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看来,但是他不看还好,他抬起头来,却令得他更惨!我的膝头,直撞在他的脸门之上!我听到了十分清楚的骨折之声,至于他甚么骨头折了,我却无暇研究。而我的左膝,同时却撞在另一个人的头顶,那两人的身子摇晃著,一齐向地下倒了下去。我不让他们的身子倒地,是以在我一站定之后,立时一伸手,拉住了他们两人的衣服,然后将他们的身子轻轻放在地上。但是,在墙转角处的四个人,像是已听到了甚么动静,有人问道:“怎么啦?”我自然不去回答他,我在那两人的腰际,搜出了两柄枪来。一有了武器,胆子顿壮,转过身来,紧贴著墙角而立。只听得那人又问道:“甚么事?有人来么?”那人的声音渐渐接近,我心中暗笑了起来,看来我又可以解决他们中的一个了。果然,就在我站定之后不久,一个汉子突然在我面前出现。我就站在墙角处,他一转过来,就和我面对面了,他显然是绝料不到这一点的,是以整个人都呆住了,我却向他笑了一笑,转了转手中的枪,指向他的胸口。同时,我伸出左手来。那家伙居然知道我的意思,连忙将他的枪,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就是你们要杀的人,对不对?”那家伙的脸色十分尴尬:“先生,不干我们事,是郑先生 ”我不等他讲完,心中的怒意,便陡地升了上来。这些家伙,能为了钱而杀人,可是问起来,他们却像一点责任也没有。如果没有他们这种凶手,有钱人怎样去买凶杀人?本来,我准备放过了那人,但这时,我改变了主意,我决定给他吃些苦头。我冷笑了一声:“不关你的事?如果我不是识穿了你们的阴谋,我可能死在你的枪下,你这畜牲!”我用力一脚,向那家伙的小腿骨上踢去,那一脚,恰好踢在他小腿骨最脆弱的地方,那家伙大叫一声,脚骨断折,跌倒在地。其余三个人一齐向前奔来,我先发制人,在不到五秒钟时间内,连发了三枪,两枪射中两个人的膝盖,第三枪,将一个家伙手中的枪射得跌出老远。那两个受了伤的人,在地上打著滚,第三个人,则呆若木鸡地站著。我奔向前去,用力在那人的肚上,打了一拳,喝道:“上车去!”那人的动作,快得出奇,立时跳上车了,我又喝道:“坐在驾驶位上。”那人忙又坐到了驾驶位上,这时已有很多人听到了枪声奔了出来,我喝道:“快开车,你大概不希望警察来捉你!”那家伙听话得像一头小狗一样,立时踏了油门,车子向前飞驰而出,转眼之间,便已将那个住宅区完全抛在脑后了!那家伙战战兢兢地问我,道:“先生,到哪里去?”我冷笑了一下:“那要问你!”那家伙的头上冒著汗,他可怜巴巴地道:“先生,我不知你那样说法,是甚么意思?”我道:“杀了我之后,到甚么地方去找郑保云领赏?”他的身子陡地一震,车子几乎向路边疾撞了过去!我用力踏下了煞车掣,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我道:“你或许需要时间来想上一想!”他连连摇著头:“不,不,我想起来了,他叫我们干掉了你之后,到他家去找他,现在我们就去,先生请你别杀我。”我简直懒得回答他,只是大喝一声,道:“快去!”他忙又开动了车子,在快到市区的时候,我又命令他弃了那辆车子,改搭一辆计程车前往,因为这辆车子,可能受警方注意。车子进入市区之后,那人在我的身边,坐立不安,等到车子停在一幢大得不可思议的大洋房之前时,那人更是面如土色。我向外看了看,郑家的住宅之大,的确是令人吃惊的。那一排围墙,不知围住了多少土地,亭台楼阁之多,也是难以胜数,那只是以前中国内地,王孙巨贾的大宅,才堪与之比拟。我押著那家伙,向前直闯了进去,不少仆人模样的人,想对我们盘问,但是看到了那人,却都不再出声,那当然是郑保云早已吩咐过仆人,如果那人来见他的话,可以直接进去。当我们来到了一幢颇为精巧的屋子之前,才看到一个老年仆人迎了出来,向那人道:“少爷在老爷的书房中等你,可要我带你去?”那人还未曾回答,我已然道:“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去的,你只消指点一下就行了!”那老仆向我望了一眼,面上出现了颇为奇怪的神色来。但是他却并没有说甚么,只是道:“由这里去,穿过花园就是了。”我点了点头,拉了那人便向前走。穿过了一个厅堂,便到了花园中,我将那人拉到了假石山后,在他的后脑上,重重地劈了一掌,那人连声都未出,便昏了过去。我任由他昏在假山之后,我则从假山石后转了出来,傍著一大丛芭蕉,向前走著,来到了一列窗前,我一到了窗前,便看到了郑保云。郑保云是背对著我的。他站著,正弯著身,在一张十分大的写字台中,拉开了写字台的所有抽屉,聚精会神地在找寻些甚么。我伸手轻轻地推开了窗子,郑保云并没有觉察甚么,但是当我手按在窗台上,翻身跳进了屋子之际,郑保云已经觉察了!他突然转过身来,我们正面相对,相距还不到两码,他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甚么人。我当然也可以看到他,就是他,先后派了好几批人,要用各种方法,置我于死的人。他在看清楚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又是我之后,他面上神情之怪,实在难以形容,他摊开了双手:“原来……是你。”我冷笑著:“想不到吧,你这杂种!”我骂他“杂种”,那只不过是我恨他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加害我而发的,却不料这一下“杂种”,却触动了他心中的伤痕!他整个人直跳了起来!而他在跳了起来之后,顺手抓起写字台上的一个铜镇纸,向我直掷了过来!他当然掷不中我,我只不过略偏了偏头,那足有拳头大小的铜镇纸,便在我的头边,“呼”地飞了过去,砸在墙上,又落了下来。而我也在那一刹间,跳向前去,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竭力挣扎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在竭力挣扎之际,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我几乎抓他不住!他那样竭力地挣扎著,逼得我要用更重的手法对付他,我用力地将他的手腕扭了过来,再用左掌,在他的后额上,重重地击了一下。郑保云捱了我一掌,整个软了下来,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不住地喘著气。我仍然紧握著他的手腕,冷笑著:“想不到吧,你派去杀我的人,全被我击退了。你的行动,使我必须自卫,我有好几个证人,都可以证明你是谋杀的主使犯,而当你被关进了监狱之后,我还可以向全世界宣布你真正的身份!”他对于我有好几个证人,可以送他进监狱一事,好像并不怎样放在心上,但是一听到我讲了最后一句话,他的身子发起抖来。他发出了像呻吟也似的声音:“不要,请不要那样,如果你那样做的话,他们会将我一吋一吋割开来研究的。”我心中实在恨他,是以我不留余地攻击著他,我“嘿嘿”地冷笑著,道:“那也难怪人家的,谁叫你的来历,那样奇特?我对你也很有趣,来,让我摸摸你的肚子上是不是也有骨头。”我作势要向他的肚子按上去,他怪叫了起来,我“哼”地一声:“你约我在这里和我见面,但是却立即吩咐人来杀我!”郑保云喘著气:“我不得不那样做,让我死好了,我绝不能让我的秘密透露出去,如果我的秘密泄露了,想死也不成了!”郑保云讲出了那样的话来,这令得我心中对他的恨意,消除了不少,同时,我对他不禁有些可怜起来。我松开了他的手腕,心平气和地道:“其实,你对我估计错了,你大可不必对付我,因为我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出去;我不会。”郑保云向后退开了几步,望著我好一会,然后道:“我还是要设法杀了你,如果我不杀了你,我将没有法子活下去,我得时时刻刻堤防著你,而你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可以威胁我,你杀掉我吧,不然,我一定会设法杀死你!”他讲得如此坦率而没有掩饰,那倒反使得我有点喜欢他了,我摊开了手:“看来,我们之间,似乎不应该不能两立。”郑保云吸了一口气:“应该的,你忘记了么?你我根本是不同的两种人!”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指他的父亲不是地球人这一点而言。像郑保云那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忽然之间,知道了自己竟是一个如此奇特、是地球人和外星人的“混血儿”,他心中的痛苦,实是可想而知,他绝不想这个秘密被人知道,要杀我灭口,似乎不应该太苛责他。我又道:“现在,因为我已做了一件事,所以,你如果杀了我,反倒成了蠢事了。”他的神情显得异常地紧张:“你做了甚么?”我则慢条斯理地道:“你应该想得到我做了些甚么,那是任何人在我那样的情形下都会做的事,我将一切遭遇,都用文字记录了下来。”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听到郑保云发出了一下吸气的声音。我向他笑了笑:“你明白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但是我将一切严密地封好,交给了一个妥当的人,如果我有不测,他就公布一切,在那样的情形下,你难道还能杀我?”他张大了口,望了我半晌,才道:“你……那样做,那是存心勒索我了?”我摇著头:“或者你不了解我,但是我的确绝没有这意思。我只想和你一起弄明白,令尊究竟是不是外星人而已。”他坐了下来,以手支额,好一会不出声,才道:“你见到费格医生了?他……说些甚么?”“他认为和令尊的那次见面,是一次极可怕的经历,他还说,令尊绝不是地球上的生物。”郑保云的面上,像是涂上了一层泥土一样,我又道:“但是,他的结论,和我们的结论一样,不足以引以为确凿的证据,你在令尊的遗物之中,可曾发现了甚么足以佐证令尊身份的东西?”他苦笑著道:“还没有。”“那你应该快点找,如果他真的不是地球人的话,那么在他的遗物之中,一定应该有一些十分奇特的东西可资证明的。”郑保云苦笑著,不说甚么。从郑保云脸上的神情看来,他对我显然还不是十分信任的。而我也不必多向他表明甚么,我又问道:“这是他生前的书房么?”郑保云有点无可奈何地点著头:“是的,据我母亲说,他在这间房间中的时间最多,而且,绝不容许别人随便走进他这间房间来。”我开始环顾这间书房,因为根据郑保云那样讲法,如果郑天禄有甚么不寻常的东西留下来的话,那一定藏在这间书房。书房的面积相当大,估计至少有六百平方呎,两面墙壁上,全是直达天花板的书橱,书橱中全是各种各样的书。郑天禄的兴趣一定十分广泛,在他的书橱中,甚么种类的书全有,他的藏书至少在一万册以上。在正中,是一张十分巨大的写字台,抽屉已全部被郑保云打开了。我向写字台指了指:“你已经找过所有抽屉?”郑保云点头道:“是的。”“再继续找!”我吩咐著他,然后向屋角一具有八呎高下的保险箱走去。那具保险箱的一大半,嵌在墙中,显然用来储放十分重要的东西,我一走到了近前,便认出了保险箱是英国一家最著名的保险箱厂的出品,它的锁是采用文字密码的,不知道密码而想打开那具保险箱,除非是用烈性的炸药将之炸开来。我伸手在那具保险箱上拍了拍:“你知道打开这具保险箱的密码么?”郑保云连头也抬不起来,便回答我道:“别碰它!”我有点发怒,提高了声音:“我在问你打开保险箱的密码,我想这保险箱中,一定有著十分重要的东西!”郑保云抬起头来:“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它的密码就是三个字:‘别碰它’。我想里面不会有甚么的,因为……他早已将密码告诉了我。”我不再说甚么,迅速地拨著锁上的几行字母,等到出现了“别碰它”三字之际,我用力扳下开关,将厚厚的保险箱门,拉了开来。保险箱门一打开,我便看到了一叠叠的大额英磅和美钞,几乎塞满了整个保险箱。郑保云的钱已经够多了,他根本不在乎再多几十万美金。如果这时,有甚么人能使他用保险箱中所有的金钱,使他购买到一个真在地球人的身份 那正是我们每一个人所有的 的话,他一定会大喜过望地答应。在保险箱的下格,有两个抽屉,我将那两个抽屉拉了出来,连我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实说,在见到了那保险箱的现钞之际,我虽然未能如郑保云那样完全无动于衷,但是却也绝不致于有甚么惊心动魄的感觉。因为我有足够的钱用,人使用金钱的能力是有一个极限的。但是,在看到了那两个抽屉之后,我却大为震惊了,那两个抽屉中,全是各种宝石、翠玉和钻石,以及大串的珍珠。天然的珠宝,有一种震人心魄的美丽,可以令人透不过气来。郑天禄一定用他许多心血来收集这些珠宝玉石,因为我随便拾起一块方形的翡翠,我就发现那实在是无上的精品。我又顺手抓起一把,然后张开手,让红宝石、蓝宝石、绿玉,在我的手指缝中滑下去,最后,在我手掌心的,是一块无懈可击的黄玉,和一块约有二十克拉,呈粉紫色的钻石。我将手掌略略倾斜,任由钻石和黄玉跌进抽屉中,和其它珠宝相碰,发出“叮叮”的声响,然后我转过身来:“你来看,令尊遗产中,最值钱的东西,我看是在这里了!”郑保云看了一眼,仍像是不感兴趣,他有点不耐烦地道:“我们要找的,不是这些东西!”我向后退了几步,在我退出之际,脚跟踢到了一样东西,就是刚才郑保云拿起,向我掷来的那个铜镇纸。那铜镇纸曾撞在墙上,又落到地上,在我踢中它的时候,它裂了开来。我向那铜镇纸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将它拾起,那铜镇纸在我的手中,被我轻轻一分,分成了两半,它当中是空心的。而在我将之分成两半之后,一柄不锈钢铸,十分精致的钥匙,自其中跌了出来,“叮”地一声,落在地上。那一下钥匙落地的声音,十分清脆,是以令得郑保云也转过头向地下望来。我连忙俯身将那柄钥匙拾了起来,向郑保云扬了扬:“这柄钥匙是开甚么锁的?”郑保云走了过来,满面是疑惑的神色,摇著头:“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它,我想它一定是十分重要,或者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母亲。”我将钥匙交了给他:“那你就快去,我希望你能将问得的结果告诉我。”他接过钥匙,匆匆地走了,我则继续在郑天禄的书房中寻找著,大约过了十分钟,我并没有甚么新的发现,而郑保云已匆匆地走了回来:“真是奇怪极了,阿母说,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那钥匙!”我吸了一口气:“我们一定已发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柄钥匙被郑重其事放在铜镇纸中,它一定是开启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的,我想那一定是一具隐藏在这间书房某一地方的一扇暗门。如果能打开这扇暗门,那么我们就可以发现一切了。”郑保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同意了我的说法,于是我们两人在这间书房中寻找起来,我们第一步工作,是摘下挂在墙上的所有书画,用锤子敲打著墙壁。然后,我们将书橱中的书全部搬了出来,郑保云叫了五六个仆人来,将所有的书都从书房中搬出来,堆放在书房外的走廊上。等到几个书橱全部都被搬空了之后,我们又详细检查著书橱,直到认为书橱中不可能有甚么暗格了,才将书橱搬开,又检查橱后的墙壁。第八部:吞吃秘密但是,我们检查的结果,墙中并没有暗藏的保险箱,于是,郑保云又命人搬了长梯来,我们一齐合力检查书房的天花板。然后,又检查著书房中每一件家俬,一直忙到了半夜三更。书房之中已然乱得连插足的地方也没有了,我首先放弃了,我道:“我们总该歇一歇才好,吃点东西,至少也喝杯咖啡!”可是郑保云却固执地道:“不,我还要找,我一定要弄明白,这柄钥匙是做甚么用的?”“当然我们要弄清楚,可是我们可以采取另一个办法,例如说,我们尽可能召集市内著名的锁匠、保险箱制造商,请他们来表示一下意见。”郑保云立时同意了我的说法,扬著双手,大声向那几个仆人叫道:“你们呆著作甚么,快去叫所有人一齐出动,去找所有的锁匠、保险箱制造商到我这里来,我在东面大厅上见他们,告诉他们,来的人都可以得到我的礼物,或者赠金!”那时已然是深夜了,可是那几个仆人显然是惯经训练,习惯了各种各样奇特的命令的,他们的脸上绝无惊讶的神色,只是连声答应著,退了出去。郑保云道:“我们到东面大厅去等候那些人,如果你肚子饿的话,可以先在那里吃些东西。”我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但郑保云却真的那样做了,而且是在半夜时分突然去做,我多少有点讶异,但是没有说甚么,只是跟著他走出了书房。我们才一出了书房不久,迎面便看到郑老太太在两个中年妇女的扶持下,颤巍巍地向前走了过来,一见到郑保云,便叫道:“阿保,你作甚么啦?三更半夜,要仆人去见甚么人?”郑保云似乎十分不耐烦,他挥著手:“阿母,你别理我,你管你去睡好啦!”郑老太太唠唠叨叨地,像是还想说些甚么,但是郑保云却已急步走了开去。我很不幸,由于礼貌上向郑老太太点了点头,就被她拦住了。郑老太将我当作自己人一样,向我倾诉著她的儿子如何任性,如何不听她的话,以及她的儿子最大的坏处:至今未曾娶妻,连孙子也没得抱。天下最乏味的事,莫过于听一个老妇人唠叨,我几次想要不顾礼貌地走开去,但是总不好意思,到后来,我心中陡地一动,发现那实在是我的一个好机会!郑老太太可以说是最接近郑天禄的一个人,虽然在船上的时候,她已曾向我讲过许多有关郑天禄的事,但是那时,我根本未曾想到郑天禄可能是外星人,而现在,我已经怀疑到了这一点,那自然有许多问题,可以在她这里得到答案。我不再讨厌她的啰唆,反而希望她讲得更多些。我过去扶住了她,将她扶进了一个侧厅中,坐了下来,又和她瞎七搭八讲了一些,才问道:“郑老太太,你觉得郑老先生的身体,和别人有些不同?”我这样问法,实在很唐突,但是我却又实在非问不可!郑老太太怔了一怔,像是不知道我的问题是甚么意思,我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她摇头道:“没有啊,他和别人一样啦。”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暗示著她:“譬如说,他的肚子 ”郑老太太像是想起甚么来了,点头道:“是的,他肚子不好,整年痾肚啊,不让人碰他的肚子啦!”我又问道:“老太太,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有甚么时候对你说过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一定说过的,你好好想一想!”对这个问题,我是充满了希望的。但是我却失望了,她几乎立即回答我道:“没有,他是我同村的人,还会从哪里来?”我想了一想,才又问道:“那么,当你有了阿保的时候,他高兴不高兴?”一提到儿子,郑老太太高兴了起来:“他高兴得快要疯啦,他说想不到他和我真会有了孩子,他还说,他们绝想不到啦!”我陡地一呆:“甚么叫他们绝想不到?”郑老太太也呆了一呆:“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是那样讲的,虽然事情已隔了许多年,但是当时,他这样讲,我记得。”我忙又道:“孩子出世之后,他说甚么?”郑老太太侧著头:“他抱起了孩子,说孩子完全不像他,他很高兴,他说最怕孩子像他,你知道啦,他一高兴,就会说傻话,说得听到的人都笑他。”我知道我问不出甚么别的来了,但我和郑老太太的谈话,也不是全无收获的,至少我已知道,郑天禄不可能是“孤儿”,而还有一大群人和他有关系的,那便是他口中的“他们”。我准备离开郑老太太,但是在我有了那样的表示之后,又过了十分钟,我才能脱身。在这十分钟之内,我不断地听郑老太太说张家的三姑娘怎样美,李家的大小姐如何贤淑,可是郑保云却一个也不钟意。直到我保证说服郑保云,要他快些结婚,老太太才千恩万谢地让我走。我由一个仆人带到东面大厅,那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家俬古色古香,壁立的古董架上,全是瓷器,而以青花瓷为最多,看来全是精品。我一到,郑保云便迎了上来:“我已吩咐厨子替你准备食物了。”我道:“谢谢你。”他有点紧张地问我,道:“你和我母亲说了些甚么?”“我问她有关令尊的事,但是却没有甚么结果,她只说当你出世的时候,你父亲欢喜欲狂,并且高兴你一点也不像他!”我回答著。郑保云忽然双手紧紧握著拳,连牙齿也在格格作响:“我恨他,我恨他们!”我吃了一惊,想将气氛弄得轻松一些,是以我笑道:“老太太还非常关心你的婚事,你不肯结婚,令得她十分难过,她 ”却不料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他已然大声吼叫了起来,向我扬著拳头,额上的青筋,也现了出来,他大叫道:“住口!”我没有再出声,这时我并不发怒,因为我只觉得他十分可怜。而他在向我大叫了一声之后,转过了身去,大口地喘著气。我不知道为甚么一提到结婚,就像我在不久之前骂他“杂种”一样,他会忽然之间大怒起来,难道他心中另有甚么隐衷?当然,我未曾再追问下去。而他,在背对著我站了几分钟之后,已恢复了平静。厨房中的仆人,也在此际,用一个十分精致的漆盘,端上了食品,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我吃到一半的时候,便陆续有人来了,来的人全是锁匠,来开保险箱的人,以及保险箱制造商和专家,从那些人睡眼蒙矓的神态之中,可以看出郑家在当地的财势,是何等之雄厚。郑保云将那柄钥匙放在桌上,向每一个来到的人问,他们可曾见过这柄钥匙,以及这柄钥匙是打开甚么锁用的。有的人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声不知道。但是有的人却大发议论,讲了好些话,可是讲的话虽然多,仍然是甚么也不知道。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两小时后,来的人渐渐少了,隔好久有一个人来,郑保云和我两人,几乎已经失望透顶了。但是,当仆人带进了一个老头子之后,我们的精神便陡地一振,因为当那老头子在戴起了老花眼镜,看了看那钥匙后,道:“我认得,这是我制的,可是那箱子有甚么不妥么?”老锁匠一面说,一面抬头向我们望来。郑保云立时拉住了他的手:“你说这……这是你制的,而且是一只箱子?”“是的,一只小保险箱,只有用我这柄钥匙才能打得开,因为锁是我用十分特殊方法制成的,已经很多年了,我总共只制过一柄那种锁,所以我可以认得出来,叫我做这箱子的人,好像也姓郑。”“那一定是先父。”郑保云立时说:“那箱子,有多大?”那老锁匠用双手比划著,从他比划的形状来看,那应该是一只一尺高,半尺阔,两尺长的小箱子。那样的一只小箱子,是郑天禄特地买来的,而小箱子的钥匙,又被秘密地放在铜镇纸之中,是以可以肯定,那只小箱子之中,一定放著极其重要的东西!那老锁匠自然不知道郑天禄将那只小箱子放在甚么地方,那是不必问他的,我们应该问他关于那只小箱子的特徵。我和郑保云同时想到了这一点,我们也一齐问他。老锁匠侧头想了一回:“已经很久了,我记得那是一只白铜箱子,很重,是要来放很贵重的东西的,它很重。”我们可以说已经大有收获了,是以郑保云十分高兴地道:“多谢你,多谢你!”老锁匠告辞而去,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可是在那时候,我们两人面上欢喜的神情,已然消失了。我们已知道那柄钥匙,是用来打开一只钢制的小箱子的。但是,那小箱子在甚么地方呢?郑家的宅第如此之大,郑天禄只要将那只小箱子,随便放在甚么地方,那我们用上几年的时间,也不一定找得到!郑保云不住地踱著方步,一面踱步,一面说:“他果然有些秘密在,他果然有秘密。”我只得苦笑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郑保云突然站定了身子:“我知道,他的秘密,一定和他的来历有关。”我没有回答,郑保云面色苍白,他忽然走到我面前:“请你告诉我,如果……他真的不是地球人,那我怎么办?”我想了一想,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了几下:“你还是你,郑先生。”郑保云苦笑道:“如果人家知道了?”我摇头道:“人家不会知道的,令尊的身体构造,大不相同,尚且没有人注意到他,何况是你?”郑保云直视著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以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你只在自寻烦恼,却不关我的事!”郑保云没有说甚么,又来回踱了起来,我道:“我们该休息了,那小箱子是白铜的,我想,特种的金属反应探测仪,对我们要寻找这只小箱子,怕有些帮助,明天一早,你便吩咐人去准备吧。”郑保云点著头,他吩咐仆人将我带到了一间布置得十分精美的客房之中。我虽然已十分疲倦了,但是我却不敢就此酣睡,因为我不知道郑保云是不是忽然又改变主意,要在半夜之中来害我!我只是躺在沙发上,而不是睡在床上,因为躺在沙发上,比较容易醒些。当然,我很快便睡著了,而我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我睁开眼来,已是阳光满室了。我打开了门,敲门的是郑保云,他的神情告诉我,他显然整夜未曾睡过。他在喘著气:“找到了,找到了!”我睡意全消:“箱子中的是甚么?”“我还未找到箱子,但是,金属探测仪已测出,在荷花池下有金属物体在,我已吩咐人将池水抽乾,准备发掘。”我有些疑惑:“现在是甚么时候了?”“已是中午了,昨晚我没有休息,我连夜工作,你知道,我睡不著。”我忙道:“我们去看看。”我和他一齐向荷花池走去,抽水机的“达达”声。震耳欲聋,郑保云竟动用了四架抽水机,池水已被抽去了一大半,一二十个人已在齐腰的污泥中工作,一架挖泥车正隆隆地驶过来。到了下午五时,荷花池底的污泥,已全然清出来,整个荷花池是圆形的,直径大约是五十尺,池底用白色小方块瓷砖铺成。小瓷砖有些是黑色的,砌出一些扭扭曲曲的花纹来,看来像是图案,但那却是十分拙劣的图案,看了令人只觉得不顺眼。挖泥机开始工作,瓷砖和水泥被铲去,不一会,便现出了一大块铁板来。那块铁板是有五尺见方,而且还有两个铁环,显然可以将之提起来。我和郑保云两人,看到了那样情形,实在感到意外。因为我们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寻找一只小小的箱子。但是现在,看来我们是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地库了,郑保云望向我,苦笑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道:“那自然要等铁板打了开来,才能知道,或许那是令尊窖藏的黄金,或者是其他的珍宝。”郑保云双手捧著头:“可是我不要那些,我根本不要那些!”负责挖掘工程的工头,走了过来,向郑保云请示下一步的工作,郑保云在那工头讲了几遍之后,才无精打采地吩咐道:“将铁板吊起来!”一辆小型的起重车,慢慢地驶了过来,大铁钩钩住了铁板上面的环,将铁板扯了起来。铁板被揭开之后,下面是一个十分大的圆盖。那圆盖像是潜艇的舱盖一样,是旋转的,几个人又合力将之旋了开来。圆盖一旋开,我便向下看去,下面是一间约有一百平方呎的小室,在那小室的正中,赫然便是我们要的那只箱子!我立时叫道:“郑保云,你来看!”郑保云向我奔了过来,他一到我身边,自然也看到了那只箱子,他激动得要立时向下跳去,但是小室是丈许来高,像他那样毫无准备地跳下去,定会受伤,是以我一把拉住了他:“我下去!”我弯著身子,轻轻地跳了下去,在著地之后,我的身子向上一弹,便已站定,同时,我也提起了那箱子,郑保云已然吩咐人准备了长梯,自那圆口处放下来,让我沿梯爬上去。我一上去,他便在我的手中,接过了手提箱,那手提箱十分沉重,令得他的身子也侧向了一边,我们不理会其他人,直向郑保云的书房走去。到了他的书房中,郑保云将那箱子放在书桌上,取出了钥匙来。我看到他的左手在发著抖,他甚至于无法将钥匙插进销孔之中!我也不去帮助他,因为这对郑保云来说,是重大之极的大事,我想他一定愿意自己去完成它,而不希望有人帮助他的。足足花了两分钟,才听得“卡”地一声,他终于打开了锁,但是他人却向后退来,坐在沙发上,喘著气:“麻烦你,将那箱子打开来。”他临阵忽然失去了打开箱子的勇气,这倒颇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略停了一停,行到了书桌之前,那小箱子的箱盖,也十分笨重,当我打开了箱盖之后,我立时知道它何以如此之重了,因为整个箱子,几乎是实心的,箱中只有极少的空间。而在箱子中所放的,也只是一本小小的记事簿。我回头向郑保云看了一眼,郑保云颤声问道:“是……是些甚么?”我将那小簿子拿了起来:“是一本小簿子。”“看看……其中有甚么记载?”我将簿子打了开来,只见第一页上,就用十分清晰的字体写著:希望这本小簿子不被人发现,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希望发现者是我的后代。我将小簿子送到郑保云之前,让他看那两句话,郑保云接过了那小簿子,手指发著抖,翻到了第二页。看他的神情,像是不想给我看到,我自然识趣地转过了头。我听到他又翻过了一页,但仍然没有叫我过去看,是以我只好踱到了窗前,向窗外看著,过了几分钟,我听到郑保云急速的喘息声,我转过头向他看去。郑保云的面色如此难看,在他的额上,汗珠不断地在渗出来。看他的样子,是在全神贯注地看著那本小簿子中记载的一切,但是,我一回过头去,他便觉察到了,这说明他的神经十分紧张,紧张到了在他周围,略有一些动静,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