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德国人有一种坚强的性格,不以目前的卑下为耻,而誓必达到自己的理想。希特勒如果没有这种性格的话,他也不会从一个油漆匠而成为纳粹的领袖了!”我一面说,汉克不由自主地大点其头。我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头脑简单的日耳曼人,这时一定飘飘然地,以为他自己当真了不起哩!我适可而止,不再对他恭维,让他自己的心中,去滋长那种自以为天下第一的情绪。我这时,比较有心情去欣赏海底的奇景了。没有多久,我就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大堆黑色的物事。那一大堆物事,看来像是海底的暗礁。但是当汉克驾驶著小潜艇,向前疾冲而去之际,我便发现,那一大堆绝不是海底的礁岩。第一,在那一大堆黑色的物事上,有许多看来像海藻一样的管状物,直向海面之上通去,长度十分惊人,那像是一连串庞大的海底建筑物的通风管。第二,当小潜艇驶过之际,在那一大堆黑色的物事中,竟燃起了三盏红灯。我心知已将到目的地了。果然,小潜艇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那三盏红灯,明灭不停,我看到汉克,也在不停地按著一个掣钮,小潜艇的艇首,也有红光闪烁。这自然是一种信号。不一会,小潜艇已来到了那三盏红灯之前,在水藻掩映中,我看到那三盏灯之下,有一个十分深的洞穴,小潜艇正向洞穴中驶去,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接著,潜艇便完全停下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眼前又陡地一亮。在我还未曾打量自己置身何处之际,只见小潜艇的铜盖,已打了开来,两个穿著工程师服装的人,走了过来,向汉克招了招手,道:“恭喜你升级!”汉克勉强地笑了笑,道:“我奉命带这个人来见张小龙!”那两个人道:“这不关我们的事,你向前去见主管好了。”汉克向我一侧首,我也自小潜艇中,一跃而出,跟著汉克,自一扇圆门中。走了进去。我知道这时候,我仍然处在海底。我也想趁此机会,将这个大本营打量清楚。但是没有多久,我却失望了。我跟著汉克,经过了一扇又一扇的圆形钢门。每一扇钢门,都通向一个两丈方圆的小室。小室中或有人,或是空置的,我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小室,而无法看到这个海底建筑物的整个情形,而且,在走了约莫十分钟之后,我便在这种蜂巢也似的小室之中,迷失了路途,就算没有人看守著我,我只怕也难以摸索得到出路的了。而且,即使我找得到出路,出了这个海底建筑物,能够浮上海的话,又有甚么用呢?所以,我首先放弃了逃走的念头。我只是希望在这里,会见这个组织的最高级人物,和见到张小龙。至于在见到张小龙和最高级人物之后,本身我会怎样,我却连想也不会去想它 因为若是去想的话,只是导致更多的烦恼,所以不如不想!十五分钟后,我结束了在蜂巢式的小屋问的旅行,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之中。那条走廊的两旁,有许多关得十分紧实的门,门内有些甚么,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当我通过这条走廊的时候,却可以听到,在有几扇门中,发出十分奇特的声音来。有的像是无数藻液在试管中沸腾,有的像是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至于我可以辨认得出的声音,则是一些十分精密的机器的发动声。我在这时候,忽然想起,曾经有人说,世界上常常发生神秘的飞机失踪案,主要的原因,是有一些人,在使用著不为人知的方法,将那些失踪的飞机。引到了隐蔽的地方。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要掳到人才。这种说法,我以前只是嗤之以鼻,但现在想来,却也不是无可能。试想,这个庞大的海底建筑物,当年是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造起来的,且不去说它,如今,我可以相信,在这里,一定有著各式各样科学研究工作在进行著。当然,这些科学研究工作的前提,都是为了满足野心家的需要,但是那么多的人才,当然不会全部是志愿的,至少,张小龙便是被绑架来的!而野心家集团,既然掌握了如此尖端的科学,要导致一两架飞机失踪,影迹全无,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么?我一面想著,一面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汉克伸手按在一个钮上,一扇铁门打了开来。那是一具升降机。机中的司闸,是一个老者,他翻了翻眼睛,向汉克问了一句甚么话。因为他的语言十分模糊,所以我虽然就在他的身边,也未曾听清楚。这并不是我的疏忽,因为这里,简直是人种展览会,甚么地方的人全有,你不能知道一个人开口会说甚么话,而预先准备去听之,所以一句两句话,便要听懂,是十分困难的。汉克答道:“十一楼。”那司闸点了点头,我在升降机中,仔细地打量著,忽然给我发现升降的顶部,钉著一块小小的铜牌。那小小的铜牌上,有两行德文,译成中文,则是“连斯兄弟机器铸造厂造。一九四四年八月。”一九四四年八月,这个日子,引起了我极大的疑惑。那就是说,这个庞大极不可想像的海底建筑物,并不是在大战之后建筑起来的!本来,我心中就一直在怀疑,甚么人能在大战之后,投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在海底建成了这样的一座建筑物,而竟不为人知。但如今,“一九四四”这个年份,解决了我心中的疑问。我知道,这里一定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轴心国自知时日不多时所建造的。升降机在向下降,一直到跳出了“十一”这个数目字,才停了下来。我无法知道这个建筑物向下去,一共有多少层。但是既然是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来建造的,我相信整个建筑物规模之庞大,一定远在我的想像之中。我和汉克,在升降机停了之后,便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蹲了一个弯,只见两盏相对的,发出红光的灯,设在前面的道旁。汉克在灯前停了下来,道:“你向前走走试试!”我冷冷地道:“这并没有甚么稀奇,电子控制著光线,我向前去,遮住了光线,就会有警号发出,是不是?”汉克“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那样说的,是不是?”我感到十分尴尬,因为听汉克的话,我分明是在自作聪明了。汉克望著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奚落我的机会,只见他在衣袋中,取出一张纸来,向前扬了出去。当那纸,扬到那两盏灯所发出的光线之中时,突然起了一阵轻烟,而当纸片落到了地上之际,已经成了一片轻灰!我心中陡地吃了一惊,汉克道:“这是自以为是的美国科学家做梦也想不到的高压电流,只有利用海底无穷无尽的暗流来发电,才可以得到这样的高压电!”我没有说甚么,因为那张纸,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便成灰的这一个事实,使我不得不相信汉克的话是真实的。我和汉克,在那两盏灯前,站了片刻,只见对面,走过来了一个人。那人身上所穿的一套西装,还是一九四五年的式子,但是却熨得贴身。只见他也是来到了灯旁,便站定了身子,道:“首领已经知道了一切,你可以直接带他去见张小龙。”汉克答应了一声,拉著我转身便走。我心中暗忖,到如今为止,我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收获。因为我知道,这个野心集团的首领,是在“十一楼”(由上而下楼的十一楼),而如果要见这个领袖的话,必须通过那“死光”(我为了行文方便起见,姑且这样称呼那发出高压电流的杀人机器,因为这是世界上没有的东西,自然也没有正式的名称)。也就是说,虽然我知道了首领的所在,但是我却不能前去见他。因为,只要一被那种光芒照射到,我就可能在顷刻之间,成为焦炭。汉克拉了我,又来到了升降机的门前,在升降机的门打开之后,我这才听到,那司闸讲的是日本话,道:“几楼?”汉克道:“十七楼。”升降机又向下落,等我们再走出升降机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这建筑物一共有多少层?”汉克狡猾地笑了笑,并不回答。我将我自己的揣想,归纳了一下,道:“阿道尔夫想得十分周到,他是准备在柏林失守之后,在这里继续指挥征服世界的战争的么?”汉克一听我的话,便立即驻足。他以十分凌厉的神情望著我,好一会,才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我耸耸了肩,道:“有一些事,对于小孩子来说,永远是秘密,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却像二加二等于四那样地简单。”汉克口角上挂了一个残酷的微笑,道:“你知道得太多了,这将使你遭殃。”我立即道:“本来我就没有抱著渡蜜月的心情到这里来的。”汉克不再说甚么,继续向著前走去。我口中绝不认输,但是我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因为我能够重见天日的机会,实在太少了,我可能就此与世诀别,或是像张小龙那样,永远永远地神秘失踪,成为警局档案中的悬案。没有多久,汉克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那扇门,竟立即自动地打了开来。汉克道:“张小龙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我立即向前跨出了一步。汉克又在后面冷冷地道:“你不妨记得,你在里面的任何举动,都瞒不过人的,通过曲光长程放大的观测器,首领表示可以在他自己的房间中,数清你眼眉毛的数目!”我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向前走去。汉克所说的话,当然是真的,这扇门自动打开,便是这里的一切,都有著远程控制的证明。我走进了门,门便立即关上了。我四面一看,这是一间很大的实验室。实验室中的一切,和张海龙别墅后园中那个实验室大同小异。在左首,有两扇门,一扇半开半掩,我先来到那一扇门前,向内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卧室,这时,正有一个人,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将他的头,深深地埋在两手之间,一动也不动。我看不清那人的脸部,只是从他双手的肤色看来,那人是黄种人。我心中暗忖:这人难道就是张小龙?我伸手在门上,打了几下,那门发出的是一种塑料的声音。用塑料来作建筑物的一部份,现在在地面上,刚有人提出来,但这里却早已采用了。那人对我的叫门声,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侧身走了进去,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地坐著。我在他的前面坐了下来,这时,我已经可以看清他的面容了。而我一看清他的面容,便毫无疑问地可以肯定,他就是张小龙了。他显得十分憔悴,目光也相当呆滞,只有他嘴角的线条,可以显示他是一个具有超人智慧的人。他的面目,和张小娟十分相像。我咳嗽了一声,道:“张先生,我从你父亲哪儿来!”他猛地抬起头来,蓬乱的头发,几乎遮没了他的视线,他以手掠了一掠,定定地望著我。我道:“张先生,你必须相信,我们是朋友。”我绝不能多说甚么,因为我知道,如今在表面上看来,祇有我和张小龙两个人在这间卧室中。但是事实上,却正如汉克所说,若是有必要的话,人家可以数清我眉毛的数目。张小龙定定地望了我一会,扬起手来,向门外一指,道:“出去。”我站了起来,俯身向前,大声道:“不,我不出去,非但我不出去,而且你必要听我说。”张小龙没有再说第三个字,祇是照原来的姿势坐著。我重又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道:“我的身份,可以说接近一个私家侦探,我是受了你父亲的委托找你的,经历了如许想像不到的困难,终于见到了你,我感到很高兴。”张小龙不但不动,而且默然。我又道:“令尊和你姊姊,他们都很好,除了想念你之外,他们并没有甚么烦恼。你姊姊一直肯定你生活得很愉快。直至最近,她才因为心灵上奇妙的感应,而知道你遭到了麻烦。”张小龙仍是不动、不语。我耐著性子,道:“你知道我和令尊,是怎样相识的么?”张小龙自然不会回答我,于是我便自问自答,将大年三十晚上,在那家古董店中的事情,详细地讲给张小龙听,我特别讲得详细,甚至啰唆得像一个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因为我知道,张小龙是不会听我的话的,听我的,另有其人,我要令得他们厌烦。我足足不停地讲了一个小时,才停了下来,拿起一瓶水来,一饮而尽。而在那一小时中,张小龙却是连动也未曾动过。我笑了笑,道:“你可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张小龙仍然不动。我又问了他许多问题,但张小龙却祇是一言不发,连看也不向我看一下!我知道张小龙为甚么不理我的原因。那是因为张小龙将我当作是这个野心集团的一份子。张小龙可能在最近才知道自己落在野心集团的掌握之中的,我相信张小娟的心口剧痛的那一次,就是张小龙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心情极其痛苦的那一刹间。可是,我又有甚么法子,向张小龙表明自己的身份呢?我怎么能向张小龙说真心话呢?因为我在这里的一言一动,不但立即有人看到、听到,而且,说不定还被录下了音,摄成电影,反覆研究!我呆了好一会,才道:“好,你不愿听我的话,我也不来勉强你。”我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第十二部:毁灭全世界的力量来到了门口,我才停了一停,道:“我可能要回去,你可有甚么话,要和你父亲、姊姊说的?”张小龙身子,又震了一震,这才抬起头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真想趁这机会,不顾一切,将我的身份,我心中所想的,全都和他一股脑儿,讲个清楚。但是,我却知道这样做了之后,反而会对我、对张小龙不利。所以,我竭力使我的声音显得冷酷,道:“他们怎样,那要靠你来决定了。”我的话中,微有威胁之意,那当然不是我的真心,而是为了满足偷窥者而已。张小龙自我进来之后,一直呆在那张椅子上不动,可是,我那句话才一出口,他突然之间,站了起来,抓起一只杯子,向我掷了过来。我身子一闪,那只杯子,“兵”地一声响,在墙壁上撞得粉碎。他戳指向我大骂,道:“出去,滚出去,你们这群老鼠,不是人,是老鼠!”他骂到这里,面色发青,口唇发白,显见他的心中,怒到了极点,在喘了几口气之后,又“砰”地一拳,击在桌上,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将你们,都变成真正的老鼠!”他目射怒火地望著我。我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感到难堪,我只是迅速地退了出去。当我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口之时,那门自动地打了开来。我退出了门外,门自动地关上,我听得汉克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道:“你的工作做得不好。”我耸了耸肩,道:“你不能要求一天造罗马的。”汉克的面色,十分冷峻,道:“有一位重要的人物,要召见你。”我心中一凛,道:“是最高领袖?”汉克一声冷笑,道:“你别梦想见到最高首领了,他是不会见你的,要见你的,是他四个私人秘书之一,地位也够高的了。”我装著不经意地道:“地位在你之上?”这一问,实是令得汉克,感到了十二万分的狼狈。如果他不是高傲成性的人,他可以十分简单地回答:“是的,他地位在我之上。”可是,汉克的地位不高,却又偏偏不愿意有人的地位比他高,他高傲的性格,令得他不肯承认地位比人低的这一事实。但是,他却又不敢胡说,因为在这里说错了一句话的后果,连我都可以料想得到了,汉克当然不会不明白的。他面色呆了片刻,才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我知道我这一问,更可以刺激他向高位爬上去的野心,这是我下的伏笔,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但也有可能,起意想不到的作用,我心中暗暗高兴,跟著汉克,走进了升降机。没有多久,我们又站在一扇钢门之前,门内响起了一个十分娇柔的声音,道:“进来。”汉克推门进去,只见近门处,放著一张桌子,在桌子后面,坐著的一位小姐,竟是美丽的日本小姐,她向我们笑了一笑,道:“甘木先生在等你们。”汉克板著脸,像是要维持他的尊严一样。我们又进了另一扇门,那是一个很大的会客室,在我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著一个人。那人的脸面,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却看到他在阅读一份“朝日新闻”。我向那份“朝日新闻”的日子,看了一看,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因为这日子,和我日历表上的日子吻合。也就是说,他们虽然在海底,却可以看到世界各地,当天的报纸!我们进了会客室,那人放下了报纸来,向我们作了一个官样文章似的微笑。我向那人望了一眼,心中又不禁吃惊。那是一个日本人。而且,他的装束、神情,都显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日本军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日本军人)。同时,从他的神情中,我还可以肯定,他过去在日本军队中,有著极高的地位。我甚至感到十分面熟,像是曾看到过他的照片一样。他向汉克摇了摇手,汉克连忙躬身退了出去。然后,他以英语向我道:“请坐。”我坐了下来,道:“你祖国有甚么特别的新闻?”他似笑而非笑地道:“没有甚么,无聊的政客,发表著无聊的演说,没有人检讨失败的原因,天皇成了平民!”我倒未曾想到一句话,会引起他那么多的牢骚,他一定是属于不甘愿于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失败的那种最顽固的军人了。他顿了一顿,道:“我叫甘木。”我立即道:“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你真正的名字。”甘木吃了一惊,神态也不像刚才那么倨傲了,他身子向前俯了一俯,道:“你认识我么?”我其实并不认识他,而且,我感到他脸熟,也只是因为他面上的那种典型的日本军人的神情而已。但是我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时候,你正统率著几万人的大军。”我的这句话,实在说得滑头之极。因为我既然肯定他在军队中的地位颇高,当然可能统率过几万人的。他听了之后,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道:“那时,你是干甚么的?”我笑了一笑,道:“游击队。”在日寇占领下的任何地方,都有游击队的,我讲的仍是滑头语。甘木道:“马来亚森林中的滋味不好尝啊,是不是?”这是他自己透露出来的了。我知道他曾在马来亚服过役了。如果我能出去的话,要侦知他的身份,那是十分方便的一件事。我只要查阅日本马来亚派遣军的将官名单,对照他的相片,便可以知道他是谁了。当时,我只是笑了一笑,而在那时,门开处,又有一个日本人走了进来。我向那人一看之际,心中才真正地感到了吃惊。因为那个日本人,我是绝对可以叫得出他的名字来的!当然,此际我仍不便写出他的名字来。但是,那日本人却是一个世界知名的新闻人物,他过去是一个政客,曾经在中国活动,而最近,他的“失踪”,曾使得世界各地的报纸,列为重要的新闻,有的消息,甚至说他在印度支那的丛林中死了,却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一九八六年加按:这个日本人神秘失踪,直至今日仍然成谜。)他走了进来之后,向甘木点了点头,在我的斜对面,坐了下来。甘木又欠了欠身子,道:“卫先生,当你见到他的时候 ”甘木伸手向那后进来的人指了指,续道:“你应该知道,你要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已经是很少的了!”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得太多了。”他们两人,满意地笑了笑。甘木一伸手,接连按了几个掣钮,嵌在墙上的三只电视机,同时发出了闪光,不一会,三只电视机的萤光屏上,出现了不同角度摄取的同一间房间的情形。我望了过去,那正是张小龙的房间。张小龙正在焦急地踱来踱去,面上现出十分愤怒的神色。我们甚至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甘木和那著名的日本人,一齐向那三只电视机看了一会,又将电视机关掉。甘木道:“卫先生,你的工作做得不好。”我立即道:“我没有法子做得好的,你们不肯给我了解张小龙的机会,而且,我还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我劝服张小龙,是要张小龙为你们做些甚么?”甘木冷冷地道:“那你不需要知道。”我道:“那就怪不得我了,你们又要瞒住我,又要我工作做得好,那怎么有可能?”甘木面色一沉,道:“我要提醒你,这里的一切,全是以最严格的军事行动来控制的。你既然到了这里,也必须服从这里的一切,不能完成指派给你的工作,你会有甚么结果,你自己是应该知道的,是不是?”老实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当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他们才好。我曾经和国际知名的盗匪、庞大的贼党,进行过你死我活斗争。但是,如今我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掌握著尖端科学的野心集团。它的成员,绝不是盗匪,如果撇除了他们的野心不说,这些人,可能都是第一流的军事家、政治家、组织家和间谍。在他们面前,我感到我一个人实是无能为力!呆了半晌,我才道:“那算甚么,我已经是你们问的一份子了么?”甘木笑了笑,道:“有时候,幸运的到来,是意想不到的。如果你能够完成交给你的任务的话,你可以负一个相当重大的责任。”甘木道:“以你过去的记录来看,我们可以向最高当局,保荐你为远东的警察力量的首长。”我听了之后,不禁啼笑皆非,半带著讥讽地道:“世界政权,已经得到了么?”甘木冷冷地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这是一群狂人,但是当狂人已有了发狂的条件之际,那却也是一件可怕之极的事情。甘木又道:“我获得批准,让你看一些东西。”甘木伸手按了几个按钮,正中那架电视机的萤光屏上,突然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丛林,我根本认不出那是甚么地方来,不一会,我便看到,在那丛林之中,有著一排一排,许多火箭。在那些火箭上,都有著一个奇特的标志,却不同于美国或苏联火箭上的标志。甘木道:“这是我们武装力量的一部份。”我道:“那是在甚么地方?”出乎意想之外,甘木竟立即回答我道:“巴西。但是发命令的地方,却在这里。这些是定向火箭,定向火箭的飞行方向,是根据地球磁角方向,永恒不变的。这些火箭,有的指向华盛顿,有的指向莫斯科,一声令下,几分钟内,所有的大城市,便化为灰烬了。”我不知道甘木所说的是不是有夸大之处。但是我却记起了一件事实,若干年前,有两个十分优秀的火箭弹道学家,一个被人谋杀,一个神秘失踪,这件事并没有弄清楚。而那两个科学家,他们曾经提出过,以地球固定的磁角方向,来制造专门对付某一地点的火箭,一旦发生战事,只要照地名来按钮,火箭便飞向永恒不变的方向。我不知道在地面上,其他的国家是不是也已有了这样的火箭。但我知道,甘木的话,至少不是完全没有事实根据的。我默然不出声,甘木面有得色。不一会,电视画面上,又起了变化,林立的火箭消失了,我看到了一块平地,像是一个飞机场,而在那块平地之上,则停著许多圆形的东西。那些东西,因为我是在电视机面上看到的,而附近又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我无法判断它们的大小。只是它们的形状,十分像是世上所盛传的飞碟。我怔了一怔,道:“飞碟?”甘木突然怪声大笑了起来,道:“卫先生,至少你比任何地面上的人都先进,你明白了他们一直吵嚷著,所不明白的事情。”我吸了一口气,道:“甘木先生,你的意思是,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各地所出现的飞碟,全是 ”我才讲到这处,甘木水狂笑起来,接下去道:“不错,全是我们的杰作。”我心中的吃惊,又到了一个新的程度。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来历不明,去向不明的“飞碟”,曾经使得几个大国的国防部伤透脑筋,也是人人皆知的新闻。可是“飞碟”之为物,究竟从何而来,有甚么作用,却一直没有人知道。我相信,如果我侥幸能够离开海底,回到地面去的话,那么,这世上,怕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肯定地说出飞碟的来龙去脉了。(一九八六年加按:这自然是对飞碟的假设,但二十多年前,飞碟是谜,现在仍然是谜,人类进步,有些地方,也慢得可以。)我又呆了半晌,道:“这究竟是甚么东西?”甘木将背部舒服地倚在沙发背上,道:“很简单,那就是我们的飞机。但是它的性能,是地面上的飞机设计师所不敢梦想的。”甘木讲到此处,点著了一支烟,吸了几口,续道:“例如,不久之前,美国人有了U 15 型的飞机,可以飞到脱离地心吸力的高度。但是我们的飞碟,早在七八年前,便已可以做到这一点了。”我专注看电视画面,只是一只一只的飞碟,密密排排,一个眼花,像是一大张蚕卵一样,不计其数。我心中奇怪,虽然甘木表示看不起地面上的国家,但是,在地面上要辟出那么大的一个停驻飞碟之所,而不为各国所侦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指了指,道:“那又在甚么地方?”甘木“哈哈”笑道:“那是南太平洋中的一个岛,世界上任何地图 除了我们的 都没有这个岛。”我不服气道:“难道不会被人发现么?”甘木道:“巧妙的伪装,使得地面上落后的科学,难以发现。”我不再说甚么,甘木“拍”地一声,关掉了电视机,道:“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些世所未有的武器,也使你相信我们有足够的力道征服世界了?”我几乎是立即摇了摇头,道:“不!”甘木面色一沉,“嗯”地一声,我立即道:“如果你们已有力量征服世界的话,你们早已发动征服世界的举动了,而你们如今,还未发动这样的战争,可知你们,还未曾有这个力量。”我一面说,甘木的神色,一路在转变。等到我说完,他的面色,难看之极。而那个日本政客,则站了起来,在我肩头上拍了拍,道:“你分析得不错。”那个日本政客的名气十分响亮,也有人捧之为“学者”的。但是我对之却不会有好感。我厌恶地让开了身子,道:“请你不要碰我!”他乾笑了几声,并不引以为忤,道:“起先,我也和你一样,不认为这里的力量可以征服全世界,但是甘木中将 ”甘木纠正他,道:“现在,我不是军人。”那政客微笑了一下,道:“甘木先生改变了我的看法。”我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情。”甘木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道:“我愿意再进一步告诉你,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去毁灭全世界 ”我立即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你们可以毁灭全人类,你们也可以统治一个大废墟,但是你们,决不能征服全人类,历史上有多少狂人,想征服全人类,结果都倒下去了!”甘木面色铁青,道:“但我们可以改写历史。”我望了他好一会,才道:“你如果有兴趣写历史,你大可以关起门来写,又何必和我来说上那么多的废话呢?”我一面说,一面也站了起来。甘木面上的怒容,已到了极点,他像一头恶犬一样,蹬蹬蹬地冲到了我的面前,两眼闪著异光望著我,像是要将我吞了下去一样。我则若无其事地望著他。因为我知道,他们将我弄到这里来,是有目的的,在目的未曾达到之前,他们绝不会使我受到损伤的,所以我绝不怕得罪甘木。甘木挥舞著拳头,像是想向我身上击来,我冷冷地道:“甘木先生,如果你想动手的话,那么我可以保证,在一分钟之后,你将像一只死虾!”甘木喉间“咕咕”有声,他后退了一步,抓起了一只电话的听筒,看他的情形,像是准备吩咐甚么人来对付我一样。但是,就在他拿起那个电话筒之际,旁边的一只电话,却响了起来。我看到甘木面上神色,微微一变,连忙放下了原来取在手中的听筒,取起了那只来,听筒中“嗡嗡”作声,可以听得出是一个人在不断地讲著话,但是却听不到在讲些甚么。本来,我有一具十分精巧的偷听器,可以利用来听对方的讲话的,但因为我被莎芭绑到这其来的时候,根本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所以一些有用的小器械,也根本未曾带在身上。我只看到甘木的态度,十分恭谨。从这一点上,看得出打电话来的,乃是地位比甘木更高的人。我心中不禁怦然而动,因为据汉克说,甘木在这里,地位已经极高,乃是最高领袖的四个私人秘书之中的一个。那么,能令得他满口道是,而且又态度如此恭谨的那个人,一定是这里的最高首脑了!我心中一面想,一面在忖著用甚么法子,可以和这个最高领袖接触。甘木在说了一连串的“是”字之后,已放下了电话。他扬起头来,面上的神色,十分尴尬,道:“请跟我来。”我道:“到哪里去?”甘木冷冷地道:“我不以为你在这里,还有自由选择去处的可能!”我耸了耸肩道:“走吧!”我和甘木,一起出了会客室,那政客却还留著不走。我们出了会客室,那美丽的日本女郎立即从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为我们开门。那日本女郎的一举一动,完全表现出她曾经过严格的仪态训练。我猜想她原来的职业,大概是空中小姐,在这里的人为了抢劫甚么人而制造的空中失事事件中,她也来到这里,自然也不得不在这里居住下来了。我出了门口,回过头来,向她一笑,道:“你好,要不要我告诉你的家人,你并没有在飞机失事中死去?”我这样说法,原是想证明我的猜想是不是正确而发的。只见那日本女郎美丽的脸庞,突然成了灰白色,修长的身子,也摇摇欲坠。我知道我的猜想不错,同时也感到,我的玩笑有点太残忍了。我又没有法子去安慰她,只得匆匆地跟在甘木的后面,走了出去。来到了升降机的门前,等了片刻,升降机到了,有两个人从电梯中走了出来,一见甘木,便立即站住了身子,等在一旁。甘木只是向他们点了点头,便跨进了升降机。那两个人的襟前,都扣著紫色的襟章 和指挥汉克的那中年人一样。由此可知,甘木在这里的地位,的确是非常之高,而且,我也已经料到,如今,他可能是带我去见比他地位更高的人 这个野心集团的首脑!果然,升降机在“十一楼”停了下来。我和甘木一齐走出,来到了那“死光灯”的面前。我曾经见过的中年人,及出现在死光灯的那一面,这一次,他手中握著一柄奇形怪状的武器。那种武器,看来有点像枪,但是我却可以肯定,自这种枪射出来的,一定不会是子弹,而是其他我所不知的致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