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道缝,向外看去,外面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一端,有灯光透出来。打开门,悄悄向外走去,才走了几步,我便不禁哑然失笑。在走廊的一个窗子上,我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是一个温室,达宝的温室。我根本没有被搬离多远,就在达宝的屋子里!这时,我想起了白素,她和我约定了立即来相会,我忽然遭袭,昏迷了那么久,白素找不到我,她的处境怎么样了?我虽然想起了白素,但是我却并不担心,因为我虽然遭袭,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将我怎么样。这真有点不可思议,偷袭,令我昏迷,但是却一点也不伤害我。我一面想,一面向著有亮光传出来的方向走过去。亮光相当微弱,从一间房间的门缝下透出来。来到门口,我听到门内有声响传出来。当我将耳朵贴在门上时,听到了一下咳嗽声。接著,便是一个人的声音道:“怎么办?这三个人,我们怎么处理他们?”另一个声音,听来十分苦涩:“怎么办?如果是他们,会怎么办?”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我便怔了一怔,第一个讲话的是白辽士,第二个讲话的是达宝。而令我惊讶的更在后面,我立时又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那人道:“如果照他们的办法,那当然是将他们杀了,毁尸灭迹。”我不是十分听得懂他们的话是甚么意思,但那第三个人,毫无疑问是连能。他们这几句话,是甚么意思呢?“如果是他们,会怎么办”之中的“他们”,显然和以后的“他们”,是同所指的,这个“他们”,多半十分凶残,因为连能说“照他们的办法,当然将他们杀了。”那第二个“他们”,应该是指白辽士所说的“那三个人”而言。那三个人,是哪三个人呢?我一面想著,一面已准备出其不意,推门进去。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身手,如果突然出现的话,对方即使有三个人,也不一定是我的敌手。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第四个声音,那是文斯的声音,他道:“可惜,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夺走另一个生命的生命,那真不可思议。”我听得文斯这样说,不禁陡地一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文斯的声音十分诚恳,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外偷听,不须要做作。文斯的话,如果出自他的心底深处,那么这个人的情操之高,已是没有多少人可以企及。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如果有文斯这样的认识,这个人的胸怀不同凡响,也不应该有任何怀疑。可是,事实却多少有点矛盾。我在偷袭的情形下被麻醉过去的,而他们也提到有三个人,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这又分明是极卑劣的手段。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他们几个人。由于心中有了犹豫,所以暂时不去推开门。只听得他们四人一起叹了一声,达宝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样,总不是办法。”文斯道:“当然不是办法,可是,有甚么办法可以令他们不将秘密外泄?”我听到这里,心里陡地一动,这四个家伙,果然有著秘密。这四个人究竟有甚么秘密,我一直在查,也一直一点头绪也没有。许许多多已经知道的事情拼凑起来,再加上推理、猜测,应该已经对他们的秘密可以有一些轮廓了,但是偏偏一点也没有。这时候,我心中暗自欣庆,欣庆我刚才没有贸然推门进去。说不定,由于在门外偷听,倒可以真相大白,知道他们究竟有甚么秘密。一想到这里,我将耳朵贴得更紧,屏住了气息,去倾听门内四个人交谈。只听得在文斯说了那句话之后,门内静了片刻,才又听到了连能的声音:“我看,我们……我们可以回去了,不必再和他们混在一起。”白辽士的声音比较响亮,他立时道:“那不成问题,问题是在于 ”达宝接了上去:“马基机长。”其余三个人发出了一些表示同意的声音,接著,又静了下来。我心头怦怦跳著,他们提到了马基机长,那么,马基机长被人劫走,和他们有关?我也开始明白,这四个人口中的“他们三个人”,需要“处理”,一个是我,一个是马基机长,另一个 我想到了“另一个”之际,我陡地震动了一下,那另一个是甚么人?当然是白素!白素一定也落在他们的手中了!我觉得探听他们的秘密,还不如弄清楚白素的安危来得重要。我已经准备立时冲进去,去责问他们将白素怎么样了。可是我的手才一伸出去,立时有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按在我的手背之上。那一只手是自我的身后伸出来的,来得是如此突然,而我的心情又十分紧张,真正吓了我一大跳,手臂一缩,一肘已待向后撞去,可是我的手臂才一动,肘部已被人托住,接著,有人在我的颈后,轻轻吹了一口气,而立即地,我已经听到了白素的声音:“我!”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白素就站在我的身后,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她没有甚么,又指了指那扇门,我也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竖起了四只手指,表示那四个人,全在里面。白素立时会意,也和我一样,将耳朵贴在门上,去听那四个人的交谈。由于这一耽搁,连能他们四人,在这大约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又说了些甚么,我没有听到。当我再度去倾听之际,我听到达宝在说:“那一男一女,倒不成问题,反正他们知道我们的秘密并不多,麻烦的是马基机长。”白辽士道:“是啊,我们回去之后,让他们怎么去猜,也猜不到我们是怎样的人 ”听到这里,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充满了疑惑,的确,直到如今为止,随便我和白素怎么猜,也猜不出他们是甚么样人。文斯叹了一声:“那么,没有别的办法,我们既然不能毁灭马基机长的生命,只好将他带走,希望他会习惯。”接下来是几句十分轻微的话,显然是另外三个人表示同意,因为说得太低,所以听不清楚。再接著,便是白辽士道:“就这样决定了?”其余三个人又一起道:“好。”在那一刹那,我思绪十分混乱,我迅速转著念。从听到的,他们四个人的交谈之中,我已经可以知道以下的事实:一、他们四个人,有著重大的秘密,秘密是在于人家不知道他们是甚么样人!二、他们准备回去!(“回去”?回到甚么地方去?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就应该回到哪里去,理论上来讲,是这样子的,但是,他们是从孤儿院来的,难道回到孤儿院去?真是想不透。)三、他们的心地十分好,为了保守他们的秘密,他们不肯杀人灭口,而宁愿将马基机长带走。当然是带“回去”。将马基机长也带回孤儿院去?这真有点匪夷所思了。四、马基机长知道他们四个人的秘密,这是他们要将马基带回去的原因。(可是,马基为甚么不把他们的秘密说出来?这四个人的秘密,一定和航机失事有关,马基为甚么不说?为甚么不揭穿这四个人的秘密来替自己辩护?)在迅速地归纳了一下我所听到的话之后,仍然没有一点结论,所能肯定的,只是马基在他们的手中。我在思索期间,房内的四个人,并没有再交谈下去,我只听到了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当我归纳出了这四点之后,我已经有了主意,不论如何,先面对这四个人,一定比较容易知道他们的秘密。我一打定了主意,立时推开门,一个箭步,跃了进去,一下子,已经跃到了房间的中央。那是一间书房,布置得相当舒适,在一边的墙上,是落地的玻璃门,我看到落地门前的帷帘在飘动,表示刚有人走出去,而房中,一个人也没有。我已迟了一步!白素的行动,也十分敏捷,她跟著进来,一看房中没有人,呆了一呆,我已低声道:“追!”就向著玻璃门疾奔了过去。来到门前,一手拉开帷帘,外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种著不少树,根本看不到有人。我奔到花园中,白素也跟了过来。文斯他们四个人,行动再快,也没有法子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离开我的视线之外。花园的围墙十分矮,就算他们已经出了围墙,我也应该可以看到他们,但是现在,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人!白素来到了我的身边,向著围墙指了一指。我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文斯他们,如果知道有人追了来,他们一跃出墙,就蹲了下来,那么,我看不到他们。我一面向前走,一面叫著他们四人的名字:“不必躲了。”来到围墙前,我陡地跃起,为了防备在我越过围墙之际,遭到偷袭,我还特别小心,人在半空,已经一扭腰,转过了身子来。我以为一转过身子来,可以看到他们伏在墙脚下的狼狈相。可是,墙脚下除了枯黄的草,甚么也没有。白素奔到了墙前,和我隔墙而立,我已沿著墙向前奔去,一直奔到屋后的温室前,再奔了回来,白素仍然站著。我道:“他们走了。可能屋子有秘道,快回去寻。”我一面叫著,一面又跳进来,直奔书房。二十分钟之后,我已经可以肯定,房间中根本没有甚么秘道!这时,我心头的懊丧,真是难以形容。如果不是我贪听甚么鬼秘密,一发现他们四个人,立即就冲进去,他们绝没有逃走机会。而只要见到了他们,还怕有甚么秘密不能从他们的口中套问出来?可是如今,四个人踪影不见,我又听到了甚么?我从来也没有这样懊丧过,我抬起脚来,重重踢了一张椅子一脚,将那张椅子踢得翻转,然后,我向白素看去。我以为白素会像我一样懊丧,谁知白素却并没有怎样,只是神情充满了疑惑。我用力挥著手:“是我不好,让他们走了。”白素摇著头:“别责怪自己,他们有本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消失,我相信就算你早点推开门来,也一样抓不到他们。”我听得白素这样讲,不禁呆了一呆:“你说他们在这样短的时间内 ”白素道:“消失。”我立时道:“你为甚么要说他们消失?而不说他们……逃走?”白素摇著头:“没有人可以在十秒钟之内,逃出任何人的视线去 ”她指著那度玻璃门,“任何人一出这门,视线所及,有将近一千公尺,他们不可能逃得那么快,所以我用了‘消失’这样的字眼。”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你的意思是 ”这时,我的思绪乱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顿了一顿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有突然消失的本领?”白素的神态倒很镇定:“他们既然能‘化身’,自然也可有消失的本领。”我盯著白素:“进一步的意思,是想说他们四个人……不是地球人?”白素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一会,等得我已经不耐烦了,想再问她一遍之际,她才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忽然想起了甚么?”我当然无法知道她忽然想起了甚么,所以只好瞪著眼望著她。白素道:“我想起了马基机长的一句话:‘他们不是人!’”我苦笑了起来:“他们不是人,这句话可以作多方面的解释。”白素道:“不必多方面,就单从字面上来解释。”我把眼睛睁得老大:“单从字面上来解释,他们不是人,那是甚么,是鬼?是某一种外太空的生命,幻化成地球人的模样?是甚么怪物?”白素道:“在没有正确的答案之前,全可以。”我用力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几下:“别再是外星人了,他们不像。”白素没有再说甚么,来回踱了几步:“你好像比我早脱困,怎么一回事?”我将我自己如何突如其来被麻醉过去,醒来之后被关在一间小房间之中的经过,向她讲了一遍。原来白素的情形也和我差不多,她停了车,折回来找我,看到有人伏在温室的一角,穿著和我一样,以为是我,来到那人的背后,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麻醉药喷到了她的脸上,她就昏了过去。当她醒来之后,她也是在一间小房间之中,而且门锁也极容易弄开,她除了昏迷之外,也没有受任何伤害,她弄开了门,走出来,就看到我在门外偷听。白素在讲完了她的遭遇之后,问我:“你比我先来,听到了一些甚么?”我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听到的话吸引了我,我早就推门进去,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了。”白素用疑惑的神情望著我,发出了“哦”地一声。我所听到的文斯他们四人的交谈,不是太冗长,而且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我一字不漏转述出来。白素在听了之后,蹙著眉。我不去打断她的思索。第十部:他们回到哪里去了?我这时只想喝点酒,走过去打开酒柜,酒柜中有不少酒在,我取了一瓶,打开,倒了一杯,一口喝乾,又倒了一杯。白素在这时候道:“他们四个人有点与众不同,他们 他们的心地十分仁慈。”我闷哼了一声:“听起来是这样。”白素道:“他们实际行为也是这样,像马基机长,毫无疑问在他们手里,他们居然不知道如何处置,杀人灭口,这对我们来说,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了。”我几乎直跳了起来:“你这句‘对我们来说’是甚么意思?”白素道:“对我们来说,就是对我们人类来说。”我打了一个哈哈,又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乾:“这四个人,也是人类。”白素停了片刻:“就算他们是人,他们也是第二种人。”我大声道:“人只有一种,哪有甚么第二种第三种。他们不行凶杀人,那有甚么稀奇,世界上真正是凶手的人很少,大多数,绝大多数都不杀人!”白素摇头道:“他们的心中,绝没有伤害人的念头。”我有点气恼:“别惹我发笑了,小姐,他们令得我们昏迷过去,掳走了马基机长,而且,令得一架航机失事,死了不少人,还说他们不伤害人?”白素道:“那是因为他们有重大的秘密,不想人知道。”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都不想人知道,很少有人为了维护自己的秘密而做了那么多伤害人的事。”我特意在“伤害人的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以反驳白素的论点。白素笑了起来:“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他们的心地,十分平和 ”我挥著手:“好了,谁暴戾,你?我?”白素叹了一口气:“我们。”我不想再争论下去:“不必浪费时间了,快和警方联络,将这四个家伙 ”白素对他们,显然十分维护,一听得我称他们为“家伙”,就瞪了我一眼:“别这样称呼他们。”我大笑了起来:“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不是人,我称他们甚么才适当?”白素道:“好,和警方联络。”我走向一个角落,拿起电话来,才拿起电话,还没有拨警局的号码,就听到一阵警车的警号声,自远而近,迅速传了过来。我怔了一怔,就在一怔之间,已经看到至少有三辆车,著亮了车头灯,疾驰而来,最前面的那一辆,甚至撞在围墙上。紧接著,自车子中,跳下许多人,奔进来。其中带头的一个,正是处长。处长看到了我和白素,也是陡地一怔:“你们在这里干甚么?”我道:“你来干甚么?”处长并不立即回答我的问题,指挥著手下:“守住每一个角落,仔细搜查!”等到他带来的人全都散了开去之后,他才又向我们瞪来,我忙道:“我是来找达宝的。”处长失声道:“他不在?”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在,或是不在。可是一时之间,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我怎么说?说见到达宝,昏了过去,然后,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推开门,他已不见了。这过程太复杂,说也说不明白。就在我考虑著,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白素道:“是的,达宝不在。”处长一听,立时现出了十分愤怒和焦急的神情来,向他身边的一个高级警官喝道:“立即下通缉令,通缉他归案。”我吃了一惊:“他 犯了甚么事?”处长恨恨地道:“我们拘捕了一个人,参与劫走马基,他供出了出钱主使他们做这件事的人,绘图专家画出了这个人,你看。”他说著,自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纸来,打开,上面画著一个人脸部的速写,任何认识达宝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达宝。我忙道:“据我调查所得,达宝、文斯、连能和白辽士,全是同党,你不该只下令通缉一个,应该将他们四个人全缉拿归案。”处长眨著眼,望著我,我道:“立即派人到他们的住所搜寻!”处长“嗯”地一声:“我会这样做。”本来我准备和警方联络,如今自然不必再多此一举。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起向外走去。我们离开了达宝的屋子,我道:“你看他是不是还会回来?”白素道:“不会了。”我向那个巨大的温室望了一眼:“如果他不回来,温室中植物没人照料,岂不全要死亡?”白素皱著眉,不出声,我说道:“旁的植物,我倒全不放在心上,那苗圃中的几株怪植物 ”白素向我望来,我摊开手,表示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想弄回去,继续培植,看看那究竟是甚么怪物。”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立时大踏步向温室走去,到了温室的门口,发现门打开著,有好几个探员,在温室内搜索著,我迳自走向那株大羊齿,拨开了大羊齿长满了孢子的叶子,可是那苗圃的盖打开著,那四株奇形怪状的植物不见了,只留下了四个深洞。我不禁大怒起来,转身向在温室中的警员喝:“谁拔走了这里的三株植物?”那几个警员向我望来,莫名其妙。这三株怪植物当然是被达宝他们弄走了。我绝不认为他们“消失”时还有时间做手脚,那是我和白素昏迷不醒时所发生的事事。我怒气冲冲走出了温室,恰好处长自屋子的后门走了出来,我立时道:“处长,马基在这四个人的手中,据我所知,这四个人,会将他带到一个地方去,我建议你通知一切机场、港口,海陆空封锁,别让这四个人带著马基逃离你们的国家。”处长闷哼了一声:“早已传达了这样的命令。请问两位是不是准备离境?”我道:“我想逗留几天,我想知道警方在他们四人的住所中能搜查到一点甚么。”处长的神态缓和了一点:“好,只要有特殊的发现,一定会通知你。”我回头向温室望了一眼,整个温室,仍然有一种神秘的气氛,但是究竟神秘在甚么地方,却又一点也说不出来。回到了酒店之后,我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几乎足不出户,只是苦苦思索,白素比我忙碌,仍然到处奔走,去搜集文斯四人的资料。报纸刊登著文斯、连能、达宝和白辽士的照片,电视上,每隔一小时,也播出四人的照片一次,说明是“警方急欲会晤”这四个人。警方也通过了种种调查,得到了文斯等四人的全部资料,但是所谓资料,不是很多,不会比白素调查所得的更多。文斯等四人的住所,经过了严密的搜查,可是没有特别发现。更奇怪的是,文斯、白辽士、连能和达宝四个人,连同马基,完全消失。警方呼吁任何人,只要在最近三天内看到过他们,就立即报告,但是没有任何人曾见过他们。到了第四天,连白素也不得不放弃,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这本来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可是我一听就觉得厌烦。并不是我不想回家,而是文斯他们,在达宝的书房中,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我咕哝著道:“回去!回去!我们回去,自然是回家去。达宝他们回去,回到哪里?”这几天来,我们研究讨论这个问题,至少有十七八次,每一次都一点结果也没有,无法猜测。白素同情地望了我一下,安慰我道:“并不是每一件事都一定会有答案,这件事,就只怕永远是一个谜。”我苦笑道:“心里有个谜,就像喉咙中有一根鱼骨一样,不知怎么才好。”白素摇了摇头,一面已打电话,向航空公司订机位。三小时后,我们在机场等候上机。就在机场大堂中,等著上机之际,忽然看到几个人簇拥著一个看来傲然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个中年人,我认得他是航空公司的副总裁奥昆。奥昆也看到了我们,可是他一看到我们之后,立时转过头去,装成看不见。我心里不禁有气,走向前去,大声道:“祁士域死了,你很高兴吧!”奥昆的神情极恼怒:“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我还想再出言讥剌他几句,白素已在我身后用力拉我的衣服,我生奥昆的气,其实全无来由,只不过我不喜欢他,我还是大声道:“小心点,你们航空公司中有古怪的人,这些古怪的人,有一个特点,他们的住所后面,都有一个温室。”我这样说,其实也没有意义,可是奥昆的脸色,在刹那之间,难看到极。我一看到激怒了他,像是做了一个成功的恶作剧之后的顽童,心里感到十分高兴。奥昆不理会我,迳自向前走去,那班职员,纷纷向我怒视,跟向前去。我怕白素怪我,不敢转过头去,只听得白素在我身后低呼了一声:“天,他的脸色。”我一听得白素这样讲,不禁陡地一怔。奥昆的脸色:我提及他航空公司中有一些古怪的人,这些人都有一个温室,奥昆的脸色难看之极,那是一种异样的暗绿色。人的脸色,绝少难看到这种程度,但是我对这样难看的脸色绝不陌生,我曾在几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难看的颜色,连能、达宝。我立时抬头看去,奥昆已走出了十几步,我大叫一声:“奥昆!”一面叫,一面我向他奔过去,奥昆站走了身子,但并没有转过身来,他身边的几个职员,却声势汹汹地望著我,我不想多惹事,一面向前奔去,一面道:“奥昆先生,问你几个问题。”奥昆闷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但是却已没有了那种暗绿色,两个职员过来,拦在我的面前,我又道:“奥昆先生也有一个温室?”奥昆怔了一怔,没有立时回答,我提高了声响:“你在孤儿院中长大!你和连能他们一样!”他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但是从他的行动之中,已经可以肯定,我的猜测,完全是事实,奥昆根本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要走,我追上去,也就在这时,两个身形高大的职员,一边一个,向我挥拳击来,我双臂一振,架开了攻过来的两拳,同时老实不客气地起脚,在那两人的脚背上,重重踏了一下。当那两个职员在怪叫之际,我已冲到了奥昆的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回来!奥昆先生,有太多的谜团要靠你来解答,你不能走!”奥昆被我抓住了之后,用力挣扎著,但是挣扎不脱,他发出愤怒之极的吼叫声,在他身边的几个职员,也一起怒喝了起来,两个机场的保安人员,急步奔过来。他们显然认得奥昆,是以一见到他受制于我,其中一个,竟不分青红皂白,立时拔出枪来,抵住了我的腰眼,喝道:“放手!”我大声道:“不放。白素,快去通知处长。”那该死的保安人员却扳下了手鎗的保险掣:“你再不放手,我开鎗了。”在吵闹中,更多的保安人员奔了过来,我看到白素已经奔向电话亭,知道处长很快会来,我松开了手,指著奥昆,对那些保安人员道:“别让他走,他和许多严重的案子有关。”奥昆的神情愤怒之极,连声道:“疯子!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子!”几个保安人员并没有听我的话,只是围著我。我的处境看来十分不妙,但是我的心情,却极其轻快,我哈哈笑著:“或许,是从孤儿院中跑出来的。”一个穿著高级警官制服的警官,也急急走了过来,我看到白素已走了回来,她隔老远就道:“处长立刻就到,一到就可以解释一切。”那高级警官瞪著我,我们指著奥昆:“我对这位先生,要提出十分严重的控诉,你们不要管他是甚么地位,先将他看紧!”我不相信那些保安人员会听我的话,所以我站得离他十分近,白素也知道我的心意,和我一左一右,监视著奥昆。那高级警官神情有点犹豫,像是不知道怎么才好,四周围已围了许多人在看著,他考虑了一下:“请到我的办公室,好不好?”奥昆怒道:“我为甚么要去?这疯子,他指责我甚么?”他直视著我:“你指责我甚么?”我悠然道:“一次航机失事,马基机长自拘留所逃脱和被绑架,以及祁士域先生的死亡,都和你有关系。”我说得相当慢,但是语气很坚定,在那一刹那,奥昆的脸上,又现出了那种暗绿色,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我更可以肯定他和文斯、白辽士他们是一伙的。那高级警官听得我这样指责奥昆,显然他事先绝未曾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吓了一大跳,立时道:“奥昆先生,请你 ”奥昆闷哼了一声:“你听这疯子的话,你要负一切后果!”我立即道:“你不听我的话,也要负一切后果。”那高级警官问奥昆道:“奥昆先生,请你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奥昆可能也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所以神情十分难看地点了点头,由几个职员簇拥著向前走去,我和白素唯恐他逃脱,不离左右地跟在他的身边。到了保安主任的办公室之后不久,警务处长就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嚷叫道:“在哪里?”我向奥昆一指:“就是他。在他身上,我相信可以解决一切谜团。”警务处长向奥昆望了一眼,呆了一呆,他认得奥昆:“开甚么玩笑?他是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别理他的身份,他和白辽士等四人是一伙。”处长道:“有甚么证据?”我一怔,“有甚么证据”?的确,我有甚么证据?总不能凭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脸上会出现一种奇异的暗绿色,而断定这个人是一个罪犯,或者做过甚么怪异事情。我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忙向白素望去,只见她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我道:“先把他扣起来,慢慢问,他一定会说出来的。”处长在刹那之间,变得怒不可遏,冲著我吼叫道:“你以为我们是野蛮人?是在乌干达?”我后退一步:“处长,你 ”处长已不再理我:“如果你要离开,请快走,你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在恶狠狠骂了我这几句之后,又已转过身去,向奥昆连连道歉。保安主任的神色,也尴尬到极,道歉不迭,奥昆傲然走了出去。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也一起离开,我低声道:“我们不走了。”白素点头,表示同意。我们本来在极度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离去,可是在无意中,发现奥昆和白辽士他们是一伙,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当然不肯就此离去,一定要在奥昆的身上,发掘出更多的东西来。我们又回到了酒店,白素立时出去,搜集奥昆的资料,我则在奥昆办公大楼的门口,徘徊著。到了傍晚时分,看到奥昆驾著车离开,我忙也驾车跟著,一直跟到奥昆的住所,奥昆将车驶进车房,在奥昆的住所之后,一样有一个巨大的温室。这更证明了奥昆和白辽士他们一伙,有著共同嗜好。这种嗜好本来不是很奇特,可是和他们的行为一配合,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氛。我知道这时候,如果去找奥昆,一定会被他赶出来,还是先回酒店和白素商量一下的好,看看她找到了甚么资料。我看著奥昆住所内的灯光亮起,才上了车,回到酒店,过不多久,白素兴奋得两颊发红,一进房门就道:“奥昆在孤儿院长大。”我抢著道:“他住所后面,是一间大温室。”白素道:“那还等甚么,我们去找他。”我挥著手:“他如果不欢迎,我们就 ”我做了一个手势,白素笑了起来,我们立时离开酒店,可是在大堂门口,就遇上了满面怒容的警务处长,他一见我,就大喝一声:“如果你再跟踪奥昆先生,我就可以拘捕你。”我笑道:“罪名是甚么?”处长道:“用行动威胁他人安全。”我摊开双手:“我一点没有威胁他的安全,甚至连话也没有说过。”我一面说,一面拍著处长的肩头:“如果你和我们一起去拜访奥昆先生,我担保你有意料不到的发现。”处长的神情仍然十分愤怒,白素说道。“我也可以作同样的保证。”处长对白素的保证,显然比较信任。他想了一想:“我始终不明白,你们想在他的身上,找到些甚么资料。”白素道:“直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但只要和他交谈,一定会有发现。”处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点了点头。我唯恐他改变主意,押著他上车,在驶往奥昆住所的途中,我道:“白辽士他们四个人,和奥昆有许多共通点,他们的行为十分怪异 ”接著,我就举出了几件例子来,可是处长听了,却瞪大了眼:“卫先生,如果你举出来的例子,可以证明一个人有罪,全世界都是罪人了。”我道:“你别心急,我至少知道他们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和他们的身份有关的。马基机长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失去自由。”处长闷哼了一声,道:“马基为甚么不对警方说出他们的秘密?”我只好道:“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明白,我相信奥昆也可以解答这个谜团。”处长没有再说甚么,只是他的神情,流露著显著的不信任。车到了奥昆住所的门口,屋中灯火通明,屋后的温室,也大放光明,白素停好车,我已逼不及待冲下车去,用力按著门铃。门铃响了又响,还是没有人应门。我觉出事情有点不妙,用力踢著门,旋转著门柄,门应手而开。我回头向处长望了一眼,处长一步跨了进去,大声道:“奥昆先生。”屋内虽然亮著灯,可是没有人回答。白素吸了一口气:“我们来迟了。”我用力踢著一张沙发,吼叫道:“奥昆,出来。”处长忙道:“你别乱来,奥昆先生可能出去了。”我直跳了起来:“温室!他们的奇怪行为之一,是在温室中进行日光浴。”我一面说,一面已冲向屋子的后面,来到了温室的门口,可是温室的门,却自外锁著。处长道:“他可能临时有事出去,我们可以在门口等他。”白素摇著头,道:“他不会回来了。”她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心中知道白素的推测是对的,可是不明其中情由的警务处长,却以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白素,不知道白素何所据而云然。奥昆是一间大规模航空公司的副总裁,事业成功,在社会上有杰出的地位,他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