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突然大声叫道:“杰弗生!”杰弗生猛地一呆,张坚的拳头,已重重地向他的下领挥去,那一拳击在杰弗生的下颔上,发出了极其清脆的声音来。而杰弗生的身子,猛地向后退去,我连忙叫道:“张坚!夺枪!”张坚连忙向前跨了出去。但张坚的行动,一定是太匆忙了。他在向前跨出一步之际,身子一个站不稳,竟向前跌了出去,跌在冰上。杰弗生想向他放枪,但他是被张坚击得向后跌出去的,冰面极滑,他一时也稳不住身形。他双臂挥动,想要平衡身子,但是他的身子,却仍然不断向后退去,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当然没有法子向张坚瞄准发射的。当时的情势,可以说是紧张到了极点,杰弗生的心理,已生变态,而他的手中有枪,他是绝不在乎杀死我们两人的。只要他一稳住了身子,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便要见分晓了。我当然不会甘心死在这样一个近乎发狂的人之手,我已经蓄定了势子,准备向前,疾扑了过去。但是也就在这时,杰弗生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他向那具电脑,跌了下去。他的左手伸向后面,拉住了一个操纵杆,将那个操纵杆拉得下沉。而他的身子,则刚好压在一排按钮之上,将几个按钮,压了下去。杰弗生并不是有意去垃动操纵杆和压下那些按钮的,他只不过想要藉此稳住身子而已。我见事情再不能延迟,连忙一扑向前,张坚也在冰上滚了过去,抱住了杰弗生的双腿,我们三个人,几乎是一齐滚到在地上。杰弗生一枪又一枪地放射著,但是因为他的手臂被我紧紧地压著,所以他一枪也射不中我们,子弹呼啸著嵌入了冰中,等他射了六枪之后,我知道他的枪中,已没有了子弹了。我放松了他的手背,站了起来。肩头上的剧痛,使我在站了起来之后,身子一个摇晃,站立不稳,我连忙伸手向最近可以按手的地方按去,等到我按下去时,我才发现那地方是两排按钮,给我按下去了几个。也就在这时候,整具电脑,突然发出了一种如蜜蜂飞行时一样的“嗡嗡”声来,大部分的灯,都开始连续的明灭不定。即使是我这样,对电子科学完全外行的人,也可以看出这具电脑在开始工作了。杰弗生和张坚两人,也都站了起来。我们三个人都呆住了,我甚至连肩头上的疼痛也忘记了。这是一具极之复杂的电脑,即使像杰弗生那样,地球上首屈一指的电子学专家,电脑的权威,要学会使用这具电脑,弄明白这具电脑各个按钮的作用,只怕也不是三五日之内所能够做得到的事。可是,这时候,电脑却在工作了。电脑由静止而工作,当然是因为刚才杰弗生垃动了那个操纵杆,按下了几个按钮,和我也按下了几个按钮所造成的。天知道这具电脑将会做出一些甚么事来!由于我们至少知道,这具电脑,是和增加地壳加于地心熔岩上的压力有关的,而且,还是可以使压力的增加不均匀,使得熔岩在加压力较少的地区喷发,造成地震或是火山喷发的巨大灾害的!更有可能,由于我们胡乱按动钮按的结果,而使得压力增大,不能控制,使得整个地球,就此毁灭在我们两人之手。我们三个人站著,一动也不动,心中充满了莫名的震骇。我们不知道将发生甚么灾祸,我们也无法去防止它,因为我们绝不知道如何去施用那具电脑!从那种“嗡嗡”声和电子管闪亮的情形来看,这具电脑正在不断地发出磁性电波 那当然是指挥一些在别地方仪器进行工作的。我们看到,那具电视,陡然亮了起来,和我上次所见到、听到的一样,烈焰翻腾,惊人的大声,立时充满了整个冰洞。我们一齐转向那具电视看去,只见出现在电视萤光屏上的熔岩,翻腾得异乎寻常,那种情形,足足维持了有一小时之久,突然地,一切又静了下来。电脑的“嗡嗡”声也停止了,我们慢慢转动著几乎已僵硬了的脖子。张坚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先出声的一个人,他突然伸手向那个地球模型一指:“看!”那地球模型仍在转动,但和以前有所不同,在中心部分,有一股红线,指向地面,所指的地方,看来像是中东。在张坚指给我们看的时候,那股红线已经十分淡了,接著,红线便失去了踪迹。张坚又叫道:“发生了甚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些甚么事?”杰弗生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刚才我和卫斯理,发动了一场大地震。”我连忙叱道:“胡说!”杰弗生冷冷地道:“刚才,我按动了一些按钮,你也按动了一些按钮,接著事情发生了,是不是?”我的呼吸十分浓重,道:“你何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一场地震?”杰弗生道:“我知道,这是我下意识的作用,今天是 ”他扬起手腕来,道:“九月一日,你记住这个日子好了。”我当时不出声,如今我在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也不出声,读者如果有兴趣的话,去查一查近几年来,九月一日曾经发生过甚么大事,就可以知道我为甚么不写出来的理由了。当然,我和杰弗生绝不是有意造成这样一件事的,而且,在我的请求下,藤清泉博士作了长时期的研究,证明即使不是我和杰弗生误按钮掣的话,事情一样要发生的,因为地壳包住地心的岩浆,情形颇有些像破布包一包浆汁,总有地方要裂出来的,但我仍是内心不安,直至今日。张坚忙问道:“甚么事,杰弗生,你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杰弗生的面色突然一沉:“如今不必多说了,我能拯救地球,我当然也有权取得拯救地球的代价,我们五个人,仍可以很好合作的 以我为首。”我肩头上阵阵的剧痛,使我只要倚著冰壁而立,张坚望著我,他显然已没有了主意。我又长长地吸进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等到呼出来的时候,凝成了一道白色的带,像是喷射机喷出来的白烟一样。我道:“杰弗生,我以为先待我的伤好了之后,再作决定。”杰弗生现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来:“不,卫斯理,最难对付的是你,如今你正受伤,那就是对付你的好机会,你必须答应下来。”我苦笑道:“这算是甚么,威胁我么?”杰弗生道:“可以那么说,我将要展开一连串的威胁行动,如果我不能使你就范的话,那么,我怎能使各国首脑就范呢?”我迅速地转念著,我装出十分衰弱的样子,身子沿著冰壁,慢慢地滑了下去,终于坐在冰上:“那么你的计划怎样?”杰弗生“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们五个人,组成一个集团,你将是我们政策的执行者和宣布者,你是我们的巡回大使。我先发公函给各国政府,先在指定的时间内,在指定的地点,造成一场海啸、地震或是火山爆发,使各国政府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这种超人的、无可比拟的破坏力量!”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怎样?”杰弗生道:“然后,我们就提出需索了,不论我们要甚么,没有国家会拒绝的,因为我们所掌握的破坏力量,是无可抗拒的!”他倏地转身,指向那地球模型。他的手指不断地指著,嚷道:“这里是华盛顿,这里是东京,这里是柏林,这里是伦敦,我可以在举手之间,令这些城市,完全变成废墟!”我这时已坐到了冰上,我装成十分衰弱的样子,目的是要杰弗生认为我在受伤之后,已不能再有力量对付他了。可是这时,我听得杰弗生教授讲出了这样的几句话来,我真的坐在冰上发呆起来。我是在那片刻之间,忽发奇想,想到如果我们几个人,真的组成这样一个集团的话,那我们大可利用我们所掌握的力量,来使得世界上所有国家停止核竞赛,不再作戕害人类,遗祸极钜的核试验,消灭一切武器,确保世界和平!这是不是可行的呢?我相信,如果我们的通牒一送出,那就算最顽固,最迷信核力量的国家,都要郑重考虑我们的威胁的。然而,我又立即想起,毁灭性的核武器,分别掌握在几个国家手中,则起著相互间牵制阻吓的作用,谁也不敢轻易使用。而我们这几个,若是掌握了随时可以毁灭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力量的话,那我们是否会变成狂人呢?那是绝对可能的,人的天性来是秉承著一切动物天性而来的,而一切动物,即使是最合群的,也有著排他心。权力,谋取自己永久的神圣的地位,这几乎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而入则更甚。杰弗生教授的本意,我相信也是十分好的,但当他一旦发现自己掌握了这样大的力量时,他就成为了力量的牺牲者,不是他在操纵力量,而是力量操纵了他,使他成了一个狂人!我低著头想著,我迅速地得出了结论:这具电脑,和与这具电脑联系著的地心压力增加仪器,必须被毁去。可是,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因为若是就这样毁去了这具电脑之后,地心熔岩将无法在冰岛附近的海底宣泄,地球在不到一百年间,就会毁灭了。眼前的问题是?首先要学会使用这具电脑,然后才将之毁去,不使它落人任何人的掌握之中。而迫在眉睫的问题,则是如何对付杰弗生。我想我一定已想了许久,因为杰弗主已连续地在催我答覆了。我忍著肩头上的疼痛,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含糊的话。杰弗生当然未曾听清楚,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甚么,我是故意令他听不懂的。他向前踏了一步:“你说甚么?”我又将那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杰弗生又向前走来,并且俯下了身子,凑近来听。他这时所摆出来的姿势,等于是送上来挨揍一样,我绝不犹豫地抬起了拳头,拳头碰在杰弗生的下颔上,发出了极其可怕的声音来。我还怕杰弗生不昏过去,再伸足一勾,杰弗生的身子像木头也似地向下倒去。后脑撞在冰上,又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声音来。我立即站了起来,血从杰弗生的口角流出,凝成了红色的冰条,我还未曾出声,张坚已将杰弗生扶了起来,将他塞进那艘小飞船中,他回过头来问我,道:“怎么样?我们怎么办?你可要找一个医生么?”我咬著牙,当然我迫切需要一个医生,但即使没有医生,我自己也可以将肩头上的子弹取出来的。但如今却有著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我忙道:“你将杰弗生看住,他的身体很强壮,立即会醒来的,他醒过来之后,你不能让他有自由活动的机会,你要 ”当我讲话的时候,张坚人站在小飞船的门口,拉著门上的把手,却回过头看著我。我讲到“你要”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看到杰弗生的身子,在飞船之内,动了一动,连忙叫道:“张坚,小心!”可是,我的警告,却已经退了一步。只见杰弗生的身形暴起,张坚的身子一晃,显然他已吃了一拳,张坚的手一松,人已跌了下来。而当张坚在冰中滚著,想要站起身来之际,飞船发出嗡嗡的声音,已经腾空而起,“刷”地出了冰洞,“嗡嗡”的声音,立即远去,转眼之间,冰洞之中,便已恢复了极度的寂静。张坚从冰上站起来,道:“糟糕,我或者还可以沿著那根绳索爬出来,你肩头上的伤势很重,怎能够爬出冰缝?”我叹了一口气道:“张坚,你别太乐观了,你以为杰弗生会将那根绳索留给我们么?”张坚陡地一呆,向冰洞口冲去,当他仰头上望时,他背影那种僵直的情形,使我连问都不必问,便知道我所料的一定是事实了。隔了足有两分钟,张坚才叫道:“它不见了,那绳子不见了!”第十部:一切的毁灭我苦笑道:“那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你放心,杰弗生必将再来,他绝不会放弃他那种‘权力’的。”张坚转过身来道:“他大可以等上三四天,来收我们的尸体,根本不必三天,在零下四十度的情形下,没有一个人可以不增加身体的热量而支持二十四小时的。”我反对道:“那你未免说得过份了,我曾在冰原上流浪了七天,身上只披著一张白熊的反。”张坚“哼”地一声道:“可是你能捕捉海豹、企鹅,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如今我们在这个冰洞之中,你能指望些甚么?希望企鹅坐著飞船来拜访你么?”我心中不禁十分生气道:“张坚,你是不是在怪我未曾答允杰弗生?”张坚呆了一呆:“当然不是,但我们如今怎么办?你还受了伤,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死么?”我扶著冰壁,向前走著,到了洞口,向上看去,蓝色的天,只是一线。而想要攀上那样的冰壁,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就算有著最完善的攀冰工具,都难以达到目的,因为冰山多少总有一些倾斜,而这个冰缝,却是直上直下的。我站在洞口,发出了好一会呆,才陡地想起,我们是不致于陷于绝境的!上一次,我来到这个冰洞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个纸盒,盒内全是如同朱古力糖也似的绿色状块物,那是绿色行星上人的食粮。当时我忍著肚饿,不敢去碰它们。可是我却记得,杰弗生曾说,他在那空中平台上,也是仗著这种食物过日子的。我知道有著这包食物,那我们至少可以在这个冰洞中活下去。我来到了那张平桌面前,找到了那包食物,抛了一块给张坚。张坚接在手中,道:“这是甚么东西?”我道:“是食物,你尝尝,味道可能不错,它能使我们在这里长期地生活下去。”我一面说,一面已将这样的一块东西放进了口中。才一入口,便觉出一阵难闻的草腥味,几乎要令人吐了出来,但是我却硬著头皮,将它吞了下去。因为无论如何,总比生啃熊肉来得好些。而且,如今在冰洞之中,求生熊肉也不可得啦!我吞下了那食物之后,看到张坚也在愁眉苦脸地硬吞,我装出微笑地望著他,我口中的草腥味,这时也渐渐褪去,而代之以一种十分甘香的味道了。同时,我觉得精神为之一振,像是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信心一样。张坚面上的沮丧的神色,也在渐渐减少。我立即明白:那一定是这种食物的神奇作用!这种食物不但能解决饥饿,而且能够使人精神饱满,勇于进取,面对著任何困难的环境都不失望。我向前走出了一步,张坚也向我走出一步,我们两人,会心地握了握手,我甚至觉得肩头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张坚道:“我们该设法和藤清泉与罗勃联络,我相信这里和空中平台,一定有著直接的联系的。”我点了点头,杰弗生大怒而去,他当然是回那空中平台去了,我们必须先他一步,而将他的变态,讲给藤清泉和罗勃两人听。我来到那具电脑之旁,一具看来像是无线电话机的仪器旁边,察看了一会,拿起了一只听筒,突然,一幅铝片向旁滑开,现出了电视萤光屏来。萤光屏上开始是跳动的亮点,不到半分钟,我就看到了空中平台的一间房间,藤清泉正在翻阅著资料,而罗勃则在来回踱步。我对著那圆筒叫道:“藤博士,藤博士!”我才叫了一声,藤博士和罗勃两人便一齐到了一具和我如今使用著的仪器似的机械面前,而我同时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知道他们也看到我们了。罗勃浓重美国南部口音的声音传了过来,“卫斯理,你们如今就在那个冰洞中么?”我立即道:“罗勃、藤博士,你们听我说,杰弗生已回来了,他已成了一个狂人。”罗勃的声音充满了疑惑:“狂人?这是甚么意思 ? ”我忙道:“我很难向你解释,但是他一定 ”我才讲到这里,便呆住了。因为我看到杰弗生铁青著脸,已经闯了进来!藤博士和罗勃两人,陡地转过身去。在杰弗生的手中,又多了一柄手枪,他几乎一停也不停,便扣动了枪机。我和张坚两人所在的冰洞,和杰弗生他们所在的空中平台,不知相隔得多远,但由于电视得直接互传设备,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子弹的呼啸声。罗勃胸口中枪,他的面上,立时现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情形来,手按在他身旁的一张桌子上,站了约莫十秒钟,才向下滑倒下去。在他倒地之后,他面上仍然带著那种滑稽的神情,像是因为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有点意外的惊险一样。罗勃当然是立即死去,他中枪的部位正在心脏,我默祝他死得毫无痛苦。藤清泉站了起来,指著杰弗生,手在发抖。杰弗生向前踏出了一步:“藤博士,我还是需要你的,我们可以合作。”藤清泉仍是伸手指著杰弗生,他并没有开口,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使他根本不必开口,别人也知道他是想说些甚么。杰弗生大声道:“藤博士,你想拒绝我么?我可以使你成为日本天皇,你太不识趣了!”藤清泉指著杰弗生的手,垂了下来:“我明白了,你已经找到了可以加强压力,使地心熔岩在指定的地点喷发出来的办法了,是不是?”杰弗生走了过去,双手按在藤清泉的肩头。和杰弗生高大的身子相比,藤清泉更是乾瘪、瘦小。但是藤清泉面上那种坚毅清高的神情,和杰弗生面上出油,充满了欲念的神情相比,却又使人觉得藤清泉不知比杰弗生伟大了多少。杰弗生道:“是的,我已找到那办法了,藤博士,你可看出这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财富,多大的权力么?”藤清泉冷冷地道:“或许我是老了,我看不出来。”杰弗生后退了一步,我无法到那地方去救藤清泉,因为一切虽历历在目,但事实上,我们双方面,却隔得极远。我只得大声叫道:“杰弗生,你若是想杀害藤博士,我就毁了这具电脑。”杰弗生转过头来,他一定是对著看电视摄像管在狞笑,因为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面上在跳动的每一根肌肉。他失声道:“你不会的,你也不敢,你毁了那具电脑,地球在一百年中,就要完蛋。”我冷笑道:“我有甚么不敢?地球或许将在一百年中毁灭,但也可能在最后一年,由地球上自己的科学家出力来挽救地球。”杰弗生的面色,变得铁也似青:“你敢碰那具电脑,我立时用枪柄打死这老狗!”杰弗生显然已狂得不可救药的地步了,他竟称藤清泉这样第一流的科学家,值得尊敬的学者为“老狗”,我真恨不得再狠狠地打他几拳!藤清泉坐了下来,苦笑了一下:“教授,我们拯救地球的工作已停止进行了么?”杰弗生挥舞著手:“当然不,但是我不要白白的工作,我要取得代价。”我忙搭腔道:“杰弗生,我们完成了壮举之后,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全世界所有的荣誉,一定集中在你的身上。”杰弗生叫道:“放屁,荣誉可以换来甚么?”藤清泉望了望杰弗生好一会,像是一切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埋首去研读文件了。杰弗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踢了罗勃的尸体一脚,悻悻然走了出去。我忙叫道:“藤博士,藤博士。”藤清泉抬起头来。我道:“藤博士,你看有甚么法子可以阻止他?”藤清泉默然地摇了摇头,他面上那种难过之极的神情,叫人看了,也不禁心酸。藤清泉是最杰出的学者,地震学的权威,他将毕生精力,放在研究地震、预测地震、甚至防止地震的研究工作上,以造福人群。但是如今却有人要利用地震来为个人增加地位,增加权力,这怎不令他伤心?我叹了一口气,劝慰藤清泉道:“藤博士,你放心,我们一定设法阻止杰弗生的狂行,并按照原来的计划,使地心熔岩在冰岛附近的海底喷发。”藤清泉呆了半晌,又低下头去,去翻阅他面前的资料。我也知道我的劝慰是发生不了甚么作用。因为这时,杰弗生一定再度到冰洞来了,他有武器,我们只是赤手空拳。他已经杀了罗勃,绝不在乎再多杀几个人。他会驾驶飞船,操纵一切复杂难懂的仪器,他的确可以成为有著操纵世界命运力量的魔王,我们有甚么法子和他来对抗呢!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那些电子人已经自我毁灭了。如果那些电手人还在的话,我们早已没有命了!我想了一会,才转过头来:“张坚,杰弗生又要回来了。”张坚道:“怎么办?他拥有一切别的星球上的科学成就,我们与他相比,等于一个原始人遇到了一辆坦克车一样。”我迅速地向洞口走去,向下看了看:“我们可以设法向冰层下面攀去,不让他发现我们。”张坚也来到了洞口:“我们能攀下去么?”我苦笑道:“极度危险,但是杰弗生一来,我们就一定要死了,还是值得冒险的。我们带上食物,免得饿死在冰缝中。”张坚取了那盒食物,我们两人,沿著冰缝上凸出只有三数寸的冰条,向前走去。这行动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脚下是冰,一不小心了可以滑下去,而身旁也是冰,绝对没有可供扒手的地方。另一面则是空的,一跌下去,连尸骨也不知要到甚么地方去了。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著。当我们移出七八尺的时候,我们已经听到了飞船的“嗡嗡”声。我和张坚两人,面面相觑。我们如今存身之处,刚好有一块凸出的冰,将我们和冰洞的洞口隔开。若是杰弗生驾著飞船,直飞达冰洞的话,他可能发现不了我们。但如果我们被他发现了的话,那我们的处境,真比瓮中鳖还要糟糕,因为,我们是绝对无法逃避杰弗生的袭击的。我们都停了下来,我们看到飞船下降,进了那个冰洞之中。张坚低声道:“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我四面看看,我有甚么办法好想?四周围全是冰,要想办法,也只有在冰上看眼,可是在冰上,有甚么逃生的办法?我低声回答:“沉住气,杰弗生不一定发现我们。”我的手抚在背后的冰壁上,我的背部也紧紧地靠在冰上,我只觉得一阵阵彻骨的寒意,自背部阵阵地透了过来,令我牙齿打震。不到两分钟,已听得杰弗生近乎咆哮的声音,自冰洞口传了出来,大声叫道:“你们以为可以逃得脱么?你们以为可以溜走么?”我和张坚两人,都可以透过那块大冰,看到他的身影在洞口双臂飞舞。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他的手中,执著一件十分奇形怪状的东西,看来有点像是理发师的吹风筒,我还未曾想出那是甚么东西之际,陡地听得一声巨响,自冰洞洞口传了出来。那一下巨响,我和张坚两人,心头虽然大受震动,但是还可以忍受得住。然而,因为那一下巨响所造成的音波震荡,却在冰缝中形成了一股巨大力道!那股力道是撞在我们对面的冰壁之上,但是立即反弹了过来,撞向我们的身上!我们当时的处境,是能够勉强保身体的平衡,不跌下去,已经是上上大吉的事了。不要说有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撞了过来,就算只有一只黄蜂在我们的面前飞过,我们也可能因为身子略动一动而站不稳的!那股力道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我们只觉得陡地一窒,身子先是向冰壁紧紧紧一靠,接著,那股向我们撞来的力道,便变成了一股极大的吸引力,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吓出了一声怪叫,向下跌了下去!在我和张坚两人向下跌去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听得到杰弗生的怪笑声。我和张坚几乎是靠在一起跌下去,我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臂。当然,这是无补于事的,我是为甚么握住他手臂的,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为了两个人一起跌死好一点,或许是为了我心中害怕。我一抓住了张坚,张坚也立即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跌去的。冰冷的,摄氏零下三十度的冷空气,在我们的面上以极高的速度掠过,使得我们的脸上,像是被无数利刃在刺割著一样。我们的视力几乎已经消失了,看不到任何东西。张坚的喉间,不断地发出一种怪声来,我自己只怕也好不了多少。我并不是怕死的人,但是在如今这样,连要死在何处,如何死法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心中实是没法不骇然。是我首先看到在我们的下面,有两团阴影在浮游。看来,像是两个幽灵。那的确像是两个幽灵,我在第一眼见到那两个幽灵的时候,心中所想的竟以为那两个阴影,是我和张坚两人的身子!我以为我们已经死了,身子在继续下落,而灵魂则还在冰缝中飘荡,找寻归宿。但是,当我们迅速地向那两团阴影接近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生出了一线希望来。我已经看出,那两团阴影,事实上是两个人,浮游在冰缝中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我可以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了。那两个人之所以会在冰缝中,那还是我将他们推了下来的。说得明白些,那两个浮在冰缝中的人,就是死在那冰洞中,被我推下冰缝去的那两个绿色人。我不知道何以那两个已死的绿色人的身子,竟会不一落到底,而浮在空中。但是我却立即想到,“他们”的身子,既然有著浮空的力量,我们不也可以有救了么?我猛地一堆张坚,将张坚推开了些。或许是由于我们急骤的下落使得冰缝中的空气,形成了一个漩涡,所以浮在空中的那两个绿色人,向我们移近,我用尽了气力,叫道:“抓 ”我只讲出了一个字,便无法再讲下去。大蓬冷空气涌进了口中,我的舌头立时僵硬了。但我虽然只讲出一个字,张坚也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双臂伸出,已经抓住了一个绿色人的身子。而我也在同时,抓到了那两个绿色人的一个。当我才一抓住那绿色人的身子之际,我仍然在向下沉去,但是又沉下了一些之后,势子便缓慢了下来。终于,我们下跌的势子止住了。张坚喘著气,他喷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阵又一阵的冰花,他被冻僵了的脸上,现出极度骇异的神情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听他的话,看他的神情,像是他根本不相信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居然还能获救一样!我也和他有相同的感觉,我想回答他,可是我却没有法子讲话,因为我的舌头还冻得和石头一样,就如同口中含著一块冰,我只好摇了摇头。这时,我们两个人移动著身子,几乎和骑在那两个绿色人身上,没有甚么分别。我的视觉渐渐恢复,我向那绿色人身上察看,只见在他们背上所负的氯气筒之下,有著一圈腰带,那圈腰带上,有著一排手指大小的喷气管。当我的手,放到这排喷气管之前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极弱的力道,从那些喷气管中,喷了出来。而在“腰带”的另一方面,则是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我开始明白了,那个“腰带”,一定是一种个人飞行器。“个人飞行器”对地球人来说,也不是甚么秘密了,早在几年前,美国军方便已经制造成功,利用作用等于反作用的原理,人在负上了“个人飞行器”之后,便能够离地飞行。当然,地球上的飞行器,和如今在绿色人身上的,是无法比拟的,我如今所看到的,不但小巧,而且它的燃料,分明是密封在那金属盒子之中的。甚么东西能够体积那么小,发出的力量那么大,而又能维持如此之久?实是无法想像。张坚浮在我的身边,他也发现了那围在绿色人腰际的“个人飞行器”,并且去扳动了其中的一个掣,他的人后退,又撞向右面的冰壁,好在这次的去势并不急,他虽然撞了一下,却也不觉疼痛。他喜极而呼:“这是可以操纵的。”我点了点头,我的舌头已略可以转动了,它发出了我自己也认不出来的声音,生硬地道:“试……试……向上……飞去。”张坚又去转动另一只掣,他人陡地向下沉了下去,但是立即,他人又向上浮了起来,他笑了起来,他眉毛上的冰花,簌簌地掉了下来,叫著:“奇妙,十分奇妙!”我道:“我们设法将这飞行器装到我们的身上来。”张坚道:“那我们先要找一个地方立足。”我四面看了一看,前面似乎有一块冰凸出来,那么小的地方,只能容一个人立足,张坚先飞了过去,在冰上站定,将那绿色人身上的飞行器除了下来,围在自己的腰际。那绿色人的身子,立即向下直落了下去,而张坚则浮在空中,如同浮在水中一样。那飞行器所产生的力量,恰好使得地心对我们的吸力消失,我们的人变得一点重量也没有了,那简直是梦中的境界。我也围上了那飞行器,张坚忽然道:“卫斯理,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深入南极的冰缝,到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么深的,可是我们却还没有到底 ”我明白张坚的意思,他才逃得性命,便又想起了他的探险了。我时时说探险是他的第二生命,可以说一点也没有说错。我摇头道:“不,我们先上去对付杰弗生。”张坚向下面望去:“卫斯理,这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先下去,再上来,比上去了再下来,不是可以省去许多时候么?”我对于南极的冰缝之下,究竟是甚么情形这一点,可以说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我便道:“你下去,我则上去找杰弗生,你别忘了我肩上的伤还需要治疗!”张坚忙道:“那我和你一齐上去,我照顾你。”我笑了笑:“我还不致于要人照顾,你管你自己下去吧!”张坚的面上,颇有抱歉之色,他手按在腰际的一个掣上,人便迅速地向下沉去,而我则向上升起,我便上升的迅速保持适中,约莫在十分钟后,我已经到了那个冰洞的旁边。我停在洞口,向洞内看出。只见杰弗生正在那具电脑之前,忙碌地工作著,绝未发觉我已到了他的背后。他不停地察看著仪表,操纵著按钮。我向前跨出了一步,脚踏在冰上,稳住了身子。我轻轻地转动一个按钮,那七个喷气管中所喷出的力道已经消失,我慢慢地向前走著,尽量不发出声音来,直到我来到杰弗生背后,我才站定了身子,轻轻叫道:“杰弗生教授,你好。”杰弗生正在忙碌之际,在突然之际,停了下来。可是他却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便开始了工作了。他一定以为刚才听到我的声音只不过是耳朵出了毛病而已。我将声音放大了些,又道:“杰弗生教授,你可好么?”这一次,杰弗生又是一呆,但是却立即转过身子来,他瞪著我,面色青白,似乎当我是一个魔鬼一样。我则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