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把手举起给秀儿瞧,秀儿瞧见那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可还是血肉模糊,眼里的泪流的更急,情急之下寻不到包扎的东西,拿出一块帕子给弟弟包着:“这都流血了还没事。” 见秀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帕子上,张有才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很欢喜,还想对姐姐说没事,石大爷已经挤进来,一把拉住秀儿:“你没事吧?我听说了,吓的要死。” 石大爷说完才瞧见旁边的张有才,见小舅子手上有伤,石大爷又急忙道:“舅舅这是怎么回事?哎,想来是救了你姐姐,你是我们的恩人啊。” 见丈夫说话都语无伦次了,秀儿忙道:“快别说这些,寻到医生没有,最好是跌打医,总要先包一下,还有,等回去了要人好好地给阿弟补补。” “寻到了寻到了。”说话是绿丫,方才一团混乱,绿丫的心是既悬在榛子那头,又悬在秀儿这头,还怕自己的孩子们被人这么一挤也出什么事,真是忙的不知该做什么。好一会儿才随众人先把榛子扶回孝棚,又让杨婆子瞧好自己的孩子,转身又要过来瞧秀儿,正好见下人迎了个跌打医过来,急忙又带跌打医来到这边,听到秀儿说话,绿丫连声应着。 那跌打医见这乱哄哄的,眉不由皱一下:“不是说有位奶奶伤了,怎么?” “那几位奶奶都好着呢,先帮我瞧瞧我这弟弟到底怎样了?”绿丫瞧见张有才那伤口,也不由从心里抖一下,那跌打医还当绿丫是仆妇之流,眉就皱起:“总要先瞧了几位奶奶,然后再来瞧这小哥,毕竟奶奶们的贵体要紧。你这样当差,你家奶奶要晓得了,会不要你。” “我就是这家的奶奶,哪是什么当差的,要你治你就快些治,啰嗦什么呢?”秀儿的声音提高一些,那跌打医瞧了瞧,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让张有才就地坐下,给他瞧了伤口,唔了一声:“不过是点小伤,几日就好了,把这药拿回去,洒在上面就好。” 听的不过是小伤,秀儿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还没站起身,就听到老张婆的声音:“你们瞧见我儿子了吗?” 老张婆的声音透着焦急,张有才忙扬声道:“娘,我在这。”老张婆听的儿子声音,又见旁边是秀儿等人,急忙上前,瞧见儿子那眼泪就往下流:“我听说你被刺伤了,心都快掉了,好在你还没事。” “我们都没事,张婶子,你别担心。”秀儿劝着老张婆,老张婆那眼泪还是止不住,张有才又急忙劝,绿丫见这是他们一家子在说话,也不需要自己,起身悄悄退出,从此以后,秀儿就有自己的家人疼惜,再不用自己操心挂念,虽然这是很平常的事,该为秀儿高兴,可是绿丫眼里竟有泪。 “你没事吧,我去瞧了孩子,却不见你,还当你有什么事,吓死我了。”绿丫正在心里感伤,听到丈夫的声音就把眼里的泪擦掉,抬头对他笑:“我没事,真的没事,孩子们都安置好了。再说我离的远,怎么会有事?凶徒呢,我只瞧见抓住了,还不晓得审没审出来?” 张谆细细地看着妻子,确认她是真的没事才笑了:“你没事就好,我只顾得上往孝棚里寻,结果都没找到你,倒瞧见岳母和孩子们了,容儿还撒娇要抱。我问她娘去哪了,她一问三不知,还是丫鬟说你出去了,想是去瞧秀儿。等我到了秀儿那边,还是没寻到你,担心还有凶徒,哪晓得瞧见你时,你在这哭。” “我这是高兴呢,高兴秀儿有家人陪着了。”绿丫把眼里的泪擦掉一些,对丈夫露出笑,张谆抬手把妻子的脸抬起,绿丫被丈夫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别过脸去:“这么些人呢,你做什么?” 张谆用手紧紧把捧住妻子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看见你没事,我放心了,你不晓得方才我有多担心,担心你出事,担心……” 绿丫眼中又有泪,急忙用袖子把泪擦掉,对张谆笑着说:“我没事,我还要和你过一辈子呢,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张谆嗯了一声,可是眼还是没从妻子脸上离开,那一瞬间的惊慌,只有当初知道绿丫被千面娇娘劫持时可比。那时张谆就发誓,不会让妻子再遇到危险,可人算不如天算。 绿丫被张谆瞧的不好意思了,低头道:“你还不去忙你的去,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安定下来。”张谆嗯了一声,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绿丫推他一下:“赶紧走吧,你当榛子每年给你六七千两的银子,是让你来瞧着我一动不动的。” “没有了你,再多的银子都不成。”张谆没被绿丫推走,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绿丫的脸登时就红到耳根,抬头瞧丈夫一眼:“好了,你都瞧过了,就赶紧走吧。早些把那凶徒后面的人给抓起来。” 张谆应了,又深深地瞧妻子一眼,这才转身离去。绿丫瞧着丈夫的背影,喜悦开始漫上心,这种喜悦不能对外人说,还有这红彤彤的脸也不能见人,绿丫在这稍微等了会儿,觉得脸上红色快要褪去,这才往孝棚里来。 此时孝棚内没有方才那么混乱,秀儿也回到孝棚,正在那和榛子说话,孩子们被统一安置在一个角落,都在那睁大眼瞧着。几个女客在那小声议论,瞧见绿丫进来,容儿已经张开双手,撒娇要抱:“娘,你方才去哪了?说你去寻秀儿姨姨,可秀儿姨姨也回来了。” 绿丫走到角落把容儿抱一下才道:“乖,娘这会儿不就回来了。等会儿可以走的时候,你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走。”小全哥已经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脯:“娘您放心,我一定把弟弟妹妹护好。” 锦儿哧地笑了一声:“可是今儿是我舅舅护住我们的,没看见你。”小全哥的嘴不由嘟起,容儿要给哥哥帮忙,绿丫伸手打小全哥一下:“都多大了,还和妹妹们争,你们乖乖待着,不许乱跑,我去瞧瞧你们秀儿姨姨。” 孩子们都乖乖点头,绿丫这才走到秀儿和榛子跟前,仔细瞧了瞧榛子才道:“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这脸色都没变过,倒是我,吓的哭了一场。” 榛子对绿丫点一点头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连累你们了,为我担惊受怕的。”绿丫哼了一声:“是啊,你不晓得,方才我吓的心都要跳出来,赶紧给我压惊。” “张奶奶说话好生风趣,方才还吓倒了,这会儿就和人说说笑笑,不过还是秦三奶奶强,竟还又奠了一杯酒才进了孝棚,脸色都没变。”旁边的女客议论了几句,心慢慢安下,也能跟着说几句笑话,榛子淡淡一笑才道:“这种无赖,做生意难免遇到,倒是累你们受惊,太不该了。” “能遇点事也好,免得以后全没了见识。”见榛子还能说笑,也就有人巴结地说,绿丫和秀儿相视一笑,有丫鬟走进孝棚:“地方上的官儿来了,说把这人锁进去呢,三爷方才已经问得了一份口供,这会儿在和地方官说话呢,听着,像是背后有人指使。” 没人指使才怪呢,榛子笑了笑就道:“和三爷说我知道了,还有,告诉三爷,我没事。”丫鬟抿唇笑了:“方才三爷还有些不好意思问呢,这会儿,奴婢就去说,只怕还能多得些赏钱。”说着丫鬟就走出去,绿丫和秀儿往榛子面上瞧去,榛子的脸不由一红,转过身不理他们。 把凶徒锁走,又拿了秦清问出的那份口供,这边的客人也就陆续回去。绿丫和秀儿听到榛子在那吩咐管家,等回京后,挨次往那些人家送压惊的礼物,绿丫就故意道:“哎呀,这会儿可还没见着秦三爷来问问呢。” 榛子回身瞧绿丫一眼就道:“你就会取笑我。”秀儿也在旁边笑:“果然要遇到些事,才晓得……”秀儿话没说完,就听到孝棚外传来秦清的声音:“还有人吗?” 这明知故问的,秀儿扬声道:“秦三爷,没人了,我们啊,也该带上孩子们走了。”绿丫已经去把容儿抱起,锦儿也抱了弟弟,小全哥牵了弟弟在背后,瞧见绿丫和秀儿带着孩子们出来,秦清的脸不由一红,对绿丫和秀儿拱手道:“方才的事,实在是……” 秀儿已经笑了:“别和我们说,要去和秦三奶奶说,她啊,已经等了你许久。”这话让绿丫也咕咕唧唧地笑了,秦清面上更红了,秀儿和绿丫走到马车面前,回头望去,孝棚前已经没有了秦清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坐上马车回家。 石大爷是陪秀儿一起回去,张谆已经来到马车前对绿丫道:“这还有些别事,我要等会儿才能回去,你一路上要小心。”绿丫还没说话,秀儿已经掀起马车的帘子,对张谆笑着道:“我们这么些人呢,回城不过七八里地,你担心什么?” 被说破心事,张谆脸上更红,石大爷已经道:“张兄放心,定不会让你的家眷失了半根毫毛。”张谆对石大爷打了一拱,石大爷也就放好帘子,绿丫对丈夫笑了笑,张谆瞧着这行马车离去,转身小裘掌柜就上前:“你说,谁这样胆大呢?” 那个凶徒秦清已经问过了,确实是上一任的地主,当初榛子买地时候,价格也不低,也不是强买,因这风水不错,原本只要十五两银子一亩的墓地,被那凶徒足足要了三十两,榛子也给了银子,怎么这会儿又要杀人? 张谆心里已经有了指使的人,听到小裘掌柜的问话就笑了:“这些事,自有官家去问,我们还是把这里收拾起来。”小裘掌柜往张谆面上望了眼,这才凑到张谆耳边:“其实呢,都猜到,只怕是……” 说着小裘掌柜把张谆的手拉过来,写了个沈字,张谆轻咳一声,什么都没说,小裘掌柜忍不住拍下张谆的胸:“张大掌柜果然和原来不一样了。现在想来,果真要服。”说完小裘掌柜就往另一边去,张谆也没问小裘掌柜服的是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就往别处去。 榛子和秦清收拾完这里的一切,赶回京时已到关城门的时候,听到城门在背后关上,榛子才长出了一口气。秦清握住她的手:“以后能安心睡着了?”榛子对丈夫一笑:“有你在身边,什么时候不能安心睡?” 秦清笑了,榛子靠在丈夫肩上,秦清感觉到妻子的依赖才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背后的人一个也别想跑,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以势压人?” “定北侯府的三公子?不是说定北侯府已经是空壳子了?”榛子故意相问,秦清笑了,这笑容瞧在榛子眼里,竟有几分调皮:“定北侯府再是空壳子,也是很多人惹不起的。再说了,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 榛子嗯了一声,秦清摸着妻子的头发,榛子突然道:“还不晓得婆婆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样发作呢。” 秦清笑了一声就道:“你放心,不会的,娘就算再发作,也不会发作到你面前。”其实榛子是真心不怕定北侯夫人的发作,可是得到丈夫的保证还是很高兴,能这样信赖一个人,其实还是很好很好的。 到了家早有定北侯府的人等在那里,见了榛子和秦清下车,那人就急忙迎上前:“三爷三奶奶安,太太听说了,担心的不得了,特地派小的来问问情形,还带了些药材来。” 秦清让人扶了榛子进去才对管家娘子道:“我晓得了,这会儿我就跟你回去侯府给娘问安。” “那三奶奶呢?”管家娘子来的目的,可是为了把榛子也带回去,秦清怎不明白,笑容并没到达眼底:“三奶奶受了惊,需要歇息,还是我去吧。” 管家娘子啊了一声,秦清已经重新上车:“再晚的话,就宵禁了。”管家娘子只得跟在后面。 秦清一进侯府,定北侯就迎上前:“你回来做什么?你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你这会儿不该在家里陪媳妇才对吗?哪有跑回来的道理?” “爹娘也会担心儿子,儿子这才赶回来。”秦清一句话就把定北侯的怒火给消了,他把声音压低一些:“你娘已经怒了好久,说别家府里的儿媳们,捆一块也没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秦清对父亲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就往定北侯夫人的上房来,丫鬟打起帘子,秦清刚走进去,就见定北侯夫人坐在那垂泪。秦清上前行礼,定北侯夫人瞧见自己儿子那泪落的更凶:“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该陪你那个最好的儿媳?” 这气,只怕定北侯夫人已经从那次定北侯太夫人训斥时就压着的了。秦清起身站在自己娘身边:“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晓得娘担心,自然也要回来先和娘问安。” 这一句就把定北侯夫人的怒气给消了不少,她让儿子坐下:“我晓得我不该怪你,可是……” 秦清已经握住自己娘的手安慰:“娘要说什么,儿子明白,可是夫妻,是祸福与共的。” 祸福与共也不是这样的,定北侯夫人还要继续反对,秦清看着自己的娘,声音还是那样平静,但话里的意思不容拒绝:“娘,儿子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第129章 缉凶 秦清的声音并不高,定北侯夫人看着儿子,秦清的眼神十分坚定,这种坚定让定北侯夫人叹气,接着定北侯夫人道:“我也晓得,说也白说,这些年来,三奶奶和你之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可是我只是个疼儿子的娘。” 秦清屈膝半跪下来:“娘的心,儿子十分明白,儿子已经,实实在在长大了。”这话让定北侯夫人再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既如此,你今日可受到什么惊吓?” “没有,娘,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说儿子,就连孩子们都只稍微受到一点惊吓,并没有哭。娘,”秦清一声声唤娘,让定北侯夫人闭了下眼,接着就点头:“以后你们行事,要记得我们俩老,千万不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之不孝。娘,儿子记得这话的。”秦清的话让定北侯夫人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早该随他们去,早该放手,而不是还心有不甘。 秦清把娘的手握的更紧,心里长舒一口气,从此之后,娘就真的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娶妻生子的人,不再是孩子了。 “谁在外头?”门外传来很小的一声,这让秦清皱眉扬声去问,接着帘子掀起,一个婆子走进来:“太太,老太太那边遣人来问了,说三爷可受到惊吓。” 见定北侯夫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秦清忙道:“祖母疼儿子也是平常事,娘,儿子会去和祖母说。或者,我们一起去。”此刻定北侯夫人只觉得儿子十二分的贴心,就着秦清的搀扶站起来:“好,我们一起去。” 看见两母子走进来,定北侯太夫人唇边闪过一抹笑,问过秦清详情,也就让秦清回去。定北侯夫人却没有离开,定北侯太夫人看着儿媳,过了许久才道:“媳妇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婆婆的话儿媳记住了。”定北侯太夫人竖着耳朵细细地听,这回却没听出有什么不甘,于是淡淡一笑,定北侯夫人也笑了,放下吧,彻底放下吧。 定北侯府再破落,对普通人来说,也是惹不起的人,秦清夫妻在坟上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听说竟传到皇帝耳里,天子震怒,朗朗乾坤,哪能任由人刺杀官宦妻儿?下令彻查。 这消息让小沈觉得自家完了,这样的事,哪是普通人能扭转的?沈大掌柜倒有几分清明,见儿子失魂落魄就道:“做什么这样?要知道,这件事我们并没出头,送银子的人也好,出主意的人也好,都不是我们。” “爹,这是抄家的罪名啊,柳家那边?”小沈已经带着哭腔,沈大掌柜冷哼一声:“不成器的东西,柳家那边可有真凭实据,来往的话,谁会没有来往?再说了,那个去做这件事的,也未必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小沈还要再说话,小厮已经进来:“老爷,柳三爷来了。”柳三爷这会儿来,为的是什么,想都能想到,沈大掌柜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不见,就说我们不在。” 小厮应是出去,小沈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每次都强迫不了,接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喧哗声,然后柳三爷跑进来,对沈家父子俩说:“现在事儿闹大了,别想着你们父子也能落个好,那种什么都要往我头上载的主意,别打。” 小沈脸色已经苍白,沈大掌柜眉一皱,就用眼神示意小厮们退出去,接着沈大掌柜对柳三爷道:“先坐下吧。这样的大事,谁不是能脱身就脱身?” 柳三爷哪是能听得进道理的人?听到沈大掌柜这明显想要开脱的话,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就道:“怎么,你是一家子老小,我就是一个人了?告诉你,我的爱妾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我还想等孩子叫爹呢。这件事,我顶多就是个谋划,那些银子可都是你家拿出的,别想着跑。” 这样的无赖,小沈在心里着急,当初就不该这样做,沈大掌柜脸上依旧笑眯眯,但心里的厌恶感更重了,这个柳三爷,果然志大才疏,既然都曾决定要把榛子给杀了,那现在多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沈见自己爹的脸色不好瞧,心里还在抖,沈大掌柜已经让人准备酒菜,和柳三爷喝上几杯。柳三爷虽然愚笨了些,可还是有一点小聪明,怕沈家父子在酒菜里下药,并不肯动筷子,沈大掌柜脸上笑着,先动了筷子又喝了酒,柳三爷这才敢动筷子。 酒菜自然是没事的,柳三爷不由吃喝了个醉饱,沈大掌柜又拿出一包银子:“这件事你出的力多,现在这样,你先出外躲避一段时日,你爹娘那里自然是没有银子的,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花。” 柳三爷见了银子,双眼不由放光,也不客气一声就把银子收下:“就是为的这件事,你放心,我出去躲上几个月,到时候再回来。”说完柳三爷连声告辞都不说,就带着银子离去。 “爹,为何要给他银子,还有这事到底怎么处理?”小沈看不懂自己爹的所为,奇怪地问。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我没让人送他,况且快到年底了,这京城里,有些人要寻过年的银子。”沈大掌柜坐在那淡淡地说。 “爹的意思,是要借那些人的手,可是这……”做不到怎么办?小沈的心还是很忐忑,沈大掌柜毫不在意地说:“这会儿天晚了,他一个醉鬼带了这么些银子出来,哪是能逃过的,明儿啊,我们就听他的信。” 柳三爷出了沈家,此时醉的深了,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就倒在街边呼呼大睡。这临到晚间,出来寻道路的人不少,有个小贼早盯上柳三爷,见他醉醺醺的,一路尾随而行,等见到柳三爷倒在路边呼呼大睡。这小贼心里暗喜,悄悄走过去,往柳三爷腰里一摸,摸到硬硬的一包,这么多的银子,小贼心里已经欢喜,伸手去解绳子要把银包拿下。 偏生柳三爷此时又翻了个身,那银包就被压在身下,小贼着急,仗着柳三爷醉的很了,推柳三爷一下就去拿银包。 柳三爷睡了一小会儿,已经觉得有些舒服,被推一下就半睁开眼,本以为是家里丫鬟来服侍自己,谁知竟是个小贼要偷自己的东西,登时就叫起来,小贼已快得手,见柳三爷叫起来,拿着银包就要跑。 柳三爷伸手一抓就抓小贼,嘴里就叫有贼,小贼的脚被抓住,又舍不得那些银子,踢了柳三爷一脚想挣脱,可是柳三爷怎么都没放手。此时听到有人叫有贼,巡夜的就跑过来,小贼看见巡夜的,更加想跑。 柳三爷见到巡夜的,想起自己做的事情,也翻身想跑,两人这一跑,巡夜的倒惊讶,为何这喊捉贼的和这贼都跑,既然如此巡夜的也就跟上去追。 柳三爷酒后腿软,几步就被巡夜的追上,那小贼倒跑的快,可是也不料巡夜的跑的更快,直到跑出一条街巡夜的才抓住小贼。这小贼急忙道:“这些是方才得来的,全给你们,放了我吧。” 巡夜的见小贼递上的银包数目不少,再想想柳三爷的打扮,想来是富家公子,到时赏钱肯定更多,哪肯要这些,哼了一声:“还不快些跟我去见苦主。”就抓住小贼往那边走。 柳三爷正坐在地上,巡夜的见他醉的深了,正让人给他喝水,等追到小贼的那个抓着小贼过来,口里在说:“苦主在这,还有这些银子。” 柳三爷醉里也有些分不清,还当说的小贼是苦主,还当自己的事已经发作,登时吓的大哭起来:“我不想做的,是他们逼我做的,我哪敢去杀人。” 柳三爷一哭出声,巡夜的个个都被吓住,等听到柳三爷的话,登时觉得有些尴尬,有老成些的商量几句,已经问道:“他们要你去杀谁?” “杀杜氏,不不,是秦三奶奶,我不想的,真的不想,我只想教训下杜氏,没想到要杀了她。”这些日子以来,这件事谁不晓得,听到柳三爷说出这话,巡夜的登时大喜,没想到天上竟掉下这么个大功劳来,此时也不想抓小贼了,毕竟小贼一瞧就是个寻道路做生活的。 抓小贼的那个巡夜从小贼手里一把抢过银包:“贼脏在此,念你初犯,回去吧。”小贼本还想细听,见自己被放立即对巡夜的拱了拱手,一溜烟跑了。 几个巡夜的已经用链子把柳三爷锁起来,他此时醉的很,正好套话,一路上有人在那问,柳三爷是知无不答,沈家父子自然也被供出来,等到了衙门,巡夜的先把文书叫起来,让他拿笔记了,这才往里面报。 这件事,因为被刺杀人的身份,是件大案,官虽睡了,听到抓到真凶,也十分欢喜,急忙起来穿衣坐堂,又把柳三爷问了一遍。柳三爷此时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想不回答,可是这官作势要打,况且已经有了一份亲供,柳三爷也只得把方才的话再说了一番,只求免打。 官问清楚了,让柳三爷把口供画了押,就给柳三爷上了枷,送进牢里,连夜往上峰处写了表章,又怕沈家父子知道了跑掉。天一亮就让人去抓沈家父子。 沈大掌柜本想等着人来报柳三爷的死讯,谁知却涌进几个衙役,话还没说一句,就被衙役锁住,沈大掌柜登时怪叫起来:“我家做了什么事?” “买凶杀人的事发了,你还想着有个好,还真瞧不出你有这个胆量。”衙役回答着就去锁小沈,小沈的眼瞪大,叫一声爹,想再抱怨的话也抱怨不出来。 此时内院里的女人们也知道了,听的家主要被抓走,就跟塌了天一样,一个个从里面出来,哭哭啼啼,只问怎么办?小沈娘子还算有些劈着,害怕到时案子断了,要抄家,忙的叮嘱自己的丫鬟,赶紧去把一些要紧的东西藏好,还有往自己娘家送一些。 小沈娘子这样做了,沈大掌柜的太太去世已久,房里都是些妾室,那些妾急忙回屋,把那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趁小沈娘子不注意时,有几个悄悄溜走。 小沈娘子把那些东西都藏好了,这才想起自己公公的那些妾,还想让人把她们都看好了,免得跑掉,就听丫鬟来报,说这些姨娘们跑的只剩下几个。小沈娘子不由骂几句这些人都是些水性杨花的,又把藏不尽的东西拿出几两银子来,让人送到衙门里去,瞧瞧沈大掌柜父子。 沈大掌柜父子被锁到衙门里时,正遇上柳老爷也被锁了来,柳老爷此时和平日全不一样,在那大骂自己的儿子是逆子,又说这样败家儿子就该死了算了。 官任由他们骂着,各自对了口词,晓得柳老爷并不知情,况且柳家那边也收拾了些银子送来,也就先让柳老爷回家。沈家父子立即收监,此案还要等送呈天子,最后定夺。 柳老爷得脱了身,匆匆回家,一进家门就见自己爱妾扑来,哭哭啼啼,说柳太太把儿子抱走,到现在都没还来。柳老爷这两年最疼的就是这个老来子,听了这话就急忙往太太的上房赶,刚走到上房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一个丫鬟往外乱跑:“快请医生,四爷被花生卡住了。” 柳老爷听的这话,登时只觉得腿都软了,匆匆进到上房,柳太太正抱着那孩子在摇,嘴里还在叫儿,那孩子已被花生卡的白眼直翻。柳老爷上前一步抢过儿子,伸手想进孩子嘴里掏出花生,可是哪有半点效用,等不到医生来时,那孩子一缕童魂,已经飘然离去。 柳老爷见老来子没了,伤心气愤自不必说,柳太太就是要这个孩子的命,见这孩子果真没了,面上还做个戚容:“这孩子闹着要吃花生,我说弄碎了给他,谁知他趁我眼不见,就把花生塞进嘴里,全是……” “我的儿啊!”那妾也奔进房里,瞧见自己儿子没了,登时软在那里大哭起来。柳老爷听的爱妾伤心,又见柳太太还在那装模作样,一脚就踹到老妻胸口:“全是娶你不着,什么都不懂,还养出那么个儿子,现在又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柳太太也是有脾气的,见自己丈夫凶神恶煞,也叫喊起来:“明明是你宠妾灭妻,你还这样对我,要杀了我,我就和你对命。”见他们老夫妻撕打起来,那妾只抱着孩子在那哀哀地哭,听到柳太太说一个孽子死了也就死了。妾的心更痛起来,见到旁边还有把掸帚,拿起就往柳太太身上打,发疯般喊:“我杀了你,杀了你。” 柳太太还在和柳老爷撕扯,不料这妾又上前帮忙,双拳难敌四手,大哭起来,边哭边骂,哭自己命苦。下人们见主人们打起来,没有法子,只有去请柳大爷夫妻。 柳大爷夫妻早已听的外面人议论,家里出了这样的人,虽然已经分家,但还是觉得脸怪红的,等又听到柳老爷这边的下人来报那边打的不亦乐乎,这弟弟可以不认,爹娘是不得不认的,嘴里连叫晦气,还是坐车去到柳老爷那边劝解。 到的这边,见柳太太已经被柳老爷和那妾室打的脸上全是抓痕,身上的衣衫也差不多被扯破,柳老爷想是打的累了,坐在地上喘气,那妾哭一声儿,就在那往柳太太身上打一拳。 瞧见儿子来了,柳太太急忙扑上去:“儿啊,你爹宠妾灭妻,我过不下去了。”柳大奶奶本就是来瞧热闹,此时瞧见这样,心里不由连声称快,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番别的神情:“婆婆快休说了,这小叔的丧事……” “什么小叔,我没生过这个孩子,哪是你们的小叔。”呵斥过了儿媳,柳太太又抓住儿子,要他把那妾赶走,要把那小孩给扔了。见自己老妻如此,柳老爷又要爬起来打骂,柳大爷只觉得头大如斗,好容易让自己媳妇把娘带走,又劝住柳老爷,又让人来给那小孩子办丧事。 等柳大爷把这边的事料理清楚,这才问柳老爷柳三爷到底如何,柳老爷此时深恨儿子,哪里说的出来什么好话,还要把老妻休了,把爱妾扶正,免得她仗着正室地位,欺压别人。 这种糊涂话柳大爷自不会听,好容易哄住柳老爷,把这孩子的丧事办掉,中间还不忘拿了几两银子去牢里,免得自己弟弟吃苦。等这些事都办完,这个案子的结文也来了,沈大掌柜和柳三爷勾搭为奸,因一点琐事就要杀人,实为恶人,和那凶徒一样,明年秋诀。小沈不知劝诫父亲,虽子不能举父,却也不能免罪,着流放三千里。 沈家家产抄没入官,能得妻儿不被没入官,已算今上仁慈,网开一面了。柳老爷夫妻养儿不教,念柳老爷年老,只着家产抄没入官,免罚。 这案子一结,柳沈两家都来了如狼似虎的衙役,把柳沈两家的人都赶出去,那些家产全都被抄没。柳老爷这边不似沈家那头还有防备,房中东西全被抄没。柳大爷到了此时,也只得捏着鼻子把爹娘请回家住着,至于柳老爷的爱妾,柳大爷出面给了那妾二十两银子,让她自回娘家。 那妾见柳家现在这样,柳老爷再不能当家做主,想着在嫡长子手心讨生活只怕还不如在柳太太手里讨生活,也就对着柳老爷哭了几声,拿了那二十两银子回娘家自己嫁人不提。 小沈娘子在那骂天咒地,收拾起儿女回了娘家,好在还藏了些东西,不至生活无着,比起原先来却差了很多,偏偏大女儿的婆家听的这信,也来退了婚事,小沈娘子跟觉是个晴天霹雳,现在却不能去和那边闹腾,只得咬牙切齿忍了这事。 “瞧瞧,这人,就是亏心事不能做多,当年柳家是何等风光,就说沈家,如果安分守己的,不也是好好一家富户?现在家业四散,还要去吃一刀。”朱太太和绿丫说起,忍不住十分感慨。 “婶子说的是,柳家当初就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下人也就罢了,可是妹夫他,却是正正经经的骨血亲人。”绿丫不好提起翠儿,只有拿吴二爷出来做比。 “是啊,所以我让女婿给柳太太送了一百两银子,这人没有银子傍身,那可怎么得了?再说也不是我说,柳大奶奶虽不是那样十分刻薄的,可也只能让柳老爷两老得个温饱罢了。” 朱太太的话让绿丫一笑:“婶子这话有心了。” “什么有心了,不过还是记得他家总算待我有几分好处。”朱太太抿唇一笑就压低声音:“这话,我也只能说给你听,女婿那日去的时候,回来只是叹气,我让女儿去问他。才晓得柳太太现在落魄了,可还是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口口声声全是别人害的,还有运道不好。要说害,那么小的孩子她也能下手?要说庶子谁都不喜欢,可毕竟是条人命。” 柳太太不这样才奇怪呢,绿丫又和朱太太说几句闲话,也就告辞回去。还想着等过几日去翠儿坟上和她说这个好消息,刚走进家门就见秀儿笑眯眯地迎上来:“哎,你在朱家说些什么呢?这会儿才回来,我啊,有事求你呢。” “什么事要求我?”绿丫挽住秀儿的手走进屋里,秀儿坐下才道:“江南那边,已经有回信了,说同意把女儿许配给阿弟。我想着,给阿弟办的风风光光的,可你也知道,这些事我从没办过,想来求你好好问问。” 绿丫说了声恭喜才道:“这事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求周嫂子,她最熟这些。” “不一样的!”秀儿摇头,绿丫想了想才笑了:“是不一样,哎,要不你去求榛子。”秀儿往绿丫肋下掐了下:“榛子这些日子要忙着做别的,我才不好去,哎,你别逗我了,赶紧的,我可是要你男人给我做媒人的。” 绿丫见秀儿急了,这才笑着应了,又和秀儿说了些办喜事要准备的东西,秀儿也就自己回家。绿丫拿起方才和秀儿商量时记下的那些东西,脸上不由露出笑。 “在瞧什么呢?”张谆的声音响起,接着把那张纸从绿丫手上拿过来,仔细瞧瞧就笑了:“这是谁家要娶媳妇了?难道说你要给小全哥定亲,说来,锦儿确实不错,也是青梅竹马,我觉得,小全哥也是愿意的。” 绿丫捶丈夫几下:“什么啊,小全哥才……”绿丫本想说小全哥才多大,随即就愣住,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快十岁了,不小了 ,的确该定亲了。 “这日子,怎么就过的那么快?”张谆见绿丫用手撑住额头就笑了:“不光是小全哥,容儿都不小了,那日小裘掌柜寻我喝酒,话里还透出意思,想把容儿求做儿媳呢。” 绿丫瞧向丈夫,嗯了一声:“难怪我觉得你老了,没以前那么俊美了。”张谆用手摸下下巴,摸到胡子就摇头:“果真吗?”绿丫不由放声笑了,笑完对张谆道:“等挑个日子,我们去给翠儿姐姐上柱香吧。” 这样的喜事,当然是要给人上香告慰的,张谆点头,接着就瞧向妻子:“我真的没以前那么俊美了?”绿丫忍住笑,用手捏住丈夫的耳朵:“假的假的,你还是那样俊美,不过呢,这俊美,只许我瞧见,别人不许。”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三章,基本就是各自交代下结局,主要是鉴于我不爱写番外的习惯。☆、第130章 张谆笑了:“只许你瞧见,那下回,要不要我蒙面出门?”绿丫先是微微错愕,接着就笑了,点头道:“那好,你蒙面出门,那人人都当你是来抢铺子的。”见妻子大笑,张谆轻轻一拉,就把妻子搂在怀里,绿丫已经笑的软倒在丈夫怀里,闻着丈夫身上的味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杨婆子带着容儿过来,见小柳条和个小丫头坐在门口,见杨婆子走过来,小柳条忙上前迎着杨婆子,又摆手道:“太太先领小姐去园子里玩玩,爷和奶奶在屋里说话呢。” 杨婆子哦了一声就了然笑了,牵着容儿往外走:“阿婆见那棵梅花在打花苞,我们去瞧瞧。”容儿的小眉头皱紧:“阿婆,可是我还想给爹瞧瞧我做的荷包。” “我们容儿最乖了,等会儿再去给你爹瞧,这会儿,先去瞧梅花。”杨婆子哄着孙女,脸上笑容不变,女儿女婿恩爱,这是最好不过的事,还去想别的做什么? 嗯,也许该想想,小全哥啊,容儿啊,都要嫁娶什么样的人,等以后自己就可以抱重孙子了,想着牙牙学语白白胖胖的重孙子,杨婆子脸上笑的越发开心喜悦,自己啊,也扎扎实实享了那么多年晚福,够了。 “翠儿姐姐,现在你可以在地下安心了。那个害你的人,已经被定了处斩,再多的银子也救不回来了。”绿丫把一张纸钱扔在盆里,见化成灰,然后消失,在那喃喃地道。 “翠儿她,确实是个好孩子。”老张婆也跟着她们前来祭拜,听到绿丫的话那泪就忍不住下来:“当初,其实我要阻止,翠儿也不会被……” 再被屈三爷糟蹋一回,以女儿身被卖,去了主人家,也能多被看待些,可是就算真是女儿身去了主人家,又怎样呢?过不得几年还不是一样被卖?秀儿蹲在绿丫身边,翠儿,挣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没挣出来。 老张婆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纸钱烧化,绿丫和秀儿站起身,抬头看向天,仿佛能瞧见翠儿在天边微微的笑,像当初头一回见面时一样。在这世上,还有我记得你,一直都记得。也不算白来一趟。 绿丫转身,和秀儿一起往马车那边走去,老张婆又回头瞧了眼翠儿的墓,就跟在她们后面,也许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些,秀儿过了会儿道:“还要让媒人带了聘礼往江南去呢,张婶子,你觉得,谁做媒人好?” 老张婆上了车,故意想了想才道:“这一客不烦二主,就是小张哥了,这大掌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