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怎样,我们不清楚,但我们相信,必然已离墓室不远,在那墓室中,有七十四具尸体,你要将这些尸体全都运出来。”我愈听愈是疑惑,但是我不再问,因为他们不喜欢人多发问。我只是道:“好,我从来也没有进过古墓,希望我可以成功。”那声音忽然道:“古墓,谁说是古墓?”我陡地一呆:“不是古墓?不是古墓又是甚么?”那声音停了片刻,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回答我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才道:“只是一个墓室,你到了,然会知道。”这时候,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了极点。我立时想起齐白录音带中的话:“我是在甚么地方……我看到了终极……等等。”我要去的,究竟是甚么样的墓室呢?我还想问,却已经迟了,椅子上的圆形物体,向我头部,罩了下来。那情形,一如坐在理发椅上,套上了烘乾头发的风筒。耳际响起了一阵均匀的“滋滋”声,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丧失知觉,依稀还听得那声音在说:“由于齐白的行动,要进入那墓室,困难必然增加,你要小心,加倍小心。”我没有机会思索何以齐白去过之后,我再去会增加困难,就已经昏迷。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清醒,我立时站了起来,将整件事,自从我被沙漩扯下,一直到现在,迅速地想了一遍。眼前仍然一片漆黑,我立时又听到了那声音:“在你的右边,有一些必要的工具,你可以开始了。”我吸了一囗气:“可以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那声音十分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在迅速地想著应该如何问才好。从那种迹象来看,“他们”的身分,已经渐渐明朗化了,我不以为他们会是如都宝所说的“电子机械人”,但他们能在沙漩之下,建立一个空间,那就决不是人类能力范围的事。所以,我在想了极短的时间之后,用玩笑的口吻:“我不明白的是,何以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会对尸体发生兴趣。”我自问,这个问题问得极其技巧,因为在这简单的一句话中,我不但肯定他们来自外星,而且还提出了新的疑问,不知道他们何以要去偷盗那七十四具尸体。那声音又闷哼了一声:“如果一切顺利,你一定会明白的。”我忙道:“这不算是答案。”可是那声音却不再响起,我又重复了两遍,仍然没有任何反响。我略蹲下身,用右手向下摸索著,摸到了一只柔软的皮袋,看来,像是一只工具袋。打开袋子,伸手进去,出乎意料之外,第一件触摸到的东西,是一具电筒。在黑暗久了,一具电筒令我兴奋,立时取出来,按亮。光芒太强烈,但是也令得我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我在一个甬道中。那是十分粗糙掘成的地道,一直通向前,地道四壁是一种红色,相当坚硬的泥土。我清清楚楚,从一张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椅子却不在地道。我所在的地方,刚可以供一个人站起来的高度。看来是地道的起端,但是又找不到地道的入口处。在观蔡了环境之后,又用手电筒向袋子中照了照,发现袋中有一柄电钻 我猜想那是一柄电钻,连著一只正方形的小箱子,试著一按手柄上的一掣钮,钻头迅速地转动,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将之提起来,令钻嘴对准了地道壁中突出少许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看来像是花岗石,我根本没有用力,十公分长的钻嘴,就像是烧红了的铁枝插进了牛油,石粉四下飞溅。那钻嘴的坚硬和锋利的程度,超乎意料之外。袋子中还有一些其他工具,看来全是电钻用的配件,也无法去一一研究它们的用途,我放好了工具,背起了那皮袋,用电筒照明,向前走去,走出不几步,就要弯下腰来,而有一段地道,经过之处,全是坚硬的岩石,只好手足并用地爬过去。我心中疑惑:我应该在北非洲的沙漠,假设地道在沙漠之下,通向一个墓室。我从来也不知道在沙漠之下,会有坚硬的花岗岩层。或许是我的地质学常识不足?在狭长的地道中,向前慢慢爬行,绝不愉快,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花岗严地道,足有一百五十公尺。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程,当然,“艰难”是照通常的工程水准而言,如果有一种工具,切花岗石好像切牛油,也就不算甚么了。在经过了那一百五十公尺左右的花岗石地道之后,前面没有去路,只是一片石壁,但是高度可以使人站起来。我站直身子,吁了一口气,看到在前面的石壁上,有一块被切开而又放在原位的花岗石,有一小部分,突出在外,那块花岗石,大约有五十公分见方。我用力抓住了石角,向外拉了一拉,那块石头,发出了一下沉重的声响落下来,现出了一个洞。那洞的大小,可以供人钻进去,而石头一落下来之后,我就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响。在极度沉寂的地道中久了,对声音也十分灵敏,但是一时之间,我却无法断定那是甚么声音。那声音,听来像是一种机械在有规则运行时所发出来的。我绝未料到会在这个环境中听到机械的运行声,因为我来盗墓,要从一个墓室中盗出七十四具尸体,可能是几千年前的木乃伊。我可以预期听到一个三千年前死人所发出来的咒语,也不会想听到机械运行的声音。我想了一想,只好假设那是空气急速通过一个狭窄的空间所造成的声音。古墓往往有狭窄的甬道,这一点可以成立,但是,在古墓的甬道之中,会有急速的空气流通?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假设,不是十分合理。我在洞口,伫立了相当久,弄不清那究竟是甚么声音,我自那个洞中,钻了进去,电筒的光芒照处,我又呆了一呆。洞内,是另一条甬道,十分长,我进去的地方,可能是在这条甬道的中间部分,向两端照去,电筒的光芒都不能照到尽头。我绝对预料会进入一条甬道,因为我知道,这时我所处的环境,一定和齐白在录音带中所提到的是同一个地方。齐白就曾经过一条长长甬道。而在录音带中,齐白在这条甬道中向前走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话中,表示了极度的疑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当我听录音带的时候,我不知道齐白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如今我却完全明白齐白的感受,因为我一进入这条甬道,心中已问了自己千百次:这是甚么地方?这,当然是一条甬道,而且我还知道,甬道必然有一端,通向一个墓室。可是,我仍然不住地在问自己:这是甚么地方?我这样在问自已,思绪极度混乱。照说,如果早已知道会有一条甬道,来到这条甬道中,不应该有这样感觉,可是,这条甬道,天,它竟是水泥造成的!那绝对是水泥,很粗糙,水泥壁上,木板模的痕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整条甬道,全是水泥的。即使整条甬道是红宝石造的,我心中也不会这样怪异。可是水泥,发明了才多少年?在古墓之中,怎会有一条水泥的甬道?不但那条甬道是由水泥造成的,而且在顶部,还有几条粗、细不一的铁管子铺设著,铁管子的长度,看来和甬道一样长,铁管子上,还涂著黑色的柏油。这样的甬道,这样的铁管,再加上有规律的机械声,不论从哪一方来看,我都处身在一个现代化的建筑之中!我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在水泥的地面上,发出了空洞的声音,在齐白的录音带中,有长时间这样的脚步声。齐白在录音带中,将之形容为“走廊”,这种形容,并不恰当,它应该是一条甬道,我想,齐白当时的思绪一定比我更混乱,所以他才会不选择地用了“走廊”这个名词。齐白当时不明白何以会来到这里,我现在也一样,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来到这里。先是在一张椅子上,接著,昏睡状态,再接著,醒过来,经过了一条地道,就来到了这里。我勉力使自己镇定,又走出几步,看到甬道的水泥壁上,用白漆,漆著一个巨大的箭嘴,箭嘴指著我身后的方向。在箭嘴旁,有用白漆涂著的我所不明白的记号,看来像一个十字,不知是甚么用意。我本来就决不定该向哪一个方向走,如今看到了箭嘴,我想了一想,不管这箭嘴是甚么用意,向著箭嘴指著的方向走,应该没有问题。所以我转过身来,向前走去。甬道十分长,而且不论我如何放轻脚步,总有回声。以后十分钟的行程,我看到了甬道顶上的铁管,有几处特别粗大,有一根圆而粗的管子接著,在那些管子中,发出“呼呼”的风声。那也就是说,和齐白第一卷录音带中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愈向前走,呼吸愈是急促,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令人极不舒服,长久在这样的甬道中行走,有一股莫名的压逼感。我回忆著齐白录音带中的内容,知道齐白在向前走的过程中,一定还有十分奇特的遭遇,因为他曾经叫过“等一等”,叫了之后,又是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我在期待著这奇特的情景的出现,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我听得那种机械的运转声,愈来愈清晰。终于,我看到了一样极其古怪的东西。那东西一进入我的视线,我真不知道那是甚么,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我看到一大团黑漆的东西,在缓缓转动。我先是停了一停,然后,立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这时,我的反应,和齐白在录音带中所表现的,完全一样)。我奔出了没有多久,当电筒的光芒,已经足可以令我看清那东西之际,我停了下来。那实在不是甚么怪异的物体,我可以立即叫出它的名称:一具巨大的抽气扇。抽气扇的叶子,大约有两公尺高,整个抽气扇,恰好将整个甬道的去路,完全封住。抽气扇在转动著,那种有规律的机械运行声,就是它发出来的。我第一个感觉是:来错地方了。从整个甬道、铁管、抽气扇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物的最底层。我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一条由石块铺成,甚至于可能是黄金铺成的甬道中,通向一个墓室,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由自主,大声道:“弄错了,弄错地方了,你们弄错了。”我的身边当然没有人,只是希望那三个神秘人物可以听到,但是一连讲了五六遍,除了“胡胡”的抽气扇运转声之外,没有别的声响。我苦笑了一下,看到抽气扇旁边,有一扇小铁门,关著。由于抽气扇的扇叶在转动,所以可以约略看到抽气扇后面的情形。在抽气扇后面是一个空间,有著许多粗细不同的铁管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机房。我绝对来错地方了,我不准备再向前去,转回身来。当我转回身来之际,我看到在抽气扇架子前,一个角落处,有一只打开了的工具箱,里面有不少各种各样的工具,有的工具,极其奇特,我根本叫不出名称来,每一样工具,在它的柄的部分,都是十分精美细致的象牙雕刻。那是齐白的盗墓工具!齐白喜欢在他用来盗墓的工具上镶上象牙柄来炫耀,表示他是第一流的盗墓人,这和一些枪手刻意装饰他们的手枪,同一心理。这箱工具,对齐白来说,极其重要,何以竟会留在这里?是不是齐白还在这里?我又叫了两声,得不到回答。这时,对“走错了地方”这一点,也开始怀疑。齐白到过这里,他继续向前走,有了新的发现。我望著那扇小铁门,走过去推了推,小铁门应手而开,门锁被破坏,那可能是齐白做的事。我俯下身,小铁门后是一间机房,另外有一扇铁门,关著,但是门锁显然也被破坏了。我走进了那机房,穿过它,来到了那扇门前,拉开了门,就看到一道楼梯,通向上,楼梯的尽头处,是另外一扇门。在楼梯上的那扇门上,用红漆写著一行英文字:未经许可此门不能开启。一看到了这一行英文字,我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句。我的预料没有错,这里根本不是甚么古墓,而是一幢现代化建筑物的地下层,我真的走错地方了。不论那是一幢甚么样的现代化建筑,我都没有兴趣去看个究竟,我关上了门,又穿过机房,自小铁门中弯身走出,又回到了甬道中。我将齐白的工具箱关上,提了一提,觉得相当沉重,所以仍由得它留在那里,然后,我循原路,一直向前走,来到了那个洞口,钻出去。这时候,我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到这个甬道中来,大可以从建筑物的上面下来,何必那么辛苦去挖一条地道。而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不禁哑然失笑:我要离开,也大可以从那幢建筑物上走出去,又何必回来爬行地道?我在想:人总会做点蠢事,就再爬一次地道吧。可是我立时发觉,我的心态不是那么简单,而是在潜意识中,还感到有怪异之处。一座建筑物,如果有著这样的地下层,地面上的建筑,必定十分宏伟。然而在二十九点四七的东经和北纬交界处,我绝对可以肯定数十公里之内,绝没有任何建筑物。或许是我意识之中有这样的印象,所以我才没有勇气通过建筑物走出去?我在地道口呆了片刻,决不定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再爬行一次地道,并不愉快,但我还是决定循原路出去,至少我有机会再和那三个神秘人接触,告诉他们,这不是我要来的地方。在地道中一直爬出去,电筒的光芒向前照著,愈来愈感到挖这样一条地道通到那个甬道去,多余之极!我在地道中爬行,来到了那个起点。我曾注意到那个小小的空间没有出路,我先大声叫了几声,得不到回答,我开始四面敲凿,希望找到出口,但是看来,那是一个密封的空间。这时,我不禁踌躇起来:我被禁闭在地下了。这照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要是我将尸体盗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我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觉得事情大不对劲!我觉得到一个墓室中去盗尸体,可是结果,却莫名其妙被安排进一个现代化的建筑物之中。这是无意间的差错,还是故意的安排?我不禁苦笑,事情愈来愈莫名其妙,当然,我并不恐惧,就算在这个小空间找不到出路,大不了我再向前爬,又通过地道,进入甬道,过那巨大的抽气扇,通过机房,由建筑物的地下层走上去,总不见得那建筑物也没有通路。我又仔细寻找了一会,仍然找不到出路,我有点冒火,取出了那个电钻来,将钻嘴接在一支可以拉长的杆上,开始向上钻。钻头锐利,上面的泥土和石块,纷纷落下,落了我一头一脸,不一会,钻头碰到了较坚硬的物体,我等到不再有泥石落下,抬头看去,看到有一块铁板在上面。我两足撑住了土壁,令身子向上升,一直到手可以碰到那铁板,然后,双手用力向上一顶。铁板居然一顶就开,立时就有柔和的月光射了进来。我令身子上升,直到头部可以伸出铁板,铁板上本来有些沙土盖著,但由于铁板顶开而滑了下去。我已完全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我整个人都呆了,像是在做恶梦。外面是沙漠。二十九点四七度那地方,除了沙,甚么也没有,沙形成许多沙丘,有的沙丘的斜坡上,还形成美丽的波浪级的图案,那是真正的大沙漠。如今我看出去的沙漠却有石块,还有的地方,长著很矮小的植物,甚至当我探头出来时,还有一只土拨鼠,就在我伸手可及处,睁大著眼望著我,或许由于我从地下钻出来,它将我当作它的巨型同类了!这不是我应该在的沙漠,怎么甚么都不对了?我呆了极短的时间,就跳了上来,铁板又合上,我就站在铁板上,四面看看。那一片沙漠也极大,看上去极荒凉,只有在至少一公里之外处,影影绰绰,像是有一堆建筑物,还有灯光自建筑物中透出来。我真的呆住了,我考虑到,在“昏睡”状态中,我可能被移动过。但是,我被移动了多远?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疑问,涌上心头,我不知自己是身在何处,呆了片刻之后,心想只要向有灯光的地方走去,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是在甚么地方。心中充满了疑惑,大步向前走著,一路上,惊动了不少夜间在沙漠中活动的动物,当我看到一条背部有著鲜白色花斑的蜥蜴,迅速地在沙地上爬过,我又呆住了。不必是生物学家,也可以知道这种白斑蜥蜴,它们只生活在北美洲沙漠。我用力揉了揉眼,心中只觉得好笑,一定是有甚么人在和我玩笑。但是谁会为了开玩笑,而老远地从北美洲捉了一条蜥蜴来,放在北非洲的沙漠中?我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著,同时留意著地面上的生物,不一会,我的视线,盯在一簇植物上,再也移不开,那簇植物,并不是甚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簇仙人掌。那簇仙人掌正在开花期,因为是在夜晚,盛开的花朵、花瓣全都合拢著。但是,我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仙人掌中,属于阿斯特罗非顿科的植物。这类仙人掌植物的形状很奇特,呈四角形,而并没有一般仙人掌的长刺。这一种的仙人掌植物,只生长在墨西哥的沙漠上。好了,从我自地底下冒出来至今,我不但看到了北美洲的白斑蜥蜴,而且还看到了只有墨西哥才有的仙人掌,如果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在甚么地方?我应该如何回答?答案当然应该是:在北美洲!我知道在“昏睡”期间,曾经被移动过,难道会从北非洲的沙漠,移到了北美洲来。我心中的疑惑,到了极点,一切太怪异,我只想快点到有人的地方,不论碰到甚么人,先问问他这里是甚么所在。加快脚步向前走,不多久,我就发现那一堆建筑物相当低,看来全是一层高的平房,但是却有著相当高的围墙,围墙比建筑物的本身还要高,我走近些,我看到的灯光,全是在围墙的墙头上发出来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是一座监狱。”再向前走了大约十分钟,看到了一道相当深和阔的壕沟,一直伸延著,绕著那座建筑物。在至少有三公尺深壕沟的底部,还有著许多水泥的架子,在架上,满是有刺的铁丝。壕沟离围墙有一百公尺左右。我来到沟边,我已完全可以看清,墙头上的灯光是探射灯,在缓缓转动,照著沟、墙之际的空地。这是一处防守得极其严密的地方。我在沟边站了片刻,绝没有考虑要越过沟去,沿著沟向前走,这时,我已看到在离我不远处,竖著一块巨大的告示牌。我想过去看看告示牌上写著甚么。走不了几步,来自墙头上的一道灯光,突然照向我,而且定住了不动。我还听到了一阵吆喝声。我以手遮额,向光线的来源看去,同时左手挥动著,想令发出吆喝声的人明白我没有别的用意,只不过是在一种极度意外的情形之下“迷路”了。可是那道强烈的探射灯光芒,还一直照著,我向后退,光芒仍然跟著我,这令得我十分恼怒,因为在强光的照射下,我变得甚么也看不到。同时,吆喝声还在不断传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是人家不欢迎我站在这里,这倒可以肯定,所以我转过身,向前走去。我向前一连走出了好几十步,强光照不到我了,也就在这时,忽然另外两股光芒向我射来,同时我听到了车声、犬吠声。我循声望去,看到一辆吉普车,著亮了车头灯照著我,同时,至少有四条大犬,正自车上窜下,向我冲过来。而车上则有人在呼喝著:“站住别动,狗不会伤害你,千万别动。那四头狼狗的来势很凶,一下子就窜到了我的面前,它们显然久经训练,一来到了近前,立时伏下不动,但是却一直不断发出可怕的吠叫声。我站立著不动。那绝不是受到了这四条恶狗的威胁,而是我心中想:谢天谢地,我总算可以见到人,问问他们我是在甚么地方了。车灯仍然照著我,所以,两个人向我走过来,我看不清他们的衣著和面貌,只是看得出他们的身形,十分高大,而且,手中,还持著类似自动步枪的武器。那时,我心中所想到的问题是;这堆建筑物的防卫工作,可算是天下第一,我只不过接近了它,就惹来了这样的麻烦。那两个人来到了离我不远处,我只看到他们用枪指住了我,我忍住了心中的怒意,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喝道:“你是甚么人?在这里干甚么?”他说的是英语,而且有著浓重的美国南部口音,我怔了一怔:“我迷路了。”那人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道:“迷路?”他一面喝著,一面向我走近了两步:“快离开!你可知道,刚才你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岗哨就可以向你射击?”我呆了一呆:“我一点也不知道。”那人道:“这里是军事专用区!”我道:“好,我马上离开。不过,你能告诉我,这里是甚么地方吗?”那人发起怒来,吼叫道:“是一级保密的军事机构,你想打探甚么?”我忙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我是在甚么地方,例如,甚么国家?”我这个问题才一提出来,听得另一个人道:“这个人是疯子。”那先和我讲话的一个道:“附近没有疯人院,要不要将他带回去查询一下。”那一个道:“不必了,将他赶走就算了。”那人喝道:“快转身,向前奔。”我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人的回答方式很特别,他的手部做了一下动作,我听到了枪栓拉动的声音。看来,我非遵照他的命令向前奔去不可了。我转过身,但是我仍然道:“难道你们国家的名字,也是一级机密?”那人像是忍无可忍地喝道:“快滚!”我不禁苦笑,好不容易遇上了两个人,但是他们根本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拔脚向前奔去,我一开始奔,那四头狼犬,就吠叫著。跟在我的身后,而我立刻又听到了车声,显然是那两个人驾著车,一直跟在我的后面。这时,我真是狼狈之极,简直被人当作猎物一样在向前赶著。我一直向前奔跑,至少奔出了一公里,狼犬才回去,我喘著气,停下来,转头看去,那吉普车已经回驶回去,那堆建筑物的探射灯光芒,在交叉转动。我心中充满了疑惑,狠狠踢开了一块石头,心想若不是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倒非要偷进那幢建筑物去看个究竟不可。这时我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那三个神秘人物再度出现,但是四下静寂之极,一个人也没有。我又走出了半公里,看到一大丛灌木,就倚著树丛旁的一个土堆,坐了下来。定了定神,觉得首要之务,就是弄清自己在甚么地方,我四面看看,附近看来不像有人,我心忖,只好等天亮再说。那土堆的斜度,躺著很舒服,我就躺了下来。以为我的遭遇再奇特,从这时开始到天亮的那一段时间,总可以安静地度过了。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之外,我才躺下不久,就在我身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悉索”的声响。那声音,听来像是甚么东西,正在爬挖著泥土。我心想,那当然是夜行动物所发出来的声音,不是土拨鼠,就是地鼬。我还立即想到,一般夜行动物,大都是天才黑不久就开始行动的,照这样情形看来,到天亮还会有一段时间,我大可以好好睡一觉。我这样想,爬土的声音更响,忽然传来了“砰”地一下响,就我身边极近处,有一块连著几株小灌木的土块,突然向旁,移开了一些。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一呆,不明白甚么动物有那么大的气力,而且有如此巧妙的智慧。因为那土块移开之后,现出了一个相当大的洞穴。土块分明是用来掩饰那个洞穴的,这真是怪现象,地鼬或是獾熊,会有那么高的智力?我一动也不动,只是盯著那个洞穴看。我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洞内又传来了一下声响,随著,有一个动物的头部,自洞穴中探了出来。那动物的头部,自洞中钻出来,我先看到一蓬乱而虬结在一起的黑色的毛。我心中的惊讶真是难以形容。我可以肯定,那是人的头部。这真令人惊讶,一个人为甚么会从地下冒了出来,难道他是一个穴居人?从来也未曾听说过穴居人掘地洞而住,这可能是人类学上的一个伟大发现!第十部:地球人由于自卑……我一动不动,那人的头部伸出了洞,略为转动了一下,我听到他在深深吸著气。那时,我还看不清他的脸面,只看到他的头发又长又乱,而且,胡子也很长。接著,那人的上半身也探了出来。那个洞穴并不是十分大,供一个人的头钻出来之后,已没有甚么空隙,那人的肩头,是用一种十分巧妙的角度,斜著出来的。他上半身完全出了洞穴,双手撑著地面,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我根本离得他极近,几乎伸手可及,所以,他一抬起头来,立时和我打了一个照面。他一看到了我,喉际发出了一下怪异莫名的声音,身子陡地一缩,先像是想缩回洞去,但紧接著,他已改变了主意,以我绝料想不到的快速动作,一下子就自洞中,窜了出来,几乎撞在我的身上,然后,一连打了几个滚。几乎还在滚动之中,就整个人弹了起来,向前疾奔而去。这个人的动作如此之快,他自洞中窜出,看来就像向我疾扑了过来,我向后仰了仰身子去避开他,所以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等到我再定睛向他看去之际,那人至少已奔出了十几步,奔跑速度极快,可是在奔出了十几步之后,又陡然停了下来。真是奔得快,停得也快,一停下来之后,只见他慢慢转过身,直视著我。本来我已准备去追他,所以也在站起来,两人的目光再度相遇。就在这时,我意料不到的事又发生了,那人开了口,讲了一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他道:“天,卫斯理,是你!”我真正呆住了,一个居住在地洞中的穴居人,怎么会叫得出我的名字?我张大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那人则已向我走来,一面走,一面还在四面张望,像是想弄清楚除了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我道:“只有我一个人,你是 ”我才问了一半,不等那人回答,已经看出他是甚么人了,我尖叫了起来:“天,是你!齐白?怎么一回事?你 ”那人是齐白,一点也不会错,他是齐白。虽然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打扮入时,驾著林宝基尼跑车,一手搂著一个金头发的美女,而这时候,他看来十足是一个穴居人,但是我还是认出了他是齐白,世界上两个专业的最伟大盗墓人之一。我立时又道:“这里是一个古墓的入口?”齐白现出极其苦涩的神情来:“墓?只要不是我的坟墓就好了。”我实实在在,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齐白,我不知道有多少话要对他讲,反倒变得不知讲甚么才好。齐白一把拉住了我:“进去再说。”我呆了一呆:“到哪里去?”齐白指了一指那个洞穴,我苦笑道:“怎么一回事?你住在地下?”齐白突然焦躁了起来:“土拨鼠才住在地下,我没有法子,只有这里最安全,我如果露面,就会被杀死,像单思一样。”齐白提到了单思的死,使我感到了事态严重。齐白伏下身,向地洞中钻去,一面道:“要钻进去不容易,你努力一下,可以进来。”我看著他进了地洞,也学著他,先将头钻进去,然后,斜著肩扁,吃力地挤。地道狭窄,有三四公尺长,人只好贴著泥土向前挤,然后,我跌进一个泥坑之中。那个坑勉强可以供两个人直著身子躺下来,坑顶上有两根管子伸向上,土坑中有一些罐头食物和罐装饮料。齐白先进来,他著亮了一盏电灯,所以可以看清大坑内的情形。我一进来,他就拉动了一根绳子,我听到了一下声响,猜想那是那块长著灌木的士块,又掩住了洞穴。然后,他转过头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躲藏而设计的,你来了,空气可能不够 ”齐白指著管子:“这通向上面,你感到呼吸不畅时,可以就著管口呼吸。”我又是奇讶,又是好笑:“多谢你设想周到,这里一定是不准吸烟?”齐白苦笑了一下,向我抛过来一罐啤酒,我口渴得可以,立时打开,连喝了几大口,才道:“齐白,谁要杀你?”齐白抹了一下脸:“就是杀单思的那些人。”我道:“他们是谁?”想起单思就在我身边被射杀,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齐白的面肉,抽搐了几下:“他们在追杀我,可是再也料不到,我就躲在他们的附近,他们绝料不到我躲在这里,卫,他们料不到,是不是?他们找不到我,是不是?”他一面说,一面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著。我看出他情绪激动,我将他讲的话想了一想,他说“躲在他们的附近”,那是甚么意思?在这里附近,我立时想到了那堆建筑物和那两个将我赶走的人。看到齐白这样害怕、紧张,我只好安慰他道:“找不到,当然找不到,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齐白躲在地底下,像 ”我怕伤害他的自尊心,所以没有再向下讲去,齐白声音十分苦涩:“没有甚么关系,我的确像一只土拨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对了,这里是甚么地方?”齐白陡地睁大了眼望著我,刹那之间,神情古怪之极。我问道:“你这样望著我干甚么?”齐白又“咯”地一声,吞了一口口水:“你……从一个沙井中来?”我点头:“那个沙井 ”齐白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头,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沙井在二十九点四七,三个神秘的白衣人,你被沙扯了下去,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 ”这次,轮到我打断了他的话头:“是,看来我的经历,和你经历一样,我也到过那地道,那甬道,那巨大的抽气扇,在那附近,看到了一只你遗下来的工具箱。”我一面说著,齐白脸上恐惧的神情一直在增加,他甚至挪动了身子,紧缩著,靠在地洞的一个角落。等我的话告一段落之际,齐白尖声叫了起来:“天,你没有通过那抽气扇吧?”我道:“经过了,那是一间机房,真怪,我以为我该在一座古墓中。”齐白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呻吟声来,说道:“天,你……再向前去了?”我摇头道:“没有,我想可能错了,没有必要再向前去。”齐白的反应,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直跳了起来,根本忘记了他自己是在一个地洞之内,以致他的头“砰”地一声,撞在洞顶上。他一面抚著头,一面道:“谢天谢地,你运气比我好。”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我又问道:“这里是甚么地方?”齐白定定地望著我,并不出声,这使我很恼火,我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里是甚么地方?”齐白转过头去:“我不知道。”我陡地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脸,硬转了过来,齐白怪叫了起来,我道:“齐白,别对我说谎,你像鼬鼠一样躲在这里,却不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快告诉我。”齐白用力拍开我的手:“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总可以吧。”我怒道:“为甚么?”齐白双手捧住了头,用力摇著,陡然之间抬起头来:“别问,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你也没有经过那个机房?那是你的运气,你不见得喜欢为了逃避追杀而躲在地洞中,那就别问了。”我对齐白的态度感到奇讶莫名,但是想到单思的死,和他这时的处境,我又知道事情绝不简单,我吸了一口气:“这没有用,齐白,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会见到人,他们会告诉我我在何处。”齐白喃喃地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我道:“好,我不问这个问题,我们从头开始,我不知有多少问题要问你,你 事情是从你开始的,你寄了两卷录音带给我。”齐白道:“是,寄到你手中了?我求求你,为你好,你别再问任何事!将一切全都忘掉,就像甚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对你绝对有好处,以后,再也别去想它,甚至于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