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周纹忍不住睨了一眼顾海东,觉得这男人真可恶,都欺负到师父的地盘上来了。 小样! 他知不知道他们学正畸学的多枯燥;知不知道替艾老师找点花边新闻多不容易;他知不知道每次艾老师上课其他系的都来旁听,害得座位很难占;他知不知道全系以她男友寝室为代表的男生,每天都巴望艾校草早日名草有主,让女同胞们心灰意冷,才能有他们的机会。 可是,这个男人居然在这里跟艾老师抢食。 她刻不容缓地转身对师妹说:“你替我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随后,就叫曾鲤跟着走。 曾鲤第一次这样被人误会却觉得不尴尬,她心理暗暗感激艾景初,这么一来至少可以躲一躲这个顾海东了。曾鲤不禁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在另一台治疗椅前,打开灯拿着牙镜,脸微微侧着看患者的口腔内部,再也没有抬头。刚才,他肯定是在外面听见她的窘境,于是随手帮了帮她。不然,依他的个性,上班的时候哪有那个闲功夫和人费嘴皮子。 顾海东见状,上前几步,想要叫住曾鲤。 周纹立刻故意回头说:“师母,您要是觉得累,艾老师办公室里有张床,您可以先躺着休息休息,等艾老师下班。” 曾鲤一咬牙没理顾海东,跟着周纹一溜烟跑了,误会就误会吧,总比让顾海东跟块牛皮糖似的黏着强。 她随着周纹到了走廊拐了个弯,然后走到最尽头的开水房旁边的一个屋外。 周纹开了门将钥匙还给曾鲤说:“这是艾老师和吕老师共用的休息室,但是吕老师今天没有门诊,肯定不会来,所以你可以随意。”本来周纹平时l和n不分,经常被人笑话,但是在这个时候咬字却格外用心,要是“吕”老师被她说成“女”老师,那还得了。 曾鲤待她走后,才环视了下室内。 很狭小的房间,屋子另一侧的窗下有个可以放水的盥洗盆,其他物件不过是一个更衣柜,一张三座的沙发,还有便是进门处的办公桌。哪里还摆得下周纹口中造谣生事的床。 拥挤,但是井井有条。 曾鲤将包放下,坐在沙发上。出于礼貌,她不敢动屋内的任何东西,于是拿着自己手机玩。过了片刻,就到十二点了。她觉得顾海东应该早走了,如果这样都还不心死,她可真没辙了。 曾鲤又等了十分钟,但是艾景初还是没动静。 她知道他不过是为了替她解困,就如在东山,就如他应李主任之邀赴宴,而不是真的要和她吃顿饭。 于是,她想去打个招呼,将钥匙还回去,让他继续忙他的,不用管她。哪知刚起身,就听到人敲门。她打开,见艾景初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盒饭。 他说:“不好意思,迟到了。” 曾鲤答:“没事,不着急。” “中午时间来不及,先将就着,晚上再去吃大餐。”他说着,将盒饭摆在桌上,走到更衣柜前脱下白大褂。 曾鲤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忙你的吧。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我就先回去了。” 艾景初挂衣服的手滞了下,眼帘垂了下去,紧抿的唇动了动,须臾之后回过身,看着曾鲤淡淡地说:“我现在不忙了。” 艾景初不紧不慢中吐出来的六个字将曾鲤僵了一局,甚至让她不知怎么接话。 接下来,艾景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去盥洗盆处洗手。他用那种老式的长条形肥皂,静静地将手冲洗了两遍,从指尖到指缝,手掌手背最后是手腕。 “不知道你什么口味,就叫了几个家常菜。”他径自地说着,随后还将饭菜摆开,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曾鲤刚才那句话是在告辞。 那些菜不是曾鲤爱吃的,但是却最符合她牙齿的情况。 她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如果这样走了,好像真的不太好。 于是,曾鲤做梦都没料到,她和艾景初会这样共用人生中的第二顿饭。 其实刚才她等他的间隙,她都想过要是一起去吃饭,这次绝对应该她埋单。因为他帮了她这么多次,她又撞坏了他的车。而且,社会上不都是病人请医生吃饭么,哪有医生请病人吃饭的…… 这时,房间里仅有的两把椅子被挪到办公桌旁边,饭菜的盒子搁在桌面上,曾鲤坐的地方是办公桌的正前方,而艾景初坐在斜对面,有电脑的主机挡着,他没有办法伸脚,长腿施展不开,只能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吃饭。 他忙了半天,似乎是饿了,安静且快速地动着筷子。 而曾鲤因为牙套刚刚换了粗一号的钢丝又加了些力,牙齿有些酸胀,不怎么好受。所幸他点的菜不是豆腐就是茄子,均是不需要费劲嚼的东西。 艾景初一贯寡言少语,吃饭的过程更是如此。曾鲤那样的个性也是不爱开口,于是两个人便这么默默地过了好久。 曾鲤正当以为这种静默会持续下去之际,却听艾景初说:“你们上班中午有休息时间么?” “不休息。”曾鲤答。 房间又恢复了静谧,稍许后,艾景初又问:“吃午饭呢?” 曾鲤看了他一下,感觉此刻的艾景初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似乎有点没话找话说,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他有点生硬地问她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难道是他也觉得别扭,所以在找话题? “叫外卖啊,或者自己早上带饭去,也可以和同事轮着出去吃,反正不能缺人。”她配合地多补充了几句。 “比我们坐诊时间还紧。”艾景初说。 “但是我们完全是磨时间,哪有你们这么忙。”曾鲤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门诊的时间还算有规律,不像在手术室。”艾景初答。 说起手术室和吃饭的事情,曾鲤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想要问,于是好奇地说:“手术的时候,医生可以吃饭吗?” 艾景初瞅了她一眼,不懂她居然会问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于是答:“不能。”要是能在里面吃饭,那还了得。 “有的手术不是要做十多个小时么,都不能吃饭啊?”曾鲤不解地追问。 “双手要在肩以下,腰以上,和两侧腋中线以内。这样的情况下一般怎么能吃饭。” “站着?” “不一定。要看手术做哪个部位。” “上厕所呢?”曾鲤终于问了最想问的,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饭菜虽然这问题不太……应景。 “忍着。” “忍不住怎么办?”她穷追猛打。 “万不得已那只能换人,助手顶着,然后再重新刷手,消毒,换衣服。” 问到这里,曾鲤瞬间觉得所有医生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艾景初先于她吃完,“你慢慢吃,我在沙发上靠一会儿。” 他离开桌子,走到沙发那边坐下。坐下后,他缓缓地将背依在沙发上,当脖子接触到头枕,整个身体放松的时候,颈椎和肩胛刺痛得厉害,他沉沉地吸了口气,眉头紧紧地颦在一起。 曾鲤背对着他,没有看到他此刻拧在一起的眉。她不好意思一个人磨磨蹭蹭的,也赶紧两三下就胡乱咽下去了事。 接着,她收拾好桌子,拿出包里的牙刷、牙膏和杯子,准备漱口。没正畸之前真无法理解那种牙套和钢丝的缝隙之间塞满了饭菜残渣的滋味,所以每次吃东西之后必定要刷牙,不然可以活活把人给折磨到崩溃。 曾鲤走到盥洗处,放了满满一杯水,用牙刷在里面搅了几圈,用水沾湿后才挤上牙膏。 “你都这么刷牙?”身后的艾景初在沙发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出乎曾鲤的意料。 她没想到他在观察她。 “怎么了?”她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没觉得这么刷牙有什么不对。 “进嘴之前,牙刷头是干的比较好。”艾景初说,“刷牙本来就是靠摩擦来清洁牙齿,干燥时,最有效又不会满嘴泡沫。” “可是又硬又干,刷着多难受。” “你戴着矫治器,就用小一点,毛软的牙刷。” 他起身,打开曾鲤近旁的更衣柜,从上面抽屉里取出一把新的牙刷,随后他回头拿了杯子去房间外的开水间接了一杯热水回来,将牙刷的外包装拆开,拿到水龙头的地方冲了下,最后才浸到开水杯里。 “你以后在家,还可以加点盐。”艾景初说。 过了几分钟,他将牙刷上的水滴干后递给曾鲤。 曾鲤照着他的话重新挤了一次牙膏,在牙医博士的监督下刷牙,倍感压力,比平常不知道仔细了多少倍,几乎挨个挨个地将牙齿打扫了一遍。 她突然想到,要是以后艾景初和人谈恋爱,快接吻的时候他是不是还会很龟毛地问对方一句:刷牙了么。 思索至此,曾鲤忍不住乐了。 艾景初见她笑得诡异,便问了一句,“怎么?” “没什么。”曾鲤嘴上这么说,但是眼底的笑意却荡漾开去。 她顿时觉得,她和她的牙医相处地容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太忙了,对不起大家,挺慢的。同胞们,节日快乐~~☆、7——6 没待几分钟,有个学生来办公室找艾景初,曾鲤便趁机告辞去上班了。 整整一个下午,大概因为下着雨的原因,图书馆的读者很少。她自己找了本旅行的杂志,慢慢悠悠地翻了好久。 快到五点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打开抽屉翻开一看,居然是以前的继父——邓刚。 “叔叔。”曾鲤喊着。 “小鲤啊,好久没看见你了。” 曾鲤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地对着电话笑了笑。 “你和……”邓刚迟疑着问,“你和你妈妈最近还好吧?” “好,你呢?” “我也好,我今天在A市出差,晚上出来吃个饭好吗?”最后,他又加了两个字,“你们?” 他说得含含糊糊,曾鲤却能完全明白“你们”指的是她和老妈,可是…… “我妈,我妈她和朋友出去旅游了,下个星期才回来。”她没了主意,只得撒谎道。 “哦——哦——好。”他答。 挂了电话,曾鲤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天,半晌没动。 过了会儿,她看了看时间,然后叫来隔壁的吴晚霞替她顶着,自己提前了半个小时偷偷地从后门早退了。 她从单位出来,打了个车去商场。 她很少买男人用的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选什么好。 于是她打电话给马依依。 马依依知道顾海东最近天天守着她,以为真有什么进展便打趣她说:“哟,发展的不错呀,都开始互送定情信物了。” “少贫嘴。”曾鲤笑。 “你要是买给顾海东,我跟你说,就不用费心了,你就是送他一口唾沫,他都会乐死。” 等马依依说完这句,曾鲤突然听见听筒的另一头,又传来伍颖的声音,看来她俩正在一起。伍颖在旁边大声插嘴说:“你们送谁唾沫啊?这送唾沫也是学问呢。要看是隔空吐在脸上,还是唇对唇喂在嘴里……” 曾鲤乐着收了线,一个人继续在商场里瞎逛。 后来好不容易挑了最不容易出错的外套和衬衫。她是一个选择无能的人,对颜色和尺码琢磨了半天,也下不了决心,左右摇摆了半晌,眼看赴约就要迟到,才一咬牙付了钱,最后,她还不停地向营业员确认,假如不合适是不是可以换。 等曾鲤坐在邓刚住的酒店附近的饭馆等邓刚的时候,她想起艾景初中午的话。他好像说过晚上要一起吃饭,但是究竟是客套的说辞还是恰有其事,她拿不准。 就像平时同事或者不怎么熟的朋友,谈话间随口说一句:改天请你吃饭。或者有的时候,继父的朋友到家里来,时间仓促,老妈没有将饭菜做得很丰盛的情况下,一般也会说:下次你们提前打招呼,我们重新做顿好的。 至于这个“改天”与“下次”究竟是明天,后天,还是永远遇不上的那一天,也许很多人也不会细细探究。 曾鲤一贯谨小慎微,她在心中迅速地掂量了一下,觉得以她和艾景初的交情来看,估计那也是一个虚拟的客套话。 可是出自对于一个还要给自己治疗两三年的医生的敬畏,她主动地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 “艾老师,谢谢你的午饭,改天我再回请你。” 等她前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将这句隐晦的话发送了出去。 刚刚一放下手机,邓刚就来了。 好久不见他,好像头顶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到曾鲤的第一句话就是:“闺女,多叫点儿好吃的,别替我省钱。” 这一句话引得曾鲤心中一阵唏嘘。 高中那会儿,她住校,每逢邓刚路过学校来看她,都是这么一句。在那之前,甚至亲生父亲也没有那么宠过她。 她曾偷偷地哭过,之后又偷偷地开心了起来。 等过了几年,她正真要接纳邓刚的父亲身份的时候,老妈却告诉她,他们要离婚。 曾鲤将买的东西翻出来给邓刚。 “邓叔,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这么好看啊。”邓刚喜笑开颜地说。 他本来不试穿,就满口说合适。结果,在曾鲤的坚持下,还是将外衣脱下来,套了上去。 “呀,好像大了一点。”曾鲤有些后悔,自责道。 “不啊,合适,刚刚好。” 外套的肩做得宽了一点,导致袖子也长了一截,明明就大了一个号,但是邓刚却满口称赞只道合适,又连说自己年纪大了,就爱穿宽松的。 曾鲤百般滋味,只得作罢。 艾景初忙完最后一个病人回到办公室,洗了手打开更衣柜换衣服,随后出门回身将办公室锁上。 他随手将手机掏出来,这才看见曾鲤的短信。 走廊的两边是雪白的墙壁,地上铺的是蓝色的地胶,还没下班的护士跟着学生一起在收拾器具。不锈钢的推车轱辘压在地胶上,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音,偶尔有路过的孩子在跟艾景初打招呼。 而艾景初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一手在裤兜里,一手握着手机,安静地垂头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 末了,他将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将手机换到那只,回复了她三个字: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截来得有点迟,不好意思,~~~~(>__<)~~~~ 不好意思。每个星期会有一更。一般写完就贴,没来得及检查,所以如果接下来的两天内显示有更新的话,那么肯定是作者在修文修错字。 ☆、8——3 曾鲤只得解释说:“他们瞎编的。我们单位本来年轻女孩就少,没结婚的只剩我和吴晚霞了,他们为了把我们推销出去,就分别说我和吴晚霞两个是馆花甲和馆花乙。” 听到这里,艾景初看到曾鲤那窘迫难堪的样子,哑然失笑。 显而易见,他心情挺不错。 艾景初笑而不语,缓缓放下筷子。 曾鲤看他似乎已经吃够了,便以东道主的立场问道:“还要点什么菜?合不合口味?” 艾景初却反问她:“你呢?吃饱没?加不加菜?” 曾鲤示意了下旁边的菜,“都是我在努力,你也不帮忙,估计吃完都够呛。” 话音刚落,艾景初的电话就响了,他起身离座,到另一侧接电话。 曾鲤将注意力又转移到油锅里翻腾的食物上。 刚才她为了证明自己请客吃饭的诚意,使劲点了不少菜,如今一个人坐在桌边打量着剩下的那些东西,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她工资里很大一部分用来租房,另一大部分的开支无非跟大部分单身年轻人一样,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包、买电子产品去了。而跟死党合伙开咖啡馆的本钱,则是奶奶偷偷替她攒的嫁妆。 过了会儿,艾景初回到座位。 曾鲤见他似乎是有事,急忙放下筷子,准备收工。 他却对曾鲤说:“你慢慢吃,不着急。” 曾鲤哪还好意思,于是招呼旁边的服务员过来埋单,服务员却说:“刚才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这下,曾鲤才明白过来,他接电话要走那么远,不过是不动声色地借机抢在她之前去埋单。 “说好是我请啊。”曾鲤说。 “这次算我的,下次归你。”艾景初解释。 曾鲤没辙,总不能把钱塞给他吧,只得直说“不好意思”,“你太客气了”之类的话。 等他们从火锅店里出来,离艾景初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截路,于是两人肩并肩缓缓地走着。走了一小截路,曾鲤想起艾景初说的那句“下次归你”,慢慢琢磨了下,他的意思岂不是她还是欠他一顿。 曾鲤心里顿时哀嚎了一下。 她始终觉得单独和一个年轻异性吃饭会别扭的要死。这毛病对事不对人,和对方讨厌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走到斑马线前,曾鲤一心思扑在怎么解决掉下一顿饭的问题上,没注意红绿灯,埋着头一心往前走。 而艾景初及时地拉住她。 她原本穿着骑车郊游的那套运动服,因为火锅店里气温高,她撸起的袖子便一致没放下去,双手的手肘完全暴露在傍晚凉爽的春风里。艾景初站在她的侧面,见她要越界,没有出声,微微一扣便阻止了她的脚步。 他的手指轻轻触到她手腕的皮肤,只是指尖留下的五个点的接触面,少得几乎让曾鲤都感觉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温度,却暧昧极了。 艾景初站在侧面,一拳之隔。他的右手拉住她的左腕,仅仅只是制止她闯红灯,却像恋人之间牵手错牵成对方的手腕。 她和他不是头回有这种肢体接触。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回却有点不一样。 曾鲤转脸去看他。 春日的暮色来得这样早,天空已经没了光线,她只能借助街边的霓虹灯和车灯看了看一直目视前方的艾景初。 他的五官和唇线是那样美好。 可惜,她早不是那种怀着一股子韧劲,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她的手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艾景初的五指随之松开,随后面色如常地对她说:“等会儿再过。” 就在此刻,曾鲤面前突然跳出几个孩子,将几枝蔫蔫的红玫瑰递她她鼻子底下说:“姐姐买束花吧。” 随后,孩子中间领头的那个突然觉得对象找错了,于是调头又将花递给艾景初:“叔叔,姐姐那么漂亮,你买点花送给她。” 曾鲤被那孩子如此跨越的称呼逗乐了,一边替艾景初摆手拒绝,一边忍俊不禁。 而艾景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笑,只是看到这群孩子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往别的地方看去,在搜索了几个角落后,他终于确定目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曾鲤纳闷地跟上。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蹲在街角玩石子,而艾景初走去一把就抓住了他。 那孩子尖叫了一声。 “还认识叔叔吗?”艾景初问他。 可孩子只停下来一两秒钟打量了他之后,又开始扭。可是他早被艾景初紧紧拽着,再逃不开。 曾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呆立在一旁。 艾景初怕孩子动来动去在地上磕着或者擦伤,便将他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说:“你听叔叔的话,叔叔给你买吃的,买糖,买饮料,买炸鸡,带你坐滑梯,去动物园看熊猫……” 曾鲤站在那里,微微一哂,她估计艾景初已经将脑子里所有哄孩子的话都用上了。 孩子听见这些话,挣扎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曾鲤这才看清楚孩子的面貌。她愣了下,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概。 这个季节,春天已经降临了许久,大家都穿着单衣,但是这孩子身上仍裹着小棉袄,又破又脏,头发倒是不长,却被剪得参差不齐,而那张脸——相似的脸,她在电视上图片上看过,现实中确实第一次,恰恰就是艾景初之前和她谈论过的唇腭裂。 她走近了几步,那孩子察觉他的打量,急忙扭过头去。 艾景初和孩子之间挣扎与抵抗原本就吸引了来玩人群的侧目,而孩子不同常人的面貌更让看热闹的路人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曾鲤听见旁边有人叫她,“曾鲤!” 她抬头,看到离自己几米远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过几天,木头要去首尔一段时间,没时间用电脑,所以下一次更新暂缓,待回国后及时补上。 祝愿大家节日快乐。(*^__^*) 嘻嘻…… 因为这周连续工作日,空间太少,所以写得仓促。如果今明两天看到收藏夹显示有更新,是木头在修文或者改错字哦,不是真更新。 晋江太抽,一直到半夜才更上来,不好意思啊。☆、8——4 曾妈妈走前面,她有曾鲤屋子的钥匙,一言不发地掏钥匙打开门换鞋。曾鲤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随后,曾妈妈将钥匙收在自己手上挎着的包里,又把包搁在茶几上,再往沙发一坐,抬头冷冷地问:“那男的是谁?” “我朋友。” “我问的是,他是谁?” 曾鲤知道她要发什么脾气,索性一言不语。 “是你那个医生吧?”曾妈妈冷笑了一下。 “我早听秦丽华说了,她开始告诉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说我女儿不是随便和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人,我从小管她,管得跟什么似的,从没有男同学敢往我们家打电话。” “结果人家秦丽华说什么来着,说小顾陪你去医院,在候诊室坐了一个多小时,人家还是请假去专门陪你的,怕你闷,怕你无聊,结果你倒好,一看见男医生姓什么都忘了就跟着别人跑了。” “你说,人家吃饭时当着这么多人说起我女儿这样没教养,我老脸往哪儿搁。” “我当时真不信,就当你跟以前一样,就是忘不了于易,故意干的,所以才一直没和你提。今天我说这姑娘一个多月没见着面,专门跑来看看,就看到你跟那男的亲密得跟什么似的。” “你真回心转意了,要找,你找个好的啊。秦丽华给你介绍那小顾,人家他爸爸在市委混的风生水起,家里三环以内房子就六七套,头两个月给他的婚房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再心里跟我提爱情?我呸,你把它一辈子当饭吃?当房住?” 曾妈妈说得激动,大约觉得曾鲤站着,她坐着,又隔得近,索性也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曾鲤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他叫什么?” 曾鲤不答。 “家里父母干嘛的?” 曾鲤还是没说话。 “有房子吗?” 曾鲤依旧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别处,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会儿,曾妈妈似乎消了点气,走到曾鲤跟前,拉她坐下。 曾妈妈语气一转,苦口婆心地又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就怕你以后吃苦受累,妈妈也是苦日子里躺过来的,知道那个味道不好受。而且,顾海东他爸和你爸现在在一栋楼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把关系弄僵了多不好。” 曾鲤转过脸,瞅着曾妈妈,突然问了一句:“我有三个爸,你指的哪个?” 这句话就像个符咒,立刻激怒了曾妈妈,她提起气,扬起手就抡了曾鲤一巴掌。曾鲤也没躲,就这么活生生地受着。 以前,伍颖一被她爸打,她就会逃到学校或者马依依家里,甚至索性去奶奶外婆家告状。而曾鲤挨了打,从来也不敢摔门出走或者彻夜不归,因为她不能,也不敢。 因为有些激动,曾妈妈这一掌歪了一点,没落在侧脸颊,而是打在嘴巴和鼻子上。曾鲤觉得火辣辣的,皮肤麻木着还不觉得疼。她从小便不怕挨打,不是因为不怕疼,而是觉得如果犯了错,与其天天被母亲数落,不如来顿痛快的。 曾妈妈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扬起声音又开骂,“好啊,翅膀硬了会顶嘴了,跟谁学的?你说!” “你成天跟那个伍颖马依依混在一起,不学好,学着怎么跟我作对。” “这十几年,我没嫌弃过你当拖油瓶,你倒反倒嫌弃起老娘来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你不过就是嫌弃人家顾海东长得不如你意。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个小白脸,于易一个,街上那又是一个。男人长得好有什么用,于易他要你了吗?” 一提起于易,曾鲤的眼泪瞬间没撑住,掉了下来。 是的,她妈妈了解她,知道什么是她的软肋。 眼泪流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泪痕,然后慢慢地挥发,风干的皮肤被收得紧紧的,有点刺痛。 “不说他,行吗?”曾鲤说。 “怎么,说说都不行。亲戚朋友里,谁不知道你们的事。幸好我早和曾家没关系了,不然回了老家也没脸见人,侄女爱上表叔,谁说出去谁笑掉大牙。于易他妈还跑来城里找我,那个趾高气扬的,你不是不知道——” 曾鲤在那里坐着,默默地流着泪。 打断曾妈妈的是个电话,电话里曾鲤的继父问她回家的,于是,又说了几句终于走了。 而曾鲤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于易的妈妈是曾鲤的四舅婆,她来省城里找曾妈妈的事情,曾鲤至今记得清楚。当时,曾妈妈对他俩的关系还完全不知情。四舅婆和无数电视上的母亲一样,觉得这是近亲,又差个辈分,说出去让人笑话,加之她和电视上无数的母亲一样,唯恐不求上进的曾鲤耽误了他儿子留学的前程,更何况,曾鲤和她妈妈原本就被视作是整个曾家的敌人,死也不想来往的那种。可是面对对方的气势汹汹,曾妈妈按着自己的脾气仍然硬着脖子骂了回去。 和以往一样,不但骂了于易,连同曾家上下一个不拉地全骂了一通。 结果可想而知,在曾妈妈这里受了窝囊气的四舅婆,对曾鲤母女简直就是恨之入骨。但是,她又和别的母亲不一样。曾妈妈会暴跳如雷地让曾鲤跟于易断绝关系,而四舅婆却没有,她甚至只字未提。她是清风细雨,绵里藏针,连最后,曾妈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个暑假是曾鲤最快乐的暑假。 她和于易去了东山,他在山上说,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永远? 当所有人不再反对的时候,当曾鲤和于易可以正大光明地约会的时候,曾鲤才发现,原来爱情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幼时与于易相识,爱他爱得那么苦涩心酸,到头来却觉得,他们不合适。 结果,她了解的是那个她年少时幻想中的于易,而不是他。 于易是家里的小儿子,心地善良却也骄纵。有来玩的异性同性朋友数不胜数,三句之内和谁都可以混熟,聚会中对于众人的视线甘之如饴。 这些曾经像阳光般吸引着曾鲤的优点,真真切切地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却让她无所适从。 伍颖对曾鲤说:“你爱上的不是于易,是自己心目中虚拟出来的爱情。” 后来,伍颖偷偷地告诉了曾鲤,自己和那位导致她离家出走的小男友分手的事情。 曾鲤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逆境中都拆不开的恋人,在一帆风顺的日子里却一拍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