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调整 ”接著,我便将金球曾在神宫中移动位置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然后道:“所以我请你将这只金球借给我研究一个月,因为我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特别有兴趣。”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有两个条件。”我听得他答应,心中大是高兴,忙道:“只管提!”他道:“第一,你不准损坏那金球,金球归还我的时候,必须仍是完整的。第二,不论你研究的结果怎样,都要如实告诉我。”我站了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一定遵守你的条件。”他拍了拍手掌,两个老僧走了进来,他向他们讲了两句话,他讲的话,白素听不懂,但是我却听得懂,精通各种冷门语言,这是我自豪的一点。我听得他在吩咐:“去请西天佛祖座前的金球出来,交给这位先生!”那两个老僧恭恭敬敬地走了开去。不一会便捧著一只檀木盒子,走了出来,先向他请示了一下,然后将盒子交给了我。我按捺住了强烈的好奇心,我并没有立即打开来看,萨仁立即示意我们应该告辞了,所以我和白素两人,便由萨仁陪同,告退了出来。一到了外间,萨仁便十分兴奋地道:“自从逃亡以来,我很久未曾见到他如此健谈!”我也发表我的观感:“他是一个很有学问、很聪明的人,即使他不被你们目为偶像,他也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学者或佛学家。”我们一直退了出来,在将到那幢建筑物的大门口时,萨仁警告我们道:“两位还要小心一些,因为据我知道,某方面仍然未曾放弃得到这只金球的企图,如果金球落在他们手中,那我们所蒙受的损失太大,白小姐该知道这一点的。”我点头道:“要保护这金球,我先要放弃这只盒子。”萨仁更进一步地道:“我有更好的方法,你将空盒子交给我,由我拿著,从大门口走出去,你们两人从后门走。这里的几个门口,日夜不停,有好几方面的特务在监视。”当时,我几乎连考虑也未曾考虑,便答应了萨仁,因为萨仁说出来的办法,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我还笑著道:“不错,我自后门走,还可以化装为你们的伙夫!”萨仁也笑道:“错是不错,可是你会讲我们的话么?”我立即说了一句:“青粿糌粑团好了,大人,请用吧。酥茶在几上。”萨仁讶异地望著我,大笑了起来,他当真让我们到后门去,在厨房中,我和白素换了厨子厨娘的装束,出了后门,由一辆小汽车戴我们回到酒店去。唉,这真是万万料不到的事情!当第二天早上,我们在酒店中,打开早报之际,竟看到了萨仁的死讯。是我先看到的,接著白素冲进了我的房中,我们两人相对站著,呆若木鸡。我和白素两人,绝不是感情脆弱经不起打击的人。但是萨仁的死,却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报上的记载说,他捧了一只盒子,登上了汽车,但车子只驶出几十码,一轮机枪就将车子射成蜂巢,萨仁当然死了,接著,有几个大汉冲过来,抢走了那只盒子。萨仁可以说是替我们而死的。而且,若不是我忽然对金球有了兴趣,想进一步地研究它,来到印度的话,萨仁怎么会死?我们两个人,成了萨仁的催命判官!好一会,我们才一起颓然坐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如今,我们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死得一定毫无痛苦。”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已受怀疑,我先进行化装,戴上了尼龙纤维的面具。然后,我又劝白素快些进行化装,我们几乎甚么都不带,只带了那只金球 用旧报纸胡乱地裹著,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一只破油瓶一样。然后,我们又使用最简陋的交通工具,因为我和白素扮成了一对贫民夫妇。我们在印度各地走著,有一段路,甚至是白素坐在独轮车上而由我来推她。直到一个月之后,我相信我们已完全摆脱了跟踪,我们才到了新德里。在新德里办了一些手续,我们带著金球,直飞美国。在我们流浪于印度的时候,当然没有机会研究那金球,而且,我根本不敢现露出那金球来。萨仁已经死了,如果我再失去了金球的话,那怎还对得起他?而到美国去,也是在那个时候决定的事情,因为只有在美国这科学高度发达的国家中,我才能找到帮助我研究这金球的朋友。在飞美国的途中,我仍是寸步不离那只金球,一直到我们到了美国,在一个朋友的别墅中住了下来为止,我才有机会研究那金球。那位朋友是一位光学专家,他的别墅在一个大湖的旁边,那个大湖之旁有许多别墅,但是每一幢房子的距离都相当远。第八部:金球内部怪异莫名那位朋友还是单身汉,叫王逢源,为了工作方便,住在不远处的工厂宿舍中,到假期,才回到别墅中来,令我满意的是,别墅的地下室是一个设备称得上完美的工作室。我的朋友的工厂,专门制作精密的仪器,所以,他的工作室中的那些工具,对我研究这神秘的金球,极有帮助。第一天,我埋头工作便有了一定的成绩。首先,在金属光谱的分析中,我发现那制成金球的金属,地球上绝不存在。这对于我的理论是有帮助的 它来自另一个星球。在另一个星球上,有著地球上不存在的金属,这是极其简单的事!接著,我用可以透视金属内部的X光机去检查金球的内部,但是我失败了。特种的X射线竟也不能透过那种金属,我得不到甚么。然后,我再以精密的仪器去检查金球的表面。我相信整个金球,只不过是一个外壳,在金球里面,应该包含著甚么仪器。既然是外壳,那就一定会有接口、焊缝等等的痕迹,那么,用精密的仪器来检查,一定可以检查出来。可是,我也失败了!金球的表面,竟平滑到了所有的精密矮器上的指针全都指向零。暂时我没有甚么办法了,休息了一天,和白素在那湖上划船、钓鱼,彷晚回家,我那朋友已经在别墅之中,那是星期五,他可以休息到星期一早上。即使是在划船的时候,我也是将金球带在身边的,是以当我们回到别墅,立即进入工作室之后,我的朋友王逢源才第一次看到那只神秘的天外金球。我们先化了一小时来讲述这金球的来历和我对这金球的见解。然后,我们开始工作。他从一只不锈钢的手提箱中,郑而重之地取出一根细细的钢管来,那钢管的尖端,细得和针一样,他将那钢管接驳在一个仪器上,然后才转过头来,得意地向我笑了笑。我问道:“那是甚么玩意儿?”他道:“这是我从工厂中带回来的。为了借用这东西,我得经过工厂董事会的批准。”我笑道:“这究竟是甚么东西?他能够检查出金球内部的情形么?”王逢源点头道:“我想可以的,这是超小型的电视摄像管,我们在金球上钻一个洞,将摄像管伸进去,那么,金球内部的情形,就完全展示在那个电视萤光屏上了!”他向一幅萤光屏指了一指。我摇了摇头道:“那不行,我和人家讲好了的,我不能损坏金球。”王逢源道:“不是损坏,只是钻一个小孔,那小孔的直径只有七十分之一公分!”我抚摸著那金球:“在表面上如此光滑的金球之上,即使你钻了一个直径只有千分之一公分的小孔,也会被人发现。”王逢源忙道:“可是,我们可以在事后将这个小孔补起来,我亲自动手,我,美国最精密最高级的仪器厂的总工程师,亲自来动手!”我仍然摇了摇头; “我承认你是一个超绝的工程师,而且这里的设备也是第一流的,但是我却仍然认为你没法补得起这个小孔来。”王逢源有些发怒,道:“为甚么?”我道:“很简单,你拿甚么来补被钻出来的小孔?这金球是甚么金属铸造的,你也不知道,你如何能找到同样的金属来补孔?”王逢源瞪著眼睛:“老天,你怎么连一点现代工业的观点也没有?那小孔微小得几乎看不到,你以为我是要在金球上挖一个大洞么?别废话了,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别无他法。”我若不是亟想知道金球的内部究竟是有些甚么东西的话,绝不会同意王逢源的办法的。而这时,我仍然来回踱了很久,才道:“好,你钻孔吧。”王逢源将金球固定在钻床上,用细得像头发也似的钻针,开始在金球上打孔。铸造金球的那种金属,显然极其坚硬,因为即使是镇石钻针,陷进金球的速度也十分慢,足足半小时,才钻进了半吋左右。仪器上显示,钻针上所受的压力,在渐渐减轻,那表示将要钻透了。终于,钻针透过了金球,又缩了出来,金球上,已多了一个小孔。我对于那时的感觉,实在是十分难以形容。不错,那个小孔小到了极点,但是,即使是这样微小的一个小孔,由于那金球的表面,实在太过平滑的缘故,看来仍是十分之刺目。我只是苦笑,道:“逢源,你知道么?我要失信于人了。”王逢源却是兴致勃勃:“不要紧,我可以补得天衣无缝,你放心!”他取下了金球,又将之固定在另一个支架上,然后,他开始使用他特地自他工作的工厂中带回来的“雷射光束反应摄像仪”。他将那尖针对准了小孔,然后按下一个掣,一股极细的光束,笔直地由小孔中射了进去。他又忙地按动了其它的许多控制钮,那电视萤光屏,也已亮了起来。一分钟后,我们在电视的萤光屏中,看到了形像,那是一幅相当美丽的图案,全是六角形的排列,整齐、美观。而那是甚么东西,即便是一个小学生看了,也可以立即回答出来的:蜂巢!王逢源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头,他又调整了几个控制钮,使电视萤光屏上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楚,但是仍是和蜂巢一样的六角形的排列。王逢源向电视注视了半晌,才摊了摊手:“一切仪器的工作,都十分正常,所以我说,那便是金球内部的情形了,这只金球的内部,并没有甚么东西,但是它的内壁像蜂巢。每一个六角形的大小相等,每一边是零点三公厘,看样子,那种蜜蜂相当小,是不?”王逢源还有兴趣幽默,我却十分沮丧。王逢源又道:“让我们来看看近镜,你在电视上看到的,是放大了一个六角形的格子!”他一面说,一面调整仪器,电视机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大六角形的格字,当我和王逢源两人仔细向那大六角形格子看去之际,我们两人都不禁呆住了。那六角形的格子之中,并不是空的,而是有著许多东西。那些东西的形状之怪,我们无法叫出名堂来,当然,也不知那些东西有甚么用处。金球的表面虽然平滑,但是内壁却十分粗糙,是以才会在放大了之后,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但是,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却显然难以全归咎于金属表面的不平滑。因为我们还看到了,在一堆如同牛屎也似的东西上,有一根管子,向外通去。当王逢源调整仪器的摄像角度之际,我们发现这根管子,通向另一个六角形的空格,接著,我们更发现,在每一个六角形的空格中,都有同样的管子,四通八达,通向别处,在金球的中心部分,有一个六角形的立体,是连结那么多的管子的总枢,在管子的其它部分,有时有一个小小的隆起。我和王逢源两人,对著电视萤光屏,足足看了一个小时,直到眼睛发痛,仍是弄不明白我所看到的,究竟是甚么东西。王逢源苦笑了一声,关掉了仪器:“看来,这像是一个摩登蜂巢,那些管子,倒像是蜂巢中的交通孔道一样,对不?”我苦笑了一下,王逢源自然是在讲笑话,但是,王逢源的话,又不是全无道理的。那许多管子(实际上比头发细得多)四下交叉,到处连结,但是却一点也不乱,看来真像是交通线。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在我的预料中,金球的内部,应该是装置著精密的仪器的,但现在却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些东西究竟是甚么,我和王逢源两人都说不上来,而且金球内部的一切,都是小得要放大几百倍,才可以看得清楚,就算将金球剖了开来,我只怕也没有这个耐心去研究它。我道:“好了,第一流的工程师,你可以将小孔补起来了。”王逢源却奇怪地瞪著我:“咦,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科学观点也没有的。”我几乎想骂他几句,但是我心意阑珊,只是冷冷地道:“甚么叫科学观点?”王逢源道:“科学观点就是做一件事,在未曾彻底做好之前,绝不休止。你如今已明白金球内部的东西是甚么了么?为甚么要我补起小孔来?”王逢源的话,虽然讲得十分不客气,但是却使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自沙发上一跃而起:“来,我们来继续研究。”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王逢源动用了他的假期,我和他几乎日日夜夜在工作室中。我们化了三天的时间,将金球放大了几十倍,制成了一个模型。那模型的内部是全部按照电视萤光屏中现出来的情形所制成的。做好了这个模型之后,我们再进一步地探测金球内部的那些其细如发的管子,那是空心的。而空心之中,又没有别的甚么。王逢源又自作主张地弄断了一根那样的细管子,仔细观察管子的内部。在他刚告诉我弄断了一根管子之际,我还不同意那样做法,但是,当管子内部的情形,反映在电视上之际,我们都惊讶得跳了起来!那管子虽是空心的,空心的部分微小到极,然而,在放大了之后,我们在管子的中心部分,发现了一些极奇异的东西!那些东西的形状,仍然是极其奇特,乱七八糟的,而这种东西,却不是固定在管子的内部,而是可以在管子内部滑动!如果说,那些四通八达的管子,是一组复杂而有计画的交通线,那么在管子中的那些东西,就应该是车子!可是,难道那些空心的小管子,真是交通孔道么?是一些甚么样的“人”,在使用这种交通孔道呢?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之至。而到了第四天晚上,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了。我们在休息了片刻之后,准备再探索金球内部的情形之际,却发现被我们钻出来的那个小孔,竟然不见了!那个小孔本来是相当刺眼的,但是这时,整个金球的表面,平整光滑,绝没有任何瑕疵,那个小孔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王逢源两人,都不禁相视苦笑。这几天中,我们每一个人,连白素在内(她照料我们的生活,有时也参加我们的工作)都尽量发挥我们的想像力,来猜测那金球究竟是甚么东西。但是我们的想像力,却也没有发展到了金属会自动地将小孔补好这一点。在我们发现那金球的表面上已没有小孔的一刹那间,我们都以为金球被人掉换了。但是我们又立即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在这几天间,我们根本未曾离开过工作室。就算是有一个隐身人混进了工作室来,我们也应该可以看到金球被取起来的情形。那就是说:金球还是这只金球,但是,球上的小孔是不见了,填塞了。这说明这种金属会生长,是活的金属:这一切超乎知识范畴以外的事情和疑问,将我们两个人的头都弄得胀了起来。我最先想起,当钻那个小孔的时候,有一些极细的金粉末,是被王逢源收在一只小瓶子之中的,我连忙叫他找出来看一看。当我们看到那小頩子的金粉时,我们又不禁苦笑,原来那一部分金粉,已不再是粉末,而是结成了极小的一个小圆珠状!这证明这种金属,的确有活动能力。这情形像是汞散开之后,又凝聚起来一样。然而汞是液体,组成这只金球的金属,却是固体。我们又在金球上再钻了一个孔,然后,用高倍数电子显微镜来观察它的金属粉末。在显微镜下,金属粉末都是变形虫一样。我说它们像变形虫,那是因为它们的确在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在动,当两粒微粒相遇之际,就有触须慢慢地伸出,终于,两粒金粉,合并为一粒。王逢源怪叫了起来:“老天,这不是甚么金属,是生物!”我点了点头。王逢源的话,听来虽然荒谬,但却无法加以否认,因为它会动。会动的东西,你能说它不是生物么?而且,金球会动,我可以说是早已知道的了。看来,整个金球,像是由一种结聚了无数微生物而成的物体制成的。那种物体,有些像珊瑚礁,但这种微生物凝聚在一起之后,却有著极佳的金属性能,那样坚硬的生物,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在那一刹那间,我却想起一种叫作“缅茄”的植物来。缅茄的种籽上有一种黄色的附著物,那种附著物像是种籽上的一层帽子,那是极其坚硬,如同金石一样的东西,可以用来雕刻成种种的形状,那不也是生物么?如果将之放大数千倍,只怕也可以看到清晰的细胞组织。那么,整个金球,全是由一种微生物聚集而成的,似乎也不值得怎样奇怪了。我苦笑了一下:“这个事实是我们必须接受的:这是一种生物制成的,它会生长,你在它上面钻一个孔的话,它会慢慢地恢复原状。”王逢源道:“那么,它内部的六角形空间,难道也是天然的排列?”我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的话说了等于白说,王逢源也只有苦笑:“看来那种微生物是会思想的,要不然何以金球能和人作思想上的交流呢?”我道:“我们可以将整个金球作微电波的试验。”为了作微电波试验,我们又忙了半天,因为我们得不到任何的结果。微电波的测验仪是十分灵敏的,人的脑电波是极之微弱的微电波,但是在仪器的仪表上,出现的数字是“一二四”。那组成金球的微生物,如果有思想能力的话,至少也应该使指针稍为震动一下的,但是仪表的指针,始终指在“零”字上。在忙了一个下午之后,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怪诞的念头来。我们在做的工作,是在检查那种微生物是不是有思想能力,为甚么我们竟没有想到,有另外一种生物,本来是在金球之中,如今却已离金球而去了?这种生物可能是极其高级的生物,有思想,有智力,能从另一个星体中飞到地球上来!人类对别的星球上的生物,是无法想像的,科学家和幻想家们,曾经对其它星体上的生物作过种种描述,有的说火星人可以像八爪鱼,有的又说别的星球上的高级生物的形状,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不可想像是对的,因为人的想像力再丰富,也只是以地球上的一切作为依据来幻化扩大的。人们想像火星人有八只脚,是因为地球人有两只脚。人永远不会想到,火星人可能根本没有脚!外星生物体积的大小,也一样不可想像。由于在地球上,高级生物的体积都相当大,所以在想像之中,别的星球人也应该和地球人一样大,或者更大。可是,为甚么其他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不能是十分大,大到一百呎高,或者十分小,小得可以在直径一呎的金球之中住上很多,而可以在那种管道之中自由来去,为甚么不能那样呢?我停止了工作,坐在沙发上,托著头,愈想愈觉得大有可能。王逢源望了我半晌:“你在想些甚么?”我道:“你想,别的星球上的一种高级生物,如果小得只地球上的普通细菌一样,有没有这种可能?”王逢源是一个科学家,所以他的回答也十分科学和客观,他道:“对别的星球上的事情,我有甚么办法说可能,或不可能!”我不再出声,过了片刻,王逢源又道:“你究竟想到了甚么,你讲吧。”我道:“我一直认为这金球是个地球以外的另一个星球上飞来的,本来我以为这是一个探测仪器,但现在我改变看法了,我认为这是一艘太空船,里面至少容纳了很多极小的星球人!”王逢源望著我,过了半晌,他才道:“作甚么?他们是向地球移民?”我苦笑道:“我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假设而已。”王逢源摇摇头道:“你的假设显然不对,如果有很多照你所说那样的‘星球人’在里面,我们也应该早可以检查出来了。”我忙道:“我的假设还可叫延续下去,我假定:他们全走了,全都破球而出,到别的地方去而不在金球中了。那些人一定有备而来的,他们带著一切设备,来到了地球之后,便开始陆续离去……”我才讲到这里,王逢源的双手便按在我的肩头之上,拚命摇动,使我不得不停了下来。他道:“不给你再说下去,你一定要说的话,可以自己对自己去讲。”我用力摔脱了他的手:“我要将金球用刀剖开来,我相信在高度的显微镜之下,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一些东西,来支持我的假定。”王逢源道:“你发痴了,我要钻一个小孔你都不肯,如今你却要将金球剖了开来?我耸肩道:“反正它会自己长好的,又怕甚么。剖!”我的话陡地提醒了王逢源,他也陡地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剖!”白素正好在这时进来,她望著我们,也不出声,因为这几天来,我们两人的疯疯癫癫的情形,她早已见惯了。昨天晚上,她曾发过议论:“男人说女人是莫名其妙的动物,我说男人才是,哼,一群老头子在法国,想使白兰地迅速变醇。你们两个小伙子在这里,日夜不睡在堆积木,算是研究!”当时,我和王逢源两人,对于她的话,竟没有反驳的余地!但是不管怎样,男人总还有一股百折不挠的干劲,所以这时候,我们说做就做,开始用最锋利的切剖刀,切剖起金球来。一个小时之后,金球便被剖开来。尽管我们十分小心,我们也不免将那些细如头发的管子弄断了很多。我们将电子显微镜的放大镜头,装置在电视摄像管之前。我们的第一个发现是:那些奇形怪状,在六角形小空格的东西,还有著许多小孔。我指著出现在电视萤光屏的那种东西:“这就是他们居住的屋子!”王逢源并不出声,他只是十分小心地移动著显微镜的镜头,那是一项极其艰苦而又需要耐心的工作。这种工作持缤了好多天,可是没有进一步的发现,我们都十分失望,只好放弃不再进行,因为金球的归还日期快到了,我和白素带著它回到了印度。那被剖成了两半的金球,的确是在自己生长,但是它“生长”的速度却十分慢,在我回到了印度之后,它还未曾全部“复合”。所以我暂时也不敢将金球还给人家。我们住在租来的一幢大的房子中,环境相当幽静。那一天早上,正当我在园中舒展四肢,作一些体操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辆十分大的黑色房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两个年轻人。接著,那两个年轻人,又扶下了一个老者来。那个老者的年纪需要两个人扶持,身上穿著袈裟,一看便知道那是一位高级僧侣。三个人一齐来到了我的门前。而这时,我也已认出,那个年老僧侣,正是,章摩。他的相片,曾经在报章上多次出现过,那是因为他是最高领袖的最得力助手之故。我的心中十分惊讶,不知道何以章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居住。因为由于金球尚未“复合”的缘故,我人虽然到了印度,但是却连见都不敢去见他们,也未曾和他们进行过任何联络。第九部:神灵感应请求帮助但是尽管我心中极其惊讶,我却还是迎了上去。我才走出那株橡树,隔著铁门,章摩和那两个年轻人便看到了我。章摩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来。这又使我十分疑惑。因为我认为章摩来到了这里,当然是来找我和白素的。如果他是要来见我的话,何以见到了我,竟会这样子惊讶莫名?如果他不是来找我的话,那么,他到这里来,究竟是来做甚么的呢?我继续向前走去,事实立即证明,章摩的确是来找我的,因为他立即双手合十,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这真是太神奇了!”我听不懂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他到这里来,的确是来找我的,我连忙拉开了铁门,章摩挣脱了那两个年轻人的扶持,踏前一步,紧握住了我的手。他不断地道:“太神奇了,这真太神奇了,先生,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章摩的话,更令我莫名其妙!这时,白素也已出来了,她看到了章摩,也十分惊讶,我带著章摩和那两个年轻人向前走去,我们就在花园中,坐了下来。我心中的疑惑,已使得我非向他们发问不可了,我问道:“奇怪,我们回来了之后,未曾通知过任何人,阁下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章摩十分激动:“神奇的感应,在忽然之间,最高领袖召见我,说他得到了感应,你已回印度来了,住在甚么甚么地方。那种感应,就像是面对著天外金球时所发生的感应一样。”我望了白素一眼,白素的脸上也有不信的神色。章摩却愈说愈是兴奋,继续道:“当晚,我也得到了同样的感应,天外金球不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却有了那种神奇的感应,我也得到了你的住址,并且,还替你带来了一个口讯。”我忍住了无比的疑惑:“口讯?是甚么人托你带给我的口讯?”章摩严肃地道:“不是甚么人,是神,你快要成为神的弟子了。”我不由自主摸了摸头顶,老实说,我绝不想剃光了头去当和尚。大约我的动作太轻佻了,所以章摩不以为然的望著我。我连忙用语言掩饰了过去:“是甚么口讯?”章摩的面色稍霁:“你将获得这种感应的能力。”我皱了皱眉:“怎样才能呢?”章摩道:“你必须一个人,绝对地静寂,静坐,不去想及任何事情,也不要急切地希望得到启示,那你就会得到启示的。”我又问道:“我将得到甚么启示呢?”章摩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还有那金球 ”我连忙道:“那金球在我这里,但是……但是我想,我要得到启示的话,有那个金球在,不是更容易一些么?我想多借几天,一定归还。”章摩侧头考虑了半晌,才道:“可以,你使我和最高领袖又恢复了获得启示的能力,那是我们要十分感谢你的事,好,我告辞了。”他站了起来,由那两个年轻人扶著,向外走去,我礼貌地送他到了门口,看著他们的车子离去。然后,我转过身来,向白素一笑:“活见鬼了,我会成为神的弟子?”白素却并不像我想像之中那样跟著我笑了起来。她的表情反倒十分严肃,摇了摇头:“你怎么可以对你自己的见解,如此没有信心?”我不懂白素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白素续道:“有的时候,两种意义相反的言词,所代表的意思,实际上是一样的。章摩提到‘神’,你感到可笑,你提到‘来自别的星球的高级生物’,章摩也会感到好笑,但事实上他口中的‘神’,和你口中的‘高级生物’是同样的。”我仍然有点不明白。白素又道:“这是能够和人在思想上联络的一种力量,随便你称他为甚么,那种东西,可以和人作思想上的沟通,则是不变的事实。”我呆了半晌:“你的意思是说,章摩所得到的感应是真实的?”白素点了点头:“而且,我相信如果你照著他的吩咐去做的话,你一定可以得到启示的,这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又呆了半晌,白素的话,的确十分有理。章摩得到了启示,这件事情听来,固然相当神奇,但是如果解释为我的假定的那种高级生物,又和他作了思想的沟通,这就不神奇了。那种高级生物,或者只能和特定的一种脑电波频率发生交流,而这种频率,又要在静坐的情形下才能达到,那么,章摩对我所讲的话,也不是十分虚妄了。我默默地呆想了片刻:“你说得有理,我要试一试,反正不会有损失。”白素有点嫉妒也似地望了我一眼:“其实很不公平的,金球是我千辛万苦从神宫带出来的,为甚么我不能得到启示,你反而能得到?”我自然知道白素这样说法,并不是真正的嫉妒,而是想坚定我的信心。我笑道:“那你也无法羡慕我,或许我的脑子更接近神灵的境界!”我们一齐回到了屋子中,我从当天下午起,便开始摒除杂念,我强迫自己听完了一阕马勒的第七交响乐,让音乐先将我的思想带到灵空的境界中。当夜色来临的时候,我便坐在有一扇窗子临著一株大菩提树的小室之中。坐在一个垫子之上。这时候,如果有我的熟朋友,不明白我在做甚么,而看到我这怪样子的话,一定会失声大笑的。我坐著,开始的时候,微风还吹动窗外的菩提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免扰乱我的思绪。但是过不了多久,不知是风停了,还是我的思绪更集中了,我再也听不到有别的甚么声音。我像是在一个十分灵空的境界中,甚么也感不到,甚么也不存在。又过了好一会,那是突如其来的一种感觉,我竟然听到了有人在向我讲话。我倏地睁开眼来,我存身的小室中,一片黑暗,甚么也看我到。但是我的确听到有人在和我讲话,我要特别强调的是我“听”到,而不是“感”到。我真的听到有人在这房间中和我讲话,虽然我看不到任何人。我听得那声音在重覆著同一句话:“你听到我的声音么?你听到我的声音么?”那讲话声听来十分柔和,比耳语声稍高一点。我也用同样大小的声音答道:“我听到了。”那声音道:“啊,很好,很好,你终于听到我们的声音了。你看不到我们,我们讲的话,你听得懂?”我有点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但是我还是道:“我听得懂。”那声音道:“你们的世界是一个奇异的世界,你们的语言,竟然有七千四百三十八种之多。”我愕然了。世界上的不同语言究竟有多少种,即使是再专门的语言专家,也是不能一下子就说得出来的,他们是何由而得到那么精确的数字?我没有回答,那声音又道:“你的工作,破坏了我们的一项最伟大的工程,你知道不?但是你却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到这个星球来,你是第一个想到我们存在的人,而且我们 ”我听到这里,心情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实在没有法子不激动,我所设想的,竟然是事实!有一种高级生物和我讲话,他们小得肉眼看不到,他们来自别的星球!我一兴奋,便失去了安静,突然间,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我只得强迫自己再安静下来。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足过了十分钟,我才又听得那声音道:“你必须保持心地的宁静,这个星球上,可以接受我们发出的微电波的人并不多,这是我们最苦恼的事情。”我道:“你们的意思是 ”那声音道:“也就是说,可以听到我们所发出的声音的人并不多,而且,那少数人,也一定要在宁静之中,才能和我们发出的微声波相感应,从而听到我们的声音。更可惜的是?这个星球上,凡是经常静坐,可以听到我们声音的人,都具有一种十分玄冥思想,你是第一个想到我们是另一种高级生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