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几乎是一点灯光也没有了,音乐仍在继续著,我好几次,脚踏下去,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地上打滚的人身上。我终于走出了那家夜总会,我走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我走过对街,呆立著不动。我该怎么办呢?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虽然我不是一个肯随便表示没有办法的人,但到了真正没有办法的时候,却也非如此不可。虽然我明知章达的死,是一个极其巧妙的安排,是一项真正的谋杀。但是和这件事唯一有关的人丁阿毛死了!我发现了那种神秘力量,也感到了那股力量的威胁,但是我却根本捉摸不到那种神秘力量的一丝一毫,这真令人痛苦莫名!我来到了车子旁边,我的动作,都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因为我实在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我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过了好久,我才发动了车子。而当我在发动了车子之后,我心中陡地一动,我想到章达和李逊两人,都先后遭到了不幸(李逊只是失踪,但是我假定他也遭了不幸。)他们两人遭了不幸,自然是因为他们发现了那种“神秘力量”,而且在他们的学术研究报告之中,确切地提出了这种力量存在的证据!现在,我也知道有这种力量的存在,我是不是也会遭到危险呢?我绝不怕遭到危险,而是急切地希望危险降临到我的头上来!因为,我现在没有丝毫线索去找“他们”,那我就只有希望“他们”来找我!而我要达到这一目的,我必须到处去宣扬,去告诉别人,有那种“神秘力量”的存在。最后,自然是能够说服警方,使他们来展开调查。我一想到这一点,精神为之一振。可是,那却只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接著,我便又叹了一口气,警方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在警方的一切纪录之中,丁阿毛只和我发生关系,是我两次将丁阿毛送警察局,丁阿毛夺枪而逃,要找的是我,章达因此死于意外。虽然连日来我调查所得,已可以确切证明丁阿毛蓄意谋杀章达,但是我却没有证据。我又叹了几声,突然踏下油门,车子以相当高的速度,向前冲了出去,我的驾驶术,一向十分高超,甚至可以作危险驾驶的表演。但这时,当我的车子才一驶向前时,一辆十吨的大卡车,却突然自路旁转出,向我撞来!当那辆大卡车突然之间,向我撞来之际,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一辆大卡车驾驶得如此灵活,向我撞来的,不像是一辆大卡车,而像是一辆跑车!大卡车来得如此之快,一点闪避的机会都没有!我在突然之间,将车子勉力向右扭去,但也就在那一刹间,我已感到那辆大卡车像是一大团乌云一样,向我压下来。那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的事,在那么短时间内,我只来得及将身子缩了起来,那样至少我可以免被我的驾驶盘,撞穿我的胸部。然后,便是一下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那一下巨响之后,我根本无法形容出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只觉得我的耳际,像是有无数的针在刺进来,而那些针在刺进了我的双耳之后,又开始膨胀,于是,我的脑袋爆裂了。我真有脑袋爆裂了的感觉,我的身子好像在翻滚。那种翻滚,并不单是我的身子的翻滚,而是我身内的一切,每一部份,每一个细胞,每一组内脏,每一根骨头,都在翻滚,都在离开它们原来的位置。然后,又是一声巨响,一切都静止了。当一切都静止之后,我体内的那种翻滚,仍然没有停止,奇怪的是,我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我听得大卡车引擎的“胡胡”声,也听得有人在道︰“他完了?”另外有一个人应道︰“当然完了!”接著,又是大卡车的“胡胡”声,我勉力想睁开眼来,想看看那两个在发出如此毫无血性的对话的是甚么人,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杂乱的红色和绿色,只是红色和绿色的交替,没有别的。接著,一切都静止了,没有颜色,没有声音,只有我的心中在想︰我完了。我也只不过想了一次,就丧失了知觉。我不知道我的全身又有了极度的刺痛之感时,距离那桩谋杀已有多久。我感到了刺痛,同时也听得一个人在道︰“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你的丈夫,你应该坚强些,我们必须告诉你,他伤得极重,但好在主要的骨骼没有折断,我们希望他会复原。”虽然我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但是我的神智倒十分清醒,我知道那一番话,一定是医生对白素说的,我期待著白素的哭声。但是我并没有听到白素的哭声,我只听得白素用一种十分沉缓的声音道︰“我知道,医生。”我想大声告诉白素,我已经醒来了,我已经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但是我用尽气力,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除听觉之外,只有痛的感觉,一点气力也没有,只好在心中叹著气。在醒了之后不多久,又昏过去,接下来,我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清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醒。当我最清醒的时候。我也无法动我的身子,根本一动都不能动。我只感到,我似乎一直在被人推来推去,我的心中起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念头,为甚么不能让我静一静呢?我需要静静地躺著,不要老是被推来推去,我讨厌老是被人家推来推去!但是,我无法表达我的意见。终于,在一次,我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际,我感到了略有不同,那便是,当我能够听到周围的声音之后,我的眼皮上,有了刺痛的感觉。我感到了那阵刺痛,我也可以感到,那阵刺痛,是由于光线的剌激,而那种刺激,似乎使我的眼皮,回复了活动能力。我用尽了气力,想抬起眼皮来,我开始并不成功,我只不过可以感到我的眼皮,正在发出一阵跳动而已,但是突然之间,我成功了!我睁开了双眼!当我睁开了双眼的一刹间,我甚么也看不到,只感到了一股强光,那股强光,逼得我非闭上眼睛不可,但是我却不肯闭上眼睛,我刚才为了使双眼睁开,所出的力道,不会比攀登一座高山更小,我怕我闭上眼之后,会没有力量再睁开眼来。所以,我忍著强光的刺激,我依然睁大著眼!渐渐地,我可以看到东西了,我的眼睛已可以适应光线了,我看到在我的面前,有著很多人。那是一个十分奇特的角度,在我的眼中看来,那些人全像是想向我扑上来一样。但是我立即明白了,我是仰躺著,而那些人,则全站著,俯视著我。我不但看清了我身前的人,而且,我还开始眨著眼睛,我在眨动眼睛之后,看得更清楚,我看到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妇,正在泪流满颊。当我才一看到那美丽少妇之际,我的确有一种陌生之感。但是,我立即认出来了,那是白素!但那真是白素么?我的心中,不免有多少怀疑,因为她太瘦了,她双眼深陷,我从来也未曾看到她那样消瘦过!我和她分别不应该太久,就算我曾昏迷,我曾昏迷过两天、三天?她也不应该瘦成那样!但是她又的的确确是白素,除了白素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会有那种神韵。我突然起了一阵要讲话的冲动,我要叫唤她,我用力挣扎著,终于,我的口张了开来,而自我的口中,也发出了声音来。我恨我自己的声音,何以如此微弱,但是我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且,我想她也听到了,我叫了她一声,她立即向前冲来。两个护士将她扶住。她仍然在流著泪,但是她在叫著︰“他讲话了,你们听到了没有?他讲话了!”她一面叫,一面四面看著,我看到四周围所有的人都点著头,有很多人应著她︰“是的,他讲话了!”那两个护士终于扶不住她,她来到了病床前,伏了下来,我为了要低下眼来看她,才看到了自己。我看到了自己之后,又大吃了一惊,这是我么?这是我,还是一具木乃伊?为甚么我的身上,要绑那么多的绷带?为甚么我的双腿上全是石膏?我不是已醒过来,已经没有事了么?我的身子还是一动也不能动,可是我的神智却已十分清醒,我看到白素伏在床沿,她在不断地流著泪,但是看她的神情,她却又像是想笑。我挣扎著,又发出了一句话来︰“我……昏迷了很久?”白素只是点著头,在床边的一个医生却接口道︰“是的,你昏迷了八十六天,我们以为你不会醒了,但你终于醒来了!”八十六天,我一定是听错了!但是,我刚才又的的确确听到,是八十六天,我以为我至多不过昏迷了三五天,可是,我却足足昏迷了近三个月之久,难怪白素消瘦得如此之甚!我闭上了眼睛,当我闭上了眼睛之后,我昏过去之前的事,就像是才发生在几分钟之前,那辆灵活得令人难以相信的大卡车,向我直撞过来。那是谋杀,是和对付章达一样的谋杀!但我却没有死,我又醒转来了,我对自己的身体有坚强的信心,我知道我的伤一定会渐渐好起来,一定会完全复原!但这时,我却疲乏得可怕,我似乎是一个疲倦透顶的人一样,我渴望睡觉。我听得一个医生道︰“让他好好地休息,他很快就会复原。”我又听到白素道︰“不,我要陪著他。”然后,我不知我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又睡著了。等到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病房中的灯光很柔和,我的精神也不知好了多少。我不但可以连续讲上几分钟话,而且还可以听白素讲述我动了十二次大手术的情形。在那三个月中,我动了十二次大手术。我之能够不死,而且还有复原的可能,全是因为我当时躲避得好,是以我虽然折断了很多骨头,然而脊椎骨却送未曾受损伤。所以我才能活下去,而在我的体内,已多了十八片不锈钢,这些不锈钢是用来接驳我折断的骨头的,医生断定我可以复原,白素一面讲,一面流著泪,她又笑著,因为我终于没有死!我并没有将那是一件设计完善的谋杀一事讲出来,因为在这三个月中,白素已经担心够了,没有理由再去增加她的负担。虽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著疑惑,因为我的驾驶术极其超卓,她不会不知道。所以我还著实费了一些心思,将当时不可避免,非撞车不可的情形,编了一个谎。我在医院中又足足住了半年,才能走动,回到了家中疗养,医生劝我忘记我曾断过许多骨头一事,如果时时记得,那么人的活力就会消失,他给我的忠告是︰一切像以前一样。是以,当我开始可以动的时候,我就适量地运动,日子好像过得很平静。然而我明白,第一次谋杀失败了,我没有死,那么,一定还会有第二次谋杀。第二次的谋杀甚么时候来呢?能躲过他们第二次的谋杀吗?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著。对方如此神出鬼没,我几乎死在他们的手中,但是我根本连他们是甚么人也不知道。我担心的那一刻,终于来了。那是一个黄昏,我坐在阳台上,在享受著一杯美味的饮料,白素不在家,她已不必再那样仔细地看护我了,我听到门铃声,老蔡在楼下扯直了喉咙叫道︰“有人来找你,卫先生!”我站起身,走下楼梯,我看到在客厅中,已坐著两个陌生人。我很难说出当时究竟是甚么感觉,但我一看到那两个人,我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那两个陌生人,给我以极不舒服之感。我也难以形容得出我的感觉究竟如何,但是我想,当一头猫儿,看到了一只不怀好意的大狼狗,猫的感觉就一定和我的感觉一样,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我走下了楼梯,那两个人向我望了一眼。我呆了一呆,才道︰“两位是──”两个人中的一个笑了一下︰“卫先生,你不认识我们?”我未曾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却那样问我,这令得我的心中,陡地一动,我立即装出行动十分迟钝的样子,拍著额角︰“对不起,我撞车受了伤,对受伤以前的事,记不得了,我甚至记不起我是怎么受伤的,两位请稍等一等!”那人道︰“做甚么?”我道︰“为了帮助我的记忆,将我以前熟悉的朋友的照片,全都贴在一本簿子上,我想,我去翻一翻那本簿子,就可以知道两位是甚么人。”那两人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站起身来,一个道︰“不必了,卫先生,我们以前只不过见你一两次,你不会有我们的照片的。”我道︰“那么两位来,是为了──”那两人道︰“是为了一件过去的事,卫先生,你可还记得章达?”我的心中陡地一动,章达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记忆之中,但是我却皱起了眉︰“不,我记不起这个名字来,章达?他和我有甚么关系?”那两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又问道︰“那么,丁阿毛呢?”我仍然摇著头︰“也不记得了,丁阿毛,这个名字我很陌生,请你们等一等,我将那本照片簿取下来,或者我可以找到他们的照片。”我一再表示我有那样的一本“照片簿”,其实,我根本没有,只不过我那样强调,就可以使对方真的认为我的记忆力大半消失!那时,我脸上的神情一片茫然,十足是一个智力衰退的人,但是我的心中,却著实紧张得很。这两个人,先问起了章达,后又问起了丁阿毛,而我又从来也未曾见过他们,是以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和那个我一直在追寻,但是又毫无头绪的神秘力量有关系!这两个人说不定就是当日曾和丁阿毛接头过的,也说不定就是驾车将我撞伤的人!我的心中除了紧张之外,同时也在欣庆我的急智。那两个人来到我这里,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来进行第二次谋杀。然而,我现在的情形,可能使他们改变主意。因为我看到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站了起来︰“卫先生,你很幸运,再见了。”我装出愕然的神情来︰“你们为甚么不再坐一会?两位究竟是为甚么事而来的?噢,我想起来了,请等一等,我想起来了!”那两人已在向门外走去,可是一听得我那样说,又一起站定,转过身来。他们一齐问我,道︰“你想到了甚么?”“我想起了章达这个名字,他好像有点东西留在我这里,你们是他的朋友,可是来取回他的东西?”那两个人又互望了一眼,像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但是他们并没有犹豫了多久,终于有了决定。他们道︰“好,请你取来。”我连忙转身,走上楼梯,我一到了楼上,动作立时变得灵活起来,我先到了书房,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超小型的无线电波示踪仪来。那示踪仪只有一枚黄豆大小,附著在任何的衣服之上,而它里面的小型水银电池,可以使这个示踪仪发出无线电披,我可以在一个接收仪的萤光屏上,找出那个示踪仪的所在地点。我然后,才提出了章达留下的那口箱子,又装出迟迟缓缓的样子,走了下来。当我将箱子交给其中一个人的时候,我伸手轻轻一弹,那示踪仪已附著在那人的衣领之后了。那人提著箱子,向我挥著手,我看到他们登上了一辆奶白色的汽车,一直等他们的车子驶远了,我才又奔上了书房。我几乎是冲进书房的,我立时自抽屉中取出了接收仪,按下了掣,在对角线四寸半的萤光屏上,我立即看到了一个亮绿点。追踪的距离只有八百公尺,是以我的行动必须快,等到那亮绿点离开了萤光屏之后,我便再也难以找到他们了!第七部:惊人的大发现我提著接收仪,冲了下去,冲出了大门,上了车子。那时,接收仪的萤光屏显示,那亮绿点在东南角,已快逸出跟踪的范围了。我连忙开车,闯过了一个红灯,总算,亮绿点还在,我比较从容了些,将距离控制在三百码左右,一直跟随著。半小时后,亮绿点不再移动,而我在渐渐接近对方,当距离缩短到一百码之后,我也停下了车子。我大约等了五分钟,亮绿点又移动起来,我也继续开始跟踪,很快,我就看到了那辆乳白色的房车。我继续跟踪,当萤光屏上的示踪点又静止之后,那又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我的车子渐渐接近,距离缩短,最后,接收仪上,发出了“的的”声来。那表示,我和追踪的目标,相距只有五十码了。我停下车,向五十码距离范围打量著。那应该是一个高尚住宅区,有很多幢独立的花园小洋房,我看不到那两个人,而每一幢小洋房的外表,看来也没有甚么不同。但是,我的注意力,立时集中在其中一幢洋房上,因为那房顶上,竖著一根形状十分怪异,高约八九呎的天线。那天线,好像是一根电视天线,然而我却看出了它和普通的电视天线不同。在那根天线上,有著许多金属丝扭成的小圈,和许多金属的圆珠。这时,正是下午时分,阳光照映在那根天线上,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我下了车,提著接收仪,试著走近那屋子,每当我走近,我就听到“的的”声更响,我已可以肯定,那屋子是我要跟踪的目标。我回到自己的车子中,驶回家去。我已经发现了我要追踪的目标,大可不必心急,我想晚上才来,而且不是我一个人,我要和白素一起来。当我回到家中的时候,白素正在急得团团乱转,在埋怨老蔡,不将我拉住。她看到了我,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你到哪里去了?”我和她一起上楼,将刚才发生的事,和她详细地讲了一遍。白素听了之后︰“很好,就让他们当你根本记不得过去的事好了,别再理会这件事了!”我听了白素的话之后,并不和她争论,只是微笑著问道︰“如果我当时,是那样的人,你会嫁给我么?”我认为那样一问,白素一定会给我难倒了,她不但不会再阻止我冒险,而且还会帮助我,和我一起到那地方去的。但是,我却完全料错了!白素根本连想也不想,便立即回答我︰“当时,我或者不会嫁给你,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已几乎死过一次!”白素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你不会再有那样的运气,而我也难以再忍受一次失去你的打击,听我的话,甚么也别理!”我呆了半晌︰“可是,我已侦查得很有成绩,可以说,我已发现了他们巢穴!”“他们是些甚么人?”“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掌握一些很神秘的力量,他们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的事,这件事,我一定要彻底弄清楚。”白素没有再说甚么,她只是睁大了眼睛,望著我,渐渐地,自她的眼中,现出了一种令人心软的悲哀的神色来,我被她那种悲哀的神色,弄得心向下沉,我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不和对方正面接触,只是去察看一下,在有了一定的证据之后,立即知会国际警方!”白素哭了起来︰“不要逼我,我会答应你,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我笑了起来︰“别傻了,看,我没有事,虽然我受了伤,但是我的生命并没有走到尽头,只是转了一个弯,又回来了。”白素抹了抹眼泪︰“好,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劝不听。”我拍著她的手背︰“今晚行动,还有好些时间可以准备,检查一下我们自制的麻醉针枪,以及其它的工具。”白素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她向楼上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我们各忙各的,在草草吃了晚餐之后,我驾著车,和她一起离开了家,向我日间到过的地方驶去。我将车子停在离那幢洋房只有三十码处的一株大树下,那时,天色早就黑了,那房子的二楼,有著灯火,下面是漆黑的。但是在二楼的灯火,也一看就可以看出,是在经过了小心掩饰之后才露出来的。我先取出附有红外线镜头的照相机,对著那房子,拍了几张照,我低声道︰“你看到过这种天线没有?那是作甚么用的?”白素摇著头︰“没有,我未曾在任何地方看到过那样的天线。”白素讲那样的话,意义远在其他人之上,因为她是那方面的专家,有关无线电的知识,远胜我十倍。如果白素也说她未曾见过那样的天线的话,那么,那样的天线,一定有十分独特的作用。所以我又对准了那天线,拍了几张照。然后,我们等到天色更黑些,才离开了汽车,装成是一双情侣,走近那屋子。那屋子的花园中又黑又静,若不是二楼有灯光透出来,一定会认为它没有人住,我们绕到了后墙,迅速地爬上了围墙,翻进了院中。我们一进了围墙,立时奔向屋子,在墙脚下背靠著墙而立,心中都很紧张,屏住了气息,过了好半晌,不见甚么动静,我才低声道︰“你在墙脚下把守,我爬上去看看。”白素皱著眉,但她没有表示异议,只是点了点头,我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要爬上二楼窗口去并不难,我先跳上了楼下的窗台,然后,扳住了窗檐,撑上身子去,我拉住了一根水管,身子上升著,不到一分钟,我就在一个二楼的窗口之外了。那窗口有灯光透出来,但只是一道缝,因为窗帘遮得十分严密,我小心拉了拉窗子,窗子在里面拴著,那应该是最危险的一刻了,因为我如果要看清窗内的情形,就必须先弄开窗子。我取出了一柄钻石刀,用一个橡皮塞按在刀口上,使刀口紧贴玻璃,慢慢转动著,那样,钻石划破玻璃的声音,便被减至最低。当我再提起橡皮塞的时候,橡皮塞已吸下了直径约四吋的一块玻璃,我已成功地在玻璃窗上,开了一个洞,而这时,我也立即听到了自屋中传出了一阵十分异样的声响。那是一连串不断的“得得”声,和另一些像是用低级收音机收听短波时发出来的嘈声,有的声音,还极其尖锐刺耳,我略呆了一呆,轻轻地将窗帘向外顶开了一些,向内望去。当我听到那种奇异的声音之际,我已经知道我一定可以看到一些十分怪异的事情。但即使我有了心理准备,当我看到了室内的情形之后,我仍然惊讶得几乎怪叫了起来。那实在太奇特了,这是一所普通的住宅房子,但是我所看到的东西,却绝不是一所普通的住宅中所应有的,那应该属于一座现代化的工厂所有。我看到那房子,是一具巨大的电脑(我猜想那是电脑,或者是类似的装置),在控制台前,坐著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是到我家中来的那两个。他们正在控制台前,忙碌地工作,不断地在按钮,和调节著一个可以旋转的掣钮。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幅萤光屏(那也是我的猜想,它是类似萤光屏一样的东西,作银灰色),在萤光屏上,正不断地在闪耀著各种各样的光点和线,交错复杂,完全看不出名堂。看那两人的情形,那两个人忙碌工作的目的,是想能在萤光屏上现出可看到的物事来。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他们是在干甚么?是想要接收一些甚么?这两个人是甚么人?他们这个机构,又是甚么机构?这一连串的疑问,充塞在我的心中,我转头向下看了一下,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一切都正常,我又转头向窗内看去。那时,那两个人已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一起望定了那幅萤光屏,我也和他们一起,注意著。那萤光屏这时是一片漆黑的。也不知是从甚么地方传出来的声音,那是一阵“吱吱”声,尖锐得使人难以忍受。突然之间,“吱吱”声停止了,萤光屏上,突然闪起了一片夺目的光芒,接著,又黑了下来。但是在由光亮到黑暗的那两三秒钟之间,我看到萤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物体。这一次,我甚至难以举出那物体相似的东西的名称来称呼它!那像是一个圆球,但是形状略扁,它像是在旋转,好像有一定的闪光,它是漆黑的。由于它出现在萤光屏上的时间很短,是以我在眨了眨眼,想看清那究竟是甚么时,它已消失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一定是萤光屏上的故障,或者是接收不良,是以才会有那样情形出现的。但是,我立即知道,我料错了。因为那两个人,直了直身子,像是他们完成了甚么重要的工作。其中一个道︰“今天的情形不怎么好,怕是最近一连串太阳黑子爆炸的影响。”另一个道︰“不会吧,它的距离,是地球和太阳的一百三十倍。太阳黑子的爆炸,不可能影响到它的。”那一个道︰“自然有影响,当无线电波进入太阳的影响范围之际,就受干扰了!”如果说,我才一看到室内的情形时,便呆了一呆的话,那么,当我在听完了那样的对话之际,我是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甚至感到了一种麻痹,像是我的所有肌肉,都在那刹间僵硬了。从那两人的对话中听来,刚才在萤光幕中出现的那东西,它的距离,是地球对太阳的一百三十倍,那究竟是甚么?地球上的人,从来也未曾设想能见到那样的一个距离外的物体,地球距离太阳是九千二百八十九万哩,一百三十倍,那就是一百二十万万零七千五百七十万哩!太阳的光来到地球,要经过八分钟,无线电波前进的速度,和光的速度一样,从这样的距离之外,发射的无线电波,要在地球上接收到,也要经过十七小时零二十分钟之久。在那样的距离之外,有一个球状物体,而那物体,在地球的某一处的萤光屏上,可以出现,有那样的可能么?会有那样的事么?我因为屏住气息实在太久了,是以我的胸口有点隐隐作痛,我缓缓地吸著气,只听得那种吱吱的叫声,又传了出来。我连忙向萤光屏注视去,只见萤光屏上,出现了许多亮点,那些亮点,在固定了几秒钟之后,便开始变换它们的排列,它不断变换著,足足变换了五分钟之久,突然,萤光屏又黑了下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掀起了一个金属盖,从里面拉出了一长条纸条来。一看到那样的情形,我又大吃了一惊。因为照那样的情形看来,那两个人,像是正在接受著甚么通讯,难道他们是在接收著距太阳一百三十倍的远距离来的通讯吗?当我在那样思疑之际,那两个人一起全神贯注地望著那字条,其中一人突然失声道︰“不会吧!”另一人道︰“他们从来也不会弄错,你别忘了,他们能够探索人的思想,截获人脑所发出的微弱的电波!”我听到这里,已经傻了,因为能够探知人的思想,能够截获人脑所发出人的微弱电波,那决计不是地球人所能做得到的事。那么,这两个人口中的“他们”,一定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那一个人又道︰“这家伙太可恶了,他竟敢假装失忆来欺骗我们,我们快去解决他!”另一个放下手中的纸条︰“对,不解决他,只怕后患无穷!”他们两人,一起站了起来。而在那刹间,我也知道他们在说的是甚么人,他们是在说我!我装成了失去记忆,已经将这两个人瞒过去,可是他们现在,却又突然知道了我并不是真的失去记忆,那自然不是他们两人突然想出来,而是有甚么人,告诉了他们。而且,我还可以知道,他们是从那纸条上得到的消息,看来,好像是甚么人,用无线电通讯的方式,通知了他们,我并不是真的失忆!我的心中起了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因为那实在不可能。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我未曾接触过任何别的人!那么,甚么人能将我假装失忆一事,通知他们?我尽力使我自己镇定下来,我又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告诉他们的人,一定就是能截获人类微弱的脑电波放射的那些人了。那么,那些人是不是会告诉这两个人,我已经在他们的窗外了呢?一定会的!而如今,那两个人之所以未曾获得通知,是因为他们和发出的消息的“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那距离是地球到太阳间的一百三十倍,就算以无线电波的速度来通知这两个人,也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就是这两个人,为甚么直到现在,才知道我的失忆是假装的原因!在那刹间,我看到那两个人站了起来之后,自一张桌子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来。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手枪的用处是甚么,他们是要去杀我,我心中迅速地转著念,我是立即现身呢?还是等他们去扑一个空?我也立即有了决定,我决定让他们去扑一个空,那么,我可以仔细搜索这间屋子,和在这里,以逸待劳,等他们回来!所以,我立时转过头来,向在墙脚下的白素,作了一个手势,令她隐藏起来。那时,这两个人已走出了那房间,我看不到他们下楼,但是不多久,我就听到了一阵汽车引擎声,和看到一辆汽车,驶了开去。第八部:控制人类走向尽头我忙又向白素装著手势,白素也迅速地攀了上来,我等她来到了我身边之后,将我所见到的情形,对白素说了一遍。白素的面色苍白︰“你的意思是,这两个现在到我们家,要去杀你的人,不是地球人?”我摇著头︰“我只是肯定,他们正接受著不是属于地球的外星人的指挥,在进行工作!”我一面说著,一面已弄开了窗子,和白素两人,一起跳进了那房间中。我指著那萤光屏:“刚才,我曾在这萤光屏上,看到过一个奇异的球状体。你可会使用那些按钮么?这究竟是一副甚么仪器?”白素抿著嘴,她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来到了控制台前,仔细地打量著每一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