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换 头 记----------------------------------------------------------------------------第一部︰神秘机构武力邀谈天气十分晴朗,我和一个朋友打高尔夫球,当我的一击,使得球儿飞到了我找寻不到的地方之际,在朋友的嘲笑下,十分尴尬,将球棒向地上一抛,表示我放弃这场比赛了。也就在这时,我听得一个操著生硬的英语口音的人在对我道︰“年轻人,高尔夫球这种运动的特殊意义是︰不论在甚么样的困境下,你都应该将球击入洞,当然,有捷径可走是最好,如果没有,你便必须克服所有的困难,而不是将球棒一抛就算数!”我在一听得那声音时,便抬起头来,静静地听他讲完,然后,一声不出,拾起球棒去找球,终于找到,而且继续比赛下去,等到十八个洞打完,我以三杆领先取胜。我离开那个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在门口又踫到他,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约莫有五十岁,一头金发,典型的北欧高身材,他是世界知名的生物学家奥斯教授。奥斯教授曾受聘于世界十余家知名的大学,甚至苏联也聘他去讲学,而在他逗留在苏联的境内时,他和苏联的科学家创造了“双头狗” 那是生物学上移植的奇迹,和他合作的是苏联国家科学院勒柏辛斯卡院士,他们两人,将一只黑狗的头切下来,再在另一只黄狗的脖子上开一个洞,将黑狗的头接上去,黑狗的头活在黄狗的身上,那黄狗变成有两个头。这头举世震惊的“双头狗”活了七天,七天后,反倒是那“黑狗头”还活著,而黄狗头先死。这种惊人的生物移植,后来并没有继续下去,那是因为勒帕辛斯卡院士突然失踪了。在苏联,不论是部长也好,将军也好,院士也好,突然失踪,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对奥斯这样一个崇尚自由民主的人来说,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边,发生在他的合作者身上,那自然令得他极不愉快。是以,他离开了苏联,以后,也未曾从事同样的移植试验。而根据他私下对人说,那一次的实验,若不是在后几天,勒柏辛斯卡院士,忽然心神不宁,以致犯了几个小错误的话,那只“双头狗”不会夭折,可以一直活下去,到寿命正常结束。这一切,全是我在和奥斯论交之后才陆续知道的事。我们论交之初,是在那高尔夫球场,他知道我终于赢了比赛,高兴得要邀我一齐去喝酒,我们在酒吧中消磨了一个傍晚。以后,我们时时在一起饮酒,他是一个酒徒,但对中国酒一无认识,于是我便开始向他灌输中国酒各种知识,以及和中国酒有关的种种故事。等到我们相交已有三个多月的时候,我才不经意地问到他︰在这里做甚么?因为本城并没有一个学术机构,配请他这样的学者来讲学,他的回答很简单,他道︰“做实验,我只想在一个不受人干扰的所在做实验,所以拣中了这里。”我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我们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他转著酒杯,那时他正在喝威士忌,酒中加了冰块,他的视线留在旋转的冰块上,忽然向我问一个十分突兀而且奇特的问题。“卫斯理”,他叫著我的名字︰“你说,一双皮鞋,穿坏了鞋底之后,换了一个鞋底,是不是可以说那是原来的皮鞋?”“当然可以。”我望了他半晌,然后回答。他像是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是以皱著眉头,仍然看著冰块不出声。我终于补充道︰“应该说一半是,因为换了鞋底。”“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过了一些日子,鞋面也坏了,那么,再换了鞋面之后,那人所穿的鞋子,和他原来的鞋子,完全没有关系了?”我呆了一呆,奥斯的问题听来虽然滑稽,但是要回答起来,却也不容易。如果说,在换了鞋底,又换了鞋面之后的那双鞋子,和原来的鞋子,已全然没有关系,那是很难如此讲的,因为如今这双鞋子,是旧鞋换了鞋底,又换了鞋面而来的。但如果说有关系的话,鞋底鞋面全换过了,又有甚么关系?这其中,含有逻辑学上相当深奥的问题,是以我想了足有两分钟之久,才道︰“教授,你可是想放弃生物学,转攻哲学?”“不!”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简单地回答我,然后,显得有点神思恍惚,甚至不道别,就离去了。我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奥斯教授从来也不是这样不讲礼貌的人。而这时,他既然有这种反常的行动,那我就可以肯定他一定有著心事。本来,在他走开之际,我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以这几个月的交情而论,可以分担他的心事。但是,刚走出两步,在还未曾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之际,便站定了脚步,因为就在那一那刹间,我改变了追上他的主意。我想到,他可能是由于实验上遇到了甚么难题,所以才心不在焉,这是科学家的通病,正如爱迪生将怀表放在水中当鸡蛋来煮,对于他实验上的难题,我无能为力,如果文不对题地去帮助,那只不过增加他烦恼而已。我停了脚步,正待转身过来,喝完我杯中的酒,忽然身后有人逼近。接著,便是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是过惯冒险生活的人,如果是老朋友,绝对不会在背后一声不出地将手放在我肩头上,因为这会使我紧张!而这时,我的确十分紧张,身子陡地一斜,摆脱了那只手,同时疾转过身来。在我转过来的同时,我左手五指并紧,已然作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向前插去的姿势,但是并没有出手。因为虽然有两个大汉站在我的面前,但他们都带著笑脸,你不能打带有笑脸的人,是不?他们的笑脸十分怪异︰硬装出来的!而且,两个人的服装十分异特,那种类似大酒店侍者的服装,好像是一种流行的制服。两个大汉毫无疑问孔武有力,而且,他们将手放在我的肩头上,也绝不是认错了人,我瞪视著他们,他们中的一个道︰“喝一杯酒?”我冷冷地道︰“我本来就在喝酒。”那人脸上的笑容,看来更使人不舒服了,他再道︰“请你喝一杯,有事要和你谈谈。”我再冷冷地道︰“对不起,对于和陌生人交谈,并不是我喜欢的事!”我看得出,那两人是尽力在抑遏著怒意,他们一定有相当权势,惯于发怒。当他们脸现怒容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十分阴森可怖。但是他们像是知道,在我的身上,他们的权势不发生作用,是以怒容逐渐敛去,甚至勉强地笑了笑︰“朋友,当你和奥斯教授,第一次在高尔夫球场相识的时候,他也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你交谈的!”那人的话,令我吃惊。自从高尔夫球场那次之后,我和奥斯教授来往已有几个月,可以说这两个人在暗中跟踪奥斯教授,至少也有几个月了,而且他们的跟踪本领十分高,如果不是他们自行露面,我就未能察觉暗中有人在注意我们!而从他们的口气听来,他们所注意的目标,是奥斯教授,不是我,那么,这会不会和他今晚的神态失常,以及问我的那个怪问题有关?我越想越感到好奇。如果这时,那两个人忽然走了,我一定会追上去,但是那两个人显然比我更急,他们又催道︰“怎样?”我点头︰“可以,你们可以请我喝一杯酒!”我们一齐向前走去,坐在吧柜前,我在当中,他们两人在旁边,都要了酒之后,左边的那家伙开口︰“你似乎是奥斯教授在这里的唯一朋友?”我回答道︰“不敢肯定,至少,是他的朋友之一。”“你是他唯一朋友,”那人代我肯定︰“我们也想说你帮忙一下,说服奥斯教授,去接受一项五百万美元的馈赠。”我呆了一呆。五百万美元,这虽然不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但也足够称得上一个大数目。奥斯教授不见得爱钱如命,但是钱的用途毕竟很大,一个不贪财的人,也会想到有了钱之后的种种,例如奥斯教授,如果他有了五百万美元,那么,他自然可以建立一个相当完美的实验室!而听那两人讲来,奥斯教授似乎坚决拒受这笔“馈赠”!那么,显而易见,其中一定大有花样!而且,对方拿得出那样一笔大数目来,那么他们究竟是甚么身份呢?我有点不客气地道︰“如果他不接受你们的馈赠,一定有理由,我想我们不必说下去了。”那人呆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不,绝无理由,我们绝无恶意的,可以说,是求他救我们,他如果嫌数目不够,中途再提出来,我们绝对保障他的安 ”当那人讲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我脸上奇异的神情使他觉得失言,是以他突然住了口,向我尴尬地一笑。我心中急速地转著念,我所想的不外两个问题︰他们究竟是甚么人?他们要奥斯教授做的,又是甚么事?我道︰“你刚才的话有语病,你们要给奥斯教授的五百万美元,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馈赠,而是酬劳。”那人侧头想了半晌,他显然是十分重视原则的人,即使是一词之微,他也要考虑再三,过了一会,他才道︰“可以这么说。”我立即道︰“好,那么你要他做甚么?”那人的面色变了一变︰“对不起,不能说,而且,你也不必问奥斯,因为他也不知道,你更不必到外去打听 如果不想对你不利的话。”我耸了耸肩,表示不在乎他的恐吓,然后,我又极不高兴地道︰“我最不喜欢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谈话,谢谢你们的酒,我走了!”我站起身来,那两个家伙急了,而且看来异常愤怒,竟不约而同,伸手就向我的肩头一推,将我推回座位上!他们真是自讨苦吃!我许久未曾和人打架,以致手在发痒!当我坐回到我的座位上,而他们也开始晃著拳头向著我之际,我向他们作了一个动人得可以得到奥斯卡金像奖姿态的微笑,然后,我双手齐出,对准了他们晃著的拳头,猛击过去。四拳相交,他们的拳头,发出可怕的“格格”声,但是那种格格声,比起他们口中所发出的那种惊呼声来,实在算不了甚么。他们两人开始后退,我却不想就此算数,身子向前一俯,又是双拳齐出!这一次,我的双拳,重重地击中在他们的口部,他们的口,立时肿起,和经过风腊的猪肉差不多,他们也同时倒在地上。酒吧中有人叫起好来,我从从容容地喝完了酒,那两人还没有站起来。当我在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用足尖踫了踫他们的身子︰“记得,想打架,随时奉陪,绝不迟到早退!”我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走过,到了门口,再转过身来︰“谢谢你们请我喝酒!”我推开门,向外走去。我驾著车,回到了家中,在向白素讲起这件事来之际,仍然禁不住笑个不停。但是白素却显然不觉有甚么好笑,她还觉得十分忧虑︰“那两个人行迹可疑,他们究竟要教授做甚么?”我摇头道︰“我也想不到他们要做甚么,当我问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不肯回答,并且还恐吓我不许多问,这才将我惹火了的。”白素蹙著双眉,道︰“卫,奥斯教授遇到甚么麻烦了,我看他不会有甚么朋友,和他通一个电话?”白素提醒了我,教授神态,的确有异于常,他有困难,我应该帮助他。我拿起了电话,拨了教授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应,我再打,又响了很久,等到我几乎想第二次挂上之时,突然“格”地一声,有人听了。我忙道︰“教授?”教授的声音,十分疲倦︰“是我,甚么事?”我呆了一呆︰“教授,你可有甚么麻烦?希望你将我当作朋友。”我的话说得十分含蓄,奥斯教授自尊心相当强,如果说要帮助他,或者他会觉得反感。过了好久,才听得他的回答︰“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没有甚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他其实是很有些“甚么”,但是既然不说,相信也必有原因,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处境︰“如果你肯答应,想参观一下你的实验室,方便么?”奥斯教授道︰“当然,欢迎,明天上午十一时,我等你。”当晚,我们的交谈就到此为止。在放下电话之后,我和白素两人研究了一下,由于我根本不知捱了打的两个人是甚么来头,而奥斯教授本身,又讳莫如深,是以无法想得出五百万美元的“馈赠”被拒绝,是怎么一口事。第二天,我起得相当早,先到贸易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务 只是官样文章,因为有一个十分能干的经理在管著公司业务。十时十分,离开公司,奥斯教授住在郊区,需要有充分的时间作准备。当我来到电梯口之前,一切如常,电梯门打开,我跨进电梯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一个人在我身边擦过,“飕”地进了电梯。这种像是十分珍惜时间的人,其实最讨厌不过,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一看到他,便不禁一呆。那个人,是昨晚在酒吧中打架的两个人之一,而且,他的手中,正有一柄手枪对准了我!我在一呆之际,我又觉出,有另一柄枪,自我的身后顶来,同时一个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喝道︰“进去,快!”如果不是一前一后,被两柄枪指住,我会忍不住大笑。因为我身后的那人,讲话之后的含糊不清,全是因为曾中了我的一拳,被我打破了嘴唇,打落了门牙之故,我未曾预料到会在这里埋伏,是以我没有抵抗的余地。我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操纵著电梯,使我奇怪的是,电梯不向下,却向上升去。我勉力维持镇定︰“我和人有约,如果你们的邀请,不必太多时间,我乐于接受!”那两个人并不出声,而电梯这时已停在廿四楼。电梯停在廿四楼,这不禁令我一震。我的公司在这所高达三十四层的大厦之中,虽然不常来,但是我总也知道二十四楼是甚么所在。二十四楼,全由一间贸易公司占有,这间贸易公司的性质,和别的公司有所不同,因为它专和一个地区发生贸易关系,这个地区,为了行文方便,不妨称之为A区。由于这间贸易公司有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它实际上可以说是一个半官方机构。而A区十分具有侵略野心,这间“五洋贸易公司”被视为是一个神秘的所在,也很自然,绝非秘密。是以当电梯停在二十四楼,打开门,那两人押我出去时,我心头震动。A区以特务渗透闻名于世,而我对间谍特务,一向抱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才一跨出电梯,那两人态度嚣张,公然扬著枪指著我,在走廊中的人,无不横眉怒目,如果想知道那些人的样子,只要看看通辑犯的照片,就可以思之过半。著名的脸相学家坚持说相貌可以表示这个人心中的犯罪倾向,很有道理。来到走廊最末端的一扇门前,那两人推开了门,押著我进去,那里面看来完全是一家贸易行,职员正在忙碌地工作。我才一进去,职员都停下工作来望我,其中的一个,望了我一眼之后,连忙转身,在他面前的打字机上,快速地打了十几下。一个人推开一只大文件柜,现出一道暗门,那两个人沉声道︰“从这扇门进去。”我笑了笑︰“里面是甚么,一头会喷火的九头龙?”那两人脸一沉,这使得他们肿起的嘴唇更加突出。这次,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等他们再说甚么,伸手去推那暗门,应手而开,里面是一间华丽的办公室。办公室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写字台后面的墙上,挂著一幅高约七呎的人像,那是A区的终身主席,世界上最具侵略野心的独裁者之一。办公桌后面坐著一个个子十分矮小的人。那么矮小的一个人,坐在如此巨大的写字台和高背真皮旋转椅之上,给人的感觉,应该十分滑稽。但当时却没有这样感觉,我只觉得十分阴森,因为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有著一双极其阴森、炯炯有光的眼睛。这一对出色的眼睛,不但改变了他本来猥琐的容貌,也使人不注意他那可笑的矮个子,而感到他有一股异常的震慑力量,使得你站在他的前面,会感到一种被压逼感。一眼间,我肯定那是一个极有来头,非同小可的人物,他那锐利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扫了一遍,才道︰“请坐,对不起,我们必须请你来谈谈。”我心中想,我必须不被他吓倒,他一定很知道自己的长处,知道那双厉害的眼睛可以给人以压逼感,使得人不由自主地退缩。我偏偏不退缩,挺起了胸,直走过去,一直来到了他的写字台前面,然后,我双手撑著桌面︰“你有甚么话只管说,我还有约会。”那人道︰“是的,我知道,和奥斯教授的约会。”我愣了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奥斯的约会,我没有通知过任何人!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别忘记,卫先生,我们地区最出名的是特务统治,而且在国外的特务工作也出名!”他在讲到“特务工作”时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证明他是一个特务,他向后斜靠著身子︰“你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他是甚么人,但是他一定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摇著头,表示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却道︰“大人物?”那人有点自傲地笑了笑,人喜欢奉承,他将手放到了桌上︰“你或许听过我的代号︰‘SOUL’,你应该听到过,我喜欢这个英文字的代号,它表明了我真正的身份。”我呆了半晌。我绝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而假装发呆的,我是真正呆住了。古人常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我一听到他的名字,确然有如雷贯耳的感觉,我像是劈头有一人雷打下来一样地呆住了。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我才吁了一口气︰“久仰大名,真的。”那人又笑了笑︰“请坐,请坐。”我一面坐下,一面道︰“今天能够见到你,而且,你还立即向我表露了身份,荣幸之至。”我一向很少心中想一套,口中讲一套的。如今,我口是心非,心中正在骂︰遇到了你这脏灵魂,只怕要倒霉了。“肮脏的灵魂”,在A区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他没有实际职务,在一个民主国家中,简直不可思议,但在一个独裁地区中,却顺理成章。灵魂是他的代号,因为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那个代号的意思是︰他是主席的灵魂,而我在心中称他为“肮脏的灵魂”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所做的,全是脏事。死在“灵魂”签署秘密文件之下的人,因为“灵魂”的手令而下狱的人,上七位数字总有的。“灵魂”是这样的一个人!第二部︰肮脏的“灵魂”这样的一个人,用这样的手段见我!“灵魂”既然“请”我来,一定有极其重大,极其机密的事,要把我牵入漩涡。我无法想像,和A区有甚么关系,要有的话,当然是间接的,中间的媒介是奥斯教授?我才坐下,“灵魂”已然道︰“需要你参与一件极大的机密,当然你不会蠢到将机密泄露出去。”“灵魂”的双眼之中,射出十分厉害的光芒,令我感到不安。他沉声道︰“不管你有没有兴趣,你必须参与,也已经参与!”我苦笑著︰“你选错对象了,我和奥斯教授不过是泛泛之交,我们认识了只不过几个月,大多数的时间,在酒吧中度过,实在不能做甚么!”“灵魂”对我的推搪,无动于衷,他只是望著我,总算等我讲完才道︰“事情是︰你去劝服固执的教授,接受五百万美元的酬劳,或者更高,要他去做他绝对感兴趣的生物学实验。”我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酬劳再多,也丝毫没有吸引力!”“灵魂”有点愠怒︰“为甚么?可以在瑞士最著名的银行,替他开户口。”“金钱必须有人去用,你们的地区,不客气地说,连基本的法律也没有,贵区的主席就是一个绝无法律观念的人 ”我才讲到这里,“灵魂”的右手,提了起来,“叭”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他一定是一个拍惯桌子的人,因为那一下拍桌子的声音十分大,打断了我的话头,他满面怒容︰“你竟敢侮辱我们伟大的领袖!”我摇著头︰“绝非侮辱,只是批评,一个领袖,如果连容人批评的量度也没有,那么他决非伟大领袖。是以我希望你别打断我的话头,你打断我的话,适足以证明你心中轻视你的主席。”“灵魂”面上的怒容,足维持了一分钟左右,才渐渐敛去︰“你口才不错,说下去。”我又道︰“你们的主席,认为他的话就是铁定不移的法律,任何人,连最起码的人身保障也得不到。”“灵魂”又再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说,如果奥斯教授跟我去,不能出来了,是不是?”我点头︰“对,问题简单,你看出我无能为力了吧!”“不,”出乎我意料之外,“灵魂”仍然不肯放过我︰“你可以将我的保证转达给他,我保证他的安全。”我苦笑了一下︰“阁下的保证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我想说他的保证,其实一点靠不住,这是引人上当的拿手好戏,不少政敌,就被他用这种方法铲除。但是我又怕我如果“直言谈相”,会将他激怒,是以只讲了一半,便停了下来。“灵魂”显然已知道了我的意思,他居然叹了一口气︰“放心,这一次,如果我不履行保证,那一定是我的力量已失,不能保证甚么了!”听到了这一句话,我心中的吃惊,实在难以形容!“灵魂”居然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若是他没有力量,那就是说他已失势,他失势,意味著A区主席的下野,那将是一场甚么样的政治风暴!我无缘无故,竟牵入到这场猛烈的政治风暴之中,的确太不可思议了!在A区中所发生的政治风暴,毫无疑问地将会影响及全世界,而我 一个普通人,将要担任甚么角色呢?我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呆呆地望著“灵魂”。“灵魂”又叹了一口气,他的声调转变得十分柔和,与其说柔和,毋宁说是沮丧︰“我这样地位,日子过得很紧张,紧张得你不能想像,绝不能!”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同情他的。他是一个独裁者最得力的助手,运筹握策,叱吒风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多么威风,但是在那几句话上,却可以听出这些年来,他过的实在是非人生活,而且他还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这种非人生活。因为他如果一垮下来,那就甚么也没有了!我又呆了片刻︰“我稍为可以想像一下,你的生活当然是紧张的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他突然“砰砰砰”三下响,接连拍了三下桌子,打断了我的话头,尖声道︰“你不能,你绝不能!”我实在无意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下去,是以我摊了摊手︰“好,我不能!”“灵魂”喘著气,好一会,才渐渐恢复了原状,在尖叫时,他站起来,这时又坐下,以手支额,低著头,好一会不出声,然后才苦笑了一下︰“你或许不相信,你和我们绝无关系,照理来说,我绝不应该相信你,但是我倒反而可以对你说说心中的话,而 ”他略顿了一顿,又苦笑著,才道︰“而我对著我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却反倒甚么也不敢说,这不是很……可笑么?”我纠正了他的话︰“不可笑,只是可悲。”“灵魂”又凝视了我半晌,才道︰“这一切,你不会向外泄露吧?”“你放心好了,我为甚么要向外泄露,我和你没有利害冲突,我也不会时时刻刻取代你的位置,你怕我作甚?”我耸耸肩︰“而且;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得罪你!”他道︰“好了,我们谈正事,我和奥斯教授直接谈过,失败了。”“你究竟要奥斯教授做甚么?”我直截了当地提出。“灵魂”却并不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请奥斯教授到贵区去进行一项实验?”我还记得他刚才说过的话。“不错。”“教授不肯。”我哈哈笑了起来︰“大可以运用你们第一流的特务,将他绑架。”“当然可以,太容易了!”“灵魂”一面说,一面又用锐利的眼光望定了我,这使我的心中,不禁大为震动。“灵魂”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特务头子。但是刚才,当他提及他几十年来的紧张生活时,内心恐慌得如同暴露在万支灯光之下的一头小老鼠!他望了我片刻,然后才道︰“我们要奥斯教授做的事,绝对不能有丝毫错误,绝不能!我们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更不能强迫,一定要他自愿,全神贯注地去做,而且,世界上能做到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我仍然想推卸责任︰“这与我无关,我无能为力。”“灵魂”又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你去劝他接受邀请,不论他要多少报酬,或是甚么条件。”如果我只求脱身,我大可答应他,立时可以离开,可是我却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样简单,他既然找到了我,而且,还对我透露了他们地区即将发生政治风暴的大秘密,那么,我已经脱不了身,除非我能说服奥斯教授。事实上,我更知道,即使我说服了奥斯,帮了他一个忙,事后是不是可以没事,也是难说,因为我已参与机密,参与机密的人,总是特务头子的眼中钉!我一直不出声,他有点不耐烦了︰“你还在想些甚么?”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太多了,想的事太多了!”“甚么条件,只管提。”他有点傲慢他说。“你这句话讲得不对,能不能说服奥斯,一点把握也没有,怎谈得上甚么条件?”“只要你肯去做!”“那么,你对奥斯说明了要他去做的是甚么实验?”我仍然在问他究竟要奥斯去做甚么,但是却采取了一个比较曲折的方法。“灵魂”也立时惊觉,他呆了一呆︰“没有告诉,但曾经暗示。”事情现出一丝曙光,我相信奥斯教授知道“灵魂”要他做甚么,而这正是他神态失常的原因。事情和生物学有关,可是却无法想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灵魂”继续道︰“这是极度机密,至今为止,只有主席夫人和我两个人知道,连副主席都不知道。”我捉住了他这句话中的语病︰“难道主席也不知道?”想不到这一句话,竟然给他以极大的震动,不但他的身子震了一震,而且他的眼中,竟也有了惊惶的神色,面色大变!虽然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但已令得我大起疑心。而且,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在立即恢复了镇定之后,他自顾自地续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必须听命。”我大声道︰“第一,我从来也没有听过甚么人的命令;第二,我甚么也不知道,因为你甚么也未曾对我说!”“灵魂”立即更正了他的话︰“我或许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既然知道了我们和奥斯教授之间的纠葛,那一定要合作。”我将双手按在桌上,上身前俯几乎和他鼻子相踫,我大声道︰“你一定对我十分熟悉,该知道,我绝不在强迫下做任何事情!”“灵魂”长叹一声︰“没有强迫,我求你答应,我必须获得你的帮助。”这家伙,软硬兼施,甚么都来,我知道如果不答应代向奥斯说项,目前就无法脱身。如果答应,那么,日后麻烦,方兴未艾,真是左右为难!我冷笑了一声︰“你必须获得我的帮助,可是,要奥斯教授作甚么,却不肯对我说。”“不是不肯对你说,而是不能对你说,就算对你说了,你听了之后,一定后悔曾听到那样的事,因为…………因为……”他顿了一顿,甚至还喘了一口气,“因为……太骇人听闻了!”我呆了半晌,我不认为“灵魂”目前的神态是假装的,而且,事情要“灵魂”亲自出马,那不消说,定然极之严重。要命的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出那是甚么事!我没有再追问,“灵魂”呆了片刻︰“你明白了?”“我明白!”我立即回答︰“我是交了霉运,所以才会和你那样的人见面。”“别那么说,朋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我们会十分感谢你,你和奥斯教授的约会是十一时,不多耽搁你了!”“灵魂”极其聪明,他也不管我是否已经答应,只是提醒我该去见奥斯。我当然也不说甚么,转过身,走到了门口。我在门前略站了一站,才道︰“我会尽力而为。”“非常感谢你,请你别将我们见面的事对人说起。”我苦笑︰“你将我当白痴了。”我推门而出,门外有两个大汉“送”我到电梯门口,他们等我进了电梯之后,才让我恢复了自由。我是不是真正恢复自由,只有天晓得,我被监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这种情形,令我十分生气,我已经决定,见了奥斯教授之后,要盘问清楚,究竟“灵魂”和他谈的是甚么交易。我在“灵魂”处,耽搁了二十分钟左右,不致于迟到。奥斯教授在郊区的住所十分幽静,全是建筑华丽的别墅。我在一幢别墅门前停车,看到房子的一边是一所很大的温室,暖房中有许多花草,有的正盛开著美丽的花朵。我按铃,我看到奥斯教授从温室中走出来,开门让我进去︰“你迟到了!”他也许只是随便一问,或者他知道我一向守时,但是我却不肯放过这机会,我立即道︰“有一点意外。”第三部︰教授的实验在我的意料中,他一定会问我甚么意外,那么,我就可以对他说,我和“灵魂”见过面,再进一步,就可以讨论“灵魂”要做甚么。可是,奥斯教授却并不问我发生了甚么意外,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幸而你终于来了,你看,我在这里进行的实验,大多数在植物身上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