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爷应是走出去,刚走出周太监的宅子,下台阶的时候整个人就往下滚,关门的小宦官瞧见了,哧地从鼻子里笑出一声,扑通一声把两扇门关上。柳家的小厮急忙上前来扶柳三爷,柳三爷被小厮搀扶上了马车这才回神过来,这三万银子没了,要打点总是要银子,到底要从哪里生出银子来?虽然已经是三月天,可柳三爷并不感到一丝暖和,只是把衣衫裹紧,在那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瞧这大钟,这时辰,怎么就这么准?”秀儿和绿丫两人围着大钟啧啧称赞,榛子在旁瞧着笑,外洋来的货源在榛子冥思苦想下,现在已经想出解决方法,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生意了。 秀儿瞧了一遍才道:“这大钟是不错,可是不能送人,不然送终送终,多难听啊。”绿丫听了这话就瞧着秀儿:“你不时候我还没想到有这茬,不过呢,我们也可以不用说这是送钟,只说这是外洋来的新鲜玩意儿就好。” 榛子点头:“绿丫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也是满口的生意经了,不过张掌柜要去广州,这一趟少说也有半年,到时你可别……”绿丫打榛子胳膊一下:“你也来打趣我,我们啊,早已是老夫老妻了,还惦记着那些别的呃,再说这边还要孩子们呢。”榛子咳嗽一声:“你想那去了,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万一你不在身边,张掌柜在外娶个什么两头大呢?要晓得,广州那边的商人和我们这边的习气不大一样,那边是把多娶几房当做荣耀的事来提的。” “他敢,敢的话我就打断他两条腿。”绿丫的话让秀儿笑的直不起腰:“这还是那个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绿丫?还打断他两条腿。”绿丫的脸不由一红:“我这可不是顺口说的,女人在家操持家务也十分劳累,哪有男人在外赚钱就只想着在外头自己快活,想不到家里的人?” 三个人说笑一阵,有人来请秀儿去给自家主人梳妆,秀儿也就带上小荷,收拾好了东西坐轿而去,榛子和绿丫也各自上轿回家。绿丫刚下了轿,婆子就迎上来:“奶奶,魏奶奶来了,这会儿在上房坐着呢。” 绿丫急忙往上房去,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魏娘子的笑声:“我说张奶奶,你还是这么忙,今儿我一过来,竟扑了个空。”绿丫快步上前给魏娘子行礼:“魏嫂子寒碜我呢,什么忙,不过是去随便逛逛。魏嫂子您是没空不登门的,我想着,只怕是来发侄女的喜帖。” 魏娘子也快四十的人了,精神还好,上一年她儿子娶了媳妇,现在儿媳有了喜,今年女儿也要出阁,魏娘子更加欢喜:“你一猜就猜着,就是这件事。我不舍得你侄女这么早嫁,可女儿家,迟嫁早嫁还是一样嫁。也只有多给她备些嫁妆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各自重新坐好,绿丫让人端上茶来才道:“这当娘的心,我是明白的,多些嫁妆,也好。” “好什么啊。”魏娘子还是那样快言快语,喝了一口茶就把茶杯放下:“这回你侄女操办婚事,你魏大哥说,把公公婆婆接来,也好让他们瞧瞧这京城的繁华,谁知就是这嫁妆出了事。我不是给你侄女备了四匹大红金缎,谁知我婆婆就说了,这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妆就备些粗家伙,马桶梳妆台这些就够了,这样的料子,还是给她拿回去,让她孙子娶媳妇,还说那才是魏家的根。我听的差点气死,她大孙子是魏家的根,难道我生的儿子女儿就不姓魏了不成?我没理她,你魏大哥也没理她。” 魏娘子抱怨一通,绿丫忙安慰了她,又道:“褚家嫂子,我们平常也见过的,那是个和善人。”魏家女儿嫁的就是褚家儿子,魏娘子晓得这是绿丫安慰自己的话,急忙道:“就算不是个和善人,这就隔了一条街,真要欺负起来,难道我们还赶不过去?我当初嫁你魏大哥的时候,就是图他人好,离的也近。还有不用回去乡下和公婆一起住,不然有个婆婆在上头,那才叫哭都哭不出来呢。” 两人说一番闲话,魏娘子放下贴子,也就婉拒绿丫要留自己吃饭的打算,匆匆离开。绿丫送走魏娘子,开始给张谆收拾行李,这一去,就要半年,虽然知道路上有人照顾,到那也有人接待,可是这颗心啊,还没等他离开,就开始牵挂在他身上了。 想着绿丫就呸自己一下,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岂不要人笑话。但是,怎么能不牵挂?毕竟两人从成亲以后,就再没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你放心,我这一去,一定规规矩矩的。”张谆已经回来,进屋见妻子在那拿着件衣衫发愣,就上前笑着说。绿丫回头瞧他一眼才道:“我才不担心这个,我一直信你的,只是在想,听说广东地面,地气湿热,你去了那里,水土不服会生病的。”张谆搂一下妻子的肩:“所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里也要好好的。” 绿丫点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丈夫的腰,把脸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张谆拍一下妻子的头,虽没上路,但心里已经有对妻子的相思了。 送走张谆,三月二十七是魏家大姑娘的喜日子,绿丫一早就过去,在魏家吃过午饭回来,用了两杯酒觉得头有些发晕,在轿子里打瞌睡。正在朦朦胧胧中听到小柳条的声音:“奶奶,妈妈让人来报信,说柳三奶奶在家等着您,您不如去王姑姑那坐会儿,等她走了再回去。” 柳三奶奶?两人差不多是没有交情的,不过最近柳家的事绿丫也听说了一二,送进宫里的那批料子有问题,不但没收到钱,还赔进去不少,现在柳家在那筹钱填这个坑呢。柳大奶奶借机发难,说与其大家都饿死,倒不如趁这会儿把家分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听了这话,柳老爷差点没被气死,柳大奶奶却寸步不让,必要分家。柳大奶奶的娘家人也来帮腔,说这事全是柳三爷惹出来的祸,爹娘罢了,可这兄弟侄儿不能陪着一起死,还是趁早分家吧。 这会儿柳家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柳三奶奶来寻自己做什么?小柳条也不晓得,只是道:“横竖我觉着,她们家要来,绝没有什么好事,奶奶,您还是先去王姑姑那坐会儿,让妈妈打发她走了算了。” 绿丫这会儿也觉得头晕的厉害,去秀儿那坐会儿也是好主意,让轿子往秀儿那边去,下了轿就见铺子里出来一个男人,绿丫的脚步不由停下,店开在这里,有个男客出入也不奇怪,可这周围的人都晓得,这间铺子专门卖女人家的东西,即便有男人想给自己的姐姐妹妹妻子置办点胭脂水粉,都会让小厮代劳,而不是亲自上门。 可这男人,瞧着三十来岁,打扮也不像是个下人,倒有些奇怪。等他走了,绿丫这才走进铺子里,见秀儿在收拾货,坐到她身边就伏在她背上:“方才那个人是谁呢?谁家男人也不会来买东西啊。”秀儿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了才摸下绿丫的脸:“今儿喝了好几杯吧?瞧这脸红的,想是怕回家熏到容儿,就不怕在我这熏到锦儿?进去里面躺躺吧,我给你做醒酒汤来。” 绿丫把秀儿的手拨开:“问你话呢。”秀儿笑了:“这喝点酒,倒闹脾气了,这人来过好几次了,说家里姐姐妹妹多,所以要好好地选胭脂水粉。我也没空去管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横竖有银子赚就是。” 绿丫有些失望地嘟囔了声无趣,就进里面雅室歇息,这一倒下去,就睡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醒来时日头都偏西了,起身瞧瞧床边的那个大钟,打个哈欠时锦儿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手里还端了碗汤:“姨,这是我给你做的醒酒汤。” 绿丫接过汤,赞了锦儿一声真乖,就把那汤一饮而尽,锦儿还瞪圆大眼睛瞧着她:“好喝吗?” “当然好喝,我们锦儿做的呢。”秀儿已经掀起帘子靠在那对锦儿道:“好意思说,不过就是加了瓢水,就说这是你做的,羞不羞?” 锦儿这些年的安稳日子过下来,身上渐渐多了些活泼,头一歪就道:“可是加了瓢水也是帮忙了啊。”说完还转向绿丫:“姨,你说是不是?”绿丫把锦儿抱过来亲了下:“是,我们锦儿最乖,姨最喜欢你了。” “都是你和榛子把她宠坏了,原先多乖一丫头。”秀儿点一下锦儿的额头,锦儿还是笑嘻嘻,绿丫站起身:“这会儿了,我该回去了,只怕恶客也走了。” 恶客?秀儿一听就来了兴趣,拉着绿丫要问个究竟,绿丫把前后一说,秀儿倒笑了:“只怕是去求你呢,那日柳三爷不是说,要把她休了给张哥做妾让张哥消气。”这叫异想天开,绿丫想起初见时那个骄傲的女子就叹口气:“所以说人啊,还是不能太傲慢了,不然的话,到时吃苦的是自己。” 秀儿深以为然,和绿丫又说几句,绿丫也就上轿离去。 辛婆子瞧着柳三奶奶,怎么说她都不肯走,大有等不到绿丫的话,就要在张家过夜的架势。只有不管她,横竖见了奶奶,她也晓得奶奶不可能答应她了。 绿丫下了轿听到柳三奶奶还坐在自己家,倒一摇头,这柳三奶奶还真是和原来不一样了,横竖去见见,怕什么呢?瞧见绿丫走进来,柳三奶奶没说什么就跪下:“张奶奶,求你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柳三爷,你也尝尝被人空口白话诬陷被人随意践踏的滋味,哈哈哈哈。第106章四散 饶是绿丫这几年见多了怪事,也被柳三奶奶这举动吓到了,急忙蹲下就去拉柳三奶奶:“柳三奶奶,你有什么话,就好生说,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柳三奶奶怎么肯起来,只是在那伏地大哭:“张奶奶,求你救救我,求你去寻秦三奶奶说好话,求你……”说着柳三奶奶抬头,眼泪鼻涕满脸:“我真的求求你,三爷他说,再拿不出银子的话,就要把我送去给周太监做妾,我不要去给太极剑做妾。” 这话真算得上石破天惊,但绿丫相信柳三爷这人是能做出这事的,给小柳条使着眼色,小柳条上前来帮着绿丫一起扶柳三奶奶起来,柳三奶奶哭了这一场,全身也没有力气,任由她们扶着,却连坐都坐不稳,接了小柳条送上的一杯热茶那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张奶奶,我晓得我对不起你,我晓得我不该瞧不起你,现在,只有你能救救我了。” 这事情乱的,绿丫用手扶一下额头才对柳三奶奶道:“你又不是外头买回来的,是柳家三媒六证把你娶回去做正房奶奶的,哪能说送就送?况且你还有娘家!”柳三奶奶手里的茶杯掉在身上,热热的茶浇在身上她一点都没反应,手胡乱地在空中比划,好容易扯住绿丫的袖子才哭出来:“他说了,他是我的夫主,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我,还说了,我娘家那里,只要送上几百两银子,他们就能当我死了。我娘家这几年,生意做的不好,早不开铺子了,就想从这里拿些银子回家盖房子置地。张奶奶,求求你,求求你。” 说着柳三奶奶就从椅子上滑下去,抱住绿丫的腿开始大哭起来。这个如藤蔓样的女人,绿丫叹口气劝道:“那照你这样说,你也是无处可去,即便柳三爷不把你送去给周太监做妾,现在柳家风雨飘摇,他迟早也会卖了你,你娘家人也靠不住,那你可想过以后?” 这话戳中柳三奶奶的心,她在那大哭起来:“我也不晓得,张奶奶,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小柳条又过来把柳三奶奶扶了坐在椅子上:“你总不会要我们奶奶收留你吧?可是这无亲无故的,怎样收留?再者说了,你留在这里,也只会坏了我们爷的名声。”柳三奶奶的眼本就毫无光泽,此时更是如死灰一般,声音都在颤抖:“我哪有脸求张奶奶收留,柳家不肯要我,我娘家那里,也是只要银子不要人的,我也只有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苟延残喘这一生了。” 当初的柳三奶奶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落魄,绿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好的人被送去做太监的妾。听说太监虽然没有了下面,可是有些手段是旁人想象不出来的。绿丫叹了声:“老爷爷那边,未必肯收你的。毕竟你是人|妻,这话传出去难听。只是柳家你待不得了,你爹娘不肯要你,那你可还有别的亲戚,可以为你出头,让柳家休了你,然后再做别的打算。” 休了自己?柳三奶奶就跟没听懂绿丫这话一样,眼立即睁大,绿丫继续解释:“你也说过,柳三爷是你夫主,他又是个恶棍,没半分情分可讲的。你若没有长辈为你做主,把你从柳家休了,那你逃得过今日,也逃不过来日。” 柳三奶奶又哭起来,心里酸痛难抑,那是自己的丈夫,自己一生一世的依靠,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到如今,竟是被柳家休弃还有一条活路,她的声音变的很小:“我有一个姨母,可是她和我家少有来往,若去求,也只有去求她。”不愿意和柳三奶奶娘家来往的,看来还是个好人。 绿丫点头就唤辛妈妈,辛妈妈掀起帘子走进来,绿丫叮嘱她几句,让她送柳三奶奶去她姨母家里。又让小柳条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若论你的所为,我别说搭救你,不踩上一脚已是好的。只是你我同为女子,女子何苦又去折辱别人。这银子,你拿着傍身吧。那尼姑庵里,没有银子,也是存身不住的。” 这几句说的柳三奶奶越发惭愧起来,重又大哭,辛妈妈明白了缘由,不由往柳三奶奶身上瞧了一眼,难怪她今日来此,竟和平常不一样,原来是被柳家难为了,那样的人家,除了银子多,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过辛妈妈不敢说出,只是半拉半扶了柳三奶奶出门上轿。 这里安静下来,绿丫才叹口气,小柳条的鼻子已经皱起:“奶奶,这样的人,当初得意时是什么样子,这会儿失意了,倒会装可怜了,还要求奶奶救救她,也不想想,当初王姑姑若非……”绿丫瞧一眼小柳条,小柳条轻吐一下舌:“我也晓得,奶奶是凭良心做事,只是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我当然晓得,可是瞧着她去送死,又有什么意思?她现在夫家娘家都靠不住,那个姨母既然不肯多来往,定是个有主见的。送去给她,她姨母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我也尽了心了。”况且,蛇可不是柳三奶奶,她顶多只能算是那个跟着招呼的人罢了。这话绿丫没说出,小柳条已经明白,绿丫已经说起别的事来:“你是不是怕我把银子给出,你没了嫁妆?放心,你的嫁妆我早已备好,压箱底的银子都已准备好了。就等喜日子到了。” 小柳条嫁的不是别人,就是虎头,两人的婚期定在六月,已经说好等小柳条嫁过去,还是继续在这伺候,听绿丫这话小柳条就背过身去:“奶奶也打趣我,这嫁不嫁的,不都这样吗?” 绿丫故意咦了一声:“有人脸红了。”小柳条用手捂住脸接着就把手放下:“不和你说了,我去把容姐儿抱来,奶奶也想她了吧?”绿丫点头:“还有小全哥,这会儿该下学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小全哥在外头喊娘,接着小全哥就奔进来,差点撞到小柳条,但这也不过让小全哥稍微停了下脚步就又跑到绿丫这边:“娘,我会对对子了。先生今儿出了个两字对,雷霆,我对了个雨露,先生夸我对的好,还说,等会七字对了,就会写诗了。还说会写诗后,就可以开笔写文章了。” 小全哥一口气说完瞧着自己的娘:“娘,您说,我聪不聪明,能不能干。”绿丫伸出手把儿子额头上的汗给擦了:“聪明,能干,我的儿子,怎么会不聪明能干呢?” “娘,哥哥没有我聪明。”容儿正好走到门口,听到绿丫赞哥哥就不高兴了,快步跑进来就瞧着绿丫:“娘,明明是我比哥哥聪明。”绿丫把女儿抱在怀里:“对,我们容儿最聪明了,今晚上你们想吃什么,娘去做。” 好啊好啊,容儿立即拍手,小全哥瞧一眼妹妹,这么容易就被娘哄住了,还以为自己聪明呢,不过娘做的菜好久没吃了,想着小全哥就咽下口水:“我想吃娘做的小酥肉汤,还有,鱼。” 就你馋的,绿丫点一下儿子的额头,就换衣服进厨房给这两个孩子做饭,正是夕阳西下时候,整个天边都是金灿灿一片,有恩报恩,有怨抱怨,至于那些别的,全都可以抛掉。 吃完晚饭绿丫瞧着小全哥在写字,容儿在旁学针线时辛婆子才回来,瞧她眼神绿丫就晓得辛妈妈和自己有话说,让小全哥去睡觉,又让小柳条把容儿抱走,这才让辛婆子坐下,辛婆子坐下想叹两口气才道:“奶奶,这人啊,在这世上,总要行好事做好人。今儿我把柳三奶奶送到那边,她姨母听完了缘由,倒是肯收,可是竟说了一句,这也是你爹娘做的孽。柳三奶奶听了这句,重又大哭起来。我接了赏钱,出外时候问了这家子的下人,才晓得究竟。” 原来柳三奶奶初降生时,她的姨母和柳三奶奶的娘姐妹关系极好,恰好姨母也生下一个儿子,于是两家就说,干脆等他们长大做亲。也只说过,并没下过定礼。姨母嫁的人姓邱,谁知邱姨父没有两年就没了,柳三奶奶的爹见这家子的日子渐渐过的不大好,正好这时张谆的叔叔带了张谆进京,柳三奶奶的爹和他素有来往,况且张谆的叔叔那时生意做的不错,于是就转了心肠,把柳三奶奶许给张谆。 邱姨母见他家背约,大怒,去寻说了好几次,毕竟当时没有下过定礼,也只得认了这事,从此不再和姐姐来往。听到这,绿丫不由皱眉:“当初九叔也是没有细打听,若细打听了,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 “可不是吗?”辛婆子接了一句就道:“说来,这事知道的也有几个,若不是因为爷是外乡人,那家子也不会许。不过也亏的没做成亲,若是做成亲了,后头又遇到变故,那位可不会像奶奶似的帮着爷,只会在背后扯后腿。” 绿丫不由一笑就问:“那位姨母,现在在做什么呢?”辛妈妈拍了下手才道:“邱姨母原本就有一儿一女,虽说丈夫死了,可是家里也有些产业,原先不过没人经营日子才渐渐消乏了。这女儿才有福气,嫁的原本是个穷秀才,谁知自从娶了这女儿,那秀才就中了举,紧接着中了进士,现在在外头做官呢。有了这么一位女婿,自然也没人敢欺负,儿子十七岁上娶了原本在自家做账房的女儿,这位奶奶也是个能干人,原本那些产业,两人齐心合力,已经比原先多出几倍。现在邱姨母也是孙儿满眼,使奴唤婢的人了。” 既然如此,柳家想必会害怕的,毕竟柳家最大的靠山已经不在京中,绿丫听完就点头:“只是不晓得……”辛妈妈知道绿丫想说什么,急忙道:“奶奶,这您放心,我和那位太太说了,太太说她自有主意,等柳家出了休书,她就把柳三奶奶往尼姑庵一送,按月送柴送米,饿不着她。” 从此青灯古佛伴终身,但总算寒暑不侵,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比以后为奴为婢的好。绿丫点一点头,就对辛妈妈道:“这家子既然是做生意的,以后也就常来往。”辛妈妈点头:“我省的,这样好人,自然要多来往。” 绿丫不由一笑,见时候晚了,也就让辛妈妈下去,自己收拾睡觉。 过的几日,果然听的邱姨母和邱表嫂带了柳三奶奶前去柳家,要柳家下休书。柳三爷那日趁醉对柳三奶奶说出要把她送去给周太监为妾,第二日醒来就不见柳三奶奶,也不放在心上,并没让人去寻。这时见这家子寻来,冷笑说柳三奶奶的爹娘还活着呢,轮不到姨母出来说话。 姨母这些年独自撑着家业,早已练的好口齿,又带了自己儿媳帮腔,几句话说的柳三爷哑口无言。柳三爷又让人去寻来柳三奶奶爹娘,柳三奶奶的爹还没说话,就被邱姨母一口吐沫啐上:“没良心的下作种子,我还以为,你家一世都这么得意,还不到二十年呢,你家现在是什么光景?有本事,就别拿了银子把你女儿卖了。” 柳三奶奶的爹姓周,平常人都称他一声周掌柜,被小姨子当面啐了一口脸就通红:“爹娘都还在世,轮不到……”邱姨母听了这话早一个巴掌打过去:“人家养猫养狗,养了几年要死了,也要哭几声,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那可是你自己的女儿,从小养到这么大,嫁到这样虎狼之家,平常不帮忙也就算了,这会儿眼瞅着要死,也不敢出来说一声,你可晓得你为什么会这样倒霉,因为你亏心事做的太多了。” 周娘子见自己丈夫满脸通红,急忙对邱姨母道:“妹妹,这些事我一个女人也不晓得的,也不知道……”邱姨母回身冷冷地瞧着自己姐姐:“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是觉得养她那些年花了银子要赚回来,可也还有你怀她十个月呢,今儿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你女儿活着?” 周娘子瞧一眼丈夫,又望一眼女儿,毕竟做母亲的心占了上风,况且现在柳家已经风雨飘摇,缩一下脖子道:“我,我还是愿意女儿活着的。姑爷,你就高抬贵手,把我女儿放了吧。” 柳三爷被这话气的连脖子都粗了,手一挥就道:“放屁,当初去了你家五千银子的彩礼,还有这些年孝敬的,不把这些给我拿出来,我就算活活打死了你女儿,瞧可有人和我偿命。” 说着柳三爷就要去打柳三奶奶,柳三奶奶吓的往表嫂身后一躲,邱表嫂冷眼瞧着柳三爷,冷笑道:“我从不晓得,这娶了媳妇回来,不是和她好好过日子,而是任意打骂,柳家原来在这京城,也是数得着的商户,现在瞧来,比那地痞流氓还有些不如。谁家休妻,还要让娘家把彩礼给还回来?真要算,要不要算算这些年宠妾灭妻的行径,还有表妹在这受的委屈?” 柳三爷又被噎住,只得道:“她生不出孩子,我……”邱表嫂已经笑出声:“生不出孩子,这不就明明白白犯了无出的条,既然如此,你家为何不肯休,若说为了名声,你柳家现在的名声也不用我说。我晓得了,原来你要留在家里,做一个出气的筒。你也是个七尺高的汉子,怎么做出的事,比着闺中女子还不如?” 这几句话说的柳三爷再次语塞,不管是否认还是肯定,都像中了邱表嫂的圈套。邱姨母加上一句:“既然如此,就放了吧,现在我姐姐可也同意了。”柳三爷望向周氏夫妇,周娘子还是满脸恳求,周掌柜想给柳三爷帮腔,又怕邱姨母的巴掌,只得在那咽下嘴里的话。 既然无话可回,柳三爷只得写了休书,两边寻人做了见证,柳三奶奶去给柳老爷夫妇磕了头,这边也没争什么嫁妆,邱姨母领了柳三奶奶一个光身人打算走,周娘子已经追上两步:“妹妹,女儿还是我领回去。” 邱姨母瞧着周娘子,周掌柜在旁哼了一声,周娘子就吓得不敢说一句。邱姨母叹了声:“罢了,我做不来你们这样狠心薄情的事,这孩子,我领回去,选个好日子送到庵里,也免得别人说闲话。” 柳三奶奶,不,现在该叫周氏了,也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周娘子想把腕上的金镯退下给女儿,可是旁边周掌柜在那跟老虎似地瞧着,周娘子脖子一缩再不敢说。周氏虽知道爹娘靠不住,可不晓得竟这样靠不住,忍住眼泪给爹娘磕头:“爹娘生我养我一场,也把我嫁出去了,这回女儿被休,也不敢回家,只好绞了头发进尼姑庵去,免得爹娘名声被毁。” 说完周氏起身,跟了邱姨母回去,周娘子想叫一声女儿,但终究没有叫出口,只是望着女儿远去,那眼泪忍不住流下。周掌柜已经跺脚:“生出这样的女儿,我都替你脸红,你倒好意思哭,我们还是赶紧回家,现在京里靠不住了,盘点下还有多少家底,好歹回乡下去吧。” 说着周掌柜就往自家走,周娘子擦掉眼里的泪,哭哀哀地跟了丈夫回去。 过得两日,邱姨母带了周氏来给绿丫道谢。周氏现在和原来大不一样,首饰全无,全身素服,虽没落发,但已做出一副在家居士的样子。绿丫迎了出来,往周氏身上瞧了眼,就对邱姨母道:“不过举手之劳,邱太太你太客气了。”邱姨母摆手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也曾落过难的,那时连我的亲姐姐都那样对我,若非我自家硬气,那有今日的日子。张奶奶你曾和我侄女有那样一段往事,还肯送她到我家里,而不是奚落,你一个外人都能如此,我不出手那就不是人了。” 这邱姨母和周娘子倒完全不同,要不是知道,谁晓得她们竟是一个爹娘生的?绿丫心里暗忖,分宾主坐下,让人上了茶,也就开始说些闲话。这邱姨母年纪虽大,但和绿丫竟十分说的着,两人渐渐少了应酬的心,在那说东道西,十分亲热。足足说了一顿饭时候,绿丫要吩咐厨房做饭,邱姨母站起身:“今儿就不领张奶奶的饭了,家里还有事呢,等来日再说。” 绿丫也就起身送她们出去,见周氏跟在邱姨母身后,虽没有那日的狼狈,却也没有昔日的风采,不由叹气,当日周氏嫁给柳三爷的时候,没想到嫁的,竟是一个中山狼吧? 周氏主动求下堂,柳老爷见这样情形,晓得这个家,已经不像原先一样,也就同意柳大奶奶分家的提议,把还剩的的产业寻出来,一分为四,三个儿子一人一份,剩下一份自己养老。 俗话说瘦死骆驼比马大,柳家在这京城也算经商三代,除掉赔掉的那些,攒攒那些家业,竟还有五万有余。见自家还剩下这么多,柳三爷不肯分家了,说不如孤注一掷,把这些产业变卖,到时再做大生意。 柳三爷这话立即引来众人反对,连柳太太都不好站在自己儿子一边,只是沉默不语,柳三爷嚷了一阵,见没人理会自己,也只有接受还是分家这个事实。 大宅子自然是柳老爷夫妇居住,这会儿柳老爷连给几个儿子置办小宅子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只有把田庄还有几间店铺各自分分,还有家下使唤人等,现银子每个儿子只有一千五百两。柳大奶奶也不嫌少,跟着管家把分给自家的产业点检一番,也就和柳大爷一起带了儿女下人,拜别柳老爷夫妇,往自己家置办的宅子去了。 柳大爷如此,柳二爷也就跟着。见两个哥哥携家带眷的搬出去,柳三爷更加恼怒,跑去和柳太太说哥哥们早已有了外心,在外置办产业,不然怎么说一声搬,就搬走了?柳太太被这连番的打击已经打击的快要病了,更何况现在这大宅,也住不长,已经寻了买家卖给他们。 寻宅子之外,还要拿私房银子先把柳老爷那些妾给打发走了,七八个妾呢,以后怎么养的起?听了半日只道:“你要有空,就去寻下新宅子,我们家现在没银子,只能先赁,你瞧个两进的宅子就够了。” 两进的宅子?柳三爷立即喊出来:“这怎么够住?”柳太太按下头:“你房里那些丫鬟姨娘,也有些太多了,我拿五百银子给你,你去把她们打发了吧。现在周氏走了,我还要给你寻房媳妇,这么多丫鬟姨娘放着,怎么能寻到好的?” 那些丫鬟姨娘,柳三爷也不放在心上,听了柳太太这话就道:“娘,您一向疼我,我晓得你还有私房银子的,何不拿出来给我做本,我定会……”柳太太虽疼儿子,可是那么大个产业都被他折腾光了,以后自己养老送终,还要靠这些私房银子,不然没了银子,谁来理你?听了这话只是摇头:“这话不妥,我们现在虽然不如原先了,可要再开个小绸缎庄,你好好地做,一年赚个千把银子还是可以的,千把银子,丰衣足食没问题,若再想做什么大生意,哪有再给你败的?” 听到一个败字柳三爷就受不了,但想着既然和娘一起这,这私房银子,不是哄不出来的,也就应是退出去,照着娘说的寻宅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写掐架情节比较爽。第107章 母亲 一个声名赫赫的大商家,就这样快速败掉,朱太太和绿丫说起时忍不住摇头:“当初我就觉着,柳三爷不是个稳妥人,柳老爷夫妇又这样疼爱他,可是想着再稳妥也总有个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败光了。前日我让人送去一百两银子,下人回来告诉我,这会儿连柳老爷夫妇带下人,还有二十来口子人呢,这会儿挤在那个二进宅子里,下人们的穿着也没原先那么光鲜了。在那唉声叹气,想着若不是签了死契的,就有不少人要走。” 这也是常事,绿丫跟着叹了句就道:“倒难为朱婶子了,还做出这样面子来。”朱太太笑了笑就道:“说是为面子也不全是,当年虽说是因利而结交,可柳太太那时待人,还有几分诚恳,也教了我不少东西,为了这个,送个一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绿丫应是,又说了会儿闲话,朱小姐就走进来道:“姐姐你来的正好呢,我这里胭脂水粉正好完了,想着去王姐姐那里拿一些,只是家里忙走不开,姐姐你既来了,何不帮我去那边带上两样?” 朱太太羞自己女儿:“有你这样使唤人的吗?绿丫,别理她。”绿丫笑着起身:“妹妹不说我倒忘了好几日没去瞧秀儿了,还有锦儿那丫头,我就跑一趟也没什么。” 朱小姐手已经一拍:“就晓得姐姐最是好人。”朱太太又羞了她几句,绿丫也就往秀儿这边来。刚下了轿,将进店时就听到一个男子说话:“原来你们掌柜的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 接着一个男子走出来,绿丫仔细瞧了瞧,见是上回见过的那个男子,心里着实奇怪,走进去时见尚妈妈和小青两人正在交头接耳,绿丫咳嗽一声:“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秀儿的坏话,等秀儿回来,我可要和她说。” 尚妈妈忙和小青分开:“没说什么。”小青年轻小些,口无遮拦有些惯了,张口就道:“张奶奶,这人已经来过好几回,是不是想娶我们姑姑。” 尚妈妈伸手打小青一下子:“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想娶,也要派个媒人来,而不是这样自己跑来,这样传出去,羞不羞?”小青皱眉摇头:“尚妈妈,话不是这样说,我们村里可没这么重的规矩,大家从小都在一起玩的,要有喜欢的,自己说就是。” 尚妈妈捏下小青的脸:“这脸皮厚的,这会儿可不是在你们村了,这地方有这地方的规矩呢。”小青又抿唇一笑,绿丫问过她们几句,见秀儿还没回来,就进里面去瞧了锦儿,和锦儿玩了会儿,也就拿了朱小姐要的那些胭脂水粉回家去。 到的家门口,让小柳条把那些胭脂水粉送去朱家,绿丫也就在辛婆子的伺候下进家门。刚走进去,虎头就迎上来,见了辛婆子想说话又没敢说。绿丫瞧见了就往一边退了一步,虎头这才对辛婆子说了句,辛婆子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等虎头走了,绿丫才问辛婆子:“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辛婆子笑了:“并不是瞒着奶奶,虎头是个老实人,害怕奶奶对我不满才不敢告诉奶奶的。前儿我见后门那来了个乞丐婆子,和我年纪也差不多,就动了恻隐之心,问了问,晓得她家里儿女都没有,男人也死了,偏生又遭了灾,这才乞讨过活。原本是在护国寺那边讨吃的,但那边现在来了几个恶霸乞丐,她年老体衰抢不过人家,也就往这边来。只是到了谁家门前都被赶的,来到我们家门口没被赶走,这才和我讨口吃的。我听了,想着奶奶说的,总要做点善事,这才叮嘱她过了午时,我把剩饭给她,这一天一顿,也饿不死。” 护国寺那是乞丐们聚集的风水宝地,绿丫曾听秀儿说过,那里有好几个恶霸乞丐,有时寺里的僧人管了,赶走他们一段时间,过些时候就又来了。秀儿娘俩运气好,到护国寺的时候,正好僧人管了把那几个恶霸给赶走了,若不然,秀儿娘俩也在那存身不住。 绿丫听的辛婆子一番话倒叹气:“这人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你留心瞧着,要是这婆子还有些力气,人也老实,就把她收留来做些粗使。”辛婆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听了这话急忙应了,又道:“奶奶就是善心,要换了别家,这样的好事还不愿意做呢。”绿丫只淡淡一笑,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辛婆子留心瞧了这乞丐婆子几日,见这婆子并不奸滑,这大热的天,她也就穿了件空身棉袄,那棉袄的面子都脆了,用根草绳栓在腰上,这样都不舍得扔。问过这婆子,说这棉袄还是当年嫁的时候,婆家给的聘礼呢,到现在都三十年了,那些东西也都变卖了,就剩的这件棉袄了。真扔了,要穿什么呢? 辛婆子听了这话,也陪着她流了几滴泪,问她可愿在厨房里做个粗使婆子?这婆子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事,连连点头答应。辛婆子也就让人烧水给这婆子洗澡,又拿了自己的两件夹衣给这婆子换上。 这婆子洗过了澡,通过了头,又吃饱了饭,这才被辛婆子带去见绿丫。绿丫听的辛婆子说了,点头道:“也就不必见她了,让她好好地做。”辛婆子应是,又道:“已经问过了,这人的夫家姓杨,原来这的地方离这京城也只有二十里地,那庄就叫杨家庄。” 姓杨?绿丫不知怎么就触动了下,接着就道:“那以后就是杨婆子了,下去吧。”辛婆子觉得绿丫今儿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就出去对杨婆子说了。杨婆子听的主人家肯收留,心里一松,竟直挺挺地倒下去,这下吓到了辛婆子,要是带了个病人进家门,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哑着嗓子喊。 绿丫在屋里听见,撩起帘子往外瞧,正好辛婆子把人给翻过来,绿丫瞧见这婆子的长相,那手不由微微握成拳,这张脸,竟和容儿有五六分相似。容儿生的不大像爹娘,朱太太说,容儿只怕是像未曾谋面的祖父祖母或者外祖父外祖母也不一定。绿丫和张谆两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子,朱太太这么一说,也就听听罢了。 可是今儿,当这张和女儿长的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朱太太那差不多已经被绿丫忘记掉的话又在耳边。绿丫如梦游样地走到杨婆子面前,伸手想去摸她的脸。杨婆子正好在这时醒来,瞧见绿丫晓得这是主人家,急忙一咕噜爬起,对绿丫直挺挺跪下:“奶奶,我并没有病,求您别赶我走。” 这声音一出来,绿丫就觉得一股热流冲到眼底,十五年了,这个声音虽然变的有些苍老,但还是有些耳熟。只不过昔日的太太换成了奶奶,苦苦哀求的是收留她,而不是让屈三娘子买下自己。 十五年,绿丫后退一步侧过身,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娘,这一跪,自己都不能受。绿丫低头,这样才能让眼泪不被人瞧见,等再抬起头时声音已经和平常差不多:“辛妈妈,你去寻个医生来,若有病就给她抓药看病。”说完绿丫就飞快地退回屋里,一坐下去,眼泪就哗哗往下流。 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娘,可要怎么开口问出?不是没有怨过,没有恨过,可那怨过恨过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她也过的不好,不是一般的不好,不然她也不会流落成乞丐。儿女全都死了,丈夫也死了,就剩的她一个寡妇了。辛婆子的话又在绿丫耳边响起。如果真是自己的娘,那爹和弟弟妹妹们,也全都死了吗?绿丫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心底的一个什么地方开始破了,曾被自己忘掉的那些记忆,就这样被慢慢想起。 娘不是没有疼过自己,也曾偷偷地把母鸡下的蛋藏起一个,煮了,分成三份,弟弟吃蛋黄,自己和妹妹分蛋白吃,妹妹贪吃,总是很快吃完就看向自己手里那份,于是再掰下一块给她,每回自己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拇指块大小的蛋白,吃的那么香。吃完了还要赶紧漱口,不能让祖母知道,不然的话又要挨一顿骂。那鸡蛋,不是攒着去换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