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将胡明和阿达分了开来,阿达神情骇然地看著胡明。胡明又喘了一会气,才镇定下来:“对不起,阿达。”他立时转向我:“你不知道,病毒的收藏中,有一组宝物,是他在金字塔中得来的,一个法老王用来葬他小儿子,那是无价之宝,全是黄金铸成。”我听得胡明这样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那又怎样?这组宝物在病毒处,和在齐白处,有甚么不同?”胡明的眼睁得老大:“当然不同,病毒已经老了,他死了之后,就有可能将他的全部珍藏,都捐给国家,而齐白,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就一定卖给人。”我摇头道:“你不必瞎紧张,你没听阿达说,齐白要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得到报酬?”胡明苦笑了一下:“没有甚么墓室是齐白进不去的!他一定可以完成任务。”一听得胡明这样讲,我心中陡地一动。我已经知道齐白进入了一个极其奇特的墓室,而这个墓室,是病毒叫他去的,条件极其优厚。而齐白之所以会进入那个墓室,是有三个神秘人物的要求,病毒自己不去,才委托了齐白。至于那是甚么样的墓室,我全然不知,只知道那墓室一定怪异莫名 这一点,有齐白寄给我的那两卷录音带可资证明。齐白是怎么进了那墓室的,我也不知道,齐白是不是曾邀请单思共同行事,单思在整件事中,扮演著甚么样的角色,我也不知道。整件事仍然在迷雾中,但是总知道是怎样开端的。我问阿达:“你真的离开了?”阿达苦著脸:“师父……主人叫我离去,我怎么能不走?”我用力挥了一下手:“那么,你不知道病毒要齐白去的墓室是在甚么地方?”阿达摇著头:“不知道。”阿达在惊叫了一声之后,病毒就喝令他出去,齐白在那一刹那间,定下神来。阿达不敢违抗病毒的命令,但是他实在十分不愿意,他故意走得很慢,所以在他离开之前,还听到了几句对话。齐白长长吸了一口气:“真的?”病毒道:“我甚么时候骗过你?”齐白再吸了一口气:“好,那墓室在甚么地方?”病毒道:“这三位客人,会向你详细的解释,他们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尸体。”阿达只听到这里,脚步已慢到不能再慢了,病毒发现他故意拖延,又大喝了一声:“阿达,你怎么还在?”这一声大喝,令得阿达急急打开门,离开了病毒的书房,书房之中,齐白、病毒和三个神秘客人,又说了一些甚么,阿达听不到了。这次,论到我紧张,我伸手指著阿达:“你听清楚了?病毒说‘他们要的,是那墓室中所有的尸体’?是这样说?”阿达极其肯定地道:“绝对。”我望向胡明:“有人偷入古墓去,目的只是为了偷盗尸体的?”胡明道:“当然有,看是甚么人的尸体。尸体、木乃伊,本身都极有价值。”我闷哼了一声:“病毒许给齐白的酬劳如此惊人,可想而知,病毒能在那三个神秘人物处所得的好处更甚,尸体除了学术上的价值之外,还会有甚么价值?”胡明翻著眼,答不上来。我又道:“他们用甚么东西打动了病毒的心?”胡明没有好气道:“我和你一样,甚么也不知道。”我呆了好一会,的确,这几个问题,除了病毒本人之外,似乎没有甚么人可以代为解答。我又向阿达望去:“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嚷叫著那三个人又来了?”阿达道:“是他们来到。”我道:“他们来,你为甚么害怕?”阿达的神色惊疑不定,像是不知该说好,还是不说好。我道:“你只管实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病毒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你。”阿达连喘了几口气:“我只觉得那三个人很怪,因为他们上次来过了之后……主人……也变得很怪。”我扬了扬眉,不再发问题,让阿达讲下去,阿达想了片刻:“我退出书房之后,自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又讲了些甚么。过了大约半小时,书房门打开,齐白哈哈大笑,走了出来。”齐白哈哈大笑著,走了出来,向在书房门口呆立著的阿达,作了一个鬼脸,一拳打在阿达的肩头上:“阿达,你猜我要了老头子的甚么宝物?”阿达闷哼了一声:“齐白先生,我也学会了不少盗墓的本领,可是一直没有像样干过,如果你要助手的话 ”阿达的话还没有讲完,齐白又已经大笑了起来,指著阿达:“你?不行!不但你,连老头子也不行。只有我,伟大的盗墓者齐白,才可以做得到,那是非同凡响的一次偷盗,足以名垂青史!”阿达的脾气十分好,虽然齐白那样奚落他,他还是道:“齐白先生,你总要助手的。”齐白“哈”地一声:“对,你倒提醒了我,我需要找一个人合作,嗯,全世界够资格的,也只有那个中国人了。”齐白一面说著,一面已不再理会阿达,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阿达当然知道,齐白口中提及的那个“中国人”是单思:病毒、齐白和单思,是当世最伟大的三个盗墓人。阿达自度本领不能和他们三人相提并论,自然也没有甚么话可说。齐白一走开,病毒在书房叫道:“阿达,送客人离开。”阿达一回头,那三个人已经站在门口。自始至终,那三个人的头巾一直压得很低,阿达一直未曾看清他们的脸面。他答应了一声,便领著三个来客向外走去,一面找点话来客套:“三位不在这里多住几天,要回去了?”阿达只随便问一句,三人中的一个,突然以听来十分凶狠的语气道:“回去,齐白事情办不成,谁也别想回去。”那人的声音,本来就刺耳,这时听来,更是令人不寒而栗,接著,他听到另一个人,以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低声讲了一句,刚才那人也就不再出声。阿达直到这时,才回过头来,向那三人望了一眼,那三人倒也没有甚么异状。阿达继续带著他们向外走:“齐白是第一流的盗墓人,但即使是第一流的盗墓人,有时也会失手。”还是刚才那个用凶狠声调讲话的人开口,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咕哝著,听来像是自言自语:“最好齐白能成功,不然,哲尔奋也得不到他的酬劳,哼哼,那时,他可完了。”阿达本来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这时心中更是骇然,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他将那三个人送出了大门,看著那三个人登上他们来时所乘的车子,疾驶而去。阿达一直心中惴惴,不知道齐白如果不成功,会有甚么不幸降临,他也曾用言语试探,可是他的智力和病毒相去太远,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叫病毒一瞪眼,将他的话瞪了回去。不过,据阿达说,他在暗中观察,发觉自那三个人和齐白离去之后,病毒的情绪变得很古怪,像是焦急地期待著甚么。病毒吩咐,一有齐白的消息,立时通知他。但是齐白却一直没有消息。看起来,齐白自从那次离开之后,一直没有和病毒再联络过,反倒寄了两卷录音带给我。病毒焦切地在等待齐白的消息,明知齐白曾寄过录音带给我,居然能沉得住气,不过,他听到了单思的死讯,大是震惊,原因我多少有点明白。病毒知道齐白接到任务,考虑到一个人不易完成,会去找单思,单思死了,说明齐白的工作进行得极不顺利,所以他才那样震惊。由此可知,病毒对于齐自的工作进行如何,十分紧张和关切,当然是基于那三个神秘来客许给病毒的酬劳。我将事情约莫整理出了一个头绪,和胡明商讨著,胡明也同意我的见解。然后,我问道:“那三个人,究竟许了病毒甚么好处?”胡明叹了一声:“是不是那三个人威胁他,要是齐白办不成这件事,会对他不利?”我道:“就算那三个人曾这样说过,病毒也不见得会怕,他有足够的条件,防止任何对他不利的事。”胡明道:“这就真猜不透了。”他望向阿达:“那三个人又来了?”阿达又现出惊骇的神情来:“是的,他们又来了,就在两小时前。”阿达又见到那三个人,那三个人的装束、动作,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一样。他看到那三个人由人带领著,来到了书房的门口,正以十分急促的脚步,走向书房。书房门打开,三个人走进去,阿达趁门打开的时候,向内里望了一下,看到病毒在书房之中,背负双手,急速地踱著步。在阿达的记忆之中,病毒不论碰上甚么大事,都未曾这样急躁不安。再加上阿达早就认定这三个人身分神秘,不怀好意,所以当三个人进去,书房门关上之后,他就守在书房的门口。书房的隔音设备极好,阿达在门外,动用了一些窃听的仪器,听到了一些剧烈的争吵声,愈听愈是害怕,想来想去,没有甚么人可以诉说,只有胡明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才直奔胡明的住所而来。阿达的叙述告了一段落,胡明的脸色,难看之极,冷冷地道:“你现在来找我有甚么用?我能帮忙甚么?事情的整个经过,我到现在才知道。”胡明是在怪阿达为甚么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和他提起过。我道:“阿达,照你看来,病毒是不是受著甚么胁逼?”阿达道:“我不知道,真的,那三个人是甚么路数,我完全不知道。”我望向胡明:“病毒上次和我见面,一点实话都没有说,我要再去找他。”胡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出为难的神情。我正想责备他没有用,而且,我也拟定了一套可以使病毒见我的言词。而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我听到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在问道:“有一位卫斯理先生,在不在?”胡明和阿达一听到那声音,就怔了一怔,分明那是他们的熟人。阿达立时压低声音:“糟,大师兄来了,我得躲一躲。”我还未曾明白阿达口中的“大师兄”是甚么意思,胡明已打开了书房的另一扇门,连拉带推,将阿达塞了进去,接著,他就打开了书房的门,大声道:“啊哈,是甚么使我们伟大的人物到我这里来的?”随著那过分阿谀的欢迎词,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看来极神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中年人带著一股极度的傲气,在走进来的时候,只向胡明略为点了一下头。可是一看见我,态度立时大大转变,竟然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深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这人气派非凡,但既然是他有事来找我,我乐得搭搭架子,所以我只是爱理不理地点了一下头。那人道:“卫斯理先生,我主人差我来看你 ”我冷冷地道:“你主人是谁?”胡明在一旁,像是生怕我得罪了那个人一样,抢著道:“这位是都宝先生,是最伟大的盗墓人的首传弟子。”我直到这时,才知道阿达口中的“大师兄”是甚么意思,原来这个人是病毒的大徒弟。病毒派他的大弟子来见我,一定是有要事要求我,我心中极其高兴。态度却仍然冷漠:“哦,我还以为盗墓人一定要小个子才好,容易从掘出的地道之中钻进去,哈哈。”我毫不留情地调侃,胡明的脸色发青,那身材高大的都宝,神情也很尴尬:“卫先生,主人说,上次他对你不礼貌,请你原谅。”我闷哼了一声:“如果我已成了那三头黑豹的点心,不知道你主人准备怎么补救?”都宝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自身边取出了一架小录音机来:“主人托我带来了几句话。”他说著,自顾自按下了一个掣,录音机中,传出了病毒的声音。病毒先叫了我一声:“卫先生。”在叫了我一声之后,停了好一会,像是老奸巨滑如病毒,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才好。在大约十秒之后,他的声音才继续下去,不论你要甚么酬劳,我都可以答应。请你跟都宝来,我们可以面谈。”病毒带来的话,真是只有“几句话”。这几句话中,也已表达了他对我的要求。我呆了一呆,胡明却已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卫,答应他,答应他。”我狠很瞪了他一眼,问都宝道:“我可以和他会面,但是绝不等于我会替他工作。”都宝忙道:“不要紧,不要紧,主人说,务必要请你去和他见见面。”刚才我还挖空心思想见病毒,忽然之间,情形反了过来,我不禁哈哈大笑。都宝显然不知道我为甚么发笑,只是瞪莙眼望著我。我一面笑,一面道:“好了,这就走吧。”都宝忙道:“是,是,车子就在外面。”胡明来到了我的身边,压低声音:“问他要那一组完整的黄金葬品。”我曾听他讲起过病毒所有的那一套“完整的黄金葬品”,那是一个法老王为了他夭折的儿子所制造的,据说,单是黄金的本身,重量已超过二十吨,再加上全是一系列的艺术精品,价值之高,无可估计,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三个月前,齐白也曾得到过病毒的许诺,他是不是也提出要这套陪葬品,不得而知。我这时听胡明这样提醒我,想到的倒不是这组陪葬品的价值如何,而是想到,病毒向我提供了对齐白同样的许诺,那么,他要我做的事情是甚么呢?会不会他要我做的事,就和他要齐白去做的一样?第七部:三个神秘访客他也要我去盗墓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却也不是绝无可能。我必须盘算一下,如果他真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应该如何应付。我想著,都宝一副极其热切的神情望著我:“卫先生,请你立刻走,主人好像很急于见你。”我笑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是不是那三个神秘来客在逼他?”都宝一听,陡然呆了一呆:“真是有三个客人在,也……很神秘。”我道:“神秘到甚么程度?”都宝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他们三个人,在室内……也套著头套,看不清脸面,一般来说,阿拉伯人不会这样的。”我吸了一口气,现在,我至少已经知道,那三个人的确相当神秘,而且,他们似乎有一种力量,可以使得病毒为他们做事 在将我赶了出来之后,又低声下气地派人来请我去。我没有再说甚么,点了点头,就跟著都宝走了出去。胡明送了出来,一直送我登上了病毒派来的那辆豪华得过了分的大房车。胡明看来很想跟我一起去,但是他终于只是不舍地向我挥了挥手。车子前面,除了都宝之外,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司机。那司机的驾驶技术极高,性能超越的大房车,在路上,简直像是“飞行”一样。半小时后,病毒的“皇宫”在望。车将到门前,大铁门就自动打开,车子直驶而入,在建筑物前停下。都宝跳下车,替我打开车门,一下车,就有十来个人自屋中走出来,一字排开,躬身欢迎。这十来个人高矮不一,老少不齐,装束神情也各异,看来全是病毒的徒弟。我跟著都宝进了建筑物,和上次胡明带我进来时不同,走向另一个方向,经过刻意装饰过的走廊,走廊两旁所挂著的油画,足以令得世界上任何一个油画收藏家看了心脏病发作。在走廊的尽头,是两扇精雕的桃花心木门。我已经听过阿达的叙述,知道那是病毒的书房。都宝一到门口,门就打了开来,同时,我听到病毒焦切的声音:“请进来,卫先生,请进来。”都宝站在门口,向我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经过他的身边,走进书房。才一进去,书房的门就关上了。一进了病毒的书房,我先不去打量书房的豪华布置,首先,我的视线,落向坐在一角的那三个人的身上。那三个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情形相当怪,正襟危坐,三个人一个挤一个,坐得十分接近。那张长沙发,本来是为三人坐得极其舒适而设计,但由于三个人坐得挤在一起,所以,他们三个人集中在一边,另外一半,空著。那三个人,正如阿达所说,穿著阿拉伯人的白色长袍,头上套著头套,拉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面。当我一进来,向他们望过去之后,他们也向我望了过来,我只是感到他们的头部抬了一下,在看不清脸面处,有他们的目光闪动,随即,他们就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坐著不动。病毒极其精明,我一进来,先不望向他,而去看那三个人的情形,他一定看在眼里,所以他立时道:“这三位是我的朋友,我们将要商量的事,不必瞒著他们。”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这才向病毒看去,只见他穿著十分舒服的丝质衣服,瘦小的身子,整个陷在一张银白色的天鹅绒安乐椅中,他作出了一个想站起来欢迎我的姿势,但是看得出他其实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本来,他的年纪那么老,我应该客气一下,但是我气他上次出动猎豹来驱逐我,所以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并不作声。病毒面色略变,但是随即浮起殷切的笑容,居然真的站了起来:“卫先生,请坐。”我点了点头,在他的对面坐下。这时,我可以肯定:病毒有事求我。我坐下之后,病毒也坐了下来,我向那三个一直坐著不动的人点了一下头:“你不准备向我介绍这三位朋友?”病毒怔了一怔,像是想不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立时道:“不必浪费时间了,卫先生,我讲究办事的速度,不喜欢转弯抹角。”我扬了扬眉:“好,想我做甚么事?”病毒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考虑如何开口:“齐白曾经说过,如果你参加盗墓这一行,会做得比他更好。”我闷哼了一声:“做一个比齐白更好的盗墓人,并不光荣,也不值得争取这个衔头。”听得我这样说,刹那之间,他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喃喃地说道:“不应该这样说,比齐白好,就几乎和我一样,那简直伟大!”我冷笑道:“我看不出甚么伟大之处。”病毒的神色更难看,用他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注定了我,但是没有多久,他就恢复了原状:“别讨论这些了,有一事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道:“想请你去一处地方,将那里的尸体全弄出来,酬劳,随便你要,如果你能成功。”我想得不错,他真是要我去盗墓!而且怪得很,要盗的并不是墓中的宝物,而是墓中的尸体。这真是怪异得可以。虽然我已在阿达的叙述中,知道当日病毒要齐白去做的就是这件事,但是仍然觉得极度的怪异。我吸了一口气,刚想发问,病毒已摆了摆他的手:“不能问为甚么。”我对他的这种语气,十分反感,冷冷地道:“不准问为甚么?齐白或许就因此失败。”病毒陡然震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齐白失败了?”我冷笑一声:“别以为我那么无知,不然,你也不会找我。”病毒叹了一声:“其实,不是不准问,而是问了,你也得不到答案,连我也不知道为甚么。”病毒一面说,一面向那三个人望去。我也向那三个人望去:“那么,三位,为甚么?”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发出了一种听来相当生硬艰涩的声音:“不能说。”我站了起来:“很对不起 ”一面说著,一面转向病毒:“哲尔奋先生,我从来不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我故意叫出“哲尔奋”这个名字来,是想令病毒吃惊,同时也可以让他知道我神通广大,使得他更认为我是他委托的最佳人选。果然,病毒又震动了一下,盯了我半晌,面上的皱纹在不住颤动著,过了好一会,才道:“考虑一下你可以得到的酬劳。”我伸了一个懒腰,作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病毒立时向那三个人望去,那三个人互相望了一下,看来他们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们居然都一言不发。这不禁使我感到十分狼狈。因为我虽然装出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但实际上,就算没有酬劳,我也肯答应这件事。因为一切神秘的事,全是从齐白盗墓开始。如果我也能进入这古墓之中,那么,一切疑问谜团,说不定都可以迎刃而解!那三个人不出声,态度如此坚持,我没有办法,只好又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十分不在乎,半转了一个身,向外走去。我才走了一步,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已经叫道:“请等一等。”那人讲话的声音,始终十分生硬,虽然他讲了一个“请”字,但是听起来,仍然十分生硬。我转过身来,那个人却又向病毒说话:“是不是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病毒长叹了一声:“如果在二十年之前,不,即使是在十年之前,我都不会叹这口气。”他说著,直视著那三个人:“你们何不提早实现你们对我的承诺?那么,我就可以亲自出马,不必去求别人。”在那一刹那间,我对病毒的话,真是疑惑到了极点。病毒这样说,究竟是甚么意思呢?那三个人,对他作了一些甚么承诺?为甚么如果那三个人提早实现承诺,他就可以亲自出马,不必求人?我早已在阿达处知道,齐白是病毒转聘的。病毒许给齐白的好处,是他二十间宝藏室中任何一间,那是骇人听闻之极的报酬,可以说是世界上去做一件事而能得到的最高酬劳。可是,一定要那三个人给病毒的酬劳更高,他才肯这样。那三个人对病毒的承诺又是甚么呢?正在我陷于极度的迷惑间,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已然道:“不行,我们不相信任何……人,等到你达成我们的要求之后,我们一定实行承诺。”病毒闷哼了一声:“事实上,我也一样不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真的实行诺言。”那人道:“哲尔奋先生,你只好赌一下,事实上,你即使输了,也没有甚么损失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语调变得慢了许多:“因为你根本没有甚么可以损失的。”我心中本来已经够疑惑的了,一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我心中更加疑惑,完全猜不透他们这样的对话是甚么意思。病毒又叹了一声:“这位朋友,他要先知道为甚么,你们能答应吗?”那人发出了一下听来相当怪异的声音,然后才道:“卫先生,真是不能告诉你,而且,你不知道,比知道好得多。”我坚持道:“不行。不明不白的事情,我不做。”那人的语调变得急促:“决不是不明不白,你只要进入那墓室,将里面的尸体,全部带出来就可以了。”我“哼”地一声:“连第一流的盗墓专家齐白都失败,你还说容易做?”那人又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甚么意外,真的不知道,一定有了意外,其实,只要将尸体全部带出来就行了。”他一再强调“全部尸体”,我不禁闷哼了一声:“全部,总数是多少?”那三人互望了一眼,看样子是在研究是不是应该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他们一定是在眼色中交换了意见。发言的仍然是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一共是七十四具。”七十四具尸体。我一听之下,不禁吓了老大一跳,有那么多,我真的未曾想到过。在我发怔时,病毒道:“七十四具,其实和一具一样,只要你能弄出一具尸体来,你也能将七十四具尸体弄出来。”我吸了一口气,想著病毒的话,他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去盗墓,一定要挖一条通道,进入墓室,难就是难在如何进入,既然进去了,要弄一具尸体出来和弄七十四具尸体出来,并没有甚么分别。我又望向那三个人:“好,那座古墓,在甚么地方?”我这样问,其实是表示我已经答应了,病毒显然可以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情。那三个人之一道:“不能告诉你。”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哈哈。好得很,你不告诉我那墓在甚么地方,却又想我到那墓中,去将七十四具尸体偷出来?”那人道:“没有甚么说不通,我们会带你到那个地方去。”我本来还想嘲弄他们几句,但是一听得那人这样说,我也不禁说不出话来。是的,他们如果带我去的话,何必告诉我那墓是在甚么地方?我道:“不错,说得通。”病毒大是高兴:“好啊,那你要甚么酬劳?”我道:“如果我成功了,我要全部的那一组黄金陪葬品。”病毒吸了一口气:“我早知道,唉,那是世界上最值钱的宝物。”我立时道:“我相信这三位给你的酬劳一定更值钱。”病毒略为震动了一下,才喃喃地道:“是的,那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我仍然不知道那三人许给病毒的是甚么酬劳。“不能用金钱来衡量”,那是甚么意思?世上有甚么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我没有进一步想这些,因为那和我无关,我只是向病毒道:“我不是自己要这组陪葬品,而是代胡明教授向你要的。”病毒又咕哝骂著了一句难听的话,当然是骂胡明的。我又道:“还有,对于盗墓,其实我是外行,要掘地道?需要甚么工具?你们至少应该给我那坟墓的外表描述,还是我先去实地观察一下,再考虑如何进行?如果适度的炸药爆破,是不是会损害古墓内的结构?”我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病毒皱著眉,看来不知该回答哪一个问题才好,那人已经道:“不必要,通道早已经完成了。”我一呆,一时之间,不知道那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不单是我,连病毒也出现了讶异莫名的神情来,道:“你说甚么?”那人看来像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所以不再出声,病毒若有所悟地“嗯”地一声:“对了,一定是齐白完成的,他在进入墓室之后才发生意外,那是……甚么意外?”病毒是在自言自语,我却十分紧张。因为专家如齐白,如果在进入墓室后,也会遇到意外,那么我这个外行,进了去岂不是更加危险?我既然答应了去做这件事,自然希望将这件事做好,不想遇到意外,所以我问病毒,进入一座不可测的古墓,可能遇到甚么意外?病毒摇著头:“这个问题实在不容易回答,古墓的结构,每一个民族有每一个民族的特色,迷离难测,各种各样的陷阱,全为防止盗墓而设,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跌进陷阱,而且,古代人有神秘力量,可以通过咒语,使盗墓者遭到不幸 ”他滔滔不绝地讲著,我不禁苦笑了起来:“听你这样说,我不应该去。”病毒一听得我这样讲,自知失言,神情变得极其尴尬,一时之间,连他这个超特级的老滑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我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改变主意,只不过我真的想和你研究一下如何进行。”病毒摊著手:“坦白说,我对你要去的墓室一无所知,实在不能帮助你。”我心知病毒所说的是实情,立时望向那三个人:“你们想成功,应该将那墓室的情形说出来。”那人道:“里面的情形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有极其严密的防盗设备,通道已经有了,可以直通墓室 ”那人讲到这里,忽然极不耐烦:“请别浪费时间,我们该出发了。”我坚决地道:“不行!我一定要和哲尔奋先生研究详情,我相信齐白已经进去过。”病毒眨著眼,我将收到齐白两卷录音带的内容,约略地讲出来。齐白那两卷录音带的内容,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已经介绍过了,不再重复,那两卷录音带,表示齐白当时,在一条通道中,可能是通向我将要去的那个墓室!病毒用心听著,那三个人也在听,当我讲到听到不断的玻璃碎裂声之际,那三个人不但不住互望,而且不断挪动身子,表示他们在听了我的叙述之后,感到不安。当我的叙述告一段落之际,病毒才道:“我不知道他处在一个甚么样的环境中,不断的玻璃碎裂声,这真是不可思议。”病毒想故意表示轻松,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气氛十分沉重。三人中的一个陡然叫了起来:“他可以成功,不过他背叛了我们。”我一呆:“甚么意思?”那人不回答我的话,只是不断道:“他可以成功,不过他背叛了我们。”当他不断这样讲的时候,不但声调生硬,而且那种尖锐坚硬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直到这里,我才算明白了何以齐白将那两卷录音带寄给我,而不给病毒的原因。听那人不断叫著齐白“背叛”,可想而知,齐白在进入墓室之后,不知遇到了甚么意外,那个意外使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将他要偷的尸体偷出来。那人将责骂齐白的话,足足重复了几十遍,声音愈来愈是骇人,病毒看来已有点禁受不住,叫了起来:“停口,别说了。”那人陡地住了口,病毒喘著气:“不必讨论齐白,现在,是卫先生去。”那人道:“齐白在哪里?”病毒说道:“我用尽一切可能在找他,只有天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何以我将齐白录音带的内容说出来,这三个人的反应,会如此失常。我道:“请问,你们认为导致他叛变的原因是甚么?”那人尖声叫道:“因为他卑劣。因为他是人。因为 ”我陡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因为他说得实在太过分了:“这是甚么话?我也是人。”那人突然站了起来:“卫先生,只要你遵守诺言,进了墓室之后,看到尸体,就将尸体全部都带出来,你就可以成功。”我扬眉:“何以这样肯定?”那人道:“因为齐白能进墓室,你就也能进去。”我一刻也不停,紧逼著问:“何以你知道齐白已进了墓室?看来你对那座古墓的内部情形,十分了解,为甚么?”那人的身子,又发起抖来:“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等事后才讨论。我不禁骂了起来:“放屁,如今要进古墓去的是我,不是你们,我要先知道。”那人道:“算了,你不是适当的人选。”他们一面说,一面就向外走去。我料想不到突然之间,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而他们三人,又走得十分快,一下子已经到了门口,拉开门,向外便走。我叫道:“等一等。”那三个人并没有停止,只是放慢了些,一面道:“如果你不是喜欢问那么多愚蠢的问题,只是去做,还可以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