷足先登了?! 他眼角的余光偏见对面街角的人群中,有个瘦削白皙的年轻人,苍白着脸,木然地看着天边的火光。 张凯皱眉,转头定睛看时,那个青年已经不见了。 似乎每回李墨白去酒馆时,天空都会下雨,后来他养成了习惯,去那里前一定带把雨伞。不过今天出来得太急,这个时候,他就只能像一具孤魂野鬼,失魂落魄地在雨夜的街道上游荡。 他疯狂地一遍又一遍播打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可是等待他的永远都是忙音。雨越下越大,李墨白身上透湿,心也愈发沉重,最终仓皇地跪倒在被雨水洗涮的人行道上,掩住脸痛哭,泪水与雨水连成一线,顺着他的掌心滑落。 李墨白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地劈开一道缝,有些重要的东西正从他的灵魂中缓缓地遗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那个人,那个他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的……最后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再说一次……HE啊HE,真的是HE!!这只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相信我!!!!!!然后就是想问一下,《原罪》快完结了,有没有亲对定制有兴趣?凑够10本就可以开了……嗯……征求一下意见吧。纸质的书拿在手里香喷喷的哦~╭(╯3╰)╮~关于定制印刷的详细信息请参见jj定制帮助:【JJ定制印刷帮助】64、恶魔 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 ——W. H. 奥顿 *** Mr. M的家在城市东头一片普通的住宅小区里。 他家住在14层,进电梯的时候,Mr.M看了下手表,深夜12点了,飞机是明天早上8点的,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 他转动锁孔打开家门,按下玄关里的电灯开关,脱下外套、鞋袜,踢踏着拖鞋走进家里。 这是个二居室的房子,不大,简朴整洁,唯一吸引人眼球的是客厅墙壁上的展览柜中,放着一排石膏模型,而家中墙壁上,贴满了Mr.M就着模型画的画。 这些画有普通的铅笔素描,也有精心上色的水粉和油画像,从各个角度诠释模型的美感。每幅画都被细心裱入画框中,表面上一尘不染,可见Mr.M相当珍惜这些艺术作品。 时候不早了,Mr.M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然后开始整理行李。首当其冲的,就是从储藏室拖出个大行李箱,把那些石膏模型装进去。 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客厅时,发现墙壁上的橱柜门打开了,他的石膏像们被取出,在地面上摆成一个规矩的圆形。 沙发边的小台灯被拉开,Mr.M转过头,李墨白坐在暗黄的白炽灯光下,手中转着一个红酒杯,醉眼微醺,微微泛红的脸庞上,眼角的那粒泪痣和他的唇色一样,殷红得似能滴血。 李墨白冲他点了点头,抿嘴浅笑: “您好啊老板,或者我该称呼您,张博士?” Mr.M就是张凯,他的确曾经是莫家的家庭医生,只不过工作的范畴比较特殊。 张凯,曾经是莫家两位少爷的心理医生。 作为对心理学与人性研究的狂热分子,莫家这对拥有人格缺陷的兄弟曾经是张凯最热衷的观察对象。他和他们一起在美国生活了7年,每个星期都会单独为他们进行心理辅导,由此建立起了特殊的信赖关系。 莫风和莫夜都尊称张凯为老师,而张凯也知晓他们的一切秘密。乃至后来莫夜回忆起李墨白,也是张凯的催眠疗法带来的功效。 两兄弟回国以后,张凯也跟随回来,虽然在警局开始了那份顾问的工作,又利用闲暇的晚上开了个酒馆,但一直和莫风与莫夜保持着联系。 之后,他一直隐藏在背后默默地观察这家兄弟与李墨白的纠葛,偶尔从中推波助澜一番,到也乐此不彼。 那么张凯为什么要对莫夜下手,又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酒馆呢? 李墨白抿了一口红酒,眯起眼睛,冲地面上的石膏像圈努了努嘴,吃吃地笑:“曾经有个人一直对我说他是恶魔,其实他不知道,真正的恶魔就在他的身边。” 张凯皱起眉头,垂眼盯着地上的石膏像发呆。 这些石膏像其实是人体的各个部位,有头、有胳膊、有腿部……拼凑在一起,可以组成一具完整的女性石膏模型。其中头部的那个的正面,有一道新鲜的裂口,应该是刚被李墨白砸开。 透过裂口,可以看见象牙白的石膏材料里面,隐约露出一个灰色浑浊的圆形东西。 ——那是一颗人类的眼球。 张凯的石膏像中,包裹着一具真正的尸体,或者说,一具被肢解成一块又一块的女性尸体。 这名女性,就是那个人们意识中抛弃了张凯,独居美国的——张凯的前妻。 张凯与前妻的故事,最初的时候和千千万万在海外拼搏的华人们很像。两人都是带着对于求知的执着,为了理想而热血拼搏。 张凯前妻的专业,也是心理学,两人时常一起探讨人性,探讨人生。那个时候,他们过着简单却和满的二人世界。 这个二人世界因为对于学术的热爱而建立,同样也因为对于学术的执着而坍塌。 故事的结局,再又一次唇舌相讥后,张凯一怒捅死了自己的妻子。 造成这一悲剧的根本原因,是张凯与妻子在学术理念上产生了重大的分歧。 分歧的焦点是:变态究竟是后天因素造成的,还是先天既已决定。 这其实是在学术界被讨论烂了的话题,支持两派的人观点论据都十分鲜明。先天因素拥护者推出犯罪者脑部MRI图像在特定区域相较普通人活跃的医学证据;后天成因者则立刻搬出众多囚犯的悲惨儿时经历加以反驳。双方互不相让,至今不分伯仲。 这场硝烟弥漫的学术争论延续到张凯的两口之家,妻子坚信少时的惨痛经历对人的一生会产生致命的影响,而张凯则相信人性本恶,犯罪的冲动其实一直都深埋在人的骨髓里,只是有的人爆发了,有的人,一生都没有觉察到。 而他的冲动,爆发了。 杀死妻子以后,他将妻子的尸体肢解,表面灌上石膏,成为他永久的收藏品。 张凯时常取出这些石膏像,一面临摹每个部位的美丽,一面同妻子说说话,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研究见闻讲述给她听。 他始终是自己的理论的忠实捍卫者,并一刻不停地寻找研究对象进行观察,试图为自己的理论找到最有利的证据。 他首先接触的,就是莫家兄弟。 这对兄弟的罪行引起他的极大的兴趣,他曾经以为莫风是他最好的试验品,后来发现莫风只是个基因有缺陷的可怜虫;他将研究的重点转向莫夜,又顺藤摸瓜发现李墨白这个人。 李墨白一直以为自己在酒馆中碰到的那些变态们,是莫夜无聊时的消遣品,但事实上,真正在收集变态进行观察的,是张凯。 张凯每天都会写观察日志,将接触到的犯罪者们的故事详细的记录成册。 然而张凯最终失望了,莫家兄弟、李墨白、酒馆里的众人,每一个他接触到的变态们,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经历或原因,才走上犯罪的不归路。 似乎这些人当中,只有他自己,才是唯一的例外,才是那个真正邪恶的人…… 他搂着妻子的头颅石膏,怜爱地抚摸着熟悉的面容,叹息:“到头来,还是你是对的……” 研究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张凯完成了自己的观察日记,他将罪犯们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莫夜、莫风、李墨白还有酒吧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变态们是书中的主角。 他再一次回顾自己的日志,心中产生极大的愤恨,就像做科学研究的人不愿意面对失败的试验品,张凯憎恨那些打破他的理念的人们。 他曾经对王小川说:“变态就该死。”那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他憎恨着变态们,就像憎恨他自己。 所以在他离开之前,张凯决定亲手解决掉这些扭曲的人群,这是他快意的复仇,也是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的终极手段。 少量的有机磷类神经毒气,或者用其更为世人所熟悉的名字——沙林毒气,只需要在密闭的空间内释放少许,就可以瞬间给受害者带来毁灭性的生理伤害。经由口鼻吸入后,能使人产生一系列诸如晕眩、焦虑、心智损伤、肌肉痉挛、呼吸困难的症状,最后走向死亡。 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把火烧了现场,销毁所有的犯罪证据。 待做完这一切,张凯走出酒馆,混入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察中,一面假装义愤填膺地和同事们抱怨,一面若无其事地欣赏自己最后的作品。 可惜张凯漏掉了一个,而这条漏网之鱼,怀着深切的恨意,挂着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慢地向他靠近。 张凯觉得头晕,支撑不住身体栽倒在地板上的石膏圈中,他抬眼看看桌子上的水杯,苦笑了一下。 幸好早上已经把书稿寄出去了,他想。 李墨白转着手中的小刀,这曾是他的作案工具。他慢慢地向张凯靠近,依然在笑,眼中却是一片赤红。 他说:“老板你知道吗?我碰到了一个人,以为以后再也用不上这把刀。可是今天,它似乎又得派上用场了……” 张凯也笑,仰起头,狭长的狐狸眼睛眯成一道缝:“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他问:“现在和我说话的,究竟是李墨白……还是王小川?” 作者有话要说:Surprise!!!本篇名言:Evil is unspectacular and always human.And shares our bed... and eats at our table.——W.H. Auden 【W. H. 奥顿(英国诗人):恶魔通常只是凡人并且毫不起眼,他们与我们同床,与我们同桌共餐。】明天大结局╮(╯_╰)╭65、终章 每个人,都有权力获得人生的第二次机会。 ——墨白先生 ***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职业不是严格的一周五日,朝九晚五,而是采取加班轮休的制度。其中一个,是警察;另一个,是营业员。 周一到周四,李墨白是热血警察王小川,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勤勤恳恳为民服务; 周五到周日,王小川是和善营业员李墨白,每天加班到十点,努力工作赚钱生活。 王小川是李墨白,李墨白也是王小川,同一个身体,两种人格,两份人生。 让我们来回顾这两个人格,或者说,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人走过的足迹。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失去记忆的李墨白。 王小川人格的最初萌芽,是李墨白第一次被领养的时候产生的。 王小川的记忆里,他时常被醉酒的继父毒打,继父杀死了妈妈,最后伏法。 李墨白的记忆里,他时常被醉酒的养父毒打,最后养父母车祸身亡。 这段记忆,李墨白是正确的,王小川的,是因为以后对警察的崇拜而产生了偏差。 真正触发王小川人格出现的,是李墨白的变态叔叔事件。 那段经历对李墨白的影响很大,甚至在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人格。八岁的孩子亲手杀死人,即便换做成年人,这种心灵的冲击也是巨大的。 李墨白在那次事件中,认识到暴力的作用,邪恶的威力。也正是在那次事件里,曾经被背叛被伤害的憎恨淹没了他的良知,促成他的人格的分裂。 李墨白的人格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代表恶的李墨白;另一半,是代表善的王小川。 之所以叫做王小川,是因为当时那个去现场解救他的老警察洪叔可怜孩子的经历,在他两年劳教期满了以后,为他改了档案,换了名字和身份。 所以官方的档案里,李墨白被抹去,人们知道的,只有王小川。 所谓的复读二年考上公安大学的记忆也是错误的,真正造成王小川/李墨白转学和上学迟的原因,是那被抹去的劳教两年经历。 但是李墨白这个人格还是存在在那里。上学的时候,每当王小川被欺负,他就把自己想象成李墨白。王小川是学校里上进的好学生,被欺负的懦弱孩子,是李墨白不是他。 所以承受痛苦的一直都是李墨白人格,最终变态杀了学长和路人的,也是李墨白。 王小川和李墨白生活在同一具身体里,同一个屋檐下,却对彼此的存在一无所知,也不记得以对方人格生活时碰到的人和事。 王小川曾经对张凯说,自己家住着一个房客,其实那个房客,就是李墨白——另一个他自己。 两种人格各占一个房间,各有各的生活习性,从不跨越界限,从不干扰对方的生活。 但是如果让我们仔细思索这个故事的一开始,依然能够发现掩藏在其中的蛛丝马迹。 比如王小川与李墨白一样的年龄,相似的经历;比如王小川会在心神不宁时不自觉的转笔,因为当初李墨白正是用圆珠笔捅进叔叔的眼球;再比如在那位母亲的追悼会上,赵队长看见前来悼念的李墨白。他盯了李墨白一眼,心中想的是:这个新来的,不好好上班,跑这里来干什么?甚至李墨白被莫风囚禁的那个星期,刚好是王小川立功放假的那段日子,所以再一次,两人的日程没有发生冲突。 还有那个被他错认为父亲的蒋教授杀人事件中,王小川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看见那篇随举报材料寄来的论文,就联想起有人按照教授的理论杀人,并不是因为他作为警察而知觉,而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存在着李墨白目睹的关于事件的记忆。 而蒋教授死前,那个握着蒋教授的手鼓励他活下去的警察,其实正是王小川。蒋教授察觉到他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伪装,参透了其中的道理,才会在最后的时候嘲笑李墨白:“你比我更加可悲,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墨白的秘密,莫夜知道,莫风知道,张凯也知道。 前两位是因为跟踪发现了他的秘密,害怕他再受刺激,心照不宣地不去揭穿,默默等待他自己发现真相。 那个晚上莫夜心里想着要慢慢来的那件事,正是指代这个。 莫夜发在报纸上的示威申明,其实是听说王小川在局里日子不好过,为他寻找一个受重视的方法。至于那个提供消息的线人,和如何防止王小川起疑,那又得从张凯说起。 张凯作为张博士呆在身为王小川的李墨白身边,是经过莫夜的默许的。他以为自己信任的老师是在保护小白,其实张凯不过是对这种人格分裂现象产生好奇,将王小川当做试验对象进行观察。 不过他也确实守住了这个秘密,比如不停地将王小川对于案件的推理引导向错误的方向,以确保两种人格绝对没有冲突的机会。 后来张凯准备离开了,他也不想再伪装,于是将那个信封交给王小川。 信封里放着莫风收集的关于李墨白,关于莫夜,关于那个酒馆所有的资料。最后的时刻,莫风选择了毁灭自己最想得到的李墨白。 他得不到的东西,莫夜也休想得到。 可惜这份举报材料落在了知情人张凯手里,后者将材料派上的别的用途。 王小川看到信封里自己犯罪的证据,长久以来的信念被摧毁,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坍塌。他用最后残余的意念为另一个自己留下那张写着‘不要去’的便签纸警告后,彻底地陷入了沉睡。 李墨白的世界的坍塌,是因为失去莫夜。 在那个雨夜,在强烈的悲伤刺激下,阻隔在他心中的那道墙壁出现了裂痕,他终于回想起另一个人格的经历,弄清楚了自己的人生,也找到了复仇的对象。 此刻,他就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挂着笑,含着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回答张凯:“王小川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墨白。” 他举起刀,突然为另一个自己觉得不值,于是冷笑: “张博士,你知道吗,王小川曾经真的……很喜欢你。” 张凯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王小川。 那个青年总是被他气到不行,嘴笨不会回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张博士……”; 那个青年会善意地拍着他的肩:“博士你这样不行,找个稳定的地方住吧……”“博士,走,我请你吃饭……”; 那个青年红着眼圈,用袖子抹着眼泪,舍不得他离开; 那个青年,脸蛋红彤彤的,带着自豪的笑容,捏紧拳头:“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光荣警务工作者。”; …… 张凯弯唇笑了,真没想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到的居然是那个实成的孩子…… 看来自己的选择,还是对的…… 可惜王小川,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 警局的心理学专家张凯在自家被人残忍地谋杀,本来应该追封为烈士,但是在审查现场发现的一系列证据和犯人留下的书面口供之后,上头将这件事情悄然无息地压下去了。 一家出版社的编辑收到一本手打书稿,书名叫做《原罪》,作者署名Mr. M,编辑翻了翻,故事挺有意思的,但纰漏也很多。她按照书稿上作者的联系电话打过去想进一步交流一下,结果那个号码是空号,编辑想了想,撇撇嘴,随手将书稿丢进退稿堆里。 有意思的故事多得是,没必要为个找不到作者的文大费周折。 那本书稿静静地躺在书堆中,和周围成百上千的作品一起,慢慢地落满灰尘,慢慢地被人遗忘。 *** 李墨白换了一个城市居住,依旧喜欢安静地坐在城里的各个角落,带着淡淡的笑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你,我、他和她。 又是一个午后,他坐在咖啡馆中,喝着冰镇卡布奇诺对着窗外发呆。他的一只手上,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一个人走过,撞了一下他的肩。 李墨白回过神,转头看见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平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