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万五千呎的高空,他们仍这样小心地掩饰著,那么他们在从事著的实验,一定是极度的秘密的了,他们肯放我们回去么?”我笑道:“这样说来,你倒反希望他们是别的星球来的了?”张坚苦著脸,不再言语。我走到那扇门前,准备伸手去推门,门却已自动打了开来。我四面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受光线控制的开关,那扇门自动打开,一定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种科学方法了。我向外跨出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这使我看清,门外是一条走廊。立即便有两个人从门的两旁出现。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也是身材矮小,穿著橡皮衣,和类似潜水人所戴的铜帽子。我不明白为甚么这里的人,都穿著那样的“衣服”,那沉重的铜面罩,看来像是调节空气用的,但我更不明白他们为甚么要调节空气,因为对我来说,空中平台的空气,就和里维拉海滩上的空气一样清新。那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道:“请你不要走出这扇门来。”他们所讲的,同样是十分纯正的英语。为了不想惹麻烦,我退了回来。张坚大声抗议:“为甚么不能出这扇门,我们被软禁了么?”我向他挥了挥手:“算了,我看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不必计较。”我一面说,一面仔细地向那两个人看去。那两个人这时,还并排站在我的面前,距离我只不过一步左右。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我实在是可以将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楚,我试图通过那铜面具上的两块圆玻璃,去接触他们的眼光。可是我却办不到,因为在那圆玻璃后面,似乎并没有甚么东西。那当然是不会的,我想,一定是那种玻璃有著强烈反光的缘故。我想动手将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铜面具除下来看个究竟。但我只是想了一想,而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在表面上还在受著友善的接待,而张坚又曾破开冰块,放过他们的领导人,事情可能很乐观,我不想破坏一切。我和张坚两人,返到了屋中之后,又等了五分钟,那一个领我们进屋子的人,又走了进房间来。老实说,我实是没有法子分辨出他们谁是谁来。因为他们的身材,看来都是同样的矮小,而衣服也完全是一样的,甚至于他们的口音也是相同的 全是那种纯正过份的英语。我们一见那人走进房间来,便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那人点了点头:“请你们跟我来,我们的领导人准备跟你们见面。”张坚低声问我:“他们的领导人是甚么样的?”我也低声道:“希望不要是一个紫红色的八爪鱼。”张坚明白我的意思,是希望如今我们所在的那个太空平台,不是由其他星球上的“人”所建立的。他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是,你想,如果甚么国家,在南极上空,设立了这样的一座空中平台,而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的话……”我不等他说完,便道:“如果是甚么星球,那问题只有更糟糕。”我们一面密谈,一面已到了走廊的尽头处,那带领我们的人,在一个按钮上一按,我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极其奇幻的一种幻景。我们像是被一股甚么力道所吸引一样,身不由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而在跨出了一步之后,我们的身体周围,立即被一种近乎黄色的,极浓的雾所包围。在那个时候,我们的身子,像是被某一种力量推动著而在移动,但是却又不像是在动。张坚大声叫道:“这是甚么玩意儿?”他只叫了一句话,我们身旁的那种浓雾,便已散了开来,我们发现我们,仍站在走廊的尽头,那个矮小的人也站在我们的身旁。我忙道:“刚才那阵雾是甚么意思?”那人“噢”地一声,道:“没有甚么,那只不过是一种频率极高的无线电波在空气中所生出的正常反应而已。”张坚道:“那么,这种高频率的无钱电波,又是甚么意思?”那人道:“它能够探测两位的思想,将之记录在案。”我和张坚两人听了,不禁更是吃了一惊,张坚面上的神色,十分苍白。探测一个人的思想,利用高频率的无缘电波,这似乎是地球上科学最先进的国家也未能做得到的事,那么,我们是落在甚么人的手中了呢?而事实上,这座在三万五千呎高空的空中平台,我就看不出是用甚么方法,使它能停留在空中的,而且平台外的云,显然也是人造云,这一切,似乎不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能弄出来的东西。我和张坚在面面相觑间,那人手又在一个掣上按了一下:“请。”在我们面前的一扇门,已经打了开来,我们硬著头皮走了进去。那里面,则是一间十分舒服的接待室,已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之上,沙发的形式很古老,一点也不像是在空中平台上应有的物事。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正在翻阅著甚么文件,一见到我们,便放下了文件,站起身来,道:“欢迎,欢迎两位光临,” 也是那种英语。我向那人放开的文件,偷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洞,我知道这是电脑语言,但是我却读不懂它们。我再打量那个人,他是一个身材和我差不多高下的中年人,两鬓斑白,样子十分庄严,但是却并不凌厉。我笑了一笑,道:“我终于看到一个不戴面具的人了。”那中年人也笑道:“我叫作杰弗生,你可以迳称呼我的名字。”我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杰弗生先生,我们倒不在乎怎样称呼你,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地面上去么?”杰弗生摇著他红润的手掌,连声道:“当然有的,当然有的。”我道:“好,那你们一定有极好的交通工具,可以令我们迅速地到达张博士的基地上的。”杰弗生笑道:“不是现在,卫先生。”我猛地跳了起来:“我没有向你们之中的任何人说过我的姓名。”杰弗生扬了扬手:“不要激动,我们都知道的。”我难以明白他口中“我们都知道的”一语是甚么意思。但如果他们已以高频率的无线电波,和一系列的电脑装置,探测过我们的思想的话,那么,他的确是“甚么都知道”的了。我又坐了下来,杰弗生道:“首先,请你们放心,我和你们一样,是地球上的高级生物 人。而不是紫红色的八爪鱼。”我心中“哼”了一声,这家伙,他果然甚么都知道了,他当真探测了我们的思想,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我曾经以为他是“紫红色的八爪鱼”?我道:“我听到这一点,觉得很欢喜。我们也不想知道阁下是哪一个国家的人,和从事著甚么实验,我们对这一切没有兴趣,如果你要我们绝不宣扬的话,我和张博士可以以人格保证,我们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奇怪的遭遇来的。我们只求快些离开这里!”杰弗生十分用心地听我讲话,等我讲完之后,他才摇了摇头:“遗憾得很,要请你们暂时在这里作客。”我和张坚两人,不禁勃然变色。我站了起来:“你这样说法,便等于要软禁我们了?”杰弗生缓缓地道:“两位全是明白人,也都应该知道,历年以来,在南极范围的上空之内,无故失事的飞机很多!”我瞪著眼:“阁下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杰弗生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我们所从事的试验,绝不想给任何外来人知道,我们利用人造云雾,将空中平台遮掩起来,使得在外面看来,那只不过是停滞在高空的一大团白云。但是我们却没有法子掩饰我们的实验,虽然我们在事先经过精密的推算,避免给他人发现,但仍然会有一些飞机,像你们的那样,闯了进来,于是,我们便不得不以强烈的磁性放射线,令得他们失事 ”杰弗圭在讲著那种骇人听闻的事实之际,他的声音,竟仍然是那样地娓娓动听,这就是最不能令我忍受的事情。我陡地大叫道:“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为甚么又不令我们的飞机失事,而要将我们吸上来呢?”我一面说,一面跨前一步,突然伸手按住了杰弗生的肩头,猛烈地摇著他。杰弗生面上神色,大是惊恐,连连向后退去。突然,当他返到一堵椅前之际,墙上出现了一扇暗门,他已闪身而入。我还待追上去,只听得身后有人道:“你们不能在这里动粗的。”我回头一看,只见张坚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而两个穿著如同潜水人一样衣服的矮子,则已从我们进来的那扇门中,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两个矮子中的一个。我冷笑一声:“动粗?是甚么人将我们弄到这里来的?你们有甚么权利将我们留在这个空中平台之上,不让我们回去?”我又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抓住了其中一个矮子,右手一拳向那矮子的头上打去。我那一拳下手颇重,那是因为这时,一则因为我知道难以离开这空中平台;二则,事情甚么时候是了局,也不知道,因之心中十分焦烦的缘故。我预料这一拳打出,虽然我的拳头,打在铜面具上,会十分疼痛,但是却也可以打得那矮子叫救命的。“砰”地一声,我的一拳,打个正著。也就在那瞬间,张坚突然尖叫起来!我连忙转过头去看他,一时之间,却未曾注意眼前发生的事。第三部:冰原亡命看到张坚指著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我连忙回过头去,也不禁呆了,那矮子的整个头颅,竟因为我的一拳,而跌了下来!我连忙松手,那个已没有头颅的矮子,身上发出一种“嘟嘟”的怪声,和另一个矮子,一齐向外冲了出去。我退后了一步,注视著落在地上的那个铜面罩,在最初的一分钟内,我惊骇莫名,但是我随即镇定了下来,因为地上一点血也没有。如果说,我的一拳,竟大力到能将那矮子的脑袋,打得和脖子脱离关系的话,那么怎么会没有血呢?我连忙一俯身,将那矮子的头,提了起来。那时,我和张坚两人,都已看清,在铜面具之内的,根本不是一颗人头。在铜面具之内的,也不是“紫红色的八爪鱼”,我们看到的,是许多精巧之极的电子管,整齐地排列著,还有许多我们所看不懂的小型仪器,以及复杂之极的线路。那些线路,全是比头发还细的银线连成的。这几乎是不可相信的,但是,这却又是铁一样的事实:那些身材矮小,戴著铜面罩,穿著橡皮衣,会“说”纯正英语的,并不是人!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是人的话,那么他们只是配了电子脑的机器人!能够将机器人做得这样子,这不消说是科学上的极大成就。这时,我心中有点怀疑那个杰弗生,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地球上的人!因为这个空中平台上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能做得到的。(一九八六年按:这种机器人,当时是幻想,现在也已是事实了。)最简单的便是,那样强烈的磁性,到目前为止,地球上的科学家,还只能在实验室中得到,而不能付诸应用。如果能应用的话,那么,飞机将一点军用价值都没有了。再说,这座空中平台,又是凭藉著甚么动力,而能停留在三万五千呎的高空呢?这都是我这个对科学一知半解的人所无法了解的,但是我相信即使这方面的专家,也必然瞠目不知所对,讲不出所以然来。我将我手中所捧的“电子头”交给了张坚,张坚苦笑著接过来,看了一回,道:“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我大声道:“杰弗生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的,是不是?”杰弗生的声音,立时在这间房中响了起来,他道:“是的。”杰弗生的声音,绝不是从甚么传音器中传过来的,因为听来绝没有这样的感觉,杰弗生的声音,听来就像是在你的对面有人讲话一样。这当然又是一种我所不知的新型传音器所造得绝佳效果。我立即道:“那就好,我请你在我们还没有破坏这里的一切之前,放我们离开这里。”杰弗生道:“卫先生,别威胁我们,你破坏不了甚么的,当然,你们也暂时不离开这里。”我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永远将我们扣留在这空中平台上么?”杰弗生道:“不是扣留,我是要请你们在这里住下来,当作客人,在我们实验完全成功之后,你们便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哼”一声:“你们究竟在从事甚么实验?”杰弗生的回答,大大地出乎我们两人的意料之外,他以十分沉著的声音答道:“我们在实验一种可以使地球在不知不觉中毁灭的力量!”我和张坚一呆,我们绝不以为杰弗生是在胡言乱语,因为这“空中平台”上的一切,都太先进了,凌驾地球上任何角落的科学成就之上!我道:“你自己不是地球人么?为甚么要毁灭地球?”杰弗生道:“我只是寻找毁灭地球的方法,而还不准备立即毁灭地球,只要地球上的首脑人物,肯服从我的命令的话。”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杰弗生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不明白么?一柄弹簧刀可以指吓一个夜行人,令他将钱包交出来;同样的,我们毁灭地球的法子,就可以威胁全世界,使世上所有的国家,都听命于我们。”我冷冷地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杰弗生道:“是我和我的朋友,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想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形,又道:“你们所有的一切,全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不能达成的东西,你们真的是地球人么?”杰弗生又笑了起来:“当然是,我的家乡在南威尔斯,我是牛津大学的博士,又曾是美国麻州工学院的教授,你说我会是别的星球上的怪物么?”我冷冷道:“那倒难说,我以前遇到一个土星人,他甚至是我在大学中的同学。”杰弗生大笑了起来:“土星人,哈哈,土星人,这太可笑了!”他这句话讲完之后,便寂然无声了。我连问他几句,都得不到他的回答。张坚也大声地叫嚷著,不久,我便发现我们的叫嚷,实在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我劝张坚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检视著这间房间中的一切,看看可有出路。虽然冲出了这间房间之后,我们仍然是在三万五千呎高空,但是总比困在这一间房间之中好得多了。我费了一小时之久,除了发现了一些电线也似的东西,和我不明白的一些仪器表之外,别无发现。我发觉门、窗都是绝不可破的,而且整幅墙壁上,都像是有著无数的小孔,新鲜的空气,自这些小孔中透入,起著调节的作用。这里的一切,可以称得上是天上人间,但如今我们却是被软禁的人,我们的心情焦急难耐,一点也感不到这里的好处。我们一筹莫展,过了四个小时,才有听到了杰弗生的声音。他道:“张博士,或许我的话,不能令你信服听从,但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来了,他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肯听的了?”张坚怒意冲天,道:“你别见鬼了,在你们这里,我怎会有老朋友?”张坚的话才一出口,便有一个美国口音道:“张,你怎么骂起老朋友来了。”张坚陡地站了起来,他面上的神情,惊喜、恐骇,兼而有之,我忙道:“怎么了?”张坚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是你么?罗勃,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口音笑道:“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随著那口音,门打了开来,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身子结实,一头红发,张坚面上的神情更是惊愕,他望了望那美国人,又望了望我,忽然道:“在高空爆炸的飞机中,可能有生还的人么?”那美国人笑道:“可能的,我就是。”张坚摇著头,难以说得出话来,我看出张坚的精神,十分紊乱,忙走到他的身边:“张坚,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坚道:“他是一个已死了的人。”我忙道:“别胡说,他正活生生地站在我们的面前。”张坚仍然坚持道:“罗勃是死了的,三年前,他因公旅行,他搭的客机在纽西兰上空爆炸,据目击者的海军人员报告,爆炸一起,整架飞机,便成了碎片,机上四十余人,自然毫无生还的希望,罗勃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他……你能说他未死么?”一架飞机在空中爆炸,火光一闪,飞机成了碎片,里面的人,自然毫无生还的希望,从张坚脸上的神情看来,站在我们面前的人,的确是罗勃。我低声道:“他可能是罗勃的孪生兄弟。”站在我们面前的那个“罗勃”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张,你可还记得,我那次因公旅行,在你送我离开基地时,你托我在经过纽西而克利斯丘吉城的时候,要我去问候慕兰么?”张坚的面上,立时红了起来。“慕兰”是一个女子的名字,看情形还是张坚的好朋友,所以张坚听了,脸上会发红起来。但是张坚的面色,立时又变成煞白,他马上的道:“你,你……你真是罗勃·强脱?”对方的回答是:“不错,我就是罗勃·强脱。”张坚叹了一口气,双手捧著头:“这怎么可能,这怎能使我相信!”罗勃笑道:“你怎么啦,你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还不信么?”张坚挥著手:“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罗勃笑道:“我当时甚至不知道飞机起了爆炸,我只觉得突然地,我的身子,被甚么东西托住了向上飞来,接著,我便穿过云层,来到了这里。”罗勃正在讲著,杰弗生已推门进来,接口道:“在爆炸发生时,我遥程指挥一块飞行平板,将强脱先生载了出来,我们从此成了好朋友。”我冷冷地道:“飞机上还有四十余人?”杰弗生摊了摊手,并不出声。我正视著他:“那些人被你谋害了,因为你要得到罗勃,所以你将那架飞机爆炸,是不是?”杰弗生又耸了耸肩,仍是不出声。我知道我是料对了,杰弗生是一个魔鬼,他有著超人的学问,也有著非人的狠心。我几乎又想扑过去打他,但是,罗勃却作了一个手势:“我们如今是三个人,我,和另一位世界著名的地质学家,藤清泉博士,我们由杰弗生教授领导。”藤清泉博士,那可以说是日本的“国宝”,谁都知道日本是火山国,火山爆发,地震是最常见的事,而藤清泉博士,正是火山学、地质学的专家,世界性的权威,他是在三年前,巡视一个大火山口时,突然失踪的,一般的推测,是他不慎跌进了火山口中,因而丧生,却想不到他的也给杰弗生召了来。我冷笑道:“我不信藤清泉博士会高兴在这里。”我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我高兴的,年轻人!”接著,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便走了进来,他额上的皱纹,多得出奇,一望而知是一位博学的长者。我忙道:“藤博士,我素仰你的大名,你以为发一个野心的梦,是很高兴的么?”藤清泉不悦地道:“年轻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些甚么,我只知道我在从事的工作,可以使地球得以保存,人类得以不灭!”藤清泉说来十分正经,绝不像是在儿戏,我心中不禁奇怪了起来:到底他三个人在这里闹甚么花样呢?杰弗生道:“简单得很,张先生,卫先生,我要你们两人,参加我所领导的工作。”我立即道:“要我拿弹簧刀去指吓一个夜行人?这种的事情我不干。”杰弗生道:“事情绝不那么简单,正如藤博士刚才说的,我们可以说是在拯救地球。”我摇头道:“那便轮不到我了,你们都是第一流的科学家,而我的科学常识,却还停留在中学生的阶段。”杰弗生道:“正因为我们全要专心致力于研究,所以有许多事情,我们便难以办得到,这许多事情,需要一个异常能干、勇敢的人去办,卫先生,你可以说是我们的好运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我摇头道:“请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是你们所要的人,我不想在你的空中王国中作大臣,我只想要回去,回地上去!”杰弗生的面色沉了下来:“你不答应?也好,等我们的实验告成之后,你可以回地面上去。”我怒意冲天:“你们的实验,甚么时候 ”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便住了口。因为就在这时,有两个矮子,向房中直冲了进来,来到了我的面前。那两个矮子,是戴著铜面罩的,我已经知道这样的矮子,全是受电子脑控制的机器人,准确地说,“他们”是受杰弗生直接控制的,“他们”所说的英语,如此纯正,和杰弗生所讲的,几乎完全一样,自然也是这个道理了。我自然不知道这两个机器人冲到我面前来的真正用意,但是我看到房门开著,这却是我冲出去的一个机会。我不知冲出去之后,下一步如何,但总比关在密室中来得好一些了。我双手一分,待将面前的两个“人”推开。可是,就在我的双手刚一接触到那两个“人”的“身体”之际,我突然觉全身一麻,似乎有一股强烈的电流冲进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我只听得张坚和藤清泉博士两人,都发出一下惊呼声,我自己则看到,在我的身体之上,迸起了一阵浅蓝色的,十分美丽的火花来。紧接著,我眼前一黑,便甚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首先感到我是躺在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上面。我睁开眼来,却又甚么都看不到,只看得到白云,我实是难以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我勉力定了定神,将我和张坚两人的飞机,被神奇地吸上来开始,一直到昏了过去的事,想了一遍。我当然是昏了过去之后被移来这里的了。我看来是躺在云上,但是云的上面可以躺人么?还是我已经成了灵魂,所以轻若无物呢 在这种奇异的遭遇之下,的确会使人想入非非的。我又化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弄明白我是在一个“泡泡”之中。那个“泡”,像是肥皂泡,我就像是因在肥皂泡当中的一只小虫,在“泡”外,是厚厚的白云,“泡”是一层透明的,看来十分薄的东西,但是它有弹性,十分坚韧。我抓得住这层东西,将它撕、拉、用足踏,用力地踢,它却只是顺我施的力道而变形,但是却绝不破裂,等我不用力时,它便回复了原形。我真怀疑我是如何进入这“泡”中来的。闹了好一会,我放弃了撕破这层透明薄膜的企图,又躺了下来。老实说,如果不是那种情形之下,躺在那层薄膜之上,那比任何软胶床都来得舒服,我躺了片刻,忽然想起了火!这层薄膜可能怕火,我连忙摸出了打火机,打著了火,但是,我却又吹熄了火头。当然,有可能打火机一凑上去,那层薄膜立即便化为乌有,但是,我将怎样呢?如今我的四周围全是厚厚的白云,我是仗这层薄膜承住身子的。如果薄膜一破,我会跌到甚么地力去呢?可能下面,就是那座空中平台,也有可能,我会自三万五千呎的高空,直向下跌去。虽然我渴望回地面上去,但是这样的方式,我还是不敢领教的。我试图弄清楚,这一个将我包围住的大泡泡,是怎样会停在空中的。我没有法子看到任何东西,在大泡泡外面,就是浓厚的白云,我站了起来,我的整个人,便陷入了下去,那层薄膜贴著我的脸,我抓住了那层薄膜,向上爬去,爬高了几步,我便开始向外摸索。但是我却摸不到任何东西,那个大泡泡像是自己浮悬在空中一样。我心中暗忖如果这时有甚么人看到我,那么看到我的人心中不知有甚么感觉,我还算是一个人么?还是只是一只小飞虫呢?爬了半晌,我又停了下来,再次取出了打火机。我将打火机在手中玩弄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之向那层薄膜上凑去。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实是紧张到了极点!火头碰到了那层薄膜,在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整层薄膜,都化为红色,我的身子立即开始向下跌去,我双手挥舞,想抓些甚么,但是却又没有东西可供抓手,丝丝白云,在我的指缝中溜走,很快地,便穿出了云层,看到了青天。我真奇怪,在那时候,我的心中,竟出奇地镇定,我抬头向上看去,一大团白云在空中停著,我知道在那团白云之中,有著一座空中平台。向下看去,是一片白色,那是南冰洋和南极洲的大陆,不论是海是陆地,在南极都是白色的。我身子下堕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分钟,那种高速度的移动,已使我的心房,剧烈地跳动,使我的耳朵发出了轰鸣声。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只海龟也似的飞船,向我飞了过来,绕著我转了一转。从飞船中传来杰弗生的声音:“你愿意回地面去,还是参加我们?”杰弗生错了,他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一定会向他屈服了。他的错在两方面,一方面是他以为我会屈服,二方面是他以为我还能开口答他。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样高速的下跌中开口讲话的,我已下跌至少有五千呎,试以加速度公式计算计算著,我此际下跌的速度,是何等地惊人!杰弗生的声音,仍不断地从飞船中传了出来,而我则仍不断地向下落去,渐渐地,我只觉得我的面上,如同刀割一样地痛,我的脑子像是要突破脑壳而迸溅出来,我的耳际,只听得一阵一阵,如同天崩地裂也似的声音,杰弗生在说些甚么,我根本听不到了。在我觉得再难忍下去之际,我突然觉得下降之势,在骤然间停止。那种高速度的下降,使人感到难忍的痛苦,而在高速的运行中,突然停止,那种痛苦却更是惊人,刹那之间,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我的体内翻腾!我相信如果我不是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而又锻炼有素的话,我一定会昏过去了。而就是这样,我也经过了一分钟之久,才看清楚了那只飞船。那只飞船又在我伸手可及之处,从飞船中突出了一块圆形的布网,将我兜住,那布网闪闪生光,看不出是甚么质地,但是一定极其韧性,因为我刚才跌进网中的时候,只感到突然停止,并没有感到疼痛,我耳际又听到了杰弗生的声音:“高空的旅行,不怎么舒服吧,你到底还要我救你。”我向下看去,飞船在南冰洋的海面上飞行,距离海面,不会高过一千五百呎,因为我可以看到一只一只蹲在飘动的冰块上的海豹。我忽然想到,我既然能够忍受下落了二万多呎,再下降千来呎,当然也不算甚么。下面是海,我跌下去不会丧生的,我可以游上岸去,慢慢再想办法。我何必要向杰弗生屈服呢?我迅速地转著念,冷笑道:“我曾要你来救我么?”杰弗生的声音之中,带著怒意:“如果你不要我救,你可以跳下去。”我冷笑:“当然我可以跳下去,但是却会有自以为是的人,又将我接住的。”杰弗生的声音更怒:“绝不!”我站了起来,作了一个跳水的姿势,身子一耸,向下猛地跳了下去。我抬头向上看时,只看到那艘飞船以极高的速度,冲天而去。而当我再向下看时,海面已十分接近了。恰好有一大块浮冰,正在我的下面。我只好祈祷上帝,因为我如果落在海水中,我可以有一成生还的机会,而如果我跌在冰块上的话,我生存的机会是等于零!那块浮冰很大,它甚么时候才飘出我跌下去的范围之中呢?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听凭命运来决定,终于,“通”地一声,我感到了刺骨的寒冷,我立即睁开眼来,水是异样的绿色。我连忙浮上了水面,那块浮冰,在我三十公尺之外,这时,我又嫌它离我太远了,我连忙游向那块浮冰,当我爬上浮冰的时候,我的身上硬捆绑地,已经结了冰,而我的身上,犹如千万柄小刀在切割一样,那是冰,像利刃一样的冰棱。我爬上了浮冰,倒在冰上。我实在不想动,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倒著不动,那我就再也没有动的机会了!我挣扎著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响起了“锵锵”的声音,一片片冰片,自我的身上向下落来。当我摇晃著身子,好不容易站定了的时候,我看到一堆雪,向我缓缓地移近来,我以为我是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我的确是眼花了,向我缓缓移近来的,并不是一堆雪,而是一头白熊。这是一块在海面上飘流的浮冰,上面怎会有一头白熊,这是我所不能明白的事。然而我却知道,白熊是一种最凶猛的动物,尤其当它在饥饿和受伤的时候,凶性大发,那简直是最可怕的东西。(一九八六年按:这一段,就是卫斯理故事中的著名笑话:南极的白熊。南极是没有白熊的,早就应该改去这一节,但还是不去改它,这是少有的固执,正是卫斯理的性格,所以,才更值得保留。)如今,在向我移近来的那头白熊,肚子显然不饱,而在它的凶光四射的眼睛中,也找不到任何友善的影子,它之和我绝不能和平相处,乃是再明显不过的一件事实了。而事实上,白熊在浮冰上之需要我,和我之在浮冰上需要白熊,是完全一样的,就算那头白熊愿意和我和平共处,我也不会接受的。因为在这块浮冰上,我生存的机会接近于零。但如果我能够杀死这头白熊的话,那么我生存的机会,便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三十左右了。我站著,白熊在来到了离我五六步左右处,蹲了下来不动,我身上寒冷的感觉已一扫而空了,只觉得身子在发热,我已取了一柄锋刃约有八寸长的弹簧刀在手,并且弹出了刀身。一柄八寸长的弹簧刀,应该是一柄十分厉害的武器了,但也要看你是对付甚么样的东西。它用来对付一头美洲黑豹,也是足够的了,但是白熊,它的脂肪层便厚达四寸至五寸!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但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我难道能用冻得麻木的双手去对付它么?白熊在我的面前,蹲了约莫两分钟,才伸出了前爪来,向我的身上抓了一抓。那显然是它不能确定我究竟是甚么东西,而在试探,我站著一动不动,它的利爪“嗤”地一声响,将我胸前的衣服,抓去了一大片。我仍然站著不动。熊是一种十分聪明的动物,要骗过它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却也不是骗不过的,只要你够胆大、够镇定。白熊将抓到在手中的那一大片衣服,送到了鼻子之前嗅了一嗅,发出了一下失望的低吼,转过身去,就在它一转过身去的时候,我猛地跳起身来,骑到了它的背上,弹簧刀迅速地起落,在它的脖子上,一连刺了三下,三下都是直没至刀柄的。然后,那情形和世界末日来临,也相差不远了,白熊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将我从它的背上,掀了下来,我在冰上滚著、爬著,逃避呼啸著、飞奔著要来将我撕成碎片的白熊。足足有半小时之久,或者还要更久些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谁还去注意时间呢?白熊的身上,已染满了血迹,它倒了下来。我则拖著筋疲力尽的身子,远远地看著,喘著气,等到我的气力又恢复了一分时,我又跃向前去,将刀锋在它的背上划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白熊的四爪挥舞著,厚厚的冰层在它的四爪握击之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它的生命力竟如此之坚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