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令蒙大统领三十日内破解此案,缉拿凶手,否则……会再从重惩处。”“皇上在想什么啊?”穆青忍不住又跳了起来,“蒙大统领忠心耿耿,护卫宫城这些年功不可没,就算这桩案子他有责任,皇上也不能把火全都发在他身上啊,哪有这样昏……”“小青!”霓凰厉声喝道,“妄议君非,你说话过不过脑子?”“这里又没有外人……”穆青小声咕哝了一句,又缩了回去。霓凰定神想了想,回身看向梅长苏,见他默默坐着,以手抚额沉思不语,不敢惊扰,便转过身来,降低了音调吩咐道:“魏洗马,麻烦你继续追踪打探一下后续的消息,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是。”“各位将军先请退下吧,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但我不希望听到穆王府的人在任何场合肆意多言,讨论此事。这要靠各位约束部下了。”“遵命!”“小青,你马上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间,面壁静思两个时辰。这个毛燥的性子,要说多少遍才会改?”“姐姐……”“快去!”“是……”转瞬之间,厅上众人已如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霓凰这才缓步走到梅长苏身边,慢慢蹲在他膝前,低声问道:“林殊哥哥,蒙大统领和你交情很好是不是?”梅长苏轻轻抬了抬眼,点点头:“是。”“你可要霓凰进宫去为他求情?”梅长苏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现在忧虑的,不是他目前的处境,而是日后整个事件的发展……”“日后?”“虽然天威难测,但皇上也不是笨人,决不会单单以这么一桩案子就否认蒙挚掌管禁军、护卫宫城的能力。斥骂也好,廷杖也罢,不过是一个皇帝震怒之下的发泄,蒙大统领是可以承受过去的。可惜这顿打并不是结束,如果三十天内破不了案,更有甚者,如果以后不断有类似的新案发生,皇上对蒙挚的评价就会越来越低,那才是真正的危险……”“新案?”霓凰有些吃惊,“你是说还会有……”“这只是我的感觉。”梅长苏伸手将霓凰拉起来,让她坐到身旁,解释道,“你想,杀人都是有动机的,为什么会挑这五个内监下手呢?情杀当然最不可能,仇杀?宫中的普通内官会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要挑大年夜在宫城外杀他们?劫财吗?他们身上不会有什么贵重银钱,衣物也是完好的……抛开这些常见的杀人动机,江湖上倒还有一个杀人理由,那就是高手相争,要夺个名头,可这五个内监默默无闻,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功,来练手都嫌弱……所以想来想去,杀他们的原因应该与他们本人无关,只是冲着他们的身份去的。”霓凰边听边颔首道:“也就是说,凶手想杀的就只是皇帝钦派出宫的内监,至于是哪几个内监,他不在乎。”“应该是这样。”梅长苏一面说着,一面修正着自己的思路,“可为什么要杀钦使呢?为了惹恼皇帝,向他示威?为了试探禁军的防卫,准备更进一步的行动?或者……根本就是冲着蒙大哥去的,想要动摇他在皇上面前受到的信任……无论是什么目的,都不是杀了五个内监就可以停手的。”“可是……单凭现有的资料,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霓凰,你要记住,当你不知道敌人的箭究竟会射向何方时,一定要先护住自己最要害的部位。只要不被一招将死,其他的都可以徐而图之,慢慢修正。”梅长苏淡淡一笑,“就这个事件而言,我们应该先护住蒙大哥,有了更多的资料后,再考虑调整相应的对策。反正只要蒙大哥还掌管着禁军,宫城里就不会发生多大的意外。”霓凰想了想,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我明白了。先假设他们的目标就是蒙大统领,以此来确认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应对。”“不错,”梅长苏赞许的笑了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杀这五个内监对宫城的安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他们最可能的目的,就是想以此来减弱皇帝对禁军的信任。而削弱禁军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控制宫城,那么进一步推测,想要控制宫城的人,自然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太子和誉王……”霓凰喃喃道。“对,两者其一。不过誉王手里没什么军方的心腹人,就算拉下了蒙挚,他也找不到可信赖的继任者去补位,而太子……”梅长苏深深地看了霓凰一眼,“他手里是有人的……”“宁国侯谢玉!”霓凰将双掌一合,面色恍然,“谢玉是一品军侯,深得皇上宠信,手里的巡防营势力不容小瞧,也很有些部下可以调派,禁军一旦被打压,或者蒙大统领被免职,只有他可以顺利上手……”“这样推测,顺理成章。不过……皇上又不糊涂,他对蒙挚还是极为信任的,无论怎样发雷霆之怒,免职还远不至于……”梅长苏蹙起双眉,“所以我觉得,如果此事确是谢玉的手笔,他一定还有什么后手……”“会不会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不停地制造新案出来,日日杀人,使得皇上越来越不相信禁军的防卫能力?”“蒙挚自今日起一定会大力整顿,杀人就不容易了……”“但偌大一个宫城,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如果有谢玉这样的敌人恶意为之,只怕防不胜防。”“你说的也有道理……”梅长苏闭上双眼,将后脑仰放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但若我是谢玉,当不只是杀人这一个简单的手法……想要皇上不再信任蒙挚,就必须要针对皇上的弱点……”说到这里,梅长苏的眼睛突然睁开,黑水晶般的瞳仁一凝,顿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林殊哥哥?”“陛下的弱点,就是多疑!”梅长苏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他之所以信任蒙挚,是因为确认蒙挚一心只忠于他,与这两位小主子根本没有私下的交往。但如果现在这种关键时候,谢玉略施手腕,引逗誉王前去皇上面前为蒙挚求情的话,事态就会恶化了。”“誉王会这么容易被引逗入瓮?”“誉王现在太需要一柄剑了。庆国公倒台后,他手下完全没有一丝的军方兵力。就算大家认为靖王现在与他交好,那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支待,如果能得到禁军大统领的偏向,他一定会做梦都笑醒。”梅长苏的眉头越拧越紧,“要引逗他,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想办法传个风声给他,说是蒙大统领仅仅因为护城河内侧发生命案就被皇上斥骂廷杖,而太子殿下已经私下赶过去为大统领讲情鸣不平去了,你想誉王怎么肯落于人后,把这个人情让给太子一个人领了去?他一定会立即进宫见驾,在皇上面前尽其所能替蒙挚说话,就算不能让大统领感恩投入己方,至少也不能让他被太子拉拢了去……”霓凰听着,脸色渐渐发白,“陛下生性多疑,现在又在气头上,一旦见到誉王如此卖力地护卫蒙大统领,一定会怀疑他们之间交情非浅。护卫宫城的禁军大统领,如果跟可能争得嫡位的皇子亲王有联系,那绝对是皇上不能容忍的一件事。”“这是一步狠棋,棋子将的是帝王之心,”梅长苏微微咬了咬牙,“谢玉是下得出这种棋的……霓凰,你关注一下情势,我必须马上去一趟誉王府。”“是。”霓凰知道以梅长苏的口才,事先不着痕迹地让誉王免于上当并不是难事,便也不再多问,起身陪他到了二门,目送他匆匆上轿而去,这才回身到小书房,召来魏静庵细细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探查。可是此时的霓凰和梅长苏都没有想到,尽管他们得到的消息已经算是非常得快,分析局势和制定的行动策略也非常正确,但却终究在速度上慢了一步。誉王在梅长苏到来前一刻钟,刚刚离开王府,入宫去了。--------------------------------很困,所以只说两个字:投票!!第四卷 山雨欲来 第六十九章 得信今天做了新的作品投票调查,大家快去点一点吧~要认真地选答案哦~~~~~~~~~~~~~~~~~~~~这是实事求是的分割线~~~~~~~~~~按梅长苏原本的打算,是先劝服誉王不要插手去为蒙挚讲情,然后再到悬镜司府走一趟,问问夏冬皇帝是否有意让悬镜使协查此案。可现在来迟一步,誉王多半已经上当,到宫里火上浇油去了。此时自己再有任何举动,只怕都会被视为按誉王的意思在替蒙挚活动,所以竟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才是上策。在回苏宅的途中,梅长苏坐在轿里闭目重新思考了一下整个事件目前的局势。誉王入宫维护蒙挚,必然会引起梁帝对这位禁军大统领的疑心,虽然现阶段这份疑心还不会在行动上表露出来,但最起码,梁帝不会再放心让蒙挚单独调查内监被杀案,而一定会派出悬镜使同时查办。谢玉在明知悬镜使迟早会介入的情况下,仍然走出了这步棋,想来很自信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他身为一品军侯,皇帝的宠臣,夏冬就算是再怀疑他,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向皇帝汇报。更何况在现在微妙的夺嫡局面中,任何没有证据支持的指控,都会被对方辩称为“有意构陷”,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必须找到证据,可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杀人手法干净,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自然拿不到物证;而案发时是除夕,宫墙边的大道上根本没有行人,因此也找不到目击人证。除了在假定谢玉为幕后真凶的前提下,可以深入调查调查卓鼎风以外,整个案件几乎寸步难行。梅长苏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伸手掀开了侧边的轿帘,想要透一口气。时已近午,街面上的行人更多,大部分都穿着新衣,步履匆匆,手里拿着礼物,面上带着喜气,好似因为是大年初一,所有的烦恼都可以被忽略掉一般。梅长苏感慨地笑了笑,正要放下轿帘时,视线突然无意中扫到了一个身着灰袍的少年。那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身材中等,穿着普通,本来引不起梅长苏的特别注意。可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一点是,他一看到迎面而来的这顶青布小轿,便立即闪身避到路旁,垂手躬身,很恭敬地向轿子行礼。“停一下。”梅长苏忙吩咐了充当他轿夫的两名护卫一声,命他们将轿子停靠在路边,自己掀开前面的门帘,探出半个身子,向少年招手。少年只怔了怔,便立即半走半跑地过来,朝梅长苏叩了个头,低声道:“给苏先生拜年,恭祝先生来年大吉,身体大安。”“是舒鸿啊,你一个人出来吗?”“是。”舒鸿是当初与庭生一起被救出宫掖庭的两个小罪奴之一。当初教这三人与百里奇相斗的步法时,大部分是飞流在陪练,梅长苏的精力又多半放在庭生的身上,没怎么注意到另两个孩子。加上舒鸿性格沉静,不爱说话,进了靖王府后生活规律,衣食饱暖,又长高长壮了好些,故而梅长苏在看前几眼时,竟没有马上认出他来。“听说庭生病了,好些了吗?”“大夫说,风寒已经散了,再吃两剂药,就能下床了。”梅长苏点了点头。除夕夜他本来计划接这三个孩子一起来苏宅的,就因为庭生感染了时气不能起床,所以才作罢。不过他深知靖王一定会精心照看庭生,所以也没怎么过分担心过,此时听舒鸿的说法,应该就只是一场普通的病症罢。“你是出来给庭生买药的吗?”梅长苏看着舒鸿手里提的药包,又问道。“是。”“你们三个是一起在宫里共过患难的,一定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梅长苏伸手摸了摸舒鸿的头顶,柔声道,“你要比他们大一两岁,更要有大哥的担当哦。“嗯!”舒鸿重重地点头,看向梅长苏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之情,“苏先生,我有好好念书练武,将来上战场挣功名,不会让苏先生失望的。”“好,男儿就该有豪气有抱负,将来匡扶社稷、报效国家,就全靠你们了。”梅长苏鼓励了一句,又道,“天冷,你快些回去吧。记得好好照顾庭生。”“是!”舒鸿一面应着,一面退到一边,仍是垂手而立。梅长苏见这孩子如此知礼仪,明白自己不走他是不会走的,便向他微笑了一下,命人起轿继续前行。到了苏宅内院落轿,黎纲一面迎上来搀扶,一面问道:“宗主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誉王还没有来过……”“我知道,他今天不会来了。”梅长苏匆匆走进室内,边走边解下披风。虽然刚才屋内无人,但炉火一直烧得很旺,暖意融融,以备主人随时回来。梅长苏刚在软椅上坐下,黎纲已命人拧来了热毛巾,端来了熬好的参汤。“今天童路来过了吗?”“来过了。本来他想等宗主的,可我不知道您会这么早回来,就让他走了……宗主要见他吗?”“没关系。你通知盟内天机堂,尽快查清卓鼎风近来跟哪些高手来往过,这些高手有谁已经到了京城,另外再通知十三先生,目前留在京城的剑术好手,无论是何门派,都必须严密监察他们的行踪。谢府周边要重点布控,卓鼎风和他的长子卓青遥的所有行动,必须即时报到我这里来。明白吗?”“属下明白。”黎纲记性甚好,流畅地复述了一遍后,立即起身出去传令。梅长苏仰靠在椅背上,顺手拿起手边小茶几上压着的几张拜帖来翻了翻,大约都是誉王派系里一些交往不深的贵族或官员,派人来尽礼节应景的。大约黎纲也觉得没必要汇报,所以只是压在一旁,随梅长苏什么时候爱看就看看。飞流无声无息地走进房内,手臂上托着一只雪白雪白的信鸽,俊秀的小脸板得紧紧的,来到梅长苏面前把白鸽递给他,随后便朝地毯上一坐,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苏哥哥的腿上。梅长苏笑着揉了揉他的后颈,从白鸽腿上的信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来看了,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只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幽深和宁静,随手将纸卷丢进火盆中烧了。小白鸽被窜起的火苗惊吓了一下,偏着头“咕咕”叫了两声。梅长苏用指尖拍着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别叫,飞流一看见你们就不高兴,再叫他会拔你的毛哦。”“没有啦!”飞流一下子抬起了头,抗议道。“可是我们飞流很想拔啊,只是不敢而已,”梅长苏拧了拧他的脸颊,“上次你被关黑屋子,不就是因为藏了蔺晨哥哥一只信鸽吗?”“不会啦!”飞流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我知道你以后不会了,”梅长苏笑着夸奖他,“你今天就很乖啊,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带它来见我了,没有象上次一样藏起来……”“很乖!”“对,很乖。去给苏哥哥拿张纸,再把最小那枝笔醮点墨过来好不好?”“好!”飞流跳起身,很快就拿来了纸笔。梅长苏悬腕在纸角上写下几个蝇头小字,裁成小条,卷了卷放入信筒中,再重新把白鸽交回给飞流。“飞流去把它放飞好不好?”飞流有些不乐意地慢慢移动着身子,但看了看梅长苏微微含笑的脸,还是乖乖地托着白鸽到了院子中,向空中一甩,看它振翅绕了几圈后,向远处飞去了。当雪白的鸽影越飞越远,渐成黑点后,飞流还仰着头一直在看。黎纲手里拿着张烫金拜帖从外面走进来,一看他的这个姿势,忍不住一笑:“飞流,在等天上掉仙女下来吗?”“不是!”飞流闻言有些恼怒。“好好好,你慢慢等。”“不是!”大怒。黎纲笑着闪开飞流拍来的一掌,但一进屋门,神色立即便恭整了起来。“宗主,言公子来拜。”梅长苏凝目看了那拜帖一眼,不禁失笑道:“他哪次不是嘻嘻哈哈直接进来,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起礼仪来了。怕是有话要跟我说,请进来吧。”“是。”黎纲退出后没多久,言豫津便快步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崭新的酱红色皮袍,整个人仍然是风流潇洒、神采奕奕的,如果不细看,看不出他神情有什么异样。“豫津来了,快请坐。”梅长苏的视线随意地在国舅公子有些淡淡粉红的眼皮上掠过,吩咐黎纲派人端上茶点。“苏兄不用客气了。”言豫津欠身接茶,等黎纲和仆从们都退下去后,便把茶盅一放,立起身来,向梅长苏深深一揖。“不敢当不敢当,”梅长苏笑着起来扶住他,“你我同辈相称,不是这个拜法的。”“苏兄明知豫津此礼不是为了拜年,”言豫津难得正色道,“是拜谢苏兄救了言氏满门的性命。”梅长苏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慢慢问道:“言侯爷已经……”“昨夜父亲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言豫津低下头,脸色有几分苍白,“如果说父亲一向的确有忽视我的话,那么我身为人子,从没想过他内心有那么多苦楚,只怕也称不上一个孝字……”“你们父子能坦诚互谅,实在是可喜可贺,”梅长苏温和地笑道,“至于我放过令尊的事,你不必太记在心上。近来朝局多变,动荡的过分了,我只是不想让令尊的行为再多添变数,引发不可控的局面罢了。”言豫津深深地看着他,眸中一片坦荡,“苏兄为何作此决定我并不想深究,但我相信这里面还是有情义的存在。说实话,家父直到现在,都不后悔他所谋划的这个行动,可是他仍然感激你阻止了他。也许这听起来很矛盾,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并非简简单单的黑白是非,可以一刀切成两半。但无论如何,言府的平静是保了下来,我只要记得苏兄的心意就行了,至于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与我何干?”梅长苏看了他半晌,突然失笑,“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虽然人看起来有些轻狂,但对你的家人朋友而言,却是可以依靠的支撑。”“苏兄过奖了。”言豫津仰首一笑,“我们大家未来的命运如何,将会遭遇到什么,现在谁也难以预料,所能把握的,唯此心而已。”“说的好,值得尽酒一杯。”梅长苏点着头,眸中笑意微微,“可惜我还在服药,不能陪你。”“我代苏兄喝好了。”言豫津爽快地说着,起身到院外找黎纲要来一壶酒,两个杯子,左手一杯,右手一杯,轻轻碰了碰杯沿,两口便干了。“你与景睿交情这么好,可是性情脾气却是两样。”梅长苏不禁感慨道,“不过他也辛苦,现在只怕还在家里陪四位父母呢。”“他年年初一都不得出门,要膝下承欢嘛。”言豫津笑道,“就算是我要找他消遣,也要等初二才行。”梅长苏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道:“那明天烦你也带他到我这里来坐坐。你看这院中冷清,我也没多少别的朋友。”“这是自然的,谢弼只怕也要跟来。对了,谢绪从书院回来过年,你还没见过他吧?”“谢家三公子么?”“是啊,他年纪虽小,经史文章读得却最好,谢伯伯指望他考状元呢,所以送到松山书院住学,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每次都是青遥大哥去接他的。”“我听京中传说,卓青遥娶了谢大小姐后,谢弼也要娶卓家的女儿了?”“嗯,好象听景睿说过有这样的约定。”“谢卓两家这样互为儿女亲家,又有景睿,实在就跟一家人一样了。”“这倒是。虽说当年有争过景睿,可是现在却亲如一家,典型的坏事变好事啊。”梅长苏淡淡一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聊到了其他琐事上面。没聊多久,晏大夫捧着满满一碗药进来,言豫津担心妨碍到他休息,再加上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便起身告辞。喝过药,梅长苏靠在软榻上昏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接待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之后便一直在看书。入夜掌灯,飞流又在院子里放起了烟花,梅长苏坐在廊下含笑看他放完,轻轻招手叫他过来。“要放?”“不,苏哥哥不想放,”梅长苏笑着凑近他耳边,“飞流啊,我们悄悄去看蒙大叔好不好?”-----------------------------等咱有了票,每天要投两次,一次投调查,一次投推荐!!第四卷 山雨欲来 第七十章 夜访蒙府我今天才发现,要论起打架来,有时候狗居然是打不过猫的……虽然它个子大好多……————————————————————这是以弱胜强的分割线---------------身为禁军大统领,蒙挚日常值宿宫掖,不当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都会留在统领司处理公务,只有在休两天以上的假期时,才会回到他自己的私宅中。虽然主人是声名赫赫,跺一跺脚京城震动的人物,但蒙府看起来却甚是朴素,丫环仆役不过一二十人,府禁也并不森严。不过蒙挚本身就是大梁国中第一高手,又不是江湖人,会想要到他家里去找麻烦的人基本没有,故而府中一向太平,从未曾闹出过什么大的动静来。蒙挚的元配妻子是自幼由父母择定的,出身虽然贫寒,却极是贤良,当年蒙挚从军离乡,全靠她在家奉养公婆双亲,因为曾小产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怀上孩子,不过蒙挚却并未因此纳妾,只是收养了隔房的一个侄子承祧,夫妇二人互敬互爱,感情一直很好。这次蒙挚受罚回府,全家上下慌作一团,只有蒙夫人依然镇定自若,在内请医敷药,羹汤养息,对外管束仆从,闭门谢客,把场面稳了下来。而对于这场祸事的原因,蒙挚没有说,她也就不多问,只是嘘寒问暖,殷勤侍侯,入晚等丈夫睡去之后,她才和衣侧卧一旁。朦朦胧胧间还未睡熟,就听得窗上有剥啄之声,一惊而起,还未开言,丈夫的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是谁?”蒙挚沉声问道。“我们!”一个清亮的声音答道。蒙挚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低声对妻子道:“是我的客人,你去开门。”蒙夫人急忙披衣起身,点亮了桌上的纱灯,打开房门一看,一个青年书生乌衣轻裘站在外面,后面还跟了个面色阴寒的俊秀少年。“惊扰嫂夫人了。”书生柔声致歉。“既是拙夫的朋友,就不要客气,快请进。”蒙夫人闪身让两人进门,自己到暖炉旁拿了一直煨着的茶壶,斟茶待客,又装了两碟果糖端过来,然后方低声道:“官人,我到隔壁去了。”“你今天也累了,就在隔壁睡吧。”蒙挚忙道。蒙夫人一笑未答,退出门外,还很细心地把门扇关好。“得妻如此,是蒙大哥的福份。”梅长苏赞了一句,又关切地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我练的是硬功,怕那几下板子么?不过是为了平息陛下之怒,让他见一点血罢了。”梅长苏知他忠君之心,也不评论,只是问了一句:“你夙夜辛劳,不过出了一桩案子,皇上就这样翻脸,可有心寒?”蒙挚挥了挥手,道:“皇上素日就是这样,我身为臣子,难道还指望君上为了我改脾气不成?再说这案子确实是发生在禁军戒护范围中,本就该我来承担责任,皇上也并没有冤枉我。”梅长苏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凝视着灯蕊,眸色幽幽摇曳,又问道:“誉王可有进宫给你求情?”“说起这个我也奇怪,素日与他又没什么来往,这次竟好心来求情了,可惜不知是不是话没说对,我看他走后,陛下的脸色倒沉得更狠了。”“……那你可知,陛下为何更加生气?真的是因为誉王不会说话吗?”蒙挚一怔,“我没想过,难道……誉王此举有什么不妥吗?”“你是手掌十万禁军的大统领,说句不好听的话,皇上的命是捏在你手里的。现在刚刚出一点事,就有位皇子第一时间急匆匆地来为你说情,而这个皇子又不是别人,恰巧是对皇位有些企图心的誉王,依你素日对皇上的了解,他会首先反应到哪里去?”被他一提醒,蒙挚顿时脊冒冷汗,背心寒栗直滚,“可是……可是……我……皇上如果朝那方面疑我,也实在太冤枉了……”“冤枉?”梅长苏更加忍不住冷笑,“你在这位主子面前喊冤枉,你才认识他么?”蒙挚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眉头深锁,“皇上命我一月内破案,这并非我所长,本就漫无头绪……誉王偏偏又来这一出……”“誉王倒不是想要害你,他不过是打算借机拉拢你罢了,”梅长苏笑了笑道,“不过这案子,也确实破不了。”蒙挚呆了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查案本事不强,恐怕理不清这一团乱麻,不过从一开始,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梅长苏会代他彻查此事,所以倒也没怎么着急,结果现在听到这样一句论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等一月期限到了,你就到皇帝面前请罪,说自己无能,不能捕获真凶,请求皇帝免去你大统领之职,以儆效尤。”梅长苏笑着靠近了他一点,“怎么样啊大统领,舍得下这个地位吗?”蒙挚大笑了两声道:“恋栈权位,非我所好。可一旦我解甲而归,又从何帮你?”“你人没有事,就是帮我了。”梅长苏拿起桌上的银剪,剪断已经开始爆头的灯芯,缓缓道,“我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内监被杀一案,幕后之人一定是谢玉……京里其他人没这个动机,也没这个能耐。”“那这案子岂不是……”“知道是谢玉,并不代表破案。”梅长苏容色宁静,“尤其是你,刚刚被皇上疑心与誉王有联系,要是再无凭无据指控谢玉,岂不更象是在参与党争?”“那就找证据啊!”“暗杀钦使是什么罪?谢玉又是什么人?他犯下这种罪的时候,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罪证吗?”梅长苏的唇边浮着其寒如冰的笑意,“漫说你找不到证据,就算你找到了,这案子也不能由你来破。”蒙挚有些糊涂,脱口问道:“为什么?”“当今皇上登基这么些年,别的我不予置评,但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平庸之人。内监一案,关乎皇家体面,就算他对你仍是绝对的信任,也断不会把这桩案子只交给一个没多少查案经验的禁军统领来独办。所以……悬镜司一定会奉命同时查这件案子,只不过他们查他们的,不会跟你一起协查罢了。”“这倒是,”蒙挚不由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应该悬镜司出手的事情。”“不错,既然这原本就是最该悬镜使来查的那类案子,所以谢玉在犯案之前,首先考虑要对付的查案人,必然不是你这个外行而是悬镜使。也就是说,就算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悬镜使列为疑犯,但最起码,他有自信不会被抓住任何的证据。而没有证据的话,悬镜司也是不敢向皇上禀报说他们已经破案的。”梅长苏微笑着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蒙大哥,连悬镜司都破不了的案子,要真被你破了,皇上就不会只是吃惊,而是忌惮了。”“啊……”蒙挚足足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殊,你怎么想得清楚这么多的关节,我就根本没朝那边想过。”“你侍奉这种君上,如果不想周全一点,吃亏的就是你。”梅长苏稍稍垂下头,面上掠过一抹隐痛,“他现在已对你起了猜疑之心,要是你见招拆招什么难关都难不倒的话,他就会愈发觉得以前没有看透你,会觉得尚未完全驾驭住你,反而为你惹来不测之祸。所以唯今之计,只有示弱,要让他看到你处境危殆、艰险难支,头上的罪名一件都推不掉,全靠他对你开恩。这样他才会认为自己拿捏得住你,不用担心你对他造成危害。”蒙挚面上肌肉紧绷,愤懑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丝悲哀,咬着牙根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君臣之间何至于此?只要我一腔衷肠不怀贰心,再大的猜疑又能奈我何?”“你是没见过一腔衷肠不怀贰心的下场吗?”梅长苏没料到蒙挚此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微微动了气,“你不惜自己的命,难道也不惜嫂嫂的泪?这样天真的话,你也只能说说罢了,真要做,那就不是忠烈,是愚蠢了!”“我……”蒙挚恨恨地低下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实在难受……”梅长苏凝目看着他,面色如雪,只觉胸口一阵绞痛,又接一阵发闷,气息瘀滞之下,不由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蒙挚慌忙过来为他拍抚背部,输入真气,想想自己方才那句话,确实说的不妥,只觉得愧疚难言,欲待要分解,又怕措辞失当,更惹他伤心,正在焦急为难之际,飞流闪身进屋,抓住了梅长苏的手,狠狠瞪过来一眼。咳了好一阵,梅长苏方渐渐平了气喘,先安抚地拍拍飞流的手,然后再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不好意思,这油灯烟重,呛着了……”“小殊……”“好了蒙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事到如今,只怕你还是要听我的……”“我明白,”蒙挚心头滚烫,握紧了他的手,“小殊,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这一个月我什么都不查,等期限满了,就去向陛下请罪。”“也不是这样,”梅长苏淡淡地笑着,“这一个月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查不出来该怎么着急,就要有怎么着急的样子,只不过结果一定是徒劳罢了。至于你的请辞,皇上是不会准的,他虽对你动疑心,信任的基础总是有的。虽说是满朝文武,但一时又怎么找得出比你还信得过的人来接替禁军统领之职?可惜的是有人要遭受池鱼之灾了。”“谁?”“你的副统领。”“朱寿春?他跟了我有七八年了……”“就是这样才要撤。我想皇上最可能的做法,不是撤你的职,而是另选几个与你素无瓜葛的生人来当你的副手,以此制衡分权。”蒙挚冷冷一笑,“我问心无愧,随便派谁来都行。不过被撤下来的兄弟们,我却一定要为他们谋个好的去处。”“如果要调城防营,只怕谢玉不敢收。趁此机会塞到靖王那里去吧,他是不会委屈你的兄弟的。”“唉,”蒙挚长叹一声,“虽然有些气闷,但有你来为我出主意,还是心定了不少。这个事情,大约可以这样揭过去吧。”“现在还不能就此放心。”梅长苏摇头道,“这一个月你不闲,谢玉当然更不会闲着。他闹出这个动静,应该不会想一招收手。所以你的禁军要更周密地护卫宫防,绝不能再出任何乱子,让事态更加恶化。”“要说周密布防,把宫城守的如铁桶一般,我有这个自信。可谢玉身边有卓鼎风,武林高手的行动,普通士兵总是难以尽防的。”“这个交给我好了。卓鼎风在明处,并不难对付。不管是他也好,他儿子也好,他所结交的其他高手也好,我都有办法监控住。如果他们机灵,察觉得到被人监视,必然不敢在没把握脱身的情况下犯事,如果他们迟钝一点,没有察觉到我的布控,那就刚好撞在我手里,只要一有异动,我就能抓住罪证,到时朝夏冬手里一送,看她这次还会不会再放过谢玉。”梅长苏清眉一扬,面上突然现如霜傲气,“除夕这个案子,谢玉不过是先发制人,否则要论起江湖手段来,江左盟还会输给天泉山庄么?”“可不是,”蒙挚不由笑道,“如果卓鼎风真的以为你的实力越不过江左十四州的范围,那就实在大托大了。”梅长苏有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道:“不知是为名还是为利,为情还是为义,卓鼎风算是已经被谢玉拖上了同一条船。他到底也是一代江湖英豪,不可小瞧。只不过这京城乱局,毕竟不是他所熟悉的战场。如今儿女联姻,不是一家也是一家,他今后再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了。”蒙挚口气微微冷洌地道:“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有什么结果,也只有他自己吞下去。倒是萧景睿这年轻人……我素来欣赏他的温厚,可惜以后难免要受父亲所累。”听了他这句话,梅长苏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灯花出了回神,喃喃道:“景睿么……那就已不止是可惜二字了……”------------------------------今天,你投票了吗?第四卷 山雨欲来 第七十一章 访客如云这章较短,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一起影响我写文的严重事件~~先是被狗咬了一口,好痛,又被猫抓了一爪,好痛,然后去打狂犬疫苗,还是痛~~对于这个不幸事件,我不仅很心软地泪了一会儿,而且还忍不住躺在沙发上庆幸了很久,庆幸这个痛的人不是我,是我邻居~~~~--------------------这是充满同情心的分割线-------------------次日誉王一早便来到苏宅,询问梅长苏昨天过府何事。由于事过境迁,梅长苏只答说是去贺拜新年的,其他的话并没有多讲,一直等到誉王主动提起内监被杀案后,方轻描淡写地提醒他不要再去为蒙挚求情。因为昨夜从蒙府回来时已经很晚,上床后又久久未曾入眠,今天早起待客,让梅长苏感觉十分困倦难支。誉王看出他精神不济,说话有气无力的,也不好久坐,只聊了一刻来钟便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