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美国?”许诺来了精神,“地址写的哪里?”“不知道啊!”刘锦程说,“那字龙飞凤舞的,就像阿拉伯文,这边没有人看得懂。要不是还有个美国邮戳,收件人又写的你的名字,我还当这是外星人寄来的呢。”“那,打开看了吗?”“打开了。”刘锦程在那边翻,“游戏碟子,保养品——这肯定给外波的,还有,哦,一套首饰。哇,林哥真大方啊!”“首饰?”“是啊,项链什么的。写了条子,喏:‘给许诺’,字比我的不丑,哈哈!”许诺心里猛然有一个想法,“什么首饰啊?”“不知道,我不清楚这些名堂。蓝盒子,上面印了一只天鹅,SW什么的。”许诺心被撞了一下,愣了好久。她看书都快忘了那件事了,没想到林天行还记得。“他……除了这张条子,还留了其他字没?”“没了?他的字又不好看,你要收藏啊?”“没留地址?”“什么都没。”刘锦程说,“姐,你觉不觉得有可能这样,林哥其实是我国训练的年轻特工人员,去美国从事情报事业去了,所以行踪才这么飘忽不定的?”许诺听他罗嗦完,挂了电话。刘锦程在那头气得哇哇乱叫。许诺打开了QQ,拉到黑名单那一栏。一长排灰色的头像和号码,龙天行的那个号,虽然还了头像的名字,可是许诺还是记得他的号的。许诺把他找了出来,想了想,又将那人加回了好友。过了片刻,那人来了消息:“你是谁?”许诺说:“你好。我们不认识。”“哦——那现在认识了啊?糯米妹妹?”许诺笑了笑,说:“你的号,原来是我一个朋友的。现在你用了去。我就和他断了联系。我加着你,也许他将来把号找回来,我能知道。希望你不要删我。”那边过了片刻才回:“还真曲折。男朋友?”许诺说“总之谢谢你了。”“别!我有罪恶感了。和抢了别人老波,等着正主回来报仇一样。”那人倒挺有意思的,“行,我留你。我也向胡主席保证,咱以后都不盗号了。”许诺笑了,“谢了,代表党中央表扬你。”大四其实轻松得很,课很少,许诺又不打算考研,悠悠闲闲的打算找一份好实习,平时打零工。沈昕每天路过食堂,都会看到许诺亲切的身影,今天促销橙汁,明天批发即将过期的可乐,还有一次发传单,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许诺去的那家健身房的广告。肌肉老板打电话给欧阳烈,“你这妹子好生厉害,老弟我都甘拜下风。她现在已经把咱这所有舞蹈老师都挑战过了,无一人敢再教她。明明是我们想给她优惠,她主动帮我们发传单,我们还得反过头来谢谢她。”欧阳烈低声笑,“我的妹子,怎么会差?”欧阳烈约许诺出来吃饭,专门找了一家高级的粤菜馆。那天欧阳烈到得早,停了车没急着进去,在外面抽烟。远远看到公交车上下来一个杏色裙子的姑娘,高挑白皙,鹅蛋脸,五官极其像许诺。那姑娘走近了,长眉倒竖,恶狠狠道:“抽抽抽!给你嘴巴上装个风箱,抽不死你!”欧阳烈的烟掉到地上。“许诺?”姑娘皱眉头,“抽傻了?还是失忆了?”欧阳烈提高声音,“许诺?”“是我呀!”许诺说,“饿死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欧阳烈慢慢跟着走,脸上惊奇的笑容一直到两人坐定了都没消。许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拉了拉衣服,“裙子昨天才新买的。我说这样式不适合我,沈昕非说好看。”“她没说错,的确挺好看的。”欧阳烈笑道,“你瘦多了,健身房还去吧?”许诺立刻欢喜地说:“是呀,瘦了十多斤,我都觉得自己轻了!教练说我休质好,又有耐心和毅力,所以效果很好。烈哥你看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漂亮?”欧阳烈笑意更深,“当然,刚才不是一时没认出来。不过我以前也没觉悟得你有多胖,你个子高,肉稍微多点就显得胖而已。”许诺很喜欢听这种话,愉悦都写在脸上,坦率而自然。“有腰没腰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同样的衣服,我以前连想都不去想。不过衣服小了一号,价钱却不减,又觉得胖人占便宜。”欧阳烈问:“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在电影院门口的那个男生呢?”许诺好半天才把小赵从记忆深处提取出来,“哦,他呀,毕业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欧阳烈放下了心来,漫不经心地说:“没了就算了。他配不上你。”许诺觉得不大自在,“我现在也不想感情的事,还是好好找工作最重要。”“要留在本市吗?”“我暑假实习过一阵子,本市我这专业发展不怎么好,我打算去大城市。”“好!”欧阳烈轻声喝彩,“有志气!”许诺说:“我是说得响亮,去外地闯荡,不是口头说的那么容易的。烈哥,我实习过才知道,这世道太艰辛,你也真不容易。”欧阳烈抿了口酒,“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你强大,自然就比别人活得要好。不过这条放在你身上行不通。你一直很强大,不过你这丫头心肠软,大善人,不会欺压人。”许诺笑道:“你总噍不起我。我就不信了,将来雄起给你看。”欧阳烈哼了哼表示这事不可能。“对了,诺诺,跟你说这件事,你不能生气。”欧阳烈难得语气这么软。许诺很好奇,“什么事?说了我才知道该不该生气啊。”“邱小曼,”欧阳烈说,“她现在在我旗下一家酒店做事。”“什么?”许诺惊讶。欧阳烈说:“我也是才知道的。招聘一个普通职员这种小事我从来不过问,她还在餐饮部做事有一个多月了,我都是前几天去吃饭才看到她。”“我和她半年没联系了,秦浩歌和她也分手了。”“哦?”欧阳烈扬眉,“他们分了?什么时候的事?”“也有半年了。我去劝合,小曼还怪我多事。我一气之下也没再理她了。”许诺笑笑,“我想浩歌也不知道她来C市的事,不然他一定会告诉我的。”“你现在和秦浩歌,来往还密切吗?”“经常通电话而已。他越来越受领导器重,工作也非常忙。我和他吃个饭,他要接七八个电话。”欧阳烈挑了挑眉,“秦浩歌风头正劲呢。”“你也知道?”“官商都是勾结的,我没见过,也听过。”许诺笑,“说得这个社会多黑暗似的。”“你都实习过了,还不清楚?”“我总对这个世界抱着最后的希望。”欧阳烈目光逐渐深遂悠远,“秦浩歌啊……”三十八许诺拎着半个冰西瓜回了寝室。沈昕正站在门后,回过头来,眼神怪异地看着她。“怎么了?”沈昕移开,许诺看到了正坐在她床上的邱小曼。邱小曼站了起来,小声道:“诺诺……”“我去切西瓜。”沈昕接了西瓜,一溜烟跑去对门了。邱小曼也瘦了一圈,披散着头发,眼睛有点红,裙子有点皱。许诺问:“你怎么来了?也不先和我说一声。”说完了就想打自己嘴巴子,是自己不接她电话的。邱小曼苦笑了一下,“你不肯见我,我只好自己来了。”许诺拉她坐下,“你来了多久了?吃了没?”邱小曼说:“也没多久,你不用忙,我也不渴。”许诺站床边,搓着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邱小曼冲她笑了笑,“坐吧,有点事想和你商量。”许诺便在凳子上坐下,感觉自己倒像是客人一样。邱小曼犹豫着,面上浮现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说:“诺诺,我怀孕了。”“真的吗?”许诺问,“多久了?”邱小曼双手抚在腹上,“两个月了。”不等她问,邱小曼就坦白地说:“不是泰浩歌的,你不用算了。”许诺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那句“那有事谁的”也怎么都说不出口。邱小曼自嘲,“他要是知道了,大概也放心了,看来当初和我分手也没有错。”许诺没空听她攻击泰浩歌,她关心的这个孩子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要。”邱小曼抚着腹部,目光温柔眷恋,却也有着决绝,“我自己都活不下去,哪里能再拖着一个孩子。”“欧阳告诉我,说你在他名下的酒店工作,还工作得挺好的。”“是,那分工作不好找。我不想为了这个孩子失去工作。”“你,已经决定了?”邱小曼眼里没泪,可是许诺觉得她心里的泪已经流成河了。这半年来她发生了什么事,许诺并不知道,泰浩歌则不关心。她生活得好不好,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们全都不知道。许诺觉得愧疚,觉得后悔,觉得自责。邱小曼把手搭在许诺的手背上,许诺觉得她的手冰凉,心里一惊。“诺诺,我约了医生,你……你可以陪我去吗?”邱小曼哀求着,“我没有其他的朋友了。我也很害怕。”许诺当然不能拒绝。邱小曼苦笑,“还有,别告诉浩歌,行吗?”许诺艰难地点了点头。邱小曼约的时间在周末,那是一家妇科诊所,以前在电视上打过不少广告。许诺之前几天都没睡好觉,又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堕胎、做月子的信息。那天,邱小曼的脸色很难看,白里带着青,眼睛里也有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三天没有睡觉。“别太惊讶了。”邱小曼自己倒很平常,“我怀孕反应有点大,吃什么吐什么。”许诺终于生气,“孩子的父亲呢?他这个时候起码应该对你变现一点关心吧!”邱小曼苦笑,“如果他能,我又何必不要这个孩子?”“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他给了我钱”许诺语塞。邱小曼呵呵笑,“很多钱呢!我已经搬出宿舍,往后会有保姆伺候我坐月子。”“那还何必工作?”“钱也没多到供我吃一辈子。”邱小曼忍不住往向门口。许诺说“我没告诉浩歌。”邱小曼说:“是不该告诉他。我不想他看到我这样子。”“他只会心疼,不会落井下石。”“可我就是不需要他的怜悯。现在他是检察官了,我不过是个服务员。”“小曼,你还没摆脱这个自卑感。”邱小曼茫然地看着许诺,“自卑?是吗?原来我自卑。”她状态很不好,眼神涣散。轮到了他们,医生给了药,让邱小曼服下,然后去观察室休息,等待结果。许诺扶着邱小曼走了过去,寻了一个角落,安排她半躺着。邱小曼虚弱无力地靠着许诺肩上,闭上眼睛,显然很辛苦。许诺帮她擦汗,接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心里发虚。邱小曼闭着眼睛,呢喃道:“我多想……多想回家。”许诺哄她:“做完手术,就可以回家了。”“可我没有家了。”邱小曼的眼角流出泪水,“我爸早就再婚了,他忘了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后妈和弟弟总是笑。我到现在……都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嘘……”许诺轻轻捂上她的耳朵,“那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生活独立,谁都不需要。睡一觉,然后就没事了。”邱小曼急躁不安地翻了一个身,“浩歌,他不要我了。哪些男人,原来从来不把我当回事。我……我错了。浩歌……”许诺安慰她,“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告诉他。浩歌会回到你的身边的。”“妈妈………妈妈……”邱小曼似乎在梦呓,痛苦地小声叫,“为什么?妈妈……”她忽然开始呻吟,抱着肚子,冷汗潺潺,缩成一团。许诺大惊失色,抱住她大叫:“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然后她看到有红色的血迹从小曼的裙子底流到腿上,她惊呼起来。邱小曼面如金纸,除了呻吟,说不出其他话。许诺冲出去拽了一个护士进来。小护士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并不当回事,“这是孩子流出来了。你扶她去厕所吧。”可是邱小曼痛苦地不停呻吟发抖。许诺大叫:“你看看她这样子,这明明很不正常!”护士说:“那你们等等,我去叫医生过来。”血不停地顺着邱小曼的腿流到地上,旁边的病人也被吓到了,议论纷纷。许诺想去抱住邱小曼,可是她被剧痛折磨着,不停地翻滚挣扎,许诺根本没办法把她抱住。她吓得泪流满面,只有不停地叫着邱小曼的名字。医生终于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况,脸色大变,立即叫护士抬起邱小曼直接进手术室。许诺步步紧跟着,“医生,我朋友到底怎么了?”“大出血。”医生简短直言,邱小曼被推进了手术室。许诺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她身上都是血,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你稍微镇定一点。”许诺自己对自己说,“小曼这么年轻,身体又好,不会有事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中途小护士来来回回奔跑,取血袋,拦住问,只说大出血很严重,打听不到什么具体的信息。终于有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家属是哪位?”许诺跳起来扑过去。护士见惯了这种场面,一点都不惊讶。她云淡风轻地说:“病危通知书,您收一下。”许诺僵住了,声音抖得就像风中的树叶,“怎么了?人很危险吗?不是只是流产吗?”“宫外孕。”护士说,“原先不知道是这个情况,贸然实施流产。现在病人情况很不好,出血很严重,怎么都止不住。你做好心里准备。”许诺感觉有人拿锤子在她后脑狠狠地敲了一下,脚一软,跌坐到地上。护士哎呀直叫,使劲把她扶起来,“您赶快把这张单子签了。还要通知什么人,就赶紧通知。”许诺使了好几次劲,才从地上站起来。她脑子里全是浆糊,号半天才理解了护士的意识,耳边嗡地一声,全身汗毛竖立。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失去邱小曼的一天。她掏出手机,好、颤抖着拨通了泰浩歌的电话。有规律的等待慢条斯理地响着,这个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手术室门口回响,再回响。那边终于传来泰浩哥的声音:“喂?”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许诺抬头看过去。手机掉在地上。美人桥 三十九欧阳列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里开会。响的那支电话是他最私人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个号码,于是这支手机也从来不关机。他接起了电话,员工都识趣地别开脸。可是电话那头,只有一片杂音。欧阳烈看了来电显示,还以为许诺那边信号不好,正要挂,忽然听出一丝异常。许诺在哭。嘈杂的背景声中,夹着细碎微弱的哭泣声,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风声。欧阳烈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诺诺?你在哪里?告诉我!”许诺站在路口,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睛里涌出来,她想大喊,想大叫,可是巨大的悲伤堵在胸口,她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她觉得天晕地旋,蹲下身子,又张口咬住手臂,只希望能转移一点疼痛。周围路人看他身上血迹斑斑,十分惊恐。警察终于跑过来,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许诺哭得无法言语,死死捏着手机。欧阳烈在那边气急败坏,大声追问:“许诺!告诉我你在哪里?你怎么了?许诺?”警察从许诺手里接过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一辆宝马杀到值勤岗的亭子前,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匆匆出来,一脸肃杀之色。警察赶紧把屋里的女孩子指给他看,“就在路口发现的,不知道为什么,哭得一塌糊涂,就是什么都不肯说。”许诺已经比开始平静了许多,只是默默流眼泪,依旧不说话。欧阳烈看到她身上的血,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将她包住,然后仔细检查。确定那些血都不是许诺的,他松了一口气。“诺诺,诺诺,你看看我。”他蹲在她身前,轻声细语地哄着。许诺飘渺的视线慢慢聚集到他脸上,她认出了他,呜咽了一声,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欧阳烈一把将她抑了起来,“好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去。一切都过去了。”警察忙叫:“先生,这位小姐一身是血,你们应该去警察局备个案。”欧阳烈回头说:“没关系,她只是碰到了意外了。”他带着许诺回了家,许诺被他一直抱在怀里,放在沙发上。欧阳烈拿来毛巾给她擦手擦脸,许诺任他摆布,不住哭泣。欧阳烈汉气,“也好,也好,能哭总是好的。”许诺哭到极点,呛住了,不住咳嗽,连连做呕,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欧阳烈把毛巾一么,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几乎要把她嵌在身体里一样。许诺在他怀里颤抖,流泪,急促地抽着气。欧阳烈眉头深锁,不住吻着她汗湿的额头,只想把她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什么事能让这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子颓废成这样?好不容易,许诺缓过了这口气。欧阳烈这才小心翼翼放开她,拿来浴衣,要她脱去沾了血的衣服。许诺的手哆嗦得厉害,好半天才解开一个扣子,露出洁白的胸颈。欧阳烈叹息,这比正经的诱惑还能让人把持不住。他干脆快刀斩乱麻,亲自动手,三下两下扒去了她的衣服裤子。许诺胸衣上也沾了血,欧阳烈眼睛一闭,迅速解了她的胸衣,张开浴衣把她牢牢裹住。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一口气,又抱她在怀里。“诺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诺啜泣着,口齿模糊地说了半天,欧阳烈只听清楚“小曼”两个字。不过如果只是和邱小曼吵架,这一身的血怎么来的?他耐心丧失,把她的头发拨向脑后,捧起她的脸,注视到她眼睛里去。“说清楚点,发生了什么事?”许诺克制着,慢慢把话说清楚了。欧阳烈愣了愣,“真的?”许诺点了点头,伏在他的身上啜泣,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欧阳烈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对邱小曼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但是许诺和她从小长大,自然不可相提并论。而且他知道她们两个女孩子先前还在闹别扭,你不肯和我说话,我也不肯理我。结果天上一个响雷打下来,其中一个红颜薄命,许诺一时当然接受不了。许诺静静哭了许久,最后只是张着眼睛流眼泪。欧阳烈哄道:“睡一下吧,睡一下,醒来会好多了。”他话语低沉,似乎带着魔力,许诺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的泪水渐渐干了,呼吸也逐渐绵长。欧阳烈放心的微笑,抱起她往卧室走去。许诺被放到床上时也没醒,只是皱着眉头翻了一个身。欧阳烈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他拨了一个电话,“是我,你去帮我调查一个事……”许诺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欧阳烈去看她,她总是皱着眉,躁动地翻身,在梦里也呜咽有声。欧阳烈不放心她,干脆脱了鞋子上床去,将她抱在怀晨。许诺感觉到这股温暖和守护她的力量,心跳逐渐平和,真的睡塌实过去。欧阳烈抱着她,又想起了当年那个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小丫头,跳过来揍自己,而自己那个时候由于太过震惊,竟然忘了回拳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那个莽撞的胖丫头已经出落得这么动人。匀称修长的胳膊正软软地搭在他的胸前,肌肤温润细腻,仿佛上好的白玉,半敞的浴衣领子里可以看到她丰满的胸脯——这便是胖女孩减肥下来的好处之一。她的头枕在自己肩窝里,脸上哭出来的红晕到现在还没消下去。鼻子时不时抽一下,嘴唇微张着,红润而柔软,贴着他的肌肤,他觉得她的呼吸带着芬芳。欧阳烈的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许诺脸上细细的绒毛,数清她的睫毛。那红润的嘴唇就像一个可口的水果一样吸引着她,芳香的,甜美的,近在眼前的。女孩无知觉的沉睡仿佛就是在向他发出邀请的暗号。欧阳烈的心想,也许陪她睡觉,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许诺醒过来,窗外天色不算很暗,她不知道这是黎明还是黄昏。只是这样样的半昏半明,恰似那亡灵徘徊之地,死人活人,距离能有多远呢?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梦里那个温暖得让人想哭的怀抱,现在估计在羽房里吧?她长长叹息,下了床,从欧阳烈的衣柜里挑了衣服裤子穿上,开门出去。冰箱里食材丰富,她做好一碗面,端去客厅,缩在沙发上狼吞虎咽。欧阳烈走出来看,见她吃得这么起劲,便知道最大的悲伤总算是过去了。“你室友小沈打电话找你,我告诉她你今天不回宿舍了。”“谢谢。”许诺笑了笑,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格外清亮,“你饿了光再去给你做一碗?”“我已经吃过了。”欧阳烈坐到她身边。许诺还没搞清楚时间,“早饭还是晚饭?”欧阳烈笑了,“当然是晚饭。”许诺呼出一口气,“感觉恍如隔世,原来并没有过几个钟头,时间太可怕了。”四十许诺呼出一口气,“感觉恍如隔世,原来并没有过几个钟头。时间太可怕了。”欧阳烈轻声问:“还需要通知什么人吗?”“该通知的,已经通知了。”“秦浩歌?”“他大概在一员里守着吧。”许诺喝完面汤,欧阳烈顺手接了过去,拿去厨房吧碗洗了。回到客厅,没开灯,但是电视已经打开,新闻里说着世界某处的天灾人祸。许诺抱着膝盖,看电视,“瞧,并不是只有我们这里才有死人。被枪炮打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没有人收尸的。我们并不是最惨的。”欧阳烈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许诺继续说:“可是当战争和灾难过去,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欧阳烈想换个话题,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许诺摇头,“我很好。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只是,她还太年轻……”欧阳烈的脸贴着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许诺说:“浩歌赶到,起初不相信,后来见了……遗体,这才掉了泪。他怨她,恨她,其实还是爱她的。”欧阳烈又将她搂紧了几分。许诺抬头看他,眼睛又湿润了,“我错了吗?”“不。”欧阳烈亲吻她的额头。“你没有错,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了。”“我看着她走上不归路,却没能拉她一把。”“那是她的选择,你本就无权过多干涉。”“她会不会恨我?”“你没有任何错,没有人会恨你。”“如果我能对她多一点关心。如果我们当初能更谨慎一点,做一下检查,也许……就可以避免了。”“如果她自己能够洁身自爱,那你的一切如果都可以不用派上用场。”许诺怔怔的说:“我看到了她。”欧阳烈明白她说的是邱小曼的遗体。“躺在那里,没有生气。就象我爸当年一样,我妈带我去太平间,我爸也是那样躺着。浑身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们都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她抱住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还有话没说出来。当年欧阳烈车祸重伤在医院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惨白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就像浑身血液被抽干了似的。许诺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水。欧阳烈无奈的叹息,凑过去亲吻她的眼睛。她的泪水是咸涩的湿热的,吻去了,又流了出来,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滑。许诺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然后唇上覆盖了另外一样东西,也是唇。他们在暮色笼罩的客厅里静静接吻。欧阳烈抱紧了许诺,温柔细致的吻着,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吮吸逗弄,舌头灵活的敲开了她的牙齿,滑了进去。两人契合的没有一丝缝隙。许诺感觉到周身的寒冷渐渐被拥抱着的温暖驱散,这个吻所传达的疼爱和怜惜像丝网一样笼罩住了她的心。她放松下来,全身心的感受着,信任的将自己全部托付给对方。这种美妙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电视遥控器掉在地上的声音,把沙发上的两人惊醒。欧阳烈停了下来。许诺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欧阳烈就在他上方,两人的肢体以最亲密的姿态纠缠在一起。黑暗之中,他们的视线交织。欧阳烈支起身来。许诺也坐了起来,拢了拢松散的领口。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静坐了半晌,直到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许诺赶紧接了过来。秦浩歌的声音带着一点恍如隔世的飘渺,“你在哪里?”许诺看了一眼欧阳烈,小声说:“我在家里。”秦浩歌并没有纠缠这个答案。他疲惫而且颓废,这时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最好一睡不醒。这样他就不用在面对一切。“我已经通知了邱叔,他坐火车,后天到。你想想,还要通知什么人?”许诺也没主意,“她妈妈?”“可是她妈失去联络很多年了,上哪里找?”许诺悲哀道:“其实,她切实是想见的人,并不多。”秦浩歌也这么认为:“关于墓地……”“我明天来见你,在自己商量。我们是一定要她走得舒心的。现在,你赶快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快去吧。”秦浩歌苦笑着,挂了电话。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生病的,康复的,欢乐的,痛苦的,他只是大军中的一人。只有如今躺在太平间的那个人,再也没有这些烦恼。许诺合上手机盖子,对欧阳烈说:“明天要和浩歌去看墓地。”欧阳烈说:“这方面,我认识人,介绍给你们吧。”“谢谢。”欧阳烈淡然一笑:“不用对我说谢谢。”他站起来,走过去打开灯。客厅在一瞬间光明鲜亮,方才的激情,暧昧和尴尬,消失的无影无踪。欧阳烈说:“你自便。我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许诺点点头。欧阳烈转身进了书房。许诺拣起遥控器,盲目的更换着电视频道,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她似乎还感觉到那具温暖的身体紧紧拥抱着自己,手臂是那么有力,嘴唇是那么炽热。她红着脸抚上嘴唇。她知道经过这一夜,有很多事,已经彻底改变了。那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水乡的小镇,青石桥,青石路,邱小曼一身雪白的旗袍,风华绝代。她转过身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穿着簇新的短衫,大眼睛乌溜溜的,象足了小曼小时候。邱小曼冲许诺笑,然后抱着孩子,慢慢走远。旗袍的下摆绣着几朵梅花,随着她的脚步摆动。她整个人就像一团云雾一样,渐渐消散在路尽头的水气之中。次日老天也响应似的,给了一个大阴天。闷热,潮湿,一丝风都没有。路上大堵车,几里路都瘫痪,司机全部都在按喇叭。许诺想,还真像在为小曼鸣笛。秦浩歌脸色青灰,眼睛下一片阴影,苍凉憔悴。许诺凝视着他,这时才发觉,这个自己一直觉得高大挺拔的男人,也有脆弱茫然的时刻。他也有解决不了的苦,也有成不起来的天。秦浩歌问:“你说,她到底想要什么?”许诺说:“一个女作家曾说过,‘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有很多很多的钱也可以。’我觉得小曼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秦浩歌在那头沉默良久,说:“诺诺,我们都改变太多了。”许诺同意,他们三个,都已经面目全非,青石镇上的那三个孩子,早就消失在波光水影之中,再也找不回来了。秋日的阳光透过绿叶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夏蝉在树上发出最后的鸣叫,习习凉风从大楼之间刮过来,树叶哗啦作响,听起来,就像下了雨一样。欧阳烈派的人来接他们去墓地。秦浩歌这次没有拒绝。他们最后挑中了一块风水不错的墓地。秦浩歌付的钱。“邱叔是不会为她花这个钱的。”他这么说。然后制定墓碑,定花圈等丧礼需要的物品。火葬场也托欧阳烈的福,约到了后天。然后两人又去邱小曼住的地方,整理她的身后物。十多平方米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桌子上的杂志还翻开着,一盒饼干没有吃完。一切都仿佛主人还在生一样。邱小曼没什么贵重东西,衣服鞋子手袋都是名牌,可是一人又能穿得了多少?许诺也不知道哪件是她最爱的,好在秦浩歌说,喜欢看她穿红色,便挑了一条有着蓬蓬荷叶边的大红裙子,配银色手袋,黑色高跟鞋。后天拿过去给她换上。“可惜我不会化妆。”许诺说。秦浩歌说:“我喜欢她素面的模样。”几年前的邱小曼,素面无妆,青春妩媚,就像一株带着露水的玫瑰。只可惜这朵玫瑰早开早谢。“这是什么?”许诺从柜子底下找到一口木匣子。秦浩歌看了看,“上了锁的。”“那钥匙呢?”秦浩歌站起来,试着往门梁上摸了摸,手里躺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匣子打开了,两人看清里面的东西,泪水又忍不住要涌出来。老照片,皮筋扎起来的信,手工的生日卡片,鸭舌头做的小弹弓,退色的头花,布娃娃的花裙子……一点一滴,都是他们三个人的童年。许诺说:“小曼没有忘。”她只是把它封存了起来而已。她并没有忘。秦浩歌把脸埋进手里,肩膀颤抖着。邱叔来了,也是他们两个去接待的。五十岁的人了,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十多岁。不过许诺他们知道,他并不是为了邱小曼才突然苍老的。邱叔见了他们,第一句便是问:“医疗费结了吗?”秦浩歌说:“我已经结了。”邱叔笑,拍了拍他的肩,“好,我一直把你当女婿。”言下之意,这笔钱他是不会出的。他们把邱小曼送去了火葬场。许诺同工作人员一起帮她换了衣服。那个女生还很惊讶道:“这是香奈儿的手袋,真的要拿去一起烧了?”许诺苦笑:“她能带走的本来就不多。”上好妆,粉底和口红让邱小曼看上去赋有生气多了,那双大眼睛,似乎随时还会张开一样。许诺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睛发热,“小曼,你……你好走吧。”那个她不要的孩子,也会陪同着她,想她一路上应该不会寂寞。虽然这么想着,可是隔着玻璃窗看到邱小曼被推进炉子里的那一刹那,许诺猛的闭眼转过身去。秦浩歌展开手拥抱住她,两个人都泪流满面。美人桥 四十一从墓地里回来,他们送邱叔去旅店。邱叔脸上悲伤在离开墓地后渐渐减退,等到了旅店,他显然已经可以克服丧女之痛,问:“听说小曼留下来了不少东西吧?”许诺皱起眉头。秦浩歌比较老练,说:“她房东急着收回房子,我们就先把东西整理出来了,这就拿给你。”邱叔忙摆手,“死人的衣服我可不要,晦气!”许诺眼里冒火。这个死人可是你几个小时前才化成灰的女儿!邱叔问:“她有收拾吗?我知道她爱打扮,总有点收藏吧?她阿姨还要我问,她的化妆品你们都没丢吧?”许诺忍不住冷笑:“这也都是死人的东西,你不嫌晦气了?”邱叔被刺了一下,老脸发红,又问:“她的积蓄呢?存折卡?”秦浩歌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生硬的说:“这是她的存折卡。她的其他东西,我也一起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处理。”邱叔急切的翻着存折:“她有没有说存折的密码?”秦浩歌气得发抖,“如果她早知道自己要死,我想她肯定会告诉我们的。”邱叔满不在乎,“我把她养这么大,还没等到她养老,反还得给她送终。”“是。”秦浩歌冷冰冰的说,“你毕竟是她合法继承人之一。我们正在尝试着联系她的妈妈,遗产也有她的一份。”邱叔一听,急了,“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抢钱?小曼可是我养大的!”“是你养大的吗?”许诺终于爆发,“你怎么养的她?吧她打得满街跑,让邻居看笑话?她一次次被你赶出家来,没有地方去,只有来好我和浩歌。她上学的钱一半都是我和汗个帮她凑的,她今天在我家吃,明天跟着浩歌吃。好在她长得美,有男孩子愿意照顾她。可是你当这天下有白吃的午饭吗?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你知不知道!”许诺怒上心头,抄起桌子上的水杯恨恨砸在地上。哗啦一声,水和玻璃渣摔碎的满地。秦浩歌去拉她,被她一把推开。“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父亲?你给了她什么?责打?辱骂?你一直在虐待她!是你逼的她早早的离开了家,是你逼的她以为金钱就是爱,是你比的她走上了不归路!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讨论她的遗产!我告诉你,我们刚才埋葬的那个人,她本来可以成为你一生中最大的珍宝,是你放弃了她。那你现在还回来想寻找什么?”许诺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可以带着她所有的遗物走,我告诉你,你真正该得到的东西,你是永远都带不走的!”邱叔一愣一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许诺一把推开站在门前的秦浩歌,冲了出去。“诺诺!”秦浩歌追了出来。许诺一直跑到旅馆外,秦浩歌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诺诺,你别这样。”许诺泪流满面:“我不想她死了还受气。”“她已经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了,邱叔也不会再伤害到她了。”秦浩歌叹息着,将她抱住。许诺说:“我知道不能全怪他。只是如果不着样,我的情绪发泄不出来。”“没事。想发泄就发泄吧。”秦浩歌轻轻拍着她的背,“发泄过了,我们再好好生活。”许诺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不好意思,“我不该把所有火都发到他头上。”“无所谓,我也早就想冲他大吼一场了。”许诺含泪笑起来:“以后没脸见他了。”秦浩歌无所谓:“反正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一面。”烈日当头,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炎热和劳累都让他们觉得十分疲惫,秦浩歌提议去吃点东西,许诺点头同意。两人往街那头走去。这时一辆银色标致车开过来停在两人面前。秦浩歌猛的站住,还放在许诺肩上的收手了回来。车窗摇下,驾驶座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淡妆,半长的直发,五官尚算清秀。她担忧的对秦浩歌说:“我可找到你了,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秦浩歌说:“大概是没听到吧。”女子说话轻柔,看得出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她关切的问:“一切都办妥了吗?还需要我帮什么忙?”“都已经办妥了。不能老麻烦你。”秦浩歌对她比较客气。女子十分愉悦的一笑,然后看到许诺,“这是……你说的许小姐吧?”许诺看着秦浩歌。他为她们介绍:“这是许诺,这是黄子若。”“黄小姐好。”许诺看着女子亮晶晶的砖石耳环,已猜出了她的身份了。秦浩歌走过去低声问黄子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黄子若说:“我看到你办公桌上那个有这家旅店的名片,所以我想……你生气了?”顿时显得十分委屈。“当然不是!”秦浩歌只好赶紧安慰她,“我只是惊讶而已。”黄小姐转忧为喜,“我就是担心你。我知道你这几天肯定不好过。好在现在一切都过来了。”不,才不呢。许诺暗暗的想。秦浩歌这辈子都忘不了邱小曼,这个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初恋,深爱,决裂,早亡。邱小曼已经用她的方式在秦浩歌心里留下永恒的记号。他们的爱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这位黄小姐,恐怕是无法超越的。黄小姐说:“浩歌,我送你回家吧,许小姐住哪,一起上来吧。”“不用了,我打出租车回去。”许诺笑着婉拒。秦浩歌走过来,深深凝视她:“回去好好休息。”“我知道,你也一样。”两人拥抱一下。秦浩歌闻到她发间的汗水气息,觉得那么亲切熟悉,心里对自己说:邱小曼已经走了,你至少还有许诺,不是吗?他目送许诺上了出租车,然后才转身上了黄子若的车。黄子若忐忑不安的说:“对不起,我不想打搅你。只是我几天没见到你了,有点……担心。”秦浩歌神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温柔的微笑着,“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黄子若放心下来。她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那就是你常提的许诺吧?我看她一点都不胖啊,身材还挺好的。”“是吗?”秦浩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方面,“她是瘦了很多。不过我经常见她,也没注意到。”“你们男人总是粗心大意的。”黄子若娇笑着,扫了秦浩歌一眼。这个娇媚的动作给她平凡的脸增添了几许艳色,秦浩歌看了心里一动。他想到了邱小曼。她不知道多少次用这样的眼神来瞟他,撒娇,生气,诱惑。同样的动作,黄子若做起来,差了天远地远。他没有说话,手却抬起来轻轻捂在胸口。哪里觉得痛,并且不知道会痛到什么时候。也许是个月,也许十年,谁知道呢?而小曼,她的确是走了。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美人桥 四十二许诺看到熟悉的号码,扑哧一笑。美人桥附近始终比较安静,即使是在到处是放花炮的孩子的大年夜里。欧阳烈的车在桥下,他站在车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许诺走过去,脸上浮现笑容,伸出手。“怎么?”“红包呀!”许诺说,“恭喜发财,欧阳老板。”欧阳烈笑了,“你要红包是吗?”他伸手握住许诺,拉她进怀里,将她紧紧抱住。许诺微微挣扎,但是感觉到他把大半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抱得那么紧。她感觉到了欧阳烈的情绪波动。她不再挣扎,乖乖由他抱住,问:“怎么了?”“我在英国的一个教授,前阵子去世了。”啊,的触,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也许是陌生人,也许是身边的人。“这为老教授曾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帮助过我很多。那两年里,他耐心教导我,我从他那里收益非浅。他身体一向健康,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脑溢血......”许诺伸手,在大衣里搂住欧阳烈的腰,给他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