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澈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他掏出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上面是崔始源的头像。 直接挂断。 很快地,又来电了。但是毫不留情地又被挂断了。 金希澈有些尴尬地望向韩庚,他手足无措地摆着手势,想要解释什么。 室内是空荡荡的死寂,崔始源的铃声却再次突兀地响起来。 金希澈使劲儿用拇指滑下接听键,“喂。”能够听出他的声音里使劲儿压抑的愤怒,“什么事儿?” 原本是笃定的毫不拖泥带水的口吻。接听电话时他的神色逐渐发黑,像是一团乌云翻滚着在上面聚拢了。到最后变成一句妥协的“好,我马上回去。” 韩庚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金希澈的声音在发抖。 金希澈放下电话拿起外套就匆匆出门了,外面的夜色像是打翻一瓶墨水般浓稠的化不开,昏黄的路灯从顶端给整个世界撒下细碎的金色粉末。在这样逼仄的夜景下,金希澈不知道连闯了多少个红绿灯。 他心烦意乱地打着方向盘,车厢里回应的一直是崔始源的话,“二十分钟内给我回来。否则我就找人强***奸了李晟敏,或者,我去强***奸李晟敏。” 金希澈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崔始源真敢。 金希澈每天都在这样担惊受怕的心情下活着,在前方的路上,无法预测崔始源会给他投下一枚什么样的炸弹。他和崔始源是系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身体里流淌的是与生俱来的相同的血液。 崔始源每次看到金希澈为了他中途开溜、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独占欲的享受感就膨胀得越蓬松,像一团发酵的面,表面大大小小的气孔里飘出着麦芽糖的腥甜味。 这次,崔始源半躺在沙发上,一副看热闹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金希澈。 “你以后能不能别闹了?”金希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窝火。 “你可以选择不回来。少假惺惺的了,李晟敏他妈的就是被操死了跟你有关系么……”“啪”的一声,五个手指印浮现在崔始源的左脸上,他剩下的半截激动的话硬生生的憋在了嘴里。 金希澈红着眼,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崔始源在僵硬了一秒后,立刻又轻轻地笑起来,“你就是贱。你连我都打,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对你掏心掏肺的了?谁你都可以打,但是,打我,就是你傻逼了。”从侧面看,他的半边脸上像是趴着五只肿胀的虫子。 他的话像一只锥子敲击着金希澈的心脏,每说一个字,钝痛都更沉重一分。“你以后不要再牵扯他们的事儿了……你到底能不能,安定下来?” 巨大的乳白色灯光从他们的头顶倾泻而下,金希澈仰脸看着崔始源,一字一句地说。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跟你没关系。平心而论,这几年你管过我吗?从今年开始到现在,我总共见过你几次?” “你是还嫌自己做的孽不够多吗?” “说到作孽……”崔始源的手慢慢抚摸上金希澈的脸,他用食指摩擦着金希澈光滑的肌肤,“谁有希澈哥你做的多呢?你敢说,李东海的死,跟你没关系吗?哥……说实话,现在我看见你这张脸心里都害怕得发麻……你这张脸长得是真好看,平心而论,活这二十年没见过比你长得好看的了。但是,一看到你,脑海浮现的四个字儿就是——蛇,蝎,心,肠……” 金希澈斜着眼瞪着身旁冷静得可怕的人,他一偏头张嘴使劲儿咬住崔始源的手指。他发狠的双眼像两道黑色闪电般锋利。 “咬呀!咬死我吧!今天你咬不死我我就干***死你!”崔始源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打雷的巨响。 半夜金起范回来的时候先看到地上有零零星星散落一地的衣服,深蓝色警***服像夜幕中闪亮的探照灯一样刺眼地躺在地板上。 随视线望去是熟悉的小麦肤色的健壮的背部。崔始源骑在金希澈身上,听见声响他半裸着上身回过头,金希澈尴尬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怎么样?正好一起来?”崔始源轻佻的声音浮躁地跳动在空气中。 金希澈没有勇气,而崔始源却看见了。金起范丢下的一个他一辈子都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眼神。 像是看到了满地蚯蚓卯足劲儿往泥土里钻、交错着扭动身躯的样子。 或许一开始崔始源就该意识到这个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 这是第一次——金希澈在打完他后没有妥协地心疼地问“疼吗?” 要怎么描述那种心脏上的刺痛感呢?就是用一只钩子挑起心脏表层的嫩肉,往外拉,拉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肉线。那种明明只有一个受力点却让整具身躯都疼痛至死的触觉。 而在金希澈放着如干枯洞穴黑暗的眼神、不耐烦地说出“你要做就快点儿做完,我还有事儿”时。 他语气里的嫌弃感迅速生出一把怨念的剪刀,将那根透明的绷紧到极限的肉线,“啪”地剪断了。 血和肉,模糊成一片。 [03] “晟敏啊。我明天要去外面拍摄一个电视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曺圭贤不爱叫他“晟敏哥”了,而是换成李晟敏。 李晟敏躺在曺圭贤的肚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漫画书,哗啦啦地翻动书页,“你去呗!” “可能……这一两个月都不能回来了……” “啊?为什么?”李晟敏的手指突然僵硬在书角。 “这是整个剧组的要求,这次的投资方和导演都挺大腕儿的,不能得罪。”曺圭贤抬手摸摸李晟敏皱成纸团的一张脸,“放心吧以后总有机会的……我们在一起的机会还有很多……” 李晟敏的脸立刻阴下来,一个翻身躺到枕头上,背对着曺圭贤,“随便。那你明天走的时候动静小点儿,我要睡懒觉。” 不知怎么的,曺圭贤从李晟敏侧身的背影里读出了一丝落寞感。 他伸出双臂环着李晟敏的腰,把心脏的位置紧紧贴住那人的背,“就几十天。不长的……” 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李晟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过了很久的时间,久到曺圭贤都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前面飘来的幽幽的李晟敏的声音,“别这么说,你越这样,我越舍不得放你走……” 第二天清晨,曺圭贤凭着脑海中的生物钟醒了过来,他不敢订闹钟,怕吵醒李晟敏。 李晟敏又不老实了,头竟然又枕到了自己肚子上。 曺圭贤立起上身,小心翼翼地把李晟敏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他还真是睡得很嗨。从小到大,李晟敏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无论刮风下雨地震洪水,他都能无视一切自然灾害睡得风生水起。 小学时曺圭贤就和李晟敏在一张大床上睡觉。他们房间的那张大床和墙之间有一条说粗不粗说细不细的缝隙,有次晚上曺圭贤睡觉不老实就滚到了缝隙里——他那时长得又瘦又小。摔醒后曺圭贤就扯着嗓子大哭,硬是哭了五分钟才把李晟敏哭醒。后来李晟敏把曺圭贤捞上来俩人才继续美美地去睡了。第二天曺圭贤用他的虫子眼瞪了李晟敏一整天。 曺圭贤拿起李晟敏的右手,握到自己手心里。他轻轻抚摸李晟敏的无名指,“你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听着门子被关上的“吱呀”声,李晟敏才睁开眼,两行热泪迫不及待地从眼眶流出,像热气腾腾的泉水。 他躺在床上,隐忍地抽泣,肩膀一直在剧烈地抖动。压抑了一个雪山的委屈,终于在这个时刻崩塌为融化的泪水。 曺圭贤再不走,他就真的当着他的面要哭出来了。 [04] 李晟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曺圭贤拖着行李箱的身影化成一个虚无缥缈的点,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内。他有种曺圭贤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生活的感觉。 右手的无名指被他抚摸过的地方,灼烫地燃烧起来。【九】[01] 曺圭贤的保姆车里被查出藏***毒的当晚,他就直接被警***察带进局子里去了。 当晚上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子莫名被警***察拦下来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天,磨磨蹭蹭的,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所以曺圭贤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但是看到他们从车子的后备箱中取出一千克冰毒的时候,巨多的量还是让自己打了个寒颤。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想让自己死? 由于曺圭贤以前有过吸***毒的历史,掺和上以前的事儿,这个案子就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了。 不过反正曺圭贤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比起原来的恐惧慌乱,现在的他倒是镇定得很。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动荡,这里都只能是密不透风的阴牢。 带着死亡气息的、地狱般的阴牢。 唯一遗憾的就是——本来以为熬过这两个月很快就又能见到李晟敏了,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卡在这个地方。这两个月来,李晟敏都没见过曺圭贤。每次从片场回来曺圭贤都累得要死要活,一般就是倒头就睡。白天在片场的时候偶尔会给李晟敏发短信。但说的都是“今天我在山上拍爆破戏,好累啊。”“今天剧组的盒饭超级好吃:-D”之类的话。 真的好想他。 [02] 有句话叫否极泰来。曺圭贤不知道用来形容自己算不算合适。 在局***子里的几天倒没有什么人刻意去为难自己。生活得倒也很平静,只不过是另类的平静罢了。但是就是这种平静,死寂得不像话,才更让人从心底产生恐惧。 他有时候侥幸地想,是不是这次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儿?坏事来的多了,到尽头了,是不是好运就真的该来了? 大部分时间,曺圭贤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活受罪,倒不是因为自己吃多少苦。他每天都在偷偷想着,李晟敏会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又进了局子。 就像是在落日的夕阳下,你在如血海浪漂浮的沙滩上赤脚走路,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向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到藏在暗处的螃蟹钳子,在散发着腐臭鱼腥气的海水里,把脚划烂。 曺圭贤就是度日如年地担惊受怕。 昨天沈昌珉倒是来看过自己,从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这几天为了自己的事儿肯定没少奔波辛苦。他原来多骄傲一人啊,什么时候允许自己蓬头垢面过。 沈昌珉抽根烟,吞云吐雾了老半天,才往水泥地上弹弹烟灰,“你在里面好好待着,等着过几天哥救你出来。” “滚。我是你哥。”曺圭贤有些好笑地说。 “JB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有的没的。”沈昌珉狠劲儿剜一眼曺圭贤,“你别这样看我,我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晟敏哥过的好着呢,有担心他的功夫还不如多想想自己怎么从这地儿出去。” 曺圭贤抢走沈昌珉手中的烟,“我说真的。他在外面必须好好的!有什么困难你得照顾李晟敏。” “呀西,你啰嗦不罗嗦,我不跟你瞎逼逼了,我先走了啊。”说着沈昌珉就站起身拍拍裤子。 “嗯。”曺圭贤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 沈昌珉最听不了曺圭贤这样,因为,曺圭贤那样的语气只会让自己感觉,他在奋力过得不好。 于是,沈昌珉下定决心头也不扭地走了。 在他的一只腿迈出大门时,他突然扭头看着曺圭贤,说了句,“这辈子你要是出不来了,我也就犯点儿事儿过来陪着你……” 然后他装作没有看到曺圭贤眼角使劲隐忍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真的走了。 曺圭贤,你忘了吗?李晟敏其实一直是咱们几个人中最坚强的。他不会有事儿的。你在害怕什么呢? 有天下午,他抱腿坐在沾满灰尘的角落里发呆,恰好听到外面小警***察若有若无的议论声。 A:“听说这次来的曺圭贤,啧啧。他哥为了救他,碰不少壁呀。” B:“唉。本来他犯的量不是太严重,怪只怪他得罪的人门路太硬,上面都交代了一定要重视这个案子……我看那个叫什么李晟敏的这次难了……” C:“那可不是难吗?听说他为了找人疏通关系都跟人睡了……唉,怕是就算这样也没什么用啊。看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越变越下贱了呢。” D:“昨天我还看见他哥跟着那个叫什么沈昌珉的人来了,在门口推推拖拖的,非不进去,最后还是沈昌珉一个人进去了。” …… [03] 沈昌珉。你骗我。 李晟敏过得不好…… 你说你要照顾他的,你说的,你说的…… 他这样,比让我死还难受。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曺圭贤就像是以病态的姿势倒在了一片茂密的玉米地里,成群的蝗虫嗜啃着胸口上的肉,穿透心脏。腐烂成一片。 [04] 有些秘密注定是不能见光的,就像是藏在大地与水泥砖头缝隙间的昆虫,在砖头被掀开强光照射的一瞬间,它们就簇拥着爬向更加阴暗的角落。 曺圭贤的有些秘密就属于这种。 可是,李晟敏却了解他的这些秘密的真实面目。 在李东海出事儿的那天,曺圭贤拥抱他的胳膊是烫伤的,他看到了,但是没敢问。他不敢深入了解曺圭贤在外面遭了什么罪。所以他只能装没看见,只能装不知道。 曺圭贤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解释自己和XIUMIN没有关系,都是误会。李晟敏在黑暗里流泪,在心底默默地感动。两个人的关系,只要牵扯到第三个人,就会越来越乱。所以,李晟敏才没有当面跟他闹。 曺圭贤离开的那一天,他以为李晟敏熟睡着,其实他说的那些话李晟敏都听到了。不管过了多少年,李晟敏想到那天曺圭贤的话,心底里都是一片柔软。他一直记得,曺圭贤说,“你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李晟敏知道了那些他本不该知道的秘密,他越来越沉溺在曺圭贤带给他的强烈到窒息的感情。 不能见光的东西见了光,这是有悖天理的。 这会毁了他们。 但李晟敏始终没有料到的是,会有人成为他们死亡之路上的祭祀品。 那个孩子——也就见过他两次吧。就这么突然不在了,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 前几天他在帮曺圭贤跑案子的时候,崔始源约他出来见过面。崔始源说,你别白费心思了,早有人想整死曺圭贤了。前面没有行动,都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这是命中注定的,怎么忙活也是白忙。 李晟敏面容疲惫,眼睛密布血丝,但整个人却被包裹地成熟大气多了,他不屑地松松西装领带,“再忙活也是我的事儿,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曺圭贤弄出来。” 那是崔始源第一次觉得李晟敏很陌生,很不简单。他糊涂了,他不知道哪个李晟敏才是真正的李晟敏。以前看到的李晟敏都是站在曺圭贤身后的,文静乖巧的李晟敏;现在,出落在面前的却是心机重重的男人。 经过这件事儿后李晟敏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崔始源在搞鬼了。 崔始源竟然狠心到牺牲XIUMIN来警告李晟敏。 李晟敏是看着XIUMIN倒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花盆直直落下,砸在男孩的头顶。年轻的朝气蓬勃的男孩当场毙命。 那天的场景李晟敏一辈子也忘不了,连同李东海跳楼的回忆,一起深深地嵌在脑海里。 从那天后,李晟敏就快崩溃了。心底处的阴暗悄然滋生,注入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血液。他一闭眼,脑中就一幕一幕滚动着浮现李东海跳楼和XIUMIN死去的景象,就像是“循环播放”键被按下了。 每次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他眼前惊鸿一瞥的不是李东海就是XIUMIN,随即就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血液里,快要浮肿了。 沈昌珉是知道李晟敏曾经患有过PTSD,有严重的自杀倾向。看着近几天越来越焦躁不安的李晟敏,他内心是极度害怕的。 所以某天傍晚回到家,沈昌珉看到李晟敏拿起水果刀犹犹豫豫的时候,想都不想地一把抢过了。李晟敏却笑了,“你干嘛呀昌珉?” 就像是孩子一样简单的笑。 沈昌珉更加困惑了,他结结巴巴地问,“晟敏哥……你……你要干嘛……” “我要给圭贤削苹果吃呀!他最爱吃了……对了,今天圭贤放学没跟你一起回来?” 沈昌珉从那时起才知道李晟敏的病又复发了,PTSD的伴随症状其中有一条就是会忘记不想记起的回忆。 李晟敏的回忆停留在他们上学的美好日子里。他选择性地遗忘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颠沛流离。当天晚上沈昌珉抱着被子哭了一宿,李东海死后他没这么难过,曺圭贤进去后他也没这么难过。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李晟敏有时候又是正常的,他还是会不停地往外跑找人托关系。一次次碰壁后,再振作精神,重新去找新的门路。 回到家以后,就是穿着白色的大Tee抱着腿靠着落地窗,看着日落渐变到黑夜,默默发呆。也不说话,也不笑。 像一座寂静的大理石雕塑。 [05] 曺圭贤再次见到崔始源的时候,是在审讯室。在监***狱里想见个人还能在审讯室里,崔始源还真的是神通广大。 崔始源递给曺圭贤一根烟,曺圭贤就只是眼直勾勾地盯着看,也不吭。 崔始源似乎早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然地收回手,“你在里面李晟敏就不担心吗?” “你专门来就是跟我说这个?”曺圭贤的下巴上长出浅浅的一圈青色胡渣,看上去更加放荡不羁了,就像是前不久走的朋克烟熏路线一样的风格。 “当然不是。我来是跟你聊聊……你不在的日子,外面发生了什么。” “用不着你这逼嘴瞎说。” “哦?你不想知道吗?”崔始源身体倾斜地向前一点儿,“XIUMIN啊,那个叫XIUMIIN的小男孩儿,死了……” 曺圭贤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最坏的一直在发生,还有什么是好怕的呢? “是死在李晟敏面前的。” “什么?”曺圭贤激动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差点儿带翻。 “你冷静点儿,刚才还没反应呢这会子反应这么大。你就是败在太容易激动了……” 曺圭贤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他红着双眼发狠地说,“你个畜生,你他妈就是在折磨李晟敏!想下手尽管从我这儿下啊!弄死我啊!逼玩意儿非牵扯到李晟敏!” “我记得你原来的私生活也是挺糜烂的吧,就算和李晟敏在一起时也和XIUMIN纠缠,早他妈的快把李晟敏折磨死了,这次的事儿算个什么。”崔始源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戳到人的痛处,他能清清楚楚看到每个人的弱点,当然也包括金希澈的。 曺圭贤颓然地滑到椅子上,嘴里喃喃着,“是呀……我也是……” 崔始源笑着立直身子,曺圭贤的反应完全掌握在手里,他换了种更加阴沉的语调,“这才是开始。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死!” “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早跟你说过金希澈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你以为你们的事儿都是谁做的?” “别怨我,我做的事儿,跟他都不能比。谁都没他狠。” “……” 这些崔始源轻描淡写地的话像是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剌着曺圭贤的心脏。 “李赫宰怎么死的?车祸吗?你们真的以为是意外吗?告诉你吧……”崔始源故意在紧要关头停顿了下,再看到曺圭贤藏不住惊恐的表情后,他轻蔑地笑了笑,“他就是金希澈派人撞死的。” “还有李东海,他最无辜了……金希澈真的是很喜欢他这个弟弟,但没办法,还是下手了。李东海跳楼是因为金希澈偷偷买通医生换了他的药,那药能让人产生幻觉,长期吃会患忧郁症。就为这个,他还往里面砸了一栋江南区的别墅。不过,能用钱办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况且,那是为了金在中,他多疼金在中那弟弟呀。只有李东海死了,金在中才能和郑允浩在一起。对了,金在中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前儿他在郑允浩那公司捅了多大一窟窿,金在中也狠着呢。他要郑允浩这个人,都不惜郑允浩去恨他,他只要郑允浩。” “哼。姓金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金起范也是一装逼货。不知道上了他多少回了,还在我这儿装清高。金希澈干那事儿,金起范可没少给他出谋划策。” “曺圭贤,你记得你当年是怎么回事儿吗?”最后,崔始源站起来,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轻蔑的笑容。 “你当年被捅了一刀,不是怎么都查不出是谁干的吗?现在我就告诉你,谁指使的,那件事跟金希澈倒是真没一丝关系,纯粹就是金俊秀他爸干的。就是你赫宰哥青梅竹马的朋友,金俊秀,家里人干的……怎么样?恨吗?恨也没有用。因为你已经没机会出去了。” “金家呀。在韩国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抵挡得了。他们决定的事儿就没有其他人能改。”崔始源死命盯着曺圭贤,像是要把他的魂勾出来。 无数的记忆碎片铺天盖地地像雪花一样砸过来,不敢置信地,曺圭贤在心中慢腾腾地把它们拼接起来,他断断续续地,试着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和金希澈……和金俊秀金在中他们……就是一事儿的?你们老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嗯。”崔始源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后,接着说,“不过金俊秀倒是干干净净的。他爸不想让他沾那些血腥。况且,以金俊秀那性子,打死他也不能够干出对不起李赫宰的事儿。但是,朴有天可以。朴有天就不是他们家亲生的,他是被领养的。金俊秀他爹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不但能领好PARK的事儿,还能代替金俊秀。” “告诉你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别最后你们全死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死,这多可笑。不过这也就你一个明白人了,你没有机会再告诉别人了。”崔始源站起身,打打屁股上的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扭过头,“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金希澈、金起范、还有我,我们仨的爹,金在中他爹,金俊秀他爹,他们都是金家的种。” [06] 上个世纪起,金家就是首尔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了。几十年时间长河的冲刷下,金家庞大的血统分支,也在一点点地根深蒂固。外界看来,似乎总有一层包裹着官商、黑白、亦正亦邪的薄纱笼罩在金家庞大的官邸之外,把金家衬托得愈发神秘。 作为金家的长子,金之凡没有依赖父亲的势力,十几岁时就白手起家开始创立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超乎常人的天赋使他很快在商业林立的首尔站稳脚跟,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后来他与商业伙伴的女儿结婚,成功育下大儿子,取名金希澈。四年后,妻子又为他生下二儿子,金起范。 有哪只猫不偷腥的?金之凡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叫崔始源。崔始源一出生便被送到了金家,至于他的母亲就一概不知了,而金家对外界宣告的却是崔始源是领养的小孩。 金希澈从小就拥有一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貌,特别是他那双摄人魂魄的大眼睛。他性格张扬跋扈,有时还有点儿蛮横不讲理,可是唯独对两个弟弟却是疼爱有加,百般谦让。 神秘的府邸深宅之中,还是产生了兄弟间不伦之恋的情愫。 从小,金希澈就和崔始源好的分不开。他们俩在樱花树下浪漫的时候,远处却总站着一个空落落的金起范。 无论什么东西,金希澈都能让给金起范。可是唯独崔始源这个人不行。所以金希澈总是觉得亏欠了金起范,便想方设法地在其他方面对他好。 年少轻狂的日子里,崔始源和金希澈也像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他们穿着校服在樱花树下亲吻,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去逛首尔最繁华的商场。 崔始源一直记得,金希澈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警察。金希澈当年考上警校时他又哭又笑的,哭是因为不能常见到金希澈了,笑是因为金希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那时,金希澈每星期放学的下午,崔始源就翘课去他们学校门口等他。 那时的崔始源,也是很纯真的呢。干净得像张散发着树木清香的白纸。 随着年龄增长,崔始源渐渐发现金希澈变了。是朝着坏的方向越陷越深,在污泥沼泽里摸爬滚打,再也干净不起来。 金希澈的事业心太强。为了家族利益甚至可以置感情于不顾。而且他越来越过分,私下干得违法犯罪的勾当越来越多。 作为长子,他辅助金之凡在商场和官场上叱咤风云。在整个韩国的黑白两道,金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金希澈开赌场、走***私***毒***品、非法洗钱……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得到的利益也越来越多,因为金家的势力,没有人敢去压他的风头,所以这些年他才会越来越猖獗。 为了扩张金家势力,他才会做出那些血性罪恶的勾当。首先瞄准的就是李家。所以,李赫宰就是金家迈出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金家的次子金之城的独子就是金在中。金在中从小就宠命优渥,生长道路一帆风顺,还十五岁时就进了演艺圈,成为风靡全球的世界名模。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除了郑允浩。没有品尝过失败的他,怎么样也要把郑允浩抢过来。 可是,他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想方设法破坏郑家产业,然后将郑家公司据为己有。所以,他私下也给郑允浩捅了不少篓子。他去偷***公司的计划书、破坏合作公司的合作关系,给郑家带来巨大的财务漏洞。 刚开始郑允浩对金在中是完全相信的。倒不是因为郑允浩喜欢金在中;相反地,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金在中,所以他对金在中的感情付出是心存愧疚的。那时,郑允浩根本没有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怪事儿是金在中干的。 直到金在中动静越来越大,郑允浩才开始怀疑他,对他加强戒备。 金在中不想再搀和金家商场上的事儿的时候是在李东海死以后了。郑允浩每天都靠巨大的工作压力来麻痹自己,生活方式简直不像个正常人,他看的心里太难受,所以才决定不再陷害他了。他太爱郑允浩了。 金在中死都不愿再搀和郑家公司的事儿,金之城拿他也没办法。后来,金之城开始找金希澈帮忙。 金之夜是金家老幺,就是金俊秀的亲生父亲,朴有天的养父,也是PARK的老大。打从一开始,金之夜就没打算让金俊秀沾上血腥;他对金俊秀没有强硬要求,并不代表他会允许金俊秀去破坏他的生意。 朴有天十四岁的时候就成了PARK少主,金之夜那时就在背后辅佐。PARK阻断李家运货路线,在阴里明里跟他们作对。 PARK的每件罪恶金俊秀但凡知道的,就去通信给李赫宰。有次为了阻止朴有天偷袭李家运货船只,金俊秀甚至还冲他开过一枪。金之夜知道后特别生气,为此禁足金俊秀一个月。 朴有天和李晟敏去法国生活的三年里,金俊秀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金之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等朴有天回来后,金俊秀才活得像个人。他们的感情终于开始清晰明了了。 而目睹了金俊秀这几年的变动后,金之凡总算才答应他不再干涉李家。 金家家族。从出生起,他们的人生就注定鲜血淋漓了。鲜血,是别人的;淋漓,才是自己的。 金家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蟒蛇,在密不透风的树叶堆下面缓缓爬着,蓄势待发,一圈一圈把猎物缠得越来越紧,尖嘴利牙分泌出有毒的液体,注射入猎物的肉中。 猎物,终于要窒息死亡了。 没有预兆吗? ——不。 是你没有听到原先森林里蟒蛇簌簌爬过滚动树叶的声音。 【最终章】[01] 金希澈都不知道韩庚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就那样一走了之了。 就像夏季的一场磅礴大雨,突然地来,噼里啪啦地把整个世界拉入湿润中。等到太阳一出来,水份被全部蒸发,没有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