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国因内部纷争而无暇东顾,约翰因此有机会开展自大卫以来规模空前的征服活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是大卫为他提供了战争经费,因为约翰洗劫了大卫可能位于旧城之中的豪华陵墓。他穿过约旦征服米底巴,迫使南部的以东人(他们开始以“以土买人”著称)改宗并在拿下加利利前摧毁了撒玛利亚。在耶路撒冷,约翰围绕这个成长的城市建造了所谓的第一城墙。[6]他的王国是一个地方大国,圣殿是犹太生活的中心,尽管地中海沿岸不断壮大的犹太社团是在当地的犹太会堂中进行每日祈祷的。或许是在这个充满自信的新时代,二十四书成为犹太《旧约》的公认版本。约翰死后,他的儿子阿里斯托布鲁斯宣布自己是犹地亚国王,这是自公元前586年以来耶路撒冷出现的第一个君主,阿里斯托布鲁斯还征服了今以色列北部和黎巴嫩南部的以土利亚(Iturea)。但是,现在的马卡比几乎和他们的敌人一样希腊化,他们使用希腊语和希伯来语名字,他们开始和希腊暴君一样残暴行事。阿里斯托布鲁斯把他的母亲投入监狱,杀了比他更受欢迎的弟弟,这项罪行使他因内疚而发疯。然而,在他吐血身亡之际,他又担心自己活下来的傲慢弟弟亚历山大·詹尼亚斯(Alexander Jannaeus)将会成为毁灭马卡比的恶魔。色雷斯人亚历山大:狂暴的幼狮亚历山大国王(Jannaeus是他的希伯来语名字Yehonatan的希腊语翻译)一控制住耶路撒冷就娶了他哥哥的遗孀并着手建立一个犹太帝国。亚历山大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他薄情寡义、没心没肺——很快犹太人就因为他的放荡施虐而厌弃了他。但是,亚历山大有对邻国发动战争的自由。希腊王国江河日下,罗马人还没有过来。依靠魔鬼的运气[7],亚历山大总能从频繁的战败和持久的野蛮行径中挺过来:因为他的野蛮残忍和他使用的希腊雇佣军,犹太人给他起了个“色雷斯人”的绰号。亚历山大征服了加沙和埃及边境的拉菲亚,还有北部的戈拉尼提斯(Gaulanitis,今戈兰)。但他在摩押中了纳巴泰阿拉伯人的埋伏,逃回耶路撒冷。当他在住棚节以大祭司身份主持典礼时,人们纷纷用水果砸向他。在更虔诚的法利赛人(既尊奉口头传统又尊奉成文《摩西五经》的人)的鼓励下,人们这样取笑他:因为他的母亲做过囚犯,所以他不适合当大祭司。亚历山大对这种嘲讽的反应就是发动他的希腊雇佣军,在街上杀了六千人。塞琉古人利用这次叛乱进攻了犹地亚,亚历山大在战败后逃进深山。亚历山大在等待时机,谋划复仇。当他再次进入耶路撒冷时,他杀了他的五万子民。宴会上,他一边同嫔妃们嬉戏,一边观看八百名造反者被钉死在山周围的十字架上,借此庆祝自己的胜利。叛军的妻子儿女当着他们的面被割喉。亚历山大被他的敌人称为“狂暴的幼狮”,他后来死于酗酒,留给他的妻子萨罗米·亚历山德拉的是一个包括今以色列部分地区、巴勒斯坦、约旦、叙利亚和黎巴嫩在内的犹太帝国。他建议萨罗米向士兵隐瞒他的死亡,直到她控制耶路撒冷,然后同法利赛人一起统治这个国家。这个新女王是自耶洗别的女儿以来第一个统治耶路撒冷的女人。但是,这个王朝的天数已尽。萨罗米·亚历山德拉(Salome Alexandra,Salome是Shalomzion的希腊语译文——意思是“锡安享和平”)是两个国王的遗孀,她为人精明,在法利赛人的帮助下统治她的小帝国直到六十多岁。但是,她却难以掌控她的两个儿子:长子大祭司约翰·西卡努斯二世缺乏活力,次子阿里斯托布鲁斯到目前为止又精力过剩。在耶路撒冷的北边,罗马在环地中海地区所向披靡,先吞并希腊,接着是今天的土耳其。在土耳其,罗马军队遭遇希腊国王米特里达梯的抵抗。公元前66年,罗马将军庞培打败米特里达梯,然后向南进军,填补该地区的军事真空。罗马人正逼近耶路撒冷。* * *注释[1] 确切地说,他的家族是以哈斯蒙尼王朝著称的,为简明起见,本书以“马卡比”指称他们。马卡比与亚瑟王和查理曼一起成为中世纪基督教骑士精神的典型。铁锤查理在公元732年的图尔战役中打败阿拉伯人;12世纪的狮心王理查(Richard the Lionheart)和爱德华一世(1272年—1303年在位)称他们自己是“当代马卡比”。后来,鲁本斯为犹大·马卡比画了一幅像;亨德尔为他写了一部清唱剧。马卡比对以色列的激励尤为显著,以色列的许多足球队都以“马卡比”命名。作为哈努卡的英雄,犹太人历来把他们视为反抗种族灭绝暴君的自由斗士。但是一些人受今天的美国民主与吉哈德恐怖主义启发,提出另一种观点,这种观点认为希腊人是文明的一方,与其对抗的马卡比家族则是一群宗教狂热分子,相当于犹太人中的塔利班。[2] 这个新的大祭司甚至不是奥尼阿斯的撒督家族成员。撒督家族的合法继承人是奥尼阿斯四世,他现在和他的追随者一起逃到了埃及,他们受到埃及国王托勒密六世菲洛梅特的欢迎。菲洛梅特允许奥尼阿斯四世在尼罗河三角洲莱昂托波利斯市的一个废弃的埃及神庙遗址上建造犹太圣殿,奥尼阿斯四世在那儿建造了自己的耶路撒冷,那里至今仍以“犹太人之山(Tell al-Jahudiya)”著称。这些犹太王子成为有影响的埃及军官。奥尼阿斯的圣殿保留下来,直到公元70年提图斯下令将它摧毁。[3] 菲洛梅特的继任者对犹太人怀有敌意,因为奥尼阿斯和亚历山大里亚的犹太人支持过菲洛梅特。即使在这个以恶毒著称的家族内部,被亚历山大里亚暴徒称作“胖子”的施惠者托勒密八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胖子报复了埃及的犹太人,聚集大象踩踏他们,但可能他们获得了神佑,大象踩伤的只是国王的随从。最残忍的是,他杀死了对他深信不疑的、14岁大的亲生儿子:胖子让人割下男孩的头、腿和手,送给孩子的亲生母亲克里奥帕特拉二世。当这个家族的另一位成员,嫁给叙利亚国王德米特里二世的克里奥帕特拉·特亚决定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她给了自己的儿子一杯毒药。但是,她的儿子迫使她喝下了毒药。这就是托勒密的家庭生活。[4] 我们尚未找到阿克拉的任何痕迹。一些学者认为它就在圣殿山南边。后来希律大帝曾扩充圣殿山,所以被夷平的阿克拉山很可能就在现在的圣殿平台的下面,阿克萨清真寺所在地。对于那些质疑大卫王的统治为什么遗存甚少的人,这一事例表明,大规模建设极有可能使古代遗迹无法留存至今。[5] 新绰号“西卡努斯(Hyrcanus)”自然是约翰帕提亚冒险之旅的结果,尽管他从来没有去过里海的西卡尼亚(Hyrcania)。约翰通过重新与罗马结盟巩固他在国外的权力,又通过富裕的圣殿精英,撒督家族的后裔撒杜该人(这是他们此后的名字)的支持巩固他在耶路撒冷的权力。[6] 城墙从圣殿山延伸到西罗亚池,再从那里延伸到希律城堡,在希律城堡所在地约翰时期的塔基至今犹存,人们可以从那里看到马卡比时期耶路撒冷的小民居。约翰的部分城墙在许多地方留存至今:在锡安山的南坡上,就在天主教公墓西边的某个地方,约翰的城墙与希西家城墙的大石比邻而立,它的旁边还有年代较晚的拜占庭皇后欧多西亚时期的石头。1985年,以色列考古学家发现了约翰和马卡比们建的地下引水渠和大水池。1870年,当人们在苦路上修建锡安姐妹修道院时,当时的英国、德国和法国考古学家已经发现了这个地下水池斯特鲁席恩池。引水渠的发现揭示斯特鲁席恩池是如何获得水源,而在女修道院下面,接近苦路的地方,游客可以沿着这条如今已是圣殿隧道一部分的引水渠观光行走。马卡比们还在圣殿山和上城之间的深谷上架了一座桥梁。约翰住在圣殿北部的巴里斯要塞,但是他也有可能开始在不断扩大的上城修建宫殿。[7] 当他攻打希腊城市仆托肋买时,当时在塞浦路斯执政的托勒密九世索特尔出兵干涉并打败亚历山大。然而,他的犹太关系拯救了他:索特尔正和他的母亲,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三世交战,克里奥帕特拉三世害怕她的儿子在犹地亚掌权。而克里奥帕特拉的司令官是前任大祭司奥尼阿斯的儿子,犹太人阿纳尼亚斯,是他救了这个马卡比国王。克里奥帕特拉考虑过吞并犹地亚,但她的犹太将军劝她不要这样做,事实上,她根本指挥不动自己的军队。9 罗马人来了公元前66年—公元前40年庞培在至圣之所萨罗米女王去世后,她的儿子开始内斗。阿里斯托布鲁斯二世在耶利哥附近打败他的哥哥西卡努斯二世。随后,兄弟俩握手言和,当着耶路撒冷众人的面在圣殿里拥抱,阿里斯托布鲁斯成为国王,西卡努斯隐退,但是他经常听从一个名叫安提帕特的奸邪外人的劝告并受他掌控。未来是这个以土买权贵[1]的。他的儿子将成为希律王。而这个能干的、堕落的家族将统治耶路撒冷长达一个多世纪,现在的圣殿山和西墙基本上是在这个家族统治时期建造的。安提帕特帮助西卡努斯逃到佩特拉这个“几乎和时间一样古老的玫瑰红城市”,佩特拉城是纳巴泰阿拉伯人的首府。阿拉伯国王阿雷塔斯(Aretas,阿拉伯语中是Harith)因同印度进行香料贸易而变得极为富有,他还与安提帕特的阿拉伯妻子有姻亲关系。阿雷塔斯帮助安提帕特和西卡努斯打败阿里斯托布鲁斯国王,后者逃回耶路撒冷。阿拉伯国王奋起直追,将阿里斯托布鲁斯围困在设防的圣殿山上。然而,所有这些喧嚣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庞培正在犹地亚北部的大马士革建立司令部。格涅乌斯·庞培是罗马最有权势的人,他是个特立独行的指挥官,并无任何正式职位。他带领着自己的私家军队在意大利、西西里和北非的罗马内战中屡屡获胜。迄今为止,他已经庆祝了两次凯旋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庞培是一个有着天使面孔的谨小慎微的将军——“没有东西比庞培的脸蛋更精致”——但是这种美丽很有欺骗性:历史学家塞勒斯特说,庞培“面上诚实,心里无耻”,他早期的残忍行径和内战中的贪得无厌为他赢得了“小屠夫”的绰号。现在他已经在罗马立足,但罗马强人的桂冠需要不断加功添绩。他的绰号“马格努斯(Magnus)”——“大帝”——至少部分具有讽刺性。孩童时代他就崇拜亚历山大大帝,自此以后,那种荷马史诗式的、具有英雄气概的王者形象,以及东方未征服的省份和战利品,对每一个追名逐利的罗马寡头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公元前64年,庞培终结了塞琉古王国,吞并了叙利亚,他还很高兴在交战的犹太人中间调停。从耶路撒冷过来的使节不仅代表积怨已久的两兄弟,还代表法利赛人,后者恳求庞培让他们摆脱马卡比人。庞培命令双方等候他的裁决,但阿里斯托布鲁斯对罗马的过硬实力不甚了解,他鲁莽地采取了行动。庞培突袭耶路撒冷。他俘虏了阿里斯托布鲁斯,但马卡比的家臣占领了设防的圣殿山,摧毁了连接圣殿山和上城的桥梁。庞培在毕士大池北部扎营,他围攻圣殿长达三个月,还使用投石器对它进行轰炸。罗马人再次利用了犹太人的虔诚在大斋期的安息日从北面强攻圣殿,割了守卫祭坛的祭司的喉咙。犹太人把自己的房子付之一炬,其他人从城垛上跳下来。一万两千人被杀。庞培摧毁了防御工事,废黜了国王,吞并了马卡比王国的大部分领土。他任命西卡努斯为大祭司,仅将犹地亚一地交给大祭司和他的大臣安提帕特统治。庞培抗拒不了到著名的至圣之所一探虚实的机会。尽管这些东方仪式令罗马人着迷,但他们仍为自己的众神感到骄傲,蔑视犹太一神教的原始迷信。希腊人嗤笑犹太人秘密崇拜金驴首或者养肥一个人祭,只为日后吃他的肉。庞培和他的随从进入至圣之所,这是难以言喻的渎圣行为,因为即使是大祭司,一年也只有一次机会进入至圣之所。这个罗马人可能是第二个踏入至圣之所的外族人(继安条克四世之后)。然而,他恭敬地检查了黄金桌子和神圣的烛台——意识到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没有神首,只有浓重严肃的神圣。庞培什么也没有带走。庞培匆忙返回罗马参加凯旋仪式,这是为庆祝他的亚洲征服壮举而举办的。与此同时,西卡努斯被阿里斯托布鲁斯和他儿子的叛乱活动搞得焦头烂额,而真正的统治者,他的大臣安提帕特拥有赢得罗马支持的天赋,此时后者是所有权力的源泉。然而,即使这个最阴险的政治家也要应对罗马诡谲多变的政坛。庞培被迫与其他两位领导人克拉苏和凯撒以三人执政的方式共享权力,凯撒很快因征服高卢而出名。公元前55年,下一个在东方寻找荣耀的罗马寡头克拉苏到达叙利亚,他渴望取得可与他的竞争对手比肩的胜利。凯撒和克里奥帕特拉在罗马,以富有著称的克拉苏因贪婪、残忍而臭名昭著。他为罗马独裁者苏拉的死亡名单上增添了许多受害者,而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掠夺他们的财富。他还曾将六千个奴隶钉死在阿庇安路两边的十字架上,以庆祝他镇压斯巴达克斯起义的胜利。现在,他计划发动一次远征活动,推翻取代波斯人和塞琉古人统治今伊朗和伊拉克的新帕提亚王国。克拉苏的远征经费是靠洗劫耶路撒冷圣殿获得的,他从那里偷走了庞培没有挪动的2000塔兰特,还有至圣之所的“纯金横梁”。但是,帕提亚人歼灭了克拉苏和他的军队。当克拉苏的头被扔到舞台上时,帕提亚国王奥拉德二世正在观赏一出希腊戏剧。奥拉德将熔化的黄金倒进克拉苏嘴里,并对他说:“现在你的生活所求得到满足了吧。”而今,罗马的两个强人凯撒和庞培在竞相争夺最高权力。公元前49年,凯撒从高卢出发,越过卢比孔河,入侵意大利。十八个月后他打败庞培,庞培逃到了埃及。当选为罗马的独裁者后,凯撒下令追捕庞培,并在埃及人杀死庞培两天后到达埃及。在收到庞培的腌制头颅做欢迎礼物时,凯撒毛骨悚然却又深感宽慰。之前凯撒在东方征战了三十年,现在他发现埃及因国王托勒密十三世与其姐姐兼妻子克里奥帕特拉七世之间的恶斗而分裂,这极大地方便了他为罗马夺得东方最富裕的战利品:埃及。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个被废黜的、陷入绝望境地的年轻女王居然能影响他的意志,以实现她的个人目的。克里奥帕特拉要求秘密觐见这个罗马帝国的主人。这出桃色政治闹剧的出色演员让人把她裹进一个洗衣袋(而不是一块地毯)里抬进凯撒的宫殿——也许她已猜测到凯撒会对这种戏剧性刺激无法抗拒。常年驰骋疆场、头发花白的盖厄斯·尤里乌斯·凯撒已经五十二岁了,他为自己的秃头感到羞愧。然而,他不仅拥有战争、文学和政治天赋,还有属于年轻人的源源不断的活力,而这种令人震惊的也有点吓人的生命力使他成为一个与克拉苏和庞培的妻子都睡过的性探险者。克里奥帕特拉二十一岁,“她的美丽绝对不是无与伦比的,但是她的外在吸引力,连同她的诱导魅力以及她所营造的气氛”,深深地让人着迷,尽管当时的钱币和雕塑显示,她有着托勒密家族特有的鹰钩鼻和尖下巴。她要夺回她的王国,要不辜负她盖世无双的血统。而凯撒和克里奥帕特拉都是政治冒险学校的积极实践者。他们开始交往——很快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名叫凯撒里昂——更重要的是,凯撒现在全身心地支持她。凯撒很快发现自己身陷亚历山大里亚,因为埃及人开始反抗克里奥帕特拉和她的罗马庇护人。与此同时,庞培在耶路撒冷的盟友安提帕特看到了与凯撒结盟、拯救自己的机会,于是,他带领三千名犹太士兵向埃及挺进,说服埃及犹太人支持他并攻打凯撒的敌人。凯撒获得了胜利并使克里奥帕特拉成功复位。在回罗马前,心存感激的凯撒再次任命西卡努斯为大祭司和犹太人的统治者,让他修缮耶路撒冷城墙,但是凯撒把所有权力赐给了犹地亚的总督安提帕特,安提帕特的儿子们也成了地方小王:大儿子法赛尔统治耶路撒冷,小儿子希律获得加利利。年仅十五岁的希律立刻展现了他的魄力:他追捕一群极端虔诚的犹太人并将他们杀死。在耶路撒冷,犹太公会被小希律的非法杀戮激怒,于是传唤他过来接受审判。但是,罗马人认识到,安提帕特和他的儿子们正是他们需要的统治这个狂暴民族的盟友。于是,罗马驻叙利亚总督宣布希律无罪,并赋予他更多的权力。希律原来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约瑟夫斯在书中写道:“他拥有俊美的容颜、健壮的身体和敏捷的思维。”希律的名字蕴含“英雄”之意,而他的魅力确实也给当时杰出的罗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性方面,他很饥渴——或者正如约瑟夫斯所说,他是“情欲的奴隶”——但他并不粗鲁。他在建筑方面很有品位,在希腊、拉丁和犹太文化方面造诣颇深,当不受政治和享乐牵绊时,他会倾听历史和哲学方面的辩论。然而,权力总是排在第一位的,对权力的渴望破坏了希律所拥有的各种关系。作为一个改信犹太教的二代以土买人和一个阿拉伯母亲的儿子(所以他的哥哥取名为法赛尔-费萨尔),希律是一个能够扮演罗马人、希腊人和犹太人三重角色的国际主义者。但是,犹太人从未真正包容他的混杂血统。希律在一个富裕但警觉、残忍的家庭长大,他亲眼看到自己最亲的人被杀死,感受到恐怖的便利和权力的不堪一击。长大后他用死亡做政治工具,为人偏执、敏感,几近失控,这个棱角分明的少年是一个极其野蛮又极为敏感的人,为了维持生存和统治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公元前44年,凯撒被暗杀,卡修斯(暗杀凯撒的凶手之一)接管了叙利亚。希律的父亲安提帕特立刻转换阵营,但阴谋让他措手不及,他被一个力图控制耶路撒冷的对手毒杀——这个人后来被希律杀死。此后不久,卡修斯和他的刺客同伴布鲁图斯在腓立比战败,胜利者是凯撒的侄孙和养子,二十二岁的屋大维,以及传奇将军马克·安东尼。二人瓜分了帝国,安东尼获得了东方。在安东尼向叙利亚进发时,两个年轻的当权者怀着大相径庭的目的赶来觐见这个罗马强人。一个想要恢复犹太王国,另一个想要把它并入自己祖先的帝国。安东尼和克里奥帕特拉克里奥帕特拉前来觐见安东尼。她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王,也是世界上颇具声望的托勒密王朝的后裔,她让自己成为伊西斯-阿芙洛狄忒,前来会见她的狄俄尼索斯,因为后者能给予她祖先统治的土地。对二人来说,这场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安东尼比克里奥帕特拉大十四岁,但正值盛年:他酗酒,脖子粗,胸肌发达,下巴突出,并且为自己肌肉发达的双腿感到骄傲。他被克里奥帕特拉迷得头晕目眩,热切地追随她拥抱希腊文化和东方的奢侈繁华。他视自己为亚历山大的继承人,赫拉克勒斯的后裔。当然,他也认为自己是狄俄尼索斯的化身。他要求埃及人为他入侵帕提亚的计划提供金钱和给养。所以,安东尼和克里奥帕特拉是互相需要对方,而需求通常是浪漫之母。二人通过谋杀克里奥帕特拉的姐姐(克里奥帕特拉已经杀了自己的弟弟)来庆祝他们的结盟和私通。希律是匆忙骑马去拜见安东尼的。安东尼将军还是埃及一个年轻的骑兵指挥官时,曾受到过希律父亲的栽培。因此,安东尼任命希律和他的哥哥为犹地亚的实际统治者,任命大祭司西卡努斯为有名无实的首脑。希律通过一场王室联姻来庆祝他上升的权力。他的未婚妻是马卡比公主米利暗,米利暗因为家族内部的联姻成为两个国王的孙女。约瑟夫斯这样描述米利暗:她的身体和她的面孔一样美丽,但事实证明,这段在耶路撒冷展开的恋情将极具毁灭性。安东尼追随身怀双胞胎的克里奥帕特拉来到她的首都亚历山大里亚。但是,正当希律的崛起充满希望时,帕提亚人入侵了叙利亚。西卡努斯的侄子、马卡比王子安提柯为帕提亚人提供金钱1000塔兰特,并进献五百名女子,以换取自己对耶路撒冷的统治。帕科鲁斯:回马箭犹太人的城市起而反抗罗马傀儡希律和他的哥哥法赛尔。兄弟俩被围困在圣殿对面的王宫里,尽管打败了叛军,但帕提亚人却不那么好对付。耶路撒冷挤满了朝圣者(正值五旬节期间),马卡比的支持者打开城门迎接帕提亚王子帕科鲁斯[2]和他的门徒安提柯。耶路撒冷庆祝了马卡比的回归。帕提亚人假装真心实意为希律和安提柯做调解,但其实,他们是在引诱希律的哥哥法赛尔跳进他们设计的陷阱。当帕提亚人洗劫这个城市时,希律面临着被消灭的危险,于是他把权力交给犹大国王和大祭司安提柯。[3]安提柯弄残了他的伯父西卡努斯,又割掉他的耳朵,使他没有资格再当大祭司。至于希律的哥哥法赛尔,他要么是被谋杀了,要么是被撞得脑袋开了花。希律失去了耶路撒冷和他的兄长。他支持过罗马人,但征服中东的却是帕提亚人。他是一个善变之人,如果不是躁狂抑郁症患者,就肯定是个循环性精神病患者。但是希律对权力的追求、他所具备的敏锐智力以及对生命的留恋和求生的本能是非常强烈的。他濒临崩溃,但最终镇定下来。夜间,他召集随从逃出绝境,并开始追逐权力。希律:逃向克里奥帕特拉希律的随从人员包括五百妃嫔,他的母亲、姐姐,还有他的未婚妻马卡比公主米利暗。他在随从人员的陪同下,骑马逃出耶路撒冷,进入草木稀疏的犹地亚山麓。国王安提柯对希律和他的妾室(这些后宫女眷显然是他打算提供给帕提亚人作为报酬的)逃脱一事极为震怒,他派骑兵进行了追捕。逃进山里的时候,希律再次崩溃并试图自杀,但他的卫兵夺走了他手中的剑。此后不久,安提柯的骑兵赶上了希律的车队。希律恢复信心后打败他们,把他的随从留在坚不可摧的山中堡垒马萨达,而他自己则逃到埃及。安东尼已经离开埃及,前往罗马,但希律仍受到克里奥帕特拉女王的欢迎。她为他提供差事,以使他留在亚历山大里亚。事与愿违的是,希律在他未婚妻的弟弟,也是他为犹地亚王位准备的候选人——马卡比王子约拿单的陪同下,乘船奔赴罗马。而计划发动战争赶走帕提亚人的安东尼意识到,约拿单这个孩子不能胜任国王的位子;这个位子需要的是希律残酷无情的能力。安东尼和与他共掌帝国的屋大维陪同希律来到罗马元老院,他们在那里宣布,希律为犹地亚的国王和罗马的盟友。新出炉的希律王走出元老院,世界的两大支柱屋大维和安东尼分别站在他两边,对这个从以东山区走出来的犹太和阿拉伯混血儿来说,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时刻。他同这二人的关系将是他四十年恐怖和辉煌统治的基础。然而,他离统治一个王国还有很长一段路:帕提亚人仍然占据着东方,安提柯还统治着耶路撒冷。对犹太人来说,希律是一个罗马走狗和以土买杂种。希律将不得不一寸一寸打下自己的王国,然后占领耶路撒冷。* * *注释[1] 以土买人,《圣经》中的以东人,是在耶路撒冷南部建立据点的坚韧不拔的异教士兵,他们已经在约翰·西卡努斯的胁迫下全体改信犹太教。安提帕特的父亲也是一个改宗者,他被亚历山大任命为以东总督,不过他们这个家族的发源地是腓尼基的海滨城市。[2] 帕科鲁斯是安息王朝曾经打败克拉苏的万王之王奥拉德二世的儿子和储君。帕提亚人从他们的家乡里海以东开始扩张,公元前250年左右脱离塞琉古人,建立起一个挑战罗马强权的新帝国。帕科鲁斯军队的先锋部队是他的帕勒万骑士团,骑士团的骑士身着重盔甲和宽松长裤,手中挥舞着12英尺(约3.7米)长的长矛、斧头和狼牙棒。全速冲锋的时候,这些重装甲部队曾在卡雷摧毁过罗马军团。他们还有一支民兵,就是以速度和越肩射击准确度著称的马上弓箭手——回马箭队。但是,帕提亚也有一个封建缺陷——它的国王经常任由实力超强的、不顺从的贵族摆布。[3] 已故国王阿里斯托布鲁斯二世的儿子安提柯使用希腊语和希伯来语名字。他所铸钱币上的图案,正面是圣殿的烛台(他的家族标志),还有希腊语的“国王安提柯”几个字,背面是圣殿里的无酵饼供桌,还有希伯来语的“大祭司玛他提亚”几个字。10 希律家族公元前40年—公元10年安提柯的倒台:最后一个马卡比希律乘船前往仆托肋买,他集结军队,开始征服他的王国。当叛军在加利利易守难攻的洞穴里坚持抵抗时,他用锁链吊着大箱子将他的士兵放下去,这些配备了铁钩的士兵将希律的反对者钩出来,然后把他们扔到谷底。然而,希律还需要安东尼的支持以夺取耶路撒冷。罗马人正击退帕提亚人。公元前38年,当希律率军北上为安东尼提供帮助并向其求助时,安东尼正率兵围攻帕提亚人在萨莫萨塔(Samosata,今土耳其东南部)的要塞。希律到来时正值安东尼遭遇帕提亚人的伏击,希律展开反击并解救了安东尼的军需车队。直率的安东尼像欢迎老战友一样欢迎希律,他在全军面前热情地拥抱他,并检阅士兵以向这位年轻的犹地亚国王致敬。心怀感激的安东尼以希律的名义派出三万步兵和六千骑兵围攻耶路撒冷。当罗马人在圣殿的正北方向扎营时,希律娶了十七岁的马卡比公主米利暗。经过四十天的围攻,罗马人攻陷了耶路撒冷的外墙。两周后,罗马人闯进圣殿,“像群疯子一样”洗劫了这个城市,在狭窄的街道上肆意砍杀耶路撒冷人。为了制止屠杀,希律不得不贿赂罗马人——然后把被捕的安提柯交给安东尼,安东尼体贴入微地将最后一个马卡比国王予以斩首。之后,这个罗马强人带领十万士兵入侵帕提亚。他的军事能力被过分夸大;对安东尼来说,这场远征活动几乎是场灾难,他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士兵,是克里奥帕特拉的军需供应拯救了幸存者。此后,安东尼一直未能恢复他在罗马的声誉。希律王铲除了犹太公会七十一名成员中的四十五名,以此庆祝他对耶路撒冷的占领。他摧毁圣殿北部的巴里斯要塞,在这里建造了一座拥有四座塔楼的方形城堡安东尼亚,该塔以希律的庇护人安东尼命名,它巨大得足够俯瞰整个城市。除了石凿地基的痕迹外,安东尼亚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但我们知道它应该是什么样子,因为希律的许多要塞留存了下来:他的每个山顶要塞的设计都是集固若金汤的防卫和无与伦比的奢华于一体。[1]尽管有这些要塞,但希律从未感觉安全,而今他不得不保护他的王国免受两个女王的阴谋波及——这两个女王分别是他的妻子米利暗和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希律和克里奥帕特拉希律可能令马卡比们感到畏惧,他自己也对马卡比家族的人怀有戒心,其中最危险的一个正与他同床共枕。现年三十六岁的国王爱上了文雅、纯真、目中无人的米利暗。而米利暗的母亲亚历山德拉正是现实中典型的来自地狱的岳母,她立刻开始同克里奥帕特拉密谋铲除希律。姓马卡比的女人们都为自己的血统感到骄傲,亚历山德拉怨恨自己的女儿嫁给血统混杂的希律,但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即使按照公元1世纪野蛮的政治标准,她也不是精神病患者希律的对手。老西卡努斯因为身体残疾不能继续在圣殿任职,所以亚历山德拉想让她十几岁的儿子,即米利暗的弟弟约拿单当大祭司,这是拥有一半阿拉伯血统的以土买暴发户希律所不能企及的。凑巧的是,约拿单不仅是个合法的国王,还拥有摄人心魂的美貌,在当时这被视为神宠的标志。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被人群簇拥。希律忌惮这个少年,他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巴比伦犹太人推上了大祭司之位,想借此解决这个心头之患。亚历山德拉秘密向克里奥帕特拉求助。此时,安东尼已经将黎巴嫩、克里特和北非的土地并入克里奥帕特拉的王国,还将希律最有价值的财产——香脂树和耶利哥的果园送给她。[2]后来,希律又将香脂树和果园从克里奥帕特拉那儿租了回来,所以,很明显,克里奥帕特拉觊觎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她祖先的土地犹地亚。米利暗和她的母亲把漂亮的约拿单当作美味的食物拿来诱惑别人,她们给安东尼寄了一幅约拿单的画像。和那个时代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安东尼对男性美的欣赏不亚于对女性美的欣赏。克里奥帕特拉承诺支持约拿单对王位的诉求。于是,当安东尼传唤这个男孩时,希律大为惊惧,他拒绝让这个男孩离开。当克里奥帕特拉为亚历山德拉和她的儿子提供政治庇护时,希律则派人在耶路撒冷严密监视他的岳母。但是,亚历山德拉命人造了两副棺材,用棺材将她和她的儿子偷渡出王宫。最后,希律因抵挡不住妻子的恳求和民众对马卡比的拥戴,不得不在住棚节任命约拿单为大祭司。当约拿单身着华丽长袍、头戴王室祭司头饰走上祭坛时,耶路撒冷人对他交口称赞。然而,希律以希律家族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邀请大祭司和他一起住进他在耶利哥的豪华王宫,并且表现得极为友善。那天晚上闷热潮湿,约拿单受人鼓动前去游泳。在充满欢乐的游泳池里,希律的党羽把约拿单按到了水里,于是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的尸体就漂浮在那里。米利暗和她的母亲伤心欲绝,怒不可遏;耶路撒冷一片哀鸣。在约拿单的葬礼上,希律本人也“泣不成声”。亚历山德拉向克里奥帕特拉报告了这次谋杀,而克里奥帕特拉的同情完全是政治性的,因为她至少杀死了她的两个,也可能是三个兄弟。克里奥帕特拉劝说安东尼把希律叫到叙利亚。如果克里奥帕特拉得逞的话,希律将有去无回。而希律也为这次冒险之旅做了准备,并用他邪恶的方式展示了他对米利暗的爱:他把米利暗交给他的叔叔——他不在时的耶路撒冷总督约瑟夫保护,但下令一旦他被安东尼处死的话,米利暗也将立刻被处以死刑。希律离开期间,约瑟夫一再告诉米利暗国王是多么爱她,国王对她的爱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约瑟夫补充说——国王宁愿杀死她也不愿她没有国王的陪伴独活。这些话令米利暗瞠目结舌。耶路撒冷到处充斥着希律已死的谣言。希律不在的时候,米利暗对国王的姐姐萨罗米发号施令,而后者则是这个险恶宫廷中最恶毒的一个玩家。在老底嘉,希律这个操控罗马权贵的专家迷倒了安东尼,安东尼原谅了他,两人不分昼夜地参加宴会。希律回来后,萨罗米告诉她弟弟他们的叔叔约瑟夫勾引米利暗,而他的岳母正在策划谋反。但希律和米利暗不知怎地和好了。他宣示了对她的爱,“两人拥抱、哭泣”,直到米利暗透露自己已经知道希律要处死她的计划。受嫉妒折磨的希律将米利暗软禁在家里,并处死了他的叔叔约瑟夫。公元前34年,继先前的失败远征之后,安东尼通过成功入侵帕提亚人统治的亚美尼亚再次展示了罗马的实力。克里奥帕特拉陪伴他到幼发拉底河,并在返回的路上拜访了希律。这两个迷人的魔鬼厮混数日,在调情的同时考虑着怎么杀死对方。希律声称克里奥帕特拉试图勾引他:这可能是她对付任何一个能够为她做事的男人的一贯方式。这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希律抵住了她的诱惑并决定杀死这条古尼罗河之蛇,但他的参事们强烈建议他不要这么做。这个埃及女王返回了亚历山大里亚。在一个盛大的仪式上,安东尼将她推上“万王之王”的宝座。她和凯撒的儿子,年仅十三岁的凯撒里昂,成为埃及的共治法老,她和安东尼的三个儿子则分别成为亚美尼亚、腓尼基和昔兰尼的国王。在罗马人眼中,这种东方式举动看起来既违背罗马精神,又缺乏男子气概,也一点都不明智。安东尼试图通过他唯一一部已知的文学著作《论饮酒》(On his Drinking)来为他的东方酒宴开脱。他还给屋大维写信说:“你怎么就变了呢?就是因为我搞上了埃及女王吗?在哪里跟谁寻欢作乐真的重要吗?”但是它确实重要。克里奥帕特拉被视为红颜祸水。当安东尼和屋大维的合作关系破裂时,屋大维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公元前32年,元老院撤销了安东尼的统治权。接着,屋大维对克里奥帕特拉宣战。双方在希腊会战:安东尼召集了他的部队,而克里奥帕特拉集结了她的埃及军队,以及腓尼基舰队。这是一场决定世界霸权的战争。奥古斯都和希律希律不得不支持获胜者。他提出加入安东尼在希腊的军队,但安东尼却命令他进攻今约旦的纳巴泰阿拉伯人。到希律征战回来时,屋大维和安东尼正在亚克兴交战。安东尼不是屋大维的指挥官马库斯·阿格里帕的对手,他在海战中惨败,和克里奥帕特拉一起逃回埃及。而屋大维会灭了安东尼的犹太人国王吗?希律再次做好赴死的准备。他让他的弟弟腓罗拉斯代管一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勒死了老西卡努斯。希律把他的母亲和姐姐安置在马萨达,把米利暗和亚历山德拉留在另一个山顶要塞亚历山大里亚。同前一次赴死一样,如果他遭遇不幸,士兵会遵照他的命令处死米利暗。安排好一切后,他乘船前去应对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约会。屋大维在罗德岛接见希律。希律精明、直率地应对了这次会面。他谦卑地将他的王冠放在屋大维脚下。接着,他没有否认与安东尼的关系,而是请求屋大维不要考虑他曾是谁的朋友,而考虑“他是什么样的朋友”。最终,屋大维把王冠交还给他。希律胜利地回到耶路撒冷,然后跟随屋大维前往埃及。他们到达亚历山大里亚时,安东尼和克里奥帕特拉刚刚自杀,安东尼用刀片,克里奥帕特拉用毒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屋大维成为罗马的第一任皇帝,他采用了“奥古斯都”这个名字。这个年仅三十三岁的拘谨、干练、冷漠、挑剔的管理者成为希律最可信赖的保护人。实际上,皇帝和他的副手,相当于他的合作伙伴——直言不讳的马库斯·阿格里帕都与希律的关系非常亲密,用约瑟夫斯的话说,“皇帝除了阿格里帕之外,最好的朋友就是希律,而阿格里帕除了皇帝之外,也没有比希律更好的朋友”。奥古斯都将希律王国的领土扩展为包括今以色列、约旦、叙利亚和黎巴嫩的大片土地。和奥古斯都一样,希律是一个冷冰冰的、颇有能力的管理者:当饥荒爆发时,他变卖了自己的黄金,从埃及进口粮食,使犹太人免受饥饿之苦。他掌管着一个半希腊化、半犹太化的宫廷,服侍他的是漂亮的宦官和嫔妃。他的许多随从是从克里奥帕特拉那里接收过来的。他的书记员——大马士革的尼古劳斯曾是克里奥帕特拉孩子们的家庭教师[3],他的四百名加拉太贴身侍卫曾是克里奥帕特拉的贴身侍卫——奥古斯都把他们当作礼物送给了希律,这些人由此加入了希律的日耳曼和色雷斯卫队。现在由这些金发碧眼的蛮族人为这个最国际化的国王应付折磨和谋杀:“希律就血统而言是腓尼基人,就文化而言是希腊人,就出生地而言是以土买人,就宗教而言是犹太人,就居住地而言是耶路撒冷人,就公民身份而言是罗马人。”希律和米利暗住在耶路撒冷的安东尼亚要塞。在那里,他是犹太人的国王,每隔七年要进圣殿诵读一次《申命记》,并任命大祭司,大祭司的法衣由他保管在安东尼亚。而在耶路撒冷之外,希律是一个慷慨的希腊君主,他的新异教城市——主要是海边城市凯撒利亚和撒玛利亚遗址上的色巴思(Sebaste,希腊语中的“奥古斯都”)——是由神庙、竞技场和宫殿组成的豪华建筑群。他甚至在耶路撒冷建造了一座希腊风格的剧院和竞技场,在这里他举办了亚克兴运动会,以庆祝奥古斯都的胜利。当这种异教表演引发了一场犹太阴谋时,希律处死了密谋者。但他深爱的妻子并没有庆祝他的胜利。王宫被马卡比王子和希律王子之间的斗争搞得乌烟瘴气。米利暗:让希律爱恨交织的女人当希律离开时,米利暗再次诱哄她的看管人告诉她,如果她的丈夫回不来的话,她将会被如何处置。希律发现米利暗就个人而言极有魅力,但在政治上却是一个毒瘤:她公开指责希律杀了她的弟弟,有时她让整个宫廷都知道她拒绝与希律做爱,借此羞辱希律;但在其他时候他们又和好如初。米利暗虽然为希律生了两个儿子,但这并不妨碍她策划怎样毁灭希律。她还嘲笑希律的姐姐萨罗米平淡无奇。希律在爱恨之间纠结不已,他因为在感情中掺杂了对权力的欲望而变得更加无法自拔。希律的姐姐萨罗米将米利暗对希律的影响归结为巫术。她把米利暗用春药迷惑希律的证据交给希律。米利暗身边的宦官在饱受折磨之后说出了她的罪行。希律不在时,负责看护米利暗的人也被下令处死了,而米利暗本人则被关在安东尼亚,然后接受审判。萨罗米不断揭发米利暗的罪行,决心置这位马卡比王后于死地。米利暗被判处死刑。这时她的母亲亚历山德拉公开斥责她,希望能借此自救。群众的反应是喝倒彩,发出一片嘘声。被执行死刑时,米利暗出人意料地表现出“灵魂的高尚”,她说她很遗憾她的母亲以那种方式暴露自己。米利暗可能是被绞死的,她死的时候像一个真正的马卡比一样“面不改色”,用这种优雅的方式“向观众展示了她高贵的血统和传承”。希律因悲伤而发狂,他相信他对米利暗的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旨在摧毁他。他绕着宫殿惊声尖叫,命令仆人寻找米利暗,并试图利用宴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宴会却以他为米利暗哭泣而结束。后来,希律生病了,身上长满疔子。而此时亚历山德拉则趁机夺权,事败后希律将她处死,然后杀害了自己的四个密友,因为这些人可能亲近过他美丽的王后。希律始终未能从米利暗之死中完全恢复,这个祸根将转过来摧毁另一代人。后来,《塔木德》声称,希律将米利暗的尸体保存在蜂蜜里,这可能确有其事,因为这听起来甜蜜又不失恐怖,恰恰反映了他和米利暗的爱情。米利暗死后不久,希律开始着手他的杰作:耶路撒冷。希律觉得圣殿对面的马卡比宫殿不够宏伟,而安东尼亚要塞必定经常受米利暗的鬼魂光顾。公元前23年,希律建起了一座新的有塔楼的城堡和宫殿群,一个耶路撒冷中的耶路撒冷,借此扩展他的西部防线。希律城堡周围是45英尺(约13.7米)的高墙,上面建了三座塔,它们的名字都非常感情化。最高的一座塔名叫“希皮库斯”(Hippicus,以战死沙场的一个年轻朋友的名字命名),高128英尺(约39米),底座面积45平方英尺(约4.2平方米),另外两座塔的名字分别是“法赛尔”(以他去世的哥哥命名)和“米利暗”[4]。安东尼亚要塞可以俯瞰圣殿,而这座城堡能俯瞰整个城市。希律在城堡南边修建了自己的宫殿,漂亮的穹顶下面是两个以他的保护人奥古斯都和阿格里帕命名的豪华套房,套房用大理石做墙壁,香柏木做横梁,上面镶嵌着精致的马赛克图案和金、银饰品。宫殿周围建着庭院、柱廊、门廊,还附带绿色的草地、郁郁葱葱的树林及冷水池和瀑布形成的沟渠,沟渠上面是鸽舍(希律可能是用信鸽与他的行省通信的)。希律从克罗地亚获得的财富负担了整个工程的建设:他是地中海地区仅次于皇帝的最富有的人。[5]宫殿的喧嚣、圣殿的号角以及远处城市的喧闹都被鸽子的咕咕声和泉水的叮咚声所抚平。然而,希律的宫廷一点都不平静。他的兄弟是冷酷无情的阴谋家;他的姐姐萨罗米是盖世无双的恶魔;他后宫的女人们则一个个都像国王一样偏执而富有野心。希律的纵欲使政治变得更加复杂——约瑟夫斯在文中说,他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在米利暗之前,希律已经娶了一个名叫多丽斯的妻子;在米利暗之后,希律又娶了至少八个妻子。他挑选美人是为了满足爱或欲望,他再也没有按照血统挑选妻子。除了五百多名后宫佳丽外,希律的希腊式爱好还延伸到宫中的内侍与宦官。但是,他半受溺爱半受忽视的儿子们日益增多,而这些人背后都有一个渴望权力的母亲,因此这些孩子也就成了魔鬼的幼雏,就连他这个善于利用局势的傀儡也在想方设法化解这些嫉妒和仇恨。不过,宫廷斗争并没有分散希律对他最珍视的工程的注意力,他清楚耶路撒冷的声望与他自己的威望休戚相关,因此,他决定要在这方面与所罗门并肩。希律:圣殿希律拆毁了现存的第二圣殿,在它的原址上建起了一个世界奇迹。犹太人害怕他摧毁旧殿却不建成新殿,于是他召开一次市政会议,说服这些人,为每个细节问题做好安排。他把一千名祭司培训成建筑工人,与此同时,黎巴嫩的香柏木林被砍倒,横梁木沿海岸漂流直下。在耶路撒冷周围的采石场,巨大的、闪着黄光的方石,还有几乎纯白的石灰石,被标记、分割。一千辆四轮马车被召集起来,但石头太过巨大:在圣殿旁边的隧道里,有一块长44.6英尺(约13.6米)、高11英尺(约3.4米)、重六百吨的石头。[6]由于所罗门在修建圣殿时从未让嘈杂声、敲打声污染这个地方,所以希律要求保证一切物品都在场外准备好,然后静静地归位。至圣之所在两年内完工,但整个建筑群八十年都没有建好。希律往下挖到基岩处,从那里开始修建,所以他摧毁了所罗门圣殿和所罗巴伯圣殿的残余部分。由于受汲沦峡谷的陡峭地形所限不能向东扩展,希律将圣殿山的休憩广场向南拓展,他用八十八根顶梁柱和十二个拱门构成的地下建筑填充空间,从而在上面搭建出一个3英亩(约1.2万平方米)见方的平台,这个平台是古罗马广场的两倍大,它现在的名字是“所罗门马厩(Solomon's Stables)”。直到现在,东墙上的接缝仍然清晰可见,就在距城西南约105英尺(约32米)处,接缝左边是希律时代的方石,右边是马卡比时代的小石块。距离至圣之所越近,圣殿的庭院就越小。非犹太人和犹太人都能进入巨大的非犹太人之庭,但女院周围的墙上写着这样的警告文字:异邦人!勿擅闯圣殿铁栅和围栏无视于此将自招灾祸死亡紧随而至五十级台阶上面是一扇通往以色列之庭的大门,以色列之庭对所有犹太男性开放,该庭院通向众人不能进入的祭司之庭。祭司专用庭院里坐落着包括至圣之所在内的圣堂。据说,它就建在亚伯拉罕差点拿以撒献祭的那块石头上,大卫也在这里建了他的祭坛。祭祀活动是在燔祭品祭坛上进行的,该祭坛就在女院和橄榄山的对面。安东尼亚要塞守卫着北部的圣殿山。希律在那里建造了自己专用的通往圣殿的秘密隧道。他可以沿着高大的阶梯,经过二重门和三重门,穿过通向圣殿的装饰着鸽子和花朵的地下通道从南面走进圣殿。在西面,一座巨大的桥梁横跨溪谷进入圣殿。该桥是双层的,就好像一条引水渠,负责将水引入一个巨大隐秘的蓄水池中。圣殿陡峭的东墙上开着书珊门(Shuhan Gate),该门只供前往橄榄山敬拜满月,或者用祭品中最稀少、最神圣、没有一点瑕疵的红色小母牛献祭的大祭司使用。[7]四面八方都有立柱支撑的柱廊,但其中最宏伟的是皇家柱廊——一个巨大的俯瞰整座山的长方形柱廊大厅。大约七万人在希律之都居住,但节日期间成千上万的人前来朝圣。和所有热闹的圣所一样,即使在今天,圣殿也需要一个朋友聚会的地方,一个举办宗教仪式的场所。这就是皇家柱廊。参观者可以在繁忙的购物街买东西,该街在宏伟的拱门下面,沿西墙而建。参观圣殿的时间到来时,香客们在众多浸礼池里沐浴净身——已经在南入口周围发现了许多这样的池子。爬上其中一个通往皇家柱廊的宏伟阶梯,在祈祷时间到来前,香客们就可以在皇家柱廊所在地眺望城市全景。在东南角,高耸的殿墙和汲沦峡谷的悬崖峭壁组成一个名叫“山巅”的险峻山峰,《福音书》中说这里是魔鬼撒旦诱惑耶稣的地方。在圣殿的西南角,祭司们面朝繁华的上城,用响彻山谷的号角声宣布节日开始,每周五晚上,他们也在这里宣布安息日开始。据说公元70年,被提图斯推落山谷的一个石块的所在地,就是当年祭司们“吹响号角的地方”。圣殿的设计由国王和他的无名建筑师(发掘出的一个骨罐盒上刻着“西蒙,圣殿建造者”的铭文)负责,它展示了这些人对空间和活动场所的出色见解。光彩夺目、令人敬畏的希律圣殿外面镶满金片,太阳初升的时候,金片反射出来的炽热光线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参观者们不得不挪开视线。从橄榄山抵达耶路撒冷,耸立的圣殿就像“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峦”。这就是耶稣所见、被提图斯摧毁的圣殿。希律的休憩广场留存至今,因为伊斯兰教的岩石圆顶清真寺建在希律时代的石头上,这些石头至今仍闪烁着光芒,其中尤以犹太人敬崇的西墙为最。圣所和广场完工之时(据说白天没有下雨,所以工程一直没有延期),因为希律不是祭司,所以无法进入至圣之所,但是他献祭了三百头公牛以表庆贺。希律在这个时候走到了他人生的最高点,然而,他毋庸置疑的伟大功绩却受到了他亲生子女的挑战,过去的罪孽又回来纠缠未来的继承人。希律的王子们:家族悲剧现在希律至少有十个妻子所生的十二个孩子。他似乎对大部分儿子都置之不理,除了米利暗生的两个儿子亚历山大和阿里斯托布鲁斯。这两个孩子有着一半的马卡比血统和一半的希律血统,他们将成为希律的继承人。希律把他们送到罗马,在那里奥古斯都亲自监督他们的学习。五年后,希律把这两个少年王子接回家结婚:亚历山大娶了卡帕多西亚国王的女儿,阿里斯托布鲁斯娶了希律的外甥女。[8]公元前15年,马库斯·阿格里帕前来视察希律的耶路撒冷,与他一同前来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奥古斯都的色情狂女儿朱利娅。阿格里帕是奥古斯都的伙伴、亚克兴海战的获胜者,他已经和希律成为朋友,希律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耶路撒冷。阿格里帕住在希律城堡中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房间里,并在那里举办宴会向希律致敬。之前,奥古斯都已经在圣殿里为犹太人的神耶和华奉上每日的祭品,现在阿格里帕又奉献了一百头公牛。他为人处世是如此老练圆滑,以至于连挑剔的犹太人也给予他在所经之路铺设棕榈叶的荣耀,而希律们更是用他的名字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之后,希律和阿格里帕率领舰队游览希腊。当当地犹太人对希腊人的压迫提出上诉时,阿格里帕对犹太人的维权行为给予了支持,希律为此向他表示感谢,两人还以平等的身份相互拥抱。然而,在希律结束与罗马贵人的亲切交谈,启程返回耶路撒冷后,他却遭遇了亲生子女的挑战。亚历山大和阿里斯托布鲁斯两位王子深受罗马教育熏陶,他们继承了父母的相貌和高傲,很快便将他们母亲的死归咎到他们父亲身上,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样蔑视混血的希律族人,其中娶了国王女儿的亚历山大尤为自负。他们都对阿里斯托布鲁的希律妻子嗤之以鼻,也因此折辱了她的母亲——他们危险的姑姑萨罗米。他们夸口说,等他们做国王的时候,他们会让希律的妻子们和奴隶一起劳动,并把希律的其他儿子当文书使用。萨罗米把这一切报告给希律,希律悲愤于这两个小王子的忘恩负义,同时也担心这两个恃宠而骄的孩子会背叛他。长期以来,他一直忽视了他的大儿子,也就是他与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安提帕特。但在公元前13年,希律忽然想起了安提帕特,他请求阿格里帕带安提帕特来到罗马,并将一份密函呈给皇帝:这是希律的遗嘱,这份遗嘱剥夺了两个男孩的继承权,将王国留给了安提帕特。希律的新继承人大概只有二十五岁,他因父亲的长期忽视和兄弟间的嫉妒而心怀怨恨,于是他和他的母亲密谋要铲除那两个被剥夺继承权的王子,他们指控这两个王子谋反。希律请求正逗留在亚得里亚海沿岸阿奎莱亚市的奥古斯都来审判这三个王子。奥古斯都促使他们父子和解,结果希律乘船回家,在圣殿的庭院里召开会议,他在会上宣布他的三个儿子将共享王国。多丽斯、安提帕特和萨罗米出于自己的私心开始破坏这次和解,而两个男孩的傲慢正好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亚历山大王子告诉所有人,希律染了头发以使自己看起来年轻,他还透露外出打猎的时候,他故意偏离目标以使父亲心里舒服。亚历山大还引诱希律身边的三个宦官向他吐露希律的秘密。希律逮捕了亚历山大的仆人并对他们用刑,直到其中一人坦白说他的主人计划在外出狩猎时暗杀希律。亚历山大的岳父、正在此看望女儿的卡帕多西亚国王再次令这对父子和解。而希律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送给卡帕多西亚一个非常具有希律特色的礼物:一个妓女,此人对自己的名字潘尼西斯(Pannychis)深感得意,而该词的含义是“通宵达旦”。和平并没有持续很久。对仆人的严刑拷打使亚历山大写给亚历山大里亚要塞指挥官的信公之于众,信上说:“当我们完成我们想做的事情时,我们会去找你。”希律梦见亚历山大对他举起匕首,这个噩梦是如此逼真,以至于他把两个男孩抓了起来,孩子们承认他们正计划逃走。希律不得不咨询奥古斯都,而后者迄今为止已经厌烦了他这位老友的越轨行为——尽管皇帝本人对淘气的孩子和复杂的继承次序并不陌生。奥古斯都裁定,如果男孩们密谋反对希律的话,希律有权惩罚他们。希律将审判地点定在他官方管辖权之外的贝鲁特,这被认为是一个适合的审判地点。如希律所愿,两个男孩被判处死刑,自从他开始大兴土木美化耶路撒冷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令人惊讶。希律的顾问建议宽恕他们,然而,当有人暗示男孩们正在收买军队时,希律处死了三百名军官。王子们被押回犹地亚处以绞刑。他们的母亲米利暗的悲剧——马卡比家族的诅咒——应验到他们身上。而奥古斯都并不感到高兴。他知道犹太人不吃猪肉,于是一本正经地评论道:“我宁愿做希律的猪也不愿当他的儿子。”然而,这只是大希律王衰落这场恐怖剧的开始。希律:活着的时候腐烂国王现在六十多岁了,身体欠佳,疑惧心重。安提帕特是唯一指定的继承人,但是还有其他儿子可以继承王位。希律的姐姐萨罗米也开始设计陷害安提帕特:她逮住一个仆人,此人声称安提帕特打算用一种神秘的药物毒害希律。在罗马觐见奥古斯都的安提帕特匆忙回国,快马加鞭直奔耶路撒冷王宫,但是他在到达父亲身边前被当场逮捕。审判他的时候,可疑之药被安排让一个罪犯服下,罪犯立刻倒地身亡。而进一步拷问发现,是奥古斯都之妻、利维娅皇后身边一个精通毒药的犹太奴隶伪造信件陷害萨罗米的。希律将证据寄给奥古斯都并立下他的第三份遗嘱,将王国留给他的另一个儿子安提帕斯,就是那个后来遇见施洗者约翰和耶稣的希律[9]。希律的病情影响了他的判断,削弱了他对犹太反对派的掌控。他将一只镀金铜鹰放到圣殿大门上。而一些学生爬上房顶,当着庭院众人的面顺绳索滑下,砍掉了铜鹰。安东尼亚要塞的军队冲进圣殿,逮捕学生。在经过希律的病榻时,学生坚持声称他们是依《摩西五经》行事,结果这些学生被活活烧死。希律王倒下了,他承受着痛苦、可怕的溃烂:开始是全身发痒,肠子内部出现灼热感,接着,双脚和腹部肿胀,并发结肠溃疡。他的身体开始分泌透明的液体,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上还散发着恶臭,而他的生殖器官异常肿胀,直到他的阴茎和阴囊突然溃烂产生坏疽,而坏疽又繁衍出一大群蠕虫。腐烂的国王希望能在他温暖的耶利哥王宫康复,然而,当他的痛苦加重时,他被抬到了卡里尔霍温暖的硫磺浴池(该浴池至今仍存在于死海地区),而硫磺只能加重他的痛苦。[10]在用热油治疗时,他昏了过去,然后被抬回耶利哥,在那里他召见了耶路撒冷的圣殿精英,这些人之前被他关在竞技场里。希律不可能打算杀死这些圣殿精英,他或许只是想在拘留所有捣乱显贵的同时巧妙地处理继承问题。大约在这个时候,一个名叫约书亚·本·约瑟或曰耶稣(亚兰语)的孩子出生了。他的父母是木匠约瑟和约瑟十几岁的未婚妻,他们住在加利利的拿撒勒。他们不比农民富裕,但据说他们传承自古老的大卫家族。他们去伯利恒旅行时,这个“将统治我民以色列”的孩子耶稣降生了。据圣路加所说,在出生第八天行过割礼后,“他们把他带到耶路撒冷,将他呈给上帝”,并按犹太传统在圣殿献祭。一个富裕的家庭会奉献一只羊,甚至一头牛,但约瑟只能拿出两只斑鸠或鸽子。《马太福音》中说,希律在弥留之际,命令他的军队杀死所有新生儿,以铲除这个大卫家族的孩子,然而,约瑟避走埃及,直到听说希律王已经过世。当时应该有救世主降临的传言,而希律也害怕一个冒充大卫家族的人出来谋反,但没有证据证明希律曾听说过耶稣,或屠杀过新生儿。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恶魔竟然因为他未犯之罪而被特别记住。至于那个拿撒勒的孩子,大约在此后三十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11]阿基劳斯:弥赛亚和大屠杀奥古斯都皇帝给希律的答复是,他已经将利维娅的女奴打死,希律可以随意处置安提帕特王子。然而,希律现在饱受折磨,他拿起匕首想了结自己。这场喧嚣使关在附近牢房的安提帕特相信老暴君已死,他兴高采烈地叫他的看守打开牢门。最后,安提帕特成了犹太人的国王吗?监狱看守也听到哭声,他匆忙进宫,发现希律并没有死,只是发了疯。希律的仆人把刀从希律的手里夺走。这个监狱看守向希律汇报了安提帕特的谋逆行为。这个满身脓疮、行尸走肉般的国王敲打着自己的头部,大声怒吼,向他的卫兵下令立刻杀死这个令人讨厌的儿子。然后,他重立遗嘱,将王国分给他的三个十几岁大的儿子——耶路撒冷和犹地亚被分给了阿基劳斯。五天后,即公元前4年3月,在位三十七年、挺过“成千上万次危险”的大希律王死了。年仅十八岁的阿基劳斯载歌载舞,尽情享乐,仿佛死的是一个敌人,而不是他的父亲。他的这种行为就连希律的古怪家人都震惊不已。出灵时,希律那头戴王冠、手握权杖的尸体被放在铺着紫色帷幔、装饰着黄金的灵车上——领头的是阿基劳斯,紧随其后的是希律的日耳曼和色雷斯卫兵,接着是五百个携带香料(味道肯定非常刺鼻)的仆人——他们跋涉24英里(约39千米)来到希律的山顶要塞。希律就葬在那儿的一座墓里[12],此墓已经消失了两千年。阿基劳斯归来控制耶路撒冷,登上圣殿的黄金王座,他在那里宣布缓和希律的严厉政策。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来过逾越节的朝圣者,许多人相信国王的死亡预示着末日救赎的到来,于是他们在圣殿中疯狂跑动。阿基劳斯的卫兵被人扔了石头,于是刚刚承诺会放松控制的阿基劳斯立刻派骑兵进来,这些人在圣殿屠杀了三千人。这个十几岁的独裁者让他可靠的弟弟菲利普负责王国事务,他自己则搭船前往罗马,向奥古斯都确认自己的继承权。然而,他的另一个弟弟安提帕斯也想抢在他前面赶到罗马,希望为自己赢得这个王国。阿基劳斯刚离开耶路撒冷,奥古斯都就派他的地方总管萨比努斯洗劫了希律在耶路撒冷的王宫,寻找他隐藏的财富,从而引发了更多的骚乱。叙利亚总督瓦鲁斯南下恢复秩序,但前来过五旬节的加利利、以土买匪帮占领了圣殿,并在萨比努斯躲在法赛尔塔中不肯出来时屠杀了他们能找到的所有罗马人。在耶路撒冷之外,三个反叛分子(他们都曾是奴隶)自立为王,放火烧了希律的王宫并“疯狂地”四处劫掠。这些自封的国王是伪先知,他们的存在证明耶稣确实出生在一个宗教投机十分活跃的年代。犹太人在希律当政时期盼先知的到来迟迟无果,现在却一下子来了三个。瓦鲁斯打败并杀死这三个先知,[13]但此后伪先知接连不断地出现,罗马人也持续不停地捕杀他们。瓦鲁斯在耶路撒冷附近将两千名造反者钉死在了十字架上。在罗马,现年六十岁的奥古斯都倾听了希律家族的争吵,确认了希律的遗嘱但收回了国王的称号,仅任命阿基劳斯为犹地亚、撒玛利亚和以土买的统治者,任命安提帕斯为加利利和佩里亚(今约旦的一部分)的小王,任命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菲利普为其余地区的小王。[14]在阿基劳斯位于耶路撒冷的罗马别墅里,富人的生活是离经叛道的、希腊式的、与犹太传统相去甚远的:1911年,一个在耶路撒冷附近埋葬了两千年的银质高脚杯被一个美国收藏家买走,它描绘了露骨的同性交合场面——一面是一个人用滑轮降落到娈童身上,而一个奴隶偷窥狂正在透过大门偷看;另一面是两个身体柔软的男孩在沙发上纠缠。事实证明,阿基劳斯是如此残暴、无能、不切实际,以至于十年后,奥古斯都将他废黜,并流放到高卢。犹地亚成了罗马的一个行省,而耶路撒冷受沿海的凯撒利亚统治,归一连串职位较低的总督管理。罗马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人口普查,以登记纳税人的信息的。对罗马权力的屈服使犹太人颜面尽失,这足以引起一场小规模的暴动,而据路加回忆说,把人口普查当作耶稣一家来到伯利恒的原因,可能是不正确的。希律·安提帕斯统治加利利长达三十年,他一直梦想获得他差点继承下来的他父亲的王国,直到施洗者约翰,一个有魅力的先知突然从沙漠中出现,取笑他并向他发出挑战。* * *注释[1] 被杀的犹太公会成员可能葬在装饰华丽的犹太公会墓,犹太公会墓至今仍坐落在耶路撒冷旧城北部,墓碑上装点着石榴和爵床叶图案。至于希律的山顶要塞,其中最著名的是以下几个:马萨达,公元73年,最后一批反对罗马统治的犹太斗士在这里集体自杀;马卡鲁斯,是施洗者约翰被希律其中一个儿子斩首的地方;而人造的希律之丘则是希律和他的儿子们的葬身之地。[2] 这两种东西位居古地中海地区最昂贵的奢侈品品牌行列:耶利哥的椰枣酿造的椰枣酒;香脂果园出产的吉莱特香脂(Balsam of Gilead),这种香脂因为治疗头疼和白内障有奇效而备受珍视,此外,它还是最昂贵的香料。除了以上地区,克里奥帕特拉还吞并了包括约帕(雅法)在内的大部分海岸城市,只给希律留下加沙一个港口。[3] 这位叙利亚裔希腊学者成为希律的心腹,同时也与奥古斯都私交甚笃。他想必是在克里奥帕特拉和希律刀光剑影的宫廷中活下来的善于逢迎的侍臣。后来,他为奥古斯都和希律写了传记,传记的主要资料来源是希律本人。尼古劳斯写的希律传记早已不复存在,但它是约瑟夫斯的主要参考材料,很难想象会有比这更好的参考材料。尼古劳斯的前王室学生,凯撒和克里奥帕特拉的儿子凯撒里昂,则被奥古斯都派人杀死。但其他三个孩子在罗马由皇帝的姐姐、安东尼的前妻奥克塔维娅抚养长大。男孩们的最终命运无人知晓,但那个女孩克里奥帕特拉·塞勒涅嫁给了毛里塔尼亚国王朱巴二世。她的儿子毛里塔尼亚国王托勒密被卡里古拉处死。继亚历山大大帝之后,托勒密王朝三百六十三年的历史至此终结。[4] 这可能是以他后来的妻子,一个也叫米利暗的人命名的。但是这个名字肯定会让他和其他人想起那个马卡比公主。现在的大卫塔与大卫没有任何关系,它是建筑在希律的希皮库斯塔之上的。提图斯摧毁这个城市后,它一直是耶路撒冷城最重要的堡垒,直到奥斯曼时代到来。在耶路撒冷,没有任何建筑能像希律城堡一样展示这个城市发展的特质,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犹地亚、马卡比、希律、罗马、阿拉伯、十字军、马木鲁克和奥斯曼时期的遗迹。[5] 希律的财富源自他在整个中东的地产。这些土地出产牛、羊(在约旦和犹地亚饲养),来自加利利和犹地亚的小麦和大麦、鱼类、橄榄油、葡萄酒、水果、百合,来自阿什克伦的洋葱(因此“葱”这个词指的就是阿什克伦洋葱),来自耶路撒冷北部迦巴的石榴,来自约帕的无花果和来自耶利哥的椰枣与香脂。希律拥有王国一半到三分之二的土地;他对纳巴泰的香料征税并对外出口这种香料;他还是一个矿业巨头,给奥古斯都支付300塔兰特以获得塞浦路斯一半铜矿的开采权。当他出口当地产的葡萄酒时,他自己喝的却是意大利的优质葡萄酒。经过一生的建筑活动并为罗马贡献了巨额钱财,去世之时,他仍为奥古斯都留下1000塔兰特或者说100万德拉马克,留给他家人的则比这多得多。[6] 希律可能采用了最新的技术。埃及人早在公元前4000年就知道怎样移动大块石头建造金字塔。罗马工程师维特鲁威发明了巨大的装置——车轮、雪橇和吊车——来运送这些石头。直径超过13英尺(约4米)的大车轮充当起轮轴,由数头公牛牵引前行。当时还有摇柄——供十人或十人以下的小队操作使用的连着横杆和曲柄的水平旋转梁。用这种方法,八个人就能抬起1.5吨的东西。[7] 在《民数记》19中,上帝对摩西和亚伦说:“你要吩咐以色列人,把一只没有残疾的纯红母牛牵到你这里来。”母牛将在一堆香柏木和牛膝草上献祭,一束朱红色的线和掺杂着圣水的线灰覆盖在香柏木和牛膝草的表面。据《密西拿》(Mishnah)记载,这样的仪式只出现过九次,第十次的时候,弥赛亚将降临。自1967年以色列征服耶路撒冷引发千禧年骚动以来,基要主义基督教福音传教士和犹太救赎主义者相信世界末日和弥赛亚降临(对基督徒来说是二次降临)的三个必要前提中,两个已经得到满足:以色列复国和耶路撒冷成为犹太人的。第三个前提是重建圣殿。一些基要派基督徒和倡导救赎的正统派犹太人的小团体,比如圣殿研究院的那些人相信,只有当圣殿山用红母牛做祭品清洁过后,圣殿才能得以重建。一个来自密西西比州的名叫克莱德·罗特的五旬节派牧师就因为这个与圣殿研究院的里奇曼拉比展开合作。他从内布拉斯加州引进500头红色安格斯牛,在约旦河谷的一个农场饲养,试图从中培育出一头红色小母牛。他们相信他们将培育出“改变世界的母牛”。[8] 希律的家谱非常复杂,因为这个家族中同族结婚的人特别多,希律家族和马卡比家族为了达成和解一再内部通婚、再婚:希律让他的弟弟腓罗拉斯娶了米利暗的姐姐,让他最大的儿子安提帕特娶了最后一任国王安提柯(应他的请求被安东尼斩首)的女儿。但是,这些婚姻中穿插着处决:萨罗米的前两任丈夫都被希律处死。希律家族也与卡帕多西亚、埃米萨、本都、纳巴泰和奇里乞亚等所有罗马盟国王室通婚。其中至少两桩婚姻因为丈夫不改信犹太教并行割礼而被取消。[9] 希律的子女中有很多人以希律为名,这里的希律指的是希律·安提帕斯。——译注[10] 从那时起到现在,医生们一直在讨论他的症状。最接近真相的诊断是希律王患上了高血压和动脉硬化,以及渐进性痴呆、充血性心力衰竭和肾衰竭等并发症。动脉硬化导致静脉阻塞,且因重力作用而更加严重,这样脓液就聚集在了他的脚部和生殖器,情况之严重,以至于脓液不时鼓着泡冒出皮肤;而血液流动变得困难导致肌肉产生了坏疽。呼吸困难和身体发痒是由肾衰竭引起的。阴茎、阴囊的坏疽为苍蝇产卵提供了理想温床,而蝇卵经过孵化最终生成了蛆。生殖器上的蠕虫有可能是恶意宣传,象征着对一个邪恶国王的神圣报复:神显者安条克四世、希律的孙子亚基帕一世和其他许多罪人,包括犹大,都遭受了类似蠕虫感染、肠和阴囊爆裂的疾病。[11] 关于耶稣出生一事,历史上颇有争议,福音书也自相矛盾。没有人知道他的出生日期,但可能是在希律去世前——公元前4年,这意味着如果是在公元29—30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话,耶稣去世时正三十出头,而如果是在公元36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话,他去世时已经四十岁了。把这家人召到伯利恒进行人口普查的故事与历史不符,因为奎里尼乌斯的人口普查是在希律王的继任者于公元6年被废黜后开展的,这已经差不多是在耶稣出生十年后。在讲述伯利恒之行和耶稣的大卫族族谱时,《马太福音》为耶稣提供了皇家出身并显示了预言的实现——“因为有先知记著说”。屠杀无辜之人和逃往埃及明显是受逾越节故事启发:十灾之一就是杀死头生子。不管耶稣在哪里出生,这家人都有可能去圣殿献祭。经十字军阐述的穆斯林传说认为耶稣是在阿克萨清真寺下面的一个礼拜堂里养大的,所以这个礼拜堂的名字叫“耶稣的摇篮”。耶稣的家人很神秘:约瑟在耶稣出生后就从福音书里消失了。马太和路加宣称,玛利亚一直是童贞女,耶稣的父亲是上帝(一个在罗马和希腊神学中耳熟能详的观念,以马内利的以赛亚预言中也暗示了这一点)。但是马太、马可和约翰说出了耶稣兄弟的名字:雅各、约西、犹大和西蒙,耶稣还有一个妹妹叫萨罗米(Salome)。当玛利亚的贞洁成为基督徒的信条时,这些孩子的存在就变得不合时宜了。约翰提到“玛利亚,革罗罢的妻子”。如果约瑟英年早逝的话,玛利亚便很可能是改嫁给了这个革罗罢并生了更多的孩子,因为耶稣遇难后,耶稣的弟弟雅各继耶稣之位成为领导人,然后是“革罗罢的儿子西蒙”。[12] 希律的坟墓是2007年由埃胡德·内策尔教授发现的,他看到一具华丽的红色石棺,上面装饰着花卉图案,石棺已经被砸成碎片,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公元66年—公元70年的反希律犹太叛军干的。另外两个石棺是白色的,装饰着花朵:这是他儿子的墓吗?希律之丘是希律建筑的另一个奇迹——一座直径210英尺(约64米)的人造山,山顶是一个巨大的豪华宫殿,里面有一个拱顶浴室,有塔楼、壁画和水池。希律的金字塔式陵墓位于希律之丘要塞东部的塔楼下面,该陵墓也在公元66年—公元70年被毁坏。[13] 这些“王”中有一个叫西蒙,他体格庞大,原是希律的一个奴隶,他很快就被罗马人斩首了。西蒙可能是所谓的《加百列启示录》(Gabriel's Revelation)的主人公。加百列启示是在南约旦发现的一段石刻碑文,碑文中说,大天使加百列为一个名叫西蒙的“王子中的王子”欢呼,西蒙会被杀死,但“三天后”他将复活,那时候“你就知道邪不胜正。三天后你将复活,我是加百列,我命令你”。这些细节部分——先知死后三天复活并举行审判——比耶稣受难早出现三十多年。杀死西蒙后,普布利乌斯·昆克提尼乌斯·瓦鲁斯控制了日耳曼边界。大约十年后,即公元9年,他被伏击,损失三个军团。这场灾难毁了奥古斯都的晚年,据说他在他的宫殿里徘徊哭喊:“瓦鲁斯,还我的军团!”[14] 希律的三个儿子都用了希律这个名字,这给福音书造成许多混乱。阿基劳斯结了婚但爱上卡帕多西亚国王的女儿基斯拉,而基斯拉同希律和米利暗的儿子亚历山大有过一段婚姻。亚历山大被处死后,她嫁给毛里塔尼亚国王朱巴,朱巴死后,她回到了卡帕多西亚。现在她又嫁给阿基劳斯。11 耶稣基督公元10年—公元40年施洗者约翰和加利利之狐约翰的双亲——圣殿祭司撒迦利亚和伊丽莎白住在城外的安凯伦村。撒迦利亚可能是地位低下的祭司之一,他必须通过抽签才能决定自己在殿中的职责,与圣殿显贵有着天壤之别。然而,约翰孩童时经常造访圣殿。成为一个好犹太人有许多种方法,他选择的是像以赛亚规劝的那样在荒野里过苦行僧生活,“在沙漠里为耶和华开路”。公元1世纪20年代晚期,约翰开始在离耶路撒冷不远的沙漠里赢得第一批追随者——“所有人都在心里揣测约翰是不是救世主”——后来他的影响扩展到希律·安提帕斯统治下的加利利,他的家人就住在这里。玛利亚是约翰母亲的表亲,她怀儿子耶稣时与约翰的双亲待在一起。耶稣从拿撒勒过来倾听他的表兄约翰布道,而约翰则在约旦为耶稣施洗。表兄弟二人开始一块儿布道,提出洗礼免罪说,他们的新仪式从在浸礼池中洗净自己的犹太教传统演变而来。与此同时,约翰开始谴责希律·安提帕斯。加利利小王过着皇帝般的生活,为他的奢侈挥霍提供资金的是人们普遍憎恨的收税员。安提帕斯不断游说新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忧郁孤僻的继子提比略把他父亲的王国赐给他。他以奥古斯都的寡妇、提比略的母亲、希律家族之友的名字给他的首都起名为“利维娅”。接着,公元18年,他在加利利海岸建立了一座名叫提比里亚的新城市。耶稣和约翰一样鄙视他,视他为贪财浪子、罗马人的走狗,“那只狐狸”是耶稣对他的称呼。安提帕斯娶了纳巴泰阿拉伯国王阿雷塔斯四世的女儿,从而建立了一个旨在保证犹太人和阿拉伯之间和平的联盟。在位三十年后,已是中年人的安提帕斯不幸地爱上了自己的侄女希罗底。希罗底是大希律被处死的儿子阿里斯托布鲁斯的女儿,已经嫁给她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她要安提帕斯同他的阿拉伯妻子离婚。安提帕斯傻傻地同意了,但纳巴泰公主并没有安静地离开。施洗者约翰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嘲笑这对奸夫淫妇,称他们是当代的亚哈和耶洗别,直到安提帕斯下令逮捕他。先知约翰被关押在大希律位于约旦对面、死海上方2300英尺(约701米)处的马卡鲁斯要塞。关在这些牢房里的不光有约翰,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囚犯——安提帕斯的阿拉伯妻子。安提帕斯和他的侍臣设宴庆贺自己的生日,作陪的还有希罗底和她的女儿、嫁给小王菲利普的萨罗米。(马卡鲁斯宴会厅的马赛克地板仍有部分留存至今——地板下面的一些牢房亦是如此。)萨罗米“进来跳舞,取悦希律”,可能还表演了有七层遮蔽物的脱衣舞,[1]她跳得如此优美,以至于安提帕斯情不自禁地说:“随你向我求什么,我必给你。”在母亲的教唆下,萨罗米回答说:“我要施洗者约翰的头。”过了一会儿,约翰的头被从地牢里呈上来,“放进盘子里,拿来给了女子,女子拿去给她母亲”。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耶稣逃到了沙漠,但他也经常拜访耶路撒冷——他是三大亚伯拉罕宗教创始人中唯一一个曾在耶路撒冷街上漫步过的。耶路撒冷和圣殿是他自我展望的核心。一个犹太人的生活是以研究先知、遵守律法和去耶路撒冷朝圣为基础的,耶稣称这个城市是“伟大国王的京城”。尽管耶稣前三十年的生活我们不得而知,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沉湎于犹太《圣经》的学习当中,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一丝不苟地实现《圣经》预言。因为他是一个犹太人,圣殿是他生活中并不陌生的一部分。耶稣非常关注耶路撒冷的命运,十二岁时,父母曾带他到圣殿过逾越节,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据路加说,耶稣与父母走散,经过三天的焦虑寻找之后,父母“遇见他在殿里,坐在教师中间,一面听,一面问”。耶稣受魔鬼诱惑,站到了殿顶上。当耶稣向信徒公开他的使命时,他强调他的命运将在耶路撒冷展开,“从此耶稣指示门徒,他必须上耶路撒冷去,受许多的苦,并且被杀,第三日复活”。而耶路撒冷会为此付出代价:“你们看见耶路撒冷被兵包围,就可知道它成荒场的日子近了……耶路撒冷要被外邦人践踏,直到外邦人的日期满了。”在他的十二门徒(包括他的弟弟雅各)的支持下,耶稣再次出现在他的加利利老家,一边用他巧妙的、朴素的方式(经常使用比喻)宣扬他所说的“好消息”,一边向南行走。他的讯息是直接而激动人心的:“天国近了。你们应当忏悔。”耶稣没有留下任何著作,他的教义被人们没完没了地分析,但四部福音书揭示了他传道生涯的精髓在于他对即将来临的世界末日——最后审判——和天国的预言。在这个可怕而激进的愿景中,耶稣本人作为神秘的半弥赛亚性质的人子将起到核心作用。“人子”是《以赛亚书》和《但以理书》中的一个词汇:“人子要差遣使者,把一切叫人跌倒的和作恶的,从他国里挑出来,丢在火炉里,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那时义人在他们父的国里,要发出光来。”他预见到所有人类关系的毁灭:“弟兄要把弟兄,父亲要把儿子送到死地,儿女要与父母为敌,害死他们……不要以为我是来为世间带来和平的,我不是来为世间带来和平,而是带来战争。”这不是一场社会或民族主义革命:耶稣最关心的是末日后的世界;他所宣扬的社会正义更多是在来世而非此世。“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妓女和收税人会在权贵和祭司之前进入上帝之国。当耶稣说旧的律法将不再重要时,他令人震惊地召唤起了世界末日:“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当世界终结时,“人子将坐在他的荣耀宝座上”,所有的民族聚集在他面前听候审判。恶人得永罚,义人得永生。然而,耶稣在大部分情况下谨遵犹太律法,事实上,整个传道生涯中他都强调他在实现《圣经》预言:“莫想我来要废掉律法与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死守犹太律法是不够的:“你们的义若不胜于文士和法利赛人的义,断不能进入天国。”耶稣并未鲁莽地直接挑战罗马皇帝,就连希律他也不轻易冒犯。如果说《启示录》主导他的传教,那么他为自己的神圣提供了一个更为直接的证据:他是一名医师,他使瘸子正常行走,使死人复生,成群的人聚集在他身边。据约翰所言,在最后一次访问耶路撒冷之前,耶稣至少在逾越节和其他节日三次拜访耶路撒冷并有两次侥幸逃脱。住棚节期间,当他在圣殿布道时,他被一些人称为“先知”,被其他人称为“救世主”——尽管势利的耶路撒冷人讥笑说:“救世主岂会从加利利出来?”当他同权威辩论时,群众驳斥他:“于是他们拿石头要打他,耶稣却躲藏,从殿里出去了。”耶稣回来过哈努卡节(净殿节),但是,当他声称:“我与父原为一,犹太人又拿起石头要打他……他却逃出了。”他知道拜访耶路撒冷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在加利利,被安提帕斯抛弃的阿拉伯妻子从马卡鲁斯的监牢逃到她父亲阿雷塔斯四世的王宫。阿雷塔斯四世是纳巴泰最富有的国王,著名的卡兹尼神殿和“玫瑰红”城市佩特拉的皇家陵墓就是他建造的。阿雷塔斯对此等侮辱极为震怒,他武装入侵了安提帕斯的公国。希罗底先是害死一名先知,现在又引发了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的战争。安提帕斯在这场战争中败北。罗马盟国间是不允许发动私人战争的:在卡普里岛享受晚年放荡生活的提比略皇帝虽然被安提帕斯的愚蠢行径所激怒,却仍然支持他。如今,希律·安提帕斯已经对耶稣有所耳闻,人们也想知道耶稣到底是谁。一些人认为他是“施洗者约翰,一些人说他是伊利亚斯,另外一些人说他是一位先知”,而他的使徒彼得相信他就是弥赛亚。耶稣在女人中特别受欢迎,其中一些妇女是希律家的——希律管家的妻子是耶稣的信徒。安提帕斯知道这与施洗者约翰有关:“是我所斩首的约翰,他复活了。”他威胁要逮捕耶稣。但有意思的是,一些对耶稣友好的法利赛人却警告耶稣:“离开这里吧,因为希律想要杀你。”耶稣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向安提帕斯发起挑战:“你们走吧,告诉那只狐狸。”在接下来两天里,他将继续治病、传教,第三天他会到一个犹太人子实现命运的唯一地方:“一个先知不可能在耶路撒冷之外消逝。”他给建造圣殿的国王之子捎去崇高而有诗意的讯息,当中充满了他对这个注定被毁的城市的爱:“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我多次愿意聚集你的儿女,就像母鸡把小鸡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们不愿意。看哪,你们的家成为荒场,留给你们。”拿撒勒的耶稣:在耶路撒冷的三天公元33年的逾越节,[2]耶稣和希律·安提帕斯几乎同时抵达耶路撒冷。耶稣领着一群人前往橄榄山上的伯大尼,从那里可以看到圣殿山上闪闪发光的壮丽雪景。他派使徒进城,带回一头驴——不是我们一般用的驴子,而是国王的健壮坐骑。我们的消息都是来自福音书,而福音书对接下来三天发生之事的记述有些许出入。马太解释说:“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应验先知的话。”预言中说,弥赛亚将骑驴进入这个城市,而当耶稣走近时,他的信徒为他沿途铺下棕榈树叶,称他为“大卫之子”“以色列的王”。他可能和众多参观者一样,从西罗亚池附近的南大门入城,然后经由罗宾逊拱门的巨大楼梯爬上圣殿。他的使徒,从未到过这个城市的加利利乡下人为圣殿的富丽堂皇所倾倒:“夫子,请看这是何等的石头,何等的殿宇!”经常拜访圣殿的耶稣回答说:“你们不是看到这些殿宇了吗?将来在这里,没有一块石头留在石头上,不被拆毁了。”耶稣表达了他对耶路撒冷的爱和失望,但他也预见到那些行毁坏可憎的。历史学家认为这些预言是后来加上去的,因为福音书是在提图斯摧毁圣殿之后书写的。耶路撒冷之前确实被摧毁并重建过,耶稣也在思考当时流行的反圣殿传统。[3]“我要拆毁这人手所造的殿,另造一座不是人手所造的”,耶稣这句话应和了给他带来灵感的先知以赛亚的说法。两人的视线都越过现实中的城市投向天上的耶路撒冷,这个耶路撒冷将有能力撼动这个世界,而耶稣承诺在三天内重建圣殿,可能是为了表明他反对的是腐败,而不是圣所本身。白天,耶稣传教,在圣殿北部的毕士大池、圣殿南部的西罗亚池治疗病人,两个水池边都挤满了为进圣所而净身的犹太香客。夜晚的时候,他回到伯大尼的友人之家。星期一早上,他再次入城,但这次他走进了圣殿的皇家柱廊。逾越节是耶路撒冷最拥挤、最危险的时候。权力是建立在金钱、地位和与罗马的关系之上的。但是,犹太人不认同罗马对军事荣耀和冷冰冰的金钱的尊重。在耶路撒冷,尊重是以家族(圣殿权贵和希律王子们)、学识(法利赛教师们)和神圣灵感的天然名片为基础的。在与圣殿隔谷相对的上城,权贵们住在具有犹太特征的希腊-罗马式豪宅里,在那里发掘的所谓的宫殿似的住宅有着宽敞的接待室和浸礼池。安提帕斯和大祭司约瑟·该亚法的宫殿就坐落在这里。但耶路撒冷的真正权威是总督庞修斯·彼拉多,他一般在沿海城市凯撒利亚发号施令,但经常在逾越节过来视察,视察时他就住在希律的城堡里。安提帕斯不是耶路撒冷唯一的犹太王族。位于今伊拉克北部的一个小王国阿迪亚波纳[4]的女王海伦娜改信了犹太教并搬到耶路撒冷,她在大卫之城建造了一个王宫,为圣殿圣所的门廊捐赠黄金烛台,并在农业歉收时购买食物赈灾。海伦娜女王也在那儿过逾越节,她可能佩戴了最近在耶路撒冷发现的一件珠宝:一颗大珍珠镶嵌在带有两个坠片的黄金里,每个坠片上都镶着翡翠。约瑟夫斯猜测可能有二百五十万犹太人来到耶路撒冷过逾越节,这个数字确实有夸张之嫌,但可以肯定的是,“各邦”都有犹太人过来,从帕提亚和巴比伦到克里特和利比亚。想象这样一群人的唯一方法就是看看朝圣期间的麦加。逾越节时,每个家庭都要奉献一只羊,所以这个城市挤满了咩咩叫的绵羊——二十五万五千六百只羔羊被奉献出去。有许多事要做:每次靠近圣殿并在皇家柱廊购买献祭用的羔羊前,朝圣者都必须在浸礼池沐浴。不是每个人都能待在城里,成千上万的人像耶稣一样住在附近的农村,或者在城墙周围露营。当烧肉味和令人沉醉的焚香味道飘来时,宣告祈祷和祭祀开始的号角声便在城市回荡,一切都以圣殿为中心,从安东尼亚要塞过来的罗马士兵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现在耶稣走进高耸的、柱廊林立的皇家柱廊,这里拥挤、忙乱、热闹非凡,是所有生活的中心,朝圣者聚集在这里安营扎寨,会见朋友,兑换提尔银币,以购买祭祀用的羊羔、鸽子,富人的祭品则是公牛。这里不是圣殿,也不是圣殿的某个内院,而是整个建筑群中最易自由出入的公共部分,旨在充当集会的场所,交流的平台。在皇家柱廊里面,耶稣抨击圣殿建制:“这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殿岂不成了贼窝吗?”他一边推倒兑换银钱之人的桌子,一边引述、转达耶利米、撒迦利亚和以赛亚的预言。他的抗议引起了一定的注意,但还不足以引发圣殿卫队或罗马士兵的介入。又在伯大尼待了一个晚上后,耶稣在第二天早上回到圣殿[5]同他的批评者们进行辩论。福音书把法利赛人界定为耶稣的敌人,这可能反映了十五年后福音书作者们写书时的情况。法利赛人是更加灵活、更加平民化的教派,它的一些教义可能与耶稣的教义类似。耶稣的真正敌人是圣殿贵族。现在希律们斥责耶稣给罗马交税,而耶稣则巧妙地回答:“凯撒之物当归凯撒,神之物当归神。”然而,他并没有称自己是弥赛亚,他强调犹太人对唯一上帝的基本祈祷“示玛”和同胞之爱:他绝对是一个犹太人。但是,他警告激动的人群即将莅临耶路撒冷的世界末日:“你们离上帝之国不远了。”尽管犹太人对弥赛亚的降临各持己见,但大部分人同意上帝将负责终结这个世界,然后在耶路撒冷建立一个弥赛亚的王国的说法:“锡安山上响起召唤圣徒的号角声,”在耶稣死后不久出现的《所罗门诗篇》中说,“带来好消息的那个人的声音在耶路撒冷响起,因为以色列的上帝是仁慈的。”于是他的追随者们请求他:“请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些事,你降临和世界的末日,有什么预兆?”“所以你们要警醒,因为不知道你们的主是哪一天到来。”耶稣回答说。但接着他预言了即将来临的世界末日:“民要攻打民,国要攻打国,多处必有饥荒、瘟疫和地震”,而后他们才会看见“有能力和大荣耀的人子驾着天上的云降临”。耶稣煽动性的话语令罗马总督和大祭司们惊恐不安,他警告说,这些人在最后的日子里将得不到宽恕:“你们这些蛇类、毒蛇之种啊,怎能逃脱地狱的刑罚呢?”逾越节时的耶路撒冷一如既往地紧张忙乱,但当权者比平时更惶惶不安。《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在几句很少有人留意的诗节中说,当时的耶路撒冷刚刚爆发了加利利人的叛乱,该叛乱后来被彼拉多镇压了下去,他在圣殿南面的西罗亚塔附近杀了十八名加利利人,其中一个活下来的造反者就是耶稣很快就会遇到的“在起义中犯了谋杀罪”的巴拉巴。大祭司们决定对另一个预言他们将在即将来临的世界末日中遭到毁灭的加利利人保持警惕,该亚法和颇具影响的前大祭司亚那讨论该怎么办才好,该亚法在《约翰福音》中说,“一个人为百姓死肯定比通国灭亡要好”。他们订下了计划。第二天,耶稣在上房为逾越节作准备——耶稣享用最后晚餐的房间——在耶路撒冷的西山上(后来以“锡安山”著称)。晚宴上,耶稣不知如何得知他的使徒加略人犹大为了三十块银币背叛了他,但他并没有改变从圣殿出发,绕城一圈到汲沦峡谷对面客西马尼花园宁静的橄榄树林的计划。犹大悄悄溜走,我们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背叛基督的——因为太过激进或不够激进?还是因为贪婪或嫉妒?犹大带着一群高级祭司、圣殿警卫和罗马军团士兵归来。黑暗中耶稣并没有被立刻识别出来,于是犹大通过亲吻来指认耶稣,以泄露他的身份。在这仅以火把照明的混乱场景中,使徒们拔出了剑,彼得砍掉大祭司一个仆人的耳朵,一个无名小儿一丝不挂地跑进夜色里,其行为是如此怪异以至于听起来貌似真实。耶稣被逮捕起来,使徒们作鸟兽散,只有两人远远追随。此时差不多已近午夜。耶稣在罗马士兵的押送下绕过南城墙,穿过西罗亚门(Siloam Gate),进入幕后智囊亚那在上城的豪宅。[6]亚那统治着耶路撒冷,他是死板僵硬、狭隘排外的圣殿家族的代表人物。他本人是前任大祭司,他还是现任大祭司该亚法的岳父,而他的儿子中成为大祭司的多达五人。但大部分犹太人看不起他和该亚法,视他们为贪赃枉法、野蛮凶狠的通敌者。犹太人的一段文字中抱怨说,他们的仆人“用棍子打我们”,他们的正义是腐败的赚钱骗局。另一方面,耶稣拨动了民众的心弦,他甚至在犹太公会中拥有崇拜者。对这个受欢迎的、大胆的传道者的审判不得不在夜间秘密进行。午夜过后的某个时间,当卫兵们在院子里生火时(而耶稣的使徒彼得三次否认认识他的主),亚那和他的女婿找来忠诚的犹太公会成员——不是所有人,但至少有一个人,亚利马太的约瑟是耶稣的崇拜者,他从未同意逮捕耶稣。耶稣被大祭司仔细盘问:他威胁要摧毁圣殿并在三天后重建吗?他声称是弥赛亚吗?耶稣一言不发但最终承认:“你们要看到人子,坐在那权能者的右边,驾着天上的云降临。”“他口出狂言,亵渎上帝。”该亚法说。“他犯了死罪。”夜深时仍聚集在圣殿的人群回答说。耶稣被蒙住眼睛,在庭院的奚落声中度过这一夜,直到黎明时分,重头戏开始。彼拉多正等着他。庞修斯·彼拉多:对耶稣的审判罗马总督在辅助部队的保护下,在紧张的人群的注视下,在今雅法门(Jaffa Gate)附近的罗马司令部,希律城堡外高耸的总督府平台上,开庭审判耶稣。庞修斯·彼拉多是一个行事大胆但缺乏策略的人,他完全不了解犹地亚的情况。他已经在耶路撒冷备受憎恶,因“贪赃枉法、暴力、偷窃、殴打他人、滥用职权、大肆处决和野蛮凶残”而臭名昭著,就连希律家族的一个王子都说他报复心强,脾气暴躁。彼拉多令军队举着画有皇帝肖像的盾牌挺进耶路撒冷,此举激怒了犹太人。希律·安提帕斯率代表团前来请求他抹去这些肖像,但“顽固而残忍”的彼拉多拒绝了。当更多的犹太人提出抗议时,他把自己的卫兵派出去,但代表们躺在地上,亮出自己的脖子。之后彼拉多移去了得罪犹太人的肖像。这之前不久,彼拉多还处死了加利利反叛者,并且“使加利利人的血掺杂在他们的祭物中”。“你是犹太人的王吗?”彼拉多问耶稣——耶稣进入耶路撒冷时,他的追随者们曾拥立他为王。耶稣回答:“你说得是。”然后便一言不发。而彼拉多知道他是加利利人。“既晓得耶稣属希律所管”,彼拉多立刻把他送到希律·安提帕斯那里,以示对这个加利利统治者的尊重;而且此人对耶稣怀有特殊兴趣。到安提帕斯王宫的路不长。《路加福音》说,希律·安提帕斯“非常高兴”,因为他早就想会见施洗者约翰的继承人,“并且指望能看他行一件神迹”。但耶稣是如此鄙视这个杀死约翰的“狐狸”,根本就不屑于同他说话。安提帕斯戏弄耶稣,要他表演戏法,给他奉上王袍并称呼他为“国王”。这个小诸侯王不可能放过施洗者约翰的继承人,但他珍视同耶稣见面的机会。彼拉多和安提帕斯长期为敌,但现在他们“化敌为友”。然而,耶稣是罗马人的事情,希律·安提帕斯又把他送回总督府。彼拉多在那里审判了耶稣、两个所谓的盗贼以及巴拉巴。《马可福音》说:“巴拉巴和作乱的人一同捆绑。”这表明有一群叛乱分子(可能包括两个盗贼)和耶稣一起接受了审判。彼拉多动了释放其中一个囚犯的念头。有些群众呼吁释放巴拉巴。据福音书所说,巴拉巴被释放了。这个故事听起来不大可能,因为罗马人通常都会处死杀人不眨眼的叛乱分子。耶稣被判处钉死在十字架上,而据《马太福音》说,彼拉多“拿水在众人面前洗手说,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将他的血归到我们和我们的子孙身上。”众人说。彼拉多绝不是一个说话拐弯抹角、做事犹豫不决的人,以前暴力顽固的他从未觉得有必要在杀人前净手。在之前同犹太人的纠纷中,他派军队着便衣混入和平的耶路撒冷人当中;伴随着彼拉多一声令下,这些人抽出刀剑,清理街道,杀了许多人。如今,面对的是当周才发生的巴拉巴叛乱,彼拉多明显害怕自希律去世以来一直便给犹地亚制造麻烦的“众王”和“伪先知们”卷土重来。耶稣在拐弯抹角地煽动群众,而他无疑是受欢迎的。即使在许多年后,身为法利赛人的约瑟夫斯仍说耶稣是一位聪明的老师。因此,传说中对判决的描述听起来并不真实。福音书中声称,祭司们说他们没有权力判处死刑,但这真实与否我们并不清楚。约瑟夫斯在著述中说,“倘若有争议,大祭司将作出裁决,惩罚被判有罪之人”。公元70年圣殿被毁后书写或修订的福音书把罪归到犹太人身上,而为罗马人开脱罪责,显然是为了向帝国效忠。然而,对耶稣的指控以及惩罚本身证明:这是罗马人主持的审判。耶稣和大部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一样,被用顶端缠着骨头或金属的皮鞭抽打,这种刑罚是如此残忍,以至于它经常使受刑者被活活抽死。戴着罗马士兵准备的“犹太人之王”的牌子——士兵中许多人来自叙利亚和希腊的辅助部队——鞭刑后鲜血淋漓的耶稣可能是在尼散月14日早上或公元33年4月3日星期五早上被带走的。他和其他两名受害者一起扛着用来钉死自己的横木走出希律城堡监狱,穿过上城大街。他的追随者劝说古利奈人西蒙门来帮他扛横木,他的女性崇拜者悲痛不已。“耶路撒冷的女子,”耶稣说,“不要为我哭,当为你们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哭。”因为末日已经临近——“日子到了”。耶稣最后一次离开耶路撒冷,向左转穿过花园门,进入一个由丘陵花园、岩窟墓和耶路撒冷的死刑山组成的区域,它被贴切地命名为“髑髅地(Place of the Skull)”,又叫“各各他(Golgotha)”。[7]耶稣基督:受难一群人跟着耶稣走出城市,观看恐怖的、技术性的处决,他们中既有敌人也有朋友,而处决犯人一直是吸引人的表演。当耶稣到达处决地时,太阳已经升起,直立的柱子正等着他:柱子在他之前就被用过,在他之后还会被继续使用。士兵拿传统的掺着没药的酒给他喝,以镇定他的神经,但他拒绝了。接着,他被绑到横木上,然后被抬上刑柱。约瑟夫斯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是“最痛苦的死法”,[8]旨在公开羞辱受害者。所以,彼拉多才命令将耶稣的牌子——“犹太人之王”系在他的十字架上。受刑者可以被捆绑或钉住。该技术是为了保证受害者不会流血至死。钉子通常打穿小臂——而不是手掌——和脚踝。在耶路撒冷北部的一个墓室里发现了一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犹太人的尸骨,一个长4.5英寸(约11.4厘米)的铁钉还留在一块脚踝的骸骨里。从受害人身上取下的铁钉一般会被犹太人和非犹太人当作饰品挂在脖子上,以抵挡疾病,所以后来基督徒对十字架纪念品的痴迷实际上是这一悠久传统的延续。受害者通常赤身裸体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男人面朝外,女人面朝里。行刑者在延长痛苦还是快速终止痛苦方面是个专家。行刑的目的不是快速杀死耶稣,而是证明反抗罗马权威是无用的。耶稣最有可能是像基督教艺术中展示的那样手臂伸开,靠屁股下的一个小楔形物和脚下的一个突出物支撑着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种安排意味着他可以活几小时,甚至几天。加速死亡最快的方法是打断腿,让身体的重量由手臂来承担,这样,受刑者将在十分钟内窒息。几个小时过去了,敌人嘲弄他,路人取笑他。他的朋友抹大拉的玛利亚在他的母亲和他不知名的爱徒——可能是他的弟弟雅各——身边保持警惕。他的支持者亚利马太的约瑟也来看望他。天气越来越热,耶稣说“我渴了”,他的女信徒便把一块海绵醮进醋,绑在牛膝草里,然后放在芦苇上,举到他的唇边,使他能够吸到。有时他似乎绝望了:“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离弃我?”他大声呼喊,引用《诗篇》22中的相应经文。而耶稣说上帝离弃他是什么意思呢?他是期待上帝带来末日吗?耶稣越来越虚弱,他看到他的母亲。“看你的儿子。”耶稣说。他还请求他心爱的门徒照顾她。如果这个门徒是他弟弟的话就相当合理了,因为这个门徒陪着玛利亚离开,去休息了。人群想必散开了,因为夜幕已经降临。钉死在十字架上是一种由中暑、饥饿、窒息、休克或脱水引起的慢性死亡。耶稣可能会因鞭刑而流血不止。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结束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考虑到耶路撒冷的紧张局势和即将到来的安息日及逾越节,彼拉多想必命令行刑者加快了步伐。于是士兵们打断了两个强盗或造反者的腿,让他们窒息身亡,但轮到耶稣时,他似乎已经咽了气,所以,其中一个士兵用长矛刺穿他的肋骨,血水立刻流了出来。真正杀死耶稣的可能就是那根长矛。亚利马太的约瑟赶到总督府,他向彼拉多求取耶稣的尸体。受害者通常被丢在十字架上腐烂变质,供鹰啄食,但犹太人讲求快速安葬。彼拉多同意了。公元1世纪时,犹太死者不是葬在土里,而是被裹上裹尸布放进岩墓里,他们的家人总要核查一下岩墓,部分原因是确保死者确实去世,而不只是昏迷不醒:发现“死者”第二天早上醒来的事件尽管少见,但并不是闻所未闻。接着,尸体被留在那里一年以脱水干燥,然后放进岩墓中以“藏骨罐”著称的骨灰盒里,骨灰盒外面通常会刻上死者的名字。约瑟和耶稣的家人及追随者将耶稣的尸体抬了下来,他们很快就在附近的花园里发现了一座未曾动用的坟墓,便把耶稣放进那里。他们用昂贵的香料将尸体熏香并裹上裹尸布——裹尸布与在城南“血田(Field of Blood)”的一座坟墓里发现的1世纪的裹尸布无异,上面还有一丛发丝(但并不像著名的都灵裹尸布,如今该裹尸布已经被鉴定为1260年—1390年间的物品)。现在将耶稣受难地和埋葬地囊括在内的圣墓大教堂可能是真正的遗址所在地,因为在接下来的三个世纪,当地基督徒一直在讲述关于它的传说。应该亚法之请,彼拉多在耶稣墓的周围安置了警卫,“以防他的信徒夜间过来将他偷走,并对群众说他会复活”。到此刻为止,关于耶稣受难(Passion一词出自拉丁语patior,是“受难”的意思)唯一的资料依据就是福音书,但相信一个犹太先知和魔术师的生与死并不需要信仰。然而,据路加所说,在耶稣遇难三天后,即星期日早上,耶稣的一些女性家人和信徒(包括他的母亲和希律·安提帕斯管家的妻子乔安娜来到他的坟墓:“看见石头已经从坟墓上滚开了,她们就进去,只是不见主耶稣的身体,正在猜疑之间,突然有两个人站在他们旁边,衣服放光。妇女们惊怕……那两个人对她们说:‘为什么在死人中找活人呢?’他不在这里,已经复活了。”心惊胆战的信徒在逾越节当周藏在橄榄山上,而耶稣几次在他们和他的母亲面前显现,并对他们说:“不要害怕。”当托马斯怀疑耶稣的复活时,耶稣向他展示了他手上和身侧的伤口。几天后,耶稣领着他们登上橄榄山,他在那里升了天。这个将悲惨的死亡转变成生战胜死的复活是基督教信仰的决定性时刻,从此人们便开始在复活节的星期天庆祝耶稣的复活。对于那些不信基督教的人而言,这些事件是无法证实的。马太透露了事件发生时的另一个版本,“直到今日仍在犹太人中广泛传播的版本”:大祭司们立即贿赂守卫坟墓的士兵,并嘱咐他们告诉每一个人:“他的信徒夜间过来,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将他的尸体盗走了。”考古学家倾向于相信耶稣的尸体只是被他的家人和朋友挪走,并安葬在耶路撒冷附近的一个岩墓里。他们已经发掘出骨灰盒上刻着诸如“耶稣的弟弟雅各”“约瑟之子耶稣”之类字样的坟墓,这些都成为媒体关注的新闻头条。其中一些已经被曝光是伪造的,但大部分是真实的——确实是公元1世纪有着非常普通的犹太名字的坟墓——只是与耶稣没有半点关系。[9]耶路撒冷在庆祝逾越节。犹大将他的银钱投资在地产行业——城市南部阿克尔达玛的窑户的一块田,正好就在地狱谷——然后他“在谷地深处爆体而亡,他的肠子全都流了出来”。[10]门徒们从躲藏地走出来过五旬节,他们在锡安山上耶稣享用最后晚餐的上房会面,“忽然从天上有响声下来,好像一阵大风吹过”——圣灵允许他们用不同的语言对在耶路撒冷居住的众多民族讲话,并以耶稣的名义治病救人。彼得和约翰经美门进入圣殿,进行每日祈祷,这时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向他们乞讨,他们说:“站起来行走。”这个跛脚人便应声而立。门徒们推举耶稣的弟弟雅各担任“耶路撒冷的监督者”与这些以拿撒勒派著称的犹太门徒的领导人。拿撒勒派必定有所壮大,因为耶稣死后不久,“耶路撒冷的教会,遭受了大的迫害”。耶稣的一个说希腊语的门徒斯蒂芬谴责圣殿,他说“至高者不住人手建的圣殿”。为了证明大祭司能够判处死刑,斯蒂芬经犹太公会审判后,在城墙外面(可能是今大马士革门的北部)被乱石砸死。他是第一个基督教“殉道者”——该词源自希腊语词汇“目击者”。而雅各和他的拿撒勒派依然信奉犹太教,他们忠于耶稣,但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继续在圣殿教学、祈祷。作为一个犹太圣人,雅各在那里广受崇拜。很明显,耶稣的犹太教并不比他之前和之后出现的其他传道士的犹太教更特殊。耶稣的敌人并没有发迹。在他受难后不久,彼拉多就被一个撒玛利亚的伪先知拉下马。此人向心潮澎湃的人群宣扬他在基利心山上发现了摩西的骨灰瓮,彼拉多派骑兵过来杀了他的许多追随者。这个总督已经将耶路撒冷逼上公开反叛的边缘;现在撒玛利亚人也指责他残酷无情。叙利亚总督不得不在耶路撒冷恢复秩序。他罢免了该亚法和彼拉多,将这两人遣送回罗马。这项举动是如此受欢迎,以至于耶路撒冷人都欢欣鼓舞地欢迎这个罗马总督。彼拉多就此从历史上消失了。与此同时,提比略厌倦了希律·安提帕斯,但这个王朝并没有因此而终结:希律们即将迎来非同寻常的复辟,而这要感谢犹太王子中最冒险的一个,他同精神错乱的罗马皇帝结交并重新夺回了耶路撒冷。* * *注释[1] 舞者萨罗米是冷血善变、女性堕落的象征,马可和马太两部福音书从未赋予她名字。约瑟夫斯在别的语境中告诉我们希律女儿的名字,但他只说安提帕斯下令处死约翰,并没有说他受哪个舞蹈家怂恿。七纱舞是很久以后经过加工的作品。希律家有许多人叫萨罗米(Salome,耶稣的妹妹也叫Salome)。但这个舞蹈家最有可能是特拉克尼小王希律·菲利普的妻子,菲利普死后,她嫁给另一位表兄,她的这位表兄后来被任命为小亚美尼亚的国王,这个舞蹈家最终成为王后。后来,约翰之首成为最珍贵的基督教圣物之一。至少有五个圣地声称保有约翰之首的原件,大马士革倭玛亚清真寺里面的约翰之首神龛还受到穆斯林的尊崇。[2] 没有人知道耶稣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来到耶路撒冷的。路加认为耶稣的传道生涯始于约翰为他施洗,大约是在公元28年到29年前后,路加说他大约三十岁,暗示他死于公元29年到公元33年间。约翰说他的传道生涯持续了一年;马太、马可和路加说它持续了三年。耶稣可能是在公元30年、公元33年或公元36年被杀死的。他的历史存在不仅在福音书中还在塔西佗的著述中得到印证,约瑟夫斯也提到过施洗者约翰。至少,我们知道耶稣是在提比略(公元37年去世)、安提帕斯(公元39年之前)和大祭司该亚法(公元18年—公元36年)统治期间的某个逾越节来到耶路撒冷的,此间彼拉多作为罗马总督到来(公元26年)又离开(公元36年):最有可能是在公元29年—公元33年间。彼拉多的性格也在约瑟夫斯和亚历山大里亚的斐洛·尤迪厄斯那里得到证实,他的存在在凯撒利亚发现的碑文中得到证实。[3] 比如那些艾塞尼人,可能是最初支持马卡比的虔诚的哈西德信徒的一个分支。约瑟夫斯解释说,他们是公元1世纪犹太教的三个教派之一,但我们从1947年—1956年在死海附近库姆兰地区的十一个洞穴里发现的《死海古卷》中得知了更多的东西。《死海古卷》包括《圣经》中一些书卷的最早的希伯来语版本。基督徒和犹太人长期争论《七十子圣经》译本(公元前4世纪—公元前1世纪间,以基督教旧约为基础,将一种消失的希伯来语原文翻译成希腊文)和现存最早的希伯来语《圣经》(公元7世纪—10世纪的马索拉抄本。阿勒颇抄本是最古老的,但不完整;圣彼得堡抄本的日期是1008年,它是完整的)的不同。《死海古卷》揭示了两者的不同,但证明马索拉是相当准确的。然而,《死海古卷》证明,截至耶稣时代,仍有许多版本的《圣经》书卷流传。艾塞尼人是生活清苦的犹太人,他们发展了耶利米和但以理的末日观念,视这个世界为善与恶的斗争,以战争和审判告终。他们的领袖是神秘的“正义之师”,他们的敌人是“邪恶的祭司”——其中一个马卡比。他们在许多关于基督教起源的荒诞理论中起到重要作用,但是我们只能说,施洗者约翰可能曾和这些人一起住在沙漠里,而他们对圣殿的敌意以及对末日启示的想象可能影响了耶稣。[4] 这个伊拉克王国直到下一个世纪仍然保持着犹太特征。海伦娜女王和她的儿子们就葬在耶路撒冷旧城的三座金字塔下面,华丽的王陵位于大马士革门北部的纳布卢斯路上,该路经过美利坚社群饭店。19世纪,一位法国考古学家对该遗址进行挖掘后,宣布它曾是大卫王的陵墓。阿迪亚波纳不是该地区唯一的犹太封地:两个反抗帕提亚的犹太造反者阿西那乌斯和亚利流在巴比伦附近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犹太王国,该犹太王国存在了将近十五年。[5] 金门(Golden Gate)是传统所说耶稣进入圣殿的大门,在犹太人、穆斯林和基督教神秘主义的说法中,弥赛亚将通过此门进入耶路撒冷。但耶稣可能不是从这儿进入的:此门始建于六百年后,而附近的书珊门不对公众开放,只偶尔供大祭司本人使用。在另一则基督教传说中,耶稣是通过另一侧的美门(Beautiful Gate)进入圣殿的,美门可能挨着今天城西面的巴布·希尔西拉(链门,Gate of Chain)。这种可能性更大。美门也是彼得和约翰在耶稣死后行使奇迹的地方。“金门”这个名字可能就是“美门”的一种的讹传,因为拉丁语中的金(aurea)和希腊语中的美(oreia)非常近似。耶路撒冷的圣洁就是与这些误解交织在一起的,信徒们总是用在同一个地点发生的多个传说来加强、渲染它的神圣性。[6] 这个故事中的每一个事件都在耶路撒冷发展了自己的地理方位,尽管这些地址中有许多在历史上是错误的。锡安山上的上房是传说中最后晚餐的地点;而真正的地点可能离西罗亚池附近的廉价房子比较近,因为马可提到那里“有人提着一罐水”。后来,最后晚餐的传说在5世纪时得到发展,并在十字军东征时期变得更加具有说服力。一则更具说服力的传说暗示这是圣灵在耶稣死后的逾越节造访使徒们的地方:这当然是最古老的基督教圣地之一。它的神圣是如此有感染力,以至于后来的犹太人和穆斯林也开始尊奉它。传说中亚那豪宅最可能的地点是在亚美尼亚区圣天使教堂的下面。一块用亚兰语刻着“该亚法家之物”字样的石头在耶路撒冷被发掘出来,1990年,建筑工人还发现了一个密封的墓椁,里面装着一个刻着“该亚法之子约瑟”字样的骨灰罐——所以这些可能是大祭司的尸骨。拥有古橄榄树林的客西马尼花园一般被认为是最后晚餐举行的地点。[7] 这是一条跟经外传说中的苦路完全不同的路径。约瑟夫斯提到的花园门(Gennath Gate)被以色列考古学家纳曼·阿维加德在犹太区北部第一城墙的一部分中找到。在穆斯林时期,基督徒错误地认为安东尼亚要塞就是总督府,是彼拉多作出判决的地方。中世纪的方济各会修士发展了在苦路上确定十字架站的传统,从安东尼亚遗址到圣墓大教堂——几乎可以肯定是错误的路线。“各各他”来自亚兰语中的“头骨”,“髑髅地”出自拉丁语中指代“头骨”的词“calva”。[8] 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刑罚起源于东方——大流士将巴比伦叛军钉死在十字架上,这一做法后来被希腊人采用。正如我们已知的,亚历山大大帝将提尔人钉死在十字架上;神显者安条克和犹太国王亚历山大·詹尼亚斯将反叛的耶路撒冷人钉死在十字架上;迦太基人将谋逆将领钉死在十字架上。公元前71年,罗马对斯巴达克斯奴隶起义的镇压是以将囚犯大规模钉死在十字架上告终的。据说,十字架的木材取自11世纪防卫森严的十字架修道院的所在地,即今以色列议会附近。该修道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格鲁吉亚正教驻耶路撒冷总部。[9] 《彼得福音》,一部始于公元2或3世纪的诺斯替抄本,在19世纪的埃及被发现,它里面有一则关于迁移尸体的神秘故事。最早的福音书《马可福音》是在四十年后即公元70年左右书写的,它以耶稣被放进坟墓里结束,从未提到耶稣复活。可见马可对复活的记述是后人加上去的。《马太福音》是在公元80年左右书写的,而《路加福音》是基于《马可福音》和另外一些未知材料。因此,这三本福音书是以“对观福音书(Synoptics)”著称——源自希腊语,意思是“一起看”。路加把耶稣家人在耶稣受难中的作用最小化,但马可提到雅各的母亲玛利亚、约西和耶稣的妹妹。《约翰福音》是最后出现的福音书,可能成书于1世纪末,该福音书描绘的耶稣比其他福音书中的更具有神性,但该福音书参考了其他资料来源,它对耶稣早年造访耶路撒冷之事记述得更加详细。[10] 《使徒行传》讲述了这则故事,但《马太福音》有另一种说法:懊悔不已的犹大在圣殿里扔了他的银币,圣殿里的大祭司(他不能将银币放进圣殿金库,因为这是带血的钱)将银币投资到窑户的一块田,“以埋葬外乡人”。尔后,犹大上吊自杀。阿克尔达玛——“血田”——直到中世纪仍然是一个坟地。12 希律家族的终曲公元40年—公元66年希律·亚基帕:卡里古拉的朋友年轻的希律·亚基帕在罗马皇室中间长大,并成为提比略皇帝之子德鲁苏斯最好的朋友。这个充满魅力、生活奢侈、性格外向的男子——希律大帝和米利暗的孙子、被他们处死的儿子阿里斯托布鲁斯之子——为了与皇帝的儿子和忠实可靠的人结交而债台高筑。公元23年,德鲁苏斯英年早逝,悲痛欲绝的皇帝不愿见到自己儿子的朋友,于是,身无分文的希律·亚基帕回到安提帕斯的统治地加利利,此人娶了他的姐姐希罗底。安提帕斯在提比里亚给他找了个单调的差事,但单调乏味不是亚基帕的风格,他跑到希律家族的故乡以土买并在那里盘算自杀。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机会总是出现在这个无赖浪子的面前。在耶稣受难前后,希律家族北部土地上的分封王菲利普去世了。安提帕斯请求皇帝扩大他的公国面积,但提比略一直喜欢希律·亚基帕,所以亚基帕赶到皇帝在卡普里岛的行宫,希望皇帝能将家族的北部土地分给他,而不是他的姐夫。亚基帕发现提比略闷闷不乐地待在朱庇特别墅,据历史学家斯威托尼厄斯所说,皇帝被一群以他的“小鲤鱼”著称的男孩喂得食欲不振,这群男孩经过培训在皇帝游泳时吸吮他的私处。提比略原本是欢迎亚基帕的,但当他听说此人在地中海各处欠下一连串债务时,就改变了态度。但天生的赌徒亚基帕说服他母亲的朋友安东尼亚借给他钱并向皇帝说情。马克·安东尼的女儿安东尼亚朴实纯真,被提比略奉为理想的罗马贵族。提比略听从她的劝告,原谅了这个犹太无赖。亚基帕没有拿安东尼亚的钱还债,而是大方地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了另一位破产的王子卡里古拉,此人与亚基帕故友德鲁苏斯的儿子盖米鲁斯同是提比略的继承人。皇帝请希律族人照顾盖米鲁斯。而机会主义者亚基帕成了卡里古拉最好的朋友。卡里古拉是受人爱戴的将军格尔曼尼库斯的儿子,因此受到民众的喜爱。他小时候身穿迷你军服,随父亲参加阅兵,脚上也穿着军靴,因而他的名字就有“小军靴”的意思。现年二十五岁、秃顶、高瘦笨拙的卡里古拉成长为一个放荡不羁、被人宠坏的,并且很有可能精神错乱的人,但他仍然是人民的宠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继承皇位。卡里古拉可能和希律·亚基帕一样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这与后者在耶路撒冷的虔诚同胞相差十万八千里。当他们绕卡普里岛旅行时,两人畅想着提比略的死亡,而他们的话被马车夫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当亚基帕以盗窃之名逮捕他时,这个马车夫向皇帝告了密。于是亚基帕被投入监狱,绑上锁链,不过,在他的朋友卡里古拉的保护下,他被允许沐浴、会见朋友,并享用他最喜爱的食物。提比略终于在公元37年3月去世,卡里古拉在杀了年幼的盖米鲁斯之后继承皇位。他立刻释放了他的朋友,赐给他金脚镣,以纪念他戴脚镣的岁月,并晋升他为国王,赐他菲利普的北部领地。真是时来运转啊!与此同时,亚基帕的姐姐希罗底和令耶稣讨厌的“狐狸”安提帕斯赶赴罗马,试图动摇皇帝的决定并赢得自己的王国。但亚基帕陷害他们,说他们意图谋反。卡里古拉废黜了杀害施洗者约翰的凶手安提帕斯——安提帕斯后来死在里昂——并把安提帕斯的所有土地赐给希律·亚基帕。新国王很少去他的王国,他更喜欢待在卡里古拉身边,而后者的嗜杀成性很快便将他从罗马的宠儿变成罗马的暴君。由于缺乏前任们的军功,卡里古拉试图通过下令在帝国范围内——还有圣殿的至圣之所——供奉自己的肖像来提高自己的声望。耶路撒冷公然抗命;犹太人准备造反,他们派代表团告诉叙利亚总督,在他们容忍此等渎神行为之前,“他必须先灭了所有犹太人”。在亚历山大里亚,希腊人和犹太人爆发了民族冲突。当双方派代表团面见卡里古拉时,希腊人说犹太人是唯一一个不尊奉卡里古拉雕像的民族。幸好亚基帕国王还在罗马,他同日益古怪的卡里古拉的关系越发亲密。当皇帝远征高卢时,犹太国王是他的随从之一。但是,卡里古拉并没有打仗,而是宣称征服了海洋,并为他的凯旋搜集贝壳。卡里古拉下令叙利亚总督佩特罗尼乌斯执行他的命令,踏平耶路撒冷。希律王子率领犹太代表团请求佩特罗尼乌斯改变主意。佩特罗尼乌斯犹豫了,他知道前进的话等待他的是战争,回绝的话等待他的是死亡。但是国王希律·亚基帕,这个趋炎附势的浪子,突然出人意料地表明自己是犹太人的卫士,他勇敢地代表耶路撒冷在一封最令人惊讶的信中给卡里古拉写下如下文字:您知道,我生来就是犹太人,我的故乡是耶路撒冷,那里坐落着至高神的圣殿。这个圣殿,我的盖乌斯大人,从一开始就没让手工制造的雕像进去过,因为它是真神的圣所。您的祖父马库斯·阿格里帕拜访了圣殿并向圣殿致敬,奥古斯都亦是如此。(接着他感谢卡里古拉给予他的恩惠,但是)我愿用所有一切(那些好处)换取一样东西——我祖先的场所不被打扰。我要么被视为卖国贼,要么不再像以前那样被您当作朋友;没有其他选择。[1]即便这种“不自由毋宁死”的姿态仅仅是夸大的逞强之举,这仍然是一封冒险的信,结果是国王的介入拯救了耶路撒冷。在宴会上,皇帝感谢国王亚基帕在他登基前给予他的帮助,提出会满足亚基帕的任何请求。国王亚基帕请求他不要把他的肖像放进圣殿,卡里古拉同意了。希律·亚基帕和国王克劳狄:暗杀、荣耀和蠕虫从公元37年年末的一场怪病中康复后,皇帝变得愈加失控。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有资料声称他和他的三个姐妹乱伦,并把她们介绍给其他男人,还任命一匹马为执政官。后人难以评估这些丑闻的真实性,但他的行为想必疏远并吓坏了许多罗马精英。他娶了自己的姐姐,据说在她怀孕的时候,他硬是将婴儿拽出了她的子宫。他在亲吻他的情妇时沉思说:“只要高兴,我随时都会割破你这漂亮的咽喉。”他还告诉执政官:“我只要点下头,你们的脑袋就会当场落地。”卡里古拉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罗马有脖子就好了”,他还喜欢愚蠢地用“Priapus(男性生殖神)”这样粗俗的话戏弄他勇猛的禁卫军。这样的日子简直难以为继。公元41年1月24日中午,卡里古拉在希律·亚基帕的陪同下经过一个有顶通道离开剧院,此时,一个禁卫军护民官抽出剑大声呼喊:“看剑!”剑落到卡里古拉的肩膀上,几乎将他劈成两半,但他不停地呼喊:“我还活着!”反叛者大声说:“再砍!”并将他杀死。他的日耳曼侍卫沿街劫掠,禁卫军洗劫了帕拉蒂尼山上的皇宫,杀死了卡里古拉的妻子,挖出他的婴儿的脑浆。与此同时,元老院试图恢复共和国,结束皇帝专制。希律·亚基帕控制了卡里古拉的尸体,他对外宣布皇帝仍活着但受了伤,借此争取时间。与此同时,他把一支禁卫军领进宫里。卫兵们注意到窗帘后面的动静,发现原来是瘸腿口吃的学者、卡里古拉的叔叔,也是亚基帕家族之友安东尼亚的儿子克劳狄。亚基帕和禁卫军一起拥戴克劳狄为皇帝,用盾牌把他护送到营地。克劳狄是一个拥护共和政体的人,他试图拒绝这一荣誉,但犹太国王建议他接受皇冠,并劝说元老院把皇冠交给他。即使在现代,也没有一个信奉犹太教的人如此有影响过,亚基帕是空前绝后的。事实证明,新皇克劳狄是一个镇定、理智的统治者,作为回报,他赐给他的朋友耶路撒冷和希律大帝的整个王国,还授予他执政官的头衔。就连亚基帕的哥哥也得到一个王国。希律·亚基帕离开耶路撒冷时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饭桶,回来时他却摇身一变成为犹地亚的国王。亚基帕在圣殿献祭,尽职尽责地在聚集的人群面前诵读《申命记》。当他为自己的混合血统哭泣并将卡里古拉的金脚镣——他好运的象征献给圣殿时,犹太人被深深打动了。在他看来,圣城不仅是犹地亚的母亲城,还是欧亚两洲犹太人的母亲城。该城被这个新希律争取过来,他的钱币上称他为“皇帝之友,亚基帕大王”。在耶路撒冷之外,亚基帕活得像罗马-希腊国王,但在耶路撒冷时,他却谨守犹太人的生活方式,每天到圣殿献祭。他美化、加固了扩张中的耶路撒冷,增设第三道城墙,将新的贝泽萨(Bezetha)郊区囊括在内——该墙北部已被发掘出来。然而,就连亚基帕也在想方设法地应对耶路撒冷的紧张局势:他在两年的时间里接连任命三名大祭司,并对犹太基督教徒展开反击。这可能与克劳狄在罗马镇压犹太基督徒不谋而合——克劳狄的理由是这些人“奉基督之名制造混乱”。“那时,”《使徒行传》中说,“希律王下手苦害教会中几个人”,而且将雅各斩首(不是耶稣的弟弟,而是那个叫雅各的门徒)。亚基帕还逮捕了彼得,计划在逾越节后处死他。彼得想方设法活了下来:基督徒称之为奇迹,但其他资料表明是国王主动放了他,可能只是为了向众人示好。亚基帕已经被自己对罗马皇帝的扶立冲昏头脑,他未征求罗马的同意,便擅自召集地方诸王到提比里亚开会。罗马人警醒了,命令诸王们自行离去。克劳狄禁止在耶路撒冷修筑更多的防御工事。之后,亚基帕仿效希腊神王,穿着镶金的袍子在凯撒利亚广场处理政事,但这个时候他突发胃病,《使徒行传》中说:“他被蠕虫所咬。”犹太人身着麻布坐下为他的康复祈祷,但终归徒劳。亚基帕有着过人的机敏和魅力,他能够安抚犹太温和派、犹太狂热分子和罗马人,可能是当时唯一能够拯救耶路撒冷的人,但这个人终究去世了。希律·亚基帕二世:尼禄的朋友国王的死引发了骚乱。尽管他的儿子、与他同名的亚基帕二世只有十七岁,克劳狄想把王国交给这个少年,但别人劝他说这个孩子太小,统治不了他的烫手遗产。于是,皇帝恢复了罗马总督的直接统治,赋予亚基帕一世的哥哥、卡尔基斯的希律王任命大祭司和掌管圣殿的权力。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里,耶路撒冷由罗马总督和希律国王们共同管制,双方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关系,但是,他们都无法平息接二连三的伪先知,希腊人、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之间的民族冲突,以及富裕的、亲罗马的犹太显贵和贫穷的、笃信宗教的犹太人之间不断拉大的贫富差距引发的骚乱。耶稣的弟弟雅各领导下的犹太基督徒拿撒勒派和他们所谓的长老在耶路撒冷生存下来,耶路撒冷原有的基督徒继续作为犹太人在圣殿中礼拜。不过,耶稣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挑战罗马秩序的传道士:约瑟夫斯列出了接连出现的伪先知的名字,其中大部分被罗马人处死。罗马总督统治也无济于事。和彼拉多一样,他们对先知遍地开花的反应只是屠杀他们的信徒,与此同时,不断榨干这里的财富。有一年的逾越节,一个罗马士兵在耶路撒冷将自己的臀部亮向犹太人,因此而引发骚乱。罗马总督派士兵过来镇压,人群开始逃窜,数千人在狭窄的街道上窒息身亡。几年后,当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之间爆发争斗时,罗马人将许多犹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双方都向罗马申诉。撒玛利亚人原本会成功的,但正在罗马接受教育的年轻的希律·亚基帕赢得了克劳狄颇具影响的妻子阿格里皮娜的支持:皇帝不仅支持犹太人,还命令犯错的罗马护民官在耶路撒冷当众受辱,然后被处决。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亚基帕不仅为克劳狄所青睐,还深受克劳狄的继承人尼禄喜爱。当亚基帕的伯父卡尔基斯的希律去世时,亚基帕成为希律黎巴嫩封地的国王,并对耶路撒冷圣殿拥有特殊的权力。在罗马,年事已高的克劳狄被阿格里皮娜毒杀,[2]据说用的是一盘毒蘑菇。少年皇帝尼禄将加利利、叙利亚和黎巴嫩疆域内更多的领土赐给亚基帕二世。亚基帕心怀感激地把他的首都凯撒利亚腓立比改名为“尼禄尼亚斯(Neronias)”,他将同尼禄的友好关系以“菲洛-凯撒(Philo-Caesar)”的方式刻在他的钱币上广为宣扬。然而,尼禄的总督们往往腐败笨拙,其中最糟糕的是贪赃枉法的希腊自由民安东尼乌斯·菲利克斯,历史学家塔西佗在著述中说这个人“残忍而多欲,手持国王的权柄,本性却低贱如奴隶”。当他的哥哥担任克劳狄和尼禄的文书时(有过一段时间),犹太人不能再向罗马申诉。亚基帕国王丑闻缠身的姐妹们是上层腐败的典型。“美貌绝伦”的德鲁茜拉嫁给了埃米萨的阿拉伯国王亚兹素,但菲利克斯对她魂牵梦绕。郁郁寡欢、想要逃脱姐姐贝勒妮斯怨恨的她与菲利克斯私奔。曾是卡尔基斯王后(嫁给了她的叔叔)的贝勒妮斯离开她的新任丈夫奇里乞亚的国王,与她的弟弟同居:罗马谣传二人乱伦。菲利克斯为金钱剥削犹地亚,与此同时,一种以匕首党(以他们的罗马短剑命名——“镰刀”这个词就起源于此)著称的“新型强盗”开始于节日期间在耶路撒冷中心地区暗杀犹太显贵——他们第一次得手是杀了一名前任大祭司。面对民族屠杀和反复出现的伪先知,菲利克斯在努力维持和平的同时,还在不断地搜刮财富。在这场如同末日的混乱中,耶稣这个小教派在耶路撒冷的犹太领导人和广大罗马世界的非犹太信徒之间出现分裂。现在,耶稣的所有信徒中最有活力的激进分子,比其他任何人更能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宗教的人,开始回来规划基督教的未来。大数的保罗:基督教的缔造者耶路撒冷正从最近一次末世暴力的痉挛中恢复。一位埃及犹太人刚刚领着一群暴徒登上橄榄山,效仿耶稣宣布他将推倒城墙,占领耶路撒冷。伪先知试图袭击这个城市,但耶路撒冷人联合罗马人赶走了伪先知的追随者,接着,菲利克斯的军团歼灭了其中大部分人。当保罗到达这个城市时,他知道这里正在追捕“巫师(sorcerer)”。保罗的父亲是个法利赛人,他赚的钱足以使他成为罗马公民。他把他的儿子——几乎和耶稣同时出生,但出生地是奇里乞亚(位于今土耳其)——送进耶路撒冷的圣殿学习。当耶稣受难时,扫罗(保罗当时的名字)支持“恐吓和屠杀”:他继承了那些砸死斯蒂芬的人的衣钵,“并赞成处死他”。这个制作帐篷的、说希腊语的罗马法利赛人充当大祭司的代理人,直到公元37年前后,在去往大马士革的路上,他经历了自己的“神启”:“突然天上发光,四面照着他”,他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复活的基督委任他为第十三名使徒,将福音传播给非犹太人。可以理解,在耶路撒冷的雅各和基督徒对这个新皈依者纷纷表示怀疑,但保罗感觉不得不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传播他的讯息:“若不传福音,我便有祸了。”最后,“主的弟弟雅各”接受了这个新同事。在接下来的十五年里,这个朝气蓬勃的煽动者跑到东方,固执己见地传播着坚决抵制犹太排外性的个人版的耶稣福音。这个外邦人的使徒相信神是“因为我们的缘故”使耶稣成为“赎罪的供物,耶稣不知罪为何物,所以通过他,我们能够成为上帝的义”。保罗将重点放在复活上,在他看来,复活是人与神之间的桥梁。保罗的“耶路撒冷”是天国,不是现实中的圣殿;他的“以色列”是耶稣的任何一个信徒,不是犹太民族。他在某些方面出奇地新潮,与古代世界的残酷特质不同,他信奉爱、平等和包容:希腊人和犹太人,女人和男人,所有人都是一体的,所有人都能够通过信仰基督获得救赎。保罗的书信在《新约》中占据着首要位置,几乎占了所有篇幅的四分之一。保罗的愿景是无限的,因为他想让所有人都皈依基督教。耶稣生前已经赢得了一些非犹太信徒,但保罗在非犹太人和所谓的敬畏上帝者,就是那些接受犹太教的各个方面但没有行割礼的非犹太人中间,尤为成功。保罗在安条克的叙利亚皈依者是首批以“基督徒”著称的人。公元50年前后,保罗返回耶路撒冷,劝说雅各和彼得允许非犹太人加入这个教派。雅各同意让步,但他在随后几年得知保罗正引导犹太人不再遵守摩西律法。作为一个未婚而禁欲的苦行僧,保罗在旅行期间历经海难、抢劫、殴打和石砸,但是没有东西能够使他忘记自己的使命——将土气的加利利犹太人改造成耶稣基督,这个全人类的救世主,他将在第二次降临时回归——而天国也即将到来。保罗本身还是一个犹太人,他回耶路撒冷的次数可能有五次之多,但有时他视犹太教为新的敌人。在最早的基督教文本中,在他给帕萨罗尼迦人(已皈依基督教的希腊非犹太人)的第一封信中,保罗对犹太人大放厥词,说他们杀了耶稣和他们自己的先知。他认为犹太人同上帝立约的标志割礼是犹太人应尽的义务,而与非犹太人无关:“应当防范犬类,防范妄自行割的,因为真受割礼的,乃是我们这敬拜神的灵,在耶稣是夸口,不靠着肉体的人。”他对考虑行割礼的非犹太基督徒大发雷霆。到那时为止,雅各和耶路撒冷的长老们并不赞同保罗的做法。他们了解真正的耶稣,而保罗却坚持说:“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他宣称:“我身上带着耶稣的印记。”雅各这个受人尊敬的圣人,指责他违背了犹太教。即便保罗也不能忽视耶稣的亲弟弟,公元58年,他前来与耶稣王朝握手言和。义人雅各之死:耶稣王朝保罗以犹太人的身份陪同雅各到圣殿净身、祈祷,但是他被一些犹太人认出,这些人见过保罗在旅行中传道。负责维持圣殿秩序的罗马百夫长不得不把他从私刑中救出。当保罗再次传道时,罗马人认为他就是在逃的埃及“巫师”,于是给他戴上镣铐,把他押到安东尼亚城堡接受鞭打。“对你们来说鞭打一个罗马人合法吗?”保罗问道。百夫长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个激进的空想家是一个罗马公民,他有权向尼禄申诉请求审判。罗马人允许大祭司和犹太公会在愤怒人群的围观下质问保罗,而保罗的回答是如此无礼,以至于他差点再次被处以私刑。为安抚民众,罗马百夫长把他遣送到凯撒利亚。保罗的行为可能败坏了犹太基督徒的名声。公元62年,大祭司阿那努斯——曾审判过耶稣的大祭司亚那的儿子——逮捕了雅各,在犹太公会面前审判他,并将他从圣殿的墙上扔了下去,可能就是从魔鬼诱惑耶稣的那个“山巅”上扔下的。接着,雅各被扔石块,给他致命一击的是一个木槌。[3]住在耶路撒冷的约瑟夫斯指责阿那努斯是“野蛮人”,他说大部分犹太人对此惊骇不已,因为耶稣的弟弟曾广受尊重。国王亚基帕二世立即罢免了阿那努斯。而基督徒仍受一个王朝的统治:继承耶稣和雅各领导地位的是他们的表兄或同母异父的兄弟西蒙。与此同时,保罗以罪犯之身到达凯撒利亚。总督菲利克斯和他出身希律家族的妻子、前王后德鲁茜拉一同接见保罗,他们给保罗用贿赂换取自由的选择。保罗拒绝了。菲利克斯此时有更紧迫的烦恼:犹太人和叙利亚人之间爆发争斗。菲利克斯屠杀了许多犹太人因而被召回罗马,[4]但他把保罗留在了凯撒利亚的监狱。希律·亚基帕二世和他的姐姐卡尔基斯和奇里乞亚的前王后贝勒妮斯——拜访凯撒利亚,以迎接新的总督。正如彼拉多曾将耶稣交给安提帕斯处置一样,新总督效仿彼拉多,将基督徒保罗的案件交由国王亚基帕二世处理。保罗向这对“大张威势”而来的王室夫妇传播基督教福音,他聪明地调整自己的使命以适应温和稳健的国王:“我知道您在犹太人的习俗方面是个专家。亚基帕国王,您相信先知吗?我知道您是相信的。”“你差点说服我成为一名基督徒,”国王回答说,“这个人本来可以获释,如果他没有向皇帝上诉的话。”然而,保罗已经向尼禄提出上诉,因此他必须去见尼禄。约瑟夫斯:革命倒计时保罗不是唯一一个等待尼禄审判的犹太人。菲利克斯也将一些不幸的圣殿祭司送过来接受皇帝的审判。他们的朋友,一个年仅二十六岁,名叫约瑟夫·本·马提亚斯(Joseph ben Matthias)的人决定乘船去罗马,拯救他的祭司同仁。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约瑟夫斯,他将扮演多种角色,叛军指挥官、希律家的门徒、帝国廷臣,但最重要的是,他将成为耶路撒冷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约瑟夫斯是传承自马卡比家族的一个祭司的儿子,他是一个犹地亚地主,在耶路撒冷长大,在这里他的学识和才智得到赏识。十几岁时,约瑟夫斯先后在三个主要的犹太教派中待过,在回耶路撒冷之前,他还体验过沙漠苦行僧的生活。到达罗马后,约瑟夫斯同一个受皇帝眷顾的犹太演员取得了联系。皇帝尼禄用心险恶但命运可悲,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爱上了有着红色头发和苍白皮肤的已婚美人波贝娅(Poppaea)。波贝娅成为皇后后立即给尼禄壮胆,怂恿他杀死他恶毒的母亲阿格里皮娜。而波贝娅也成为其中一个半犹太的“敬畏上帝者”。约瑟夫斯通过他的演员朋友接触到皇后,皇后帮忙释放了他的祭司朋友。约瑟夫斯的援救行动相当成功,但当他与朋友返国时,他们发现耶路撒冷正在酝酿发动一场反罗马人的起义。而起义不是不可规避的:约瑟夫斯与波贝娅的相识显示,罗马和耶路撒冷之间的沟通渠道并没有关闭。耶路撒冷每年都要迎来大量的犹太朝圣者,尽管有一支罗马辅助军(六百至一千二百人)驻守安东尼亚,但这里几乎没要出现有麻烦的迹象。这个富裕的圣殿城市在犹太国王任命的犹太大祭司的管理下,“处于和平和繁荣的状态之中”。只是现在圣殿的最终完工造成一万八千名建筑工人失业,于是,国王亚基帕通过承包新街道[5]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无论在什么时期,只要有勤勉治国的皇帝与审判公正的总督,那么就算犹太人中间出现派系纠纷,也能很快恢复秩序。当帝国让尼禄手下能干的希腊自由民管理时,尼禄喜欢担任演员和运动员的癖好,甚至他的血腥清洗,都是可以容忍的。但是,当经济衰退时,尼禄的无能便蔓延到犹地亚,他在这里的总督都是些无恶不作的恶棍。在耶路撒冷,新一任官员经营着一个勒索保护费的组织,他们从权贵那里收取贿赂,而这些人的蛮横随从和匕首党竞相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恐怖。难怪另一位先知(这个人也叫耶稣)在圣殿里大声疾呼:“耶路撒冷有祸了!”被判精神失常后,先知遭到鞭笞但没有被杀死。奇怪的是,约瑟夫斯对这时期民众的反罗马情绪并没有太多记述。公元64年,罗马发生了一场火灾。尼禄当时可能在监督救火,他把他的花园打开,收留那些失去家园的人。但是阴谋论者说,火是尼禄放的,因为他想给自己建造一座更大的宫殿。他们还说,尼禄因弹奏里拉琴而疏于救火。尼禄则将火灾责任推到快速传播的半犹太教派基督徒身上,许多基督徒因此被活活烧死,被野兽撕成碎片或者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些受害者当中有两个是前些年在耶路撒冷被捕的。据说,彼得头朝下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保罗则被斩首。尼禄的反基督徒大屠杀在基督教经典的《启示录》中为他赢得一席之地,《启示录》是新约圣典的最后一部,它称罗马皇帝是撒旦的“兽”,兽的数目是666,这可能是尼禄的一个代码。[6]尼禄为基督徒设计的“精致折磨”并没有挽救他自己的命运。在宫里,他踢到身怀六甲的皇后波贝娅的腹部,无意中杀死了她。正当皇帝在杀害现实中的敌人,或在戏剧里杀害想象的敌人时,他派到犹地亚的新任总督格西乌斯·弗洛鲁斯也“肆无忌惮地向犹太人施加暴行”。灾难是从凯撒利亚开始的:叙利亚裔希腊人在犹太会堂外面拿一只小公鸡献祭,犹太人对此表示抗议。被收买的弗洛鲁斯支持非犹太人,然后率兵南下进逼耶路撒冷,向圣殿索要17塔兰特的税。当他于66年春天出现在总督府时,犹太年轻人纷纷收集硬币,然后用硬币砸向他。弗洛鲁斯的希腊裔和叙利亚裔军队对人群发动攻击。弗洛鲁斯要求圣殿权贵交出这些年轻人,但遭到拒绝。他的罗马军团杀气腾腾地横冲直撞,“闯进每一户人家,屠杀那里的居民”。弗洛鲁斯鞭打他的囚犯并将他们钉死在十字架上,其中包括身为罗马公民的犹太权贵。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圣殿贵族再也不能依赖罗马人的保护了。弗洛鲁斯的地方辅助部队的野蛮行径激发了犹太人的反抗热情。当他的骑兵在街上胡作非为时,他们甚至袭击了亚基帕国王的姐姐贝勒妮斯王后。她的卫兵急忙把她送回马卡比宫,但她决定拯救耶路撒冷。* * *注释[1] 亚基帕以一个马卡比人和一个希律人的身份写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祖父母和祖先们、国王们,他们大部分人都拥有大祭司的头衔,他们认为他们的王权要低于教权,执掌大祭司之位比执掌王位优越,因为上帝高于人。因为一个位置是尊奉上帝,另一个位置是管理人。由于我的命运是在这样一个民族、城市和圣殿中展开,所以我代表他们所有人请求您。”[2] 克劳狄的四次婚姻都很不幸,特别是他的后两次婚姻:他杀了一个妻子,而另一个妻子杀了他。他以叛国罪处死了对他不忠的少妻梅萨丽纳,然后娶了他的侄女、卡里古拉的妹妹尤利亚·阿格里皮娜,后者把她前次婚姻所生之子尼禄推上了继承人的位置。克劳狄使尼禄和他的亲生儿子布列塔尼库斯——为庆祝他征服不列颠而取的名字——并列为继承人。尼禄即位后立刻杀了布列塔尼库斯。[3] 雅各的头和另一个同名的雅各的头(被亚基帕一世杀死的圣雅各)葬在一起——就在后来成为亚美尼亚区大教堂的地方。因此它的名字是复数的圣雅各大教堂。[4] 菲利克斯和德鲁茜拉有个儿子住在庞贝。公元79年,当这个城镇被火山摧毁时,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德鲁茜拉一起死在火山灰中。[5] 西墙旁边保留至今的那条街道就是亚基帕的杰作——还有另外一条能在锡安山上看到的人行道。[6] 如果将希腊语的“尼禄皇帝”用希伯来辅音字母拼写出来并用这些辅音字母对应的数字来代替的话,得出的数字加起来刚好等于666。《启示录》可能是在皇帝图密善迫害期间,即81—96年间创作的。2009年,教皇考古学家在罗马城墙外一直被称为保罗埋葬地的圣保罗大教堂下面发现一座坟墓。尸骨经碳元素年代测定为公元1—3世纪的所有物——可能是保罗的遗骨。13 犹太战争:耶路撒冷之死公元66年—公元70年赤脚王后贝勒妮斯:革命贝勒妮斯一个人赤脚走到总督府——与三十年前耶稣从希律·安提帕斯处返回彼拉多处所走路线相同。美丽的贝勒妮斯——先王的女儿今王的姐姐,曾两次为后——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以感谢上帝让她从疾病中康复,为此她斋戒三十天,还剃去自己的头发(对这个罗马化的希律后裔来说,这是令人吃惊的举动)。现在她把自己献给弗洛鲁斯,请求他停止暴行,但弗洛鲁斯想要的是复仇和战利品。当他的增援部队逼近耶路撒冷时,犹太人分化为两派:一派想与罗马人和解,另一派则是为战争作准备的激进分子,主战派大概是希望通过战争赢得罗马统治下的有限独立。圣殿的祭司们展示神圣的器皿,在他们的头发上喷洒象征葬礼的尘土,恳请约束年轻的造反者。犹太人平静地走出来迎接罗马军队,但骑兵遵照弗洛鲁斯的指令,把他们踩在了脚下。人群冲向大门,许多人在奔逃中窒息。接着,弗洛鲁斯向圣殿山进发,希望占领居高临下的安东尼亚要塞。犹太人的反应是爬上屋顶用长矛袭击罗马人,占领安东尼亚,砍断通往圣殿的大桥,把圣殿变成自己的要塞。弗洛鲁斯正要离开时,希律·亚基帕从亚历山大里亚赶了过来。国王在他宫殿下面的上城召集耶路撒冷人。亚基帕恳求犹太人停止造反,而贝勒妮斯则在屋顶的安全处倾听:“不要冒险跟整个罗马帝国对抗。战争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罗马人的力量在世上所有可居住的地方都是无敌的。就算不在乎你的妻儿,也可怜可怜这座城市,保全这座圣殿吧!”亚基帕和他的姐姐当众哭泣。耶路撒冷人呼喊说他们只想殴打弗洛鲁斯。亚基帕让他们进贡,人们表示同意,于是亚基帕带领他们来到圣殿求和。但是,到了圣殿山上,亚基帕要求犹太人在新总督到达前必须服从弗洛鲁斯,民众再次被激怒。包括约瑟夫斯在内的祭司们在殿中开会,讨论是否停止天天给罗马皇帝献祭——献祭是对罗马忠诚的象征。结果这一决定性的反叛行动得到了众人一致同意——“这是向罗马宣战的基础。”约瑟夫斯写道。他本人也参加了这场造反。当叛军占领圣殿,温和派权贵占领上城时,犹太各派开始用弹弓和长矛互相攻击。亚基帕和贝勒妮斯离开耶路撒冷。他们派三千骑兵支援温和派权贵,但取得胜利的是极端主义者。以圣殿四周为据点受民众支持的狂热派和挥舞短剑的匕首党快速占领上城,将国王亚基帕的军队赶了出去。他们烧了大祭司和马卡比家族的豪宅,还烧了记录债务的档案。他们的首领,一个“野蛮、残忍”的军阀,在短时间内统治着耶路撒冷,直到祭司们将他暗杀。此后,匕首党逃到死海附近的马萨达要塞,直到耶路撒冷陷落,他们再也没有发挥更多的作用。祭司们恢复了名义上的控制权。但从那时开始,耶路撒冷的教派和他们的军阀式领袖——通常是外省机会主义者和当地冒险家,还有宗教狂热分子,开始了残酷、混乱的犹太内战。就连我们的主要消息来源约瑟夫斯也弄不清到底是谁组建了这些教派,他们都信仰什么。不过,他将宗教领域反罗马狂热活动的作用力追溯到大希律死后的加利利叛乱:“他们对自由有着强烈的感情,这几乎是无法克制的,因为他们相信只有上帝才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播下了生命的种子”。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约瑟夫斯说,犹太人“战乱不断,互相残杀”。罗马六百人的卫戍部队仍然控制着希律城堡,他们同意放下武器,条件是让他们安全出城,可是,这些叙利亚人和希腊人此前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犹太人,他们因此而遭到了“野蛮屠杀”。国王亚基帕放弃了调解的努力并承认失败。公元66年11月,罗马驻叙利亚总督在亚基帕和盟国国王的支持下从安条克南下,一路打到耶路撒冷。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撤退了,可能是被收买了。在犹太人的猛攻下,他的撤退导致五千名罗马士兵命丧黄泉,一个军团的鹰旗也不知所踪。耶路撒冷的命运已成定局。骄傲的罗马要求雪耻复仇。造反者们推举前任大祭司阿那努斯作为独立以色列的领袖。阿那努斯加固了城墙,与此同时,锤打、锻造盔甲和武器的声音在这个城市回响。他还沙场点将,其中一个被他任命的将领就是未来的历史学家约瑟夫斯。约瑟夫斯作为加利利的指挥官离开耶路撒冷,到达加利利后,他与军阀吉斯卡拉的约翰交恶,便认为此人比他们俩要共同对抗的罗马人更加邪恶。新的犹太钱币上颂扬着“锡安的自由”和“圣城耶路撒冷”——然而这个自由似乎不是许多人想要的自由,这个城市就像“一个注定要毁灭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当尼禄听说以色列反叛时,他正在希腊演奏他的歌曲,参加奥运会的战车比赛(尽管跌出马车,但他仍赢了比赛)。约瑟夫斯的预言:赶骡人做皇帝尼禄畏惧得胜的将军们,所以他从自己的随从中选出一位顽强的老兵充当犹太战争的指挥官。提图斯·弗拉维乌斯·韦斯巴芗已经年近六旬,他经常因为在皇帝的舞台表演中打瞌睡而触怒皇帝。不过,他已经在对不列颠的征服中功成名就,从他的绰号“赶骡人”中可以看出,他这个人毫不张扬,忠实可靠,还可以看出他是靠把骡子卖给军队而发财致富的。韦斯巴芗把他的儿子提图斯派到亚历山大里亚补充给养,他自己则集结了一支六万人的部队,包括四个罗马军团加上叙利亚投石兵、阿拉伯弓箭手和国王希律·亚基帕的骑兵。接着,他沿海岸线南下,向仆托肋买进发。公元67年年初,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夺回加利利,在这里他遭遇了约瑟夫斯和加利利人的疯狂抵抗。最后,韦斯巴芗包围约瑟夫斯的约塔帕塔城堡,将他围困其中。同年7月29日,提图斯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破损的城墙,占领了这座城市。犹太人拼死抵抗,许多人自杀身亡。约瑟夫斯和其他一些幸存者藏在一个山洞里。当罗马人抓捕他们时,他们决定自杀,并抽签决定谁来杀死谁。靠天意(或者说是作弊),约瑟夫斯最后才抽到,他活着走出山洞。韦斯巴芗决定把他当作战利品送给尼禄,那样的话,他势必死得很惨。这时,约瑟夫斯要求跟将军会谈。当他站在韦斯巴芗和提图斯面前时,他说:“韦斯巴芗!我是作为一个带着重要消息的信使来到你面前的,你要把我送给尼禄吗?为什么?韦斯巴芗,即将成为皇帝的是你和你的儿子。”阴沉的韦斯巴芗被恭维了,后来他虽然把约瑟夫斯关进了监狱,却时不时地送礼物给他,而几乎和约瑟夫斯一般大的提图斯则待约瑟夫斯如友。当韦斯巴芗和提图斯向犹地亚进发时,约瑟夫斯的对手,吉斯卡拉的约翰逃到了耶路撒冷——“一个没有总督的城市”,陷入自毁的屠杀狂热之中。妓院耶路撒冷——暴君约翰和西蒙耶路撒冷的大门仍然对犹太朝圣者开放,于是宗教狂热分子、饱经战乱的亡命之徒和成千上万的难民涌进这个城市,这里的造反者在帮派战争、寻欢作乐和搜捕叛徒的狂热中消耗着自己的能量。此时,年轻、自负的强盗开始挑战祭司的统治。他们占领圣殿,推翻大祭司,通过抽签选出一个“卑微的乡下人”来取代他。阿那努斯召集耶路撒冷人对圣殿发动进攻,但他不愿袭击内院和至圣之所。吉斯卡拉的约翰和他的战士发现了占领整个城市的机会。约翰邀请以土买人,那个来自耶路撒冷南部的“最野蛮、最血腥的民族”过来。以土买人冲进这个城市,袭击圣殿,使这里血流成河,然后他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杀了一万二千人。他们杀死了阿那努斯和他的祭司,把他们扔到墙外喂狗,并剥去他们的衣服,对他们赤裸的尸体进行踩踏。“阿那努斯之死,”约瑟夫斯说,“是城市毁灭的开始。”最后,满载战利品、厌腻了鲜血的以土买人把耶路撒冷留给了新的强人吉斯卡拉的约翰。尽管罗马人就在附近,但约翰仍让他的加利利人和狂热派尽情享受他们的战利品。圣殿成了妓院;而约翰的一些支持者很快就对这个暴君失去了信心,他们转而投靠城外正在崛起的力量,一个名叫西蒙·本·乔拉的年轻军阀,“此人没有约翰狡猾,但在力量和勇气方面要胜过前者”。对于民众来说,西蒙“比罗马人更令人讨厌”。希望摆脱一个暴君统治的耶路撒冷人迎来了另一个暴君——西蒙·本·乔拉——他很快占领了城市的大部分地区。但约翰仍然控制着圣殿。现在,狂热派起而反对约翰,他们占领了圣殿内院,于是,用塔西佗的话说:“有三个将军、三支军队为争夺一座城市而互相攻打,尽管罗马人正在逼近。”当附近的耶利哥落到韦斯巴芗手里时,三个犹太教派都停止了战斗,努力为耶路撒冷筑防,挖壕沟,加固希律·亚基帕一世在北边修建的第三道城墙。韦斯巴芗准备围攻耶路撒冷,但这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罗马已经失去元首。公元68年6月9日,尼禄在叛乱的折磨下自杀,留下这几个字:“我死了,世上就少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当三个假尼禄相继在各省崛起并倒台时——似乎一个真尼禄还不够——罗马相继拥立又推翻了三个皇帝。最后,犹地亚和埃及的军团拥立韦斯巴芗为他们的皇帝。这时赶骡人想起了约瑟夫斯之前的预言,于是释放了他,授予他公民权,并任命他为自己的参谋。在韦斯巴芗先征服犹地亚再征服世界的过程中,约瑟夫斯几乎成了他的吉祥物。贝勒妮斯典当了自己的珠宝,资助韦斯巴芗夺取罗马皇位,赶骡人很感激她。新皇帝取道亚历山大里亚前往罗马,他的儿子提图斯则率领六万名士兵向圣城进发,他知道耶路撒冷的命运将成就或毁灭他的王朝。第二部分 异教先前满有人民的城,现在何竟独坐!先前在列国中为大的,现在竟如寡妇!先前在诸省中为王后的,现在成为进贡的。她夜间痛哭,泪流满腮,在一切所亲爱的中间没有一个安慰她的。《圣经·耶利米哀歌》1.1-2即使耶路撒冷未被毁灭、犹太人仍与我们和平相处,他们神圣的宗教习俗仍与我们帝国的荣耀和祖先的习俗格格不入。西塞罗,《为弗拉库斯辩护》对一个人来说,居住在以色列,即使城市里没有犹太人,也比居住在非以色列,但城市里全都是犹太人来得好。埋葬在以色列的人,仿佛诞生在耶路撒冷,埋葬在耶路撒冷的人,仿佛诞生在荣耀的座位之下。犹大·哈纳西,《塔木德》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一分在世界其他地方。米德拉西·坦胡马,《为圣篇》10为了耶路撒冷的自由。西蒙·巴尔·科赫巴发行的硬币上文字因此,耶路撒冷正好是在星期六被毁,一直到现在犹太人都最敬畏这一天。狄奥·卡西乌斯,《罗马史》14 埃利亚·卡皮托利纳公元70年—公元312年提图斯的胜利:罗马的耶路撒冷几个星期后,耶路撒冷已被摧毁,血腥的巡礼也已经完成,提图斯再次穿过耶路撒冷,将这个满目疮痍的废墟和它消逝的荣耀作对比。之后,他带着俘虏的犹太领袖、他的皇家情妇贝勒妮斯,以及他最喜欢的叛徒约瑟夫斯和圣殿的财富,乘船返回罗马。韦斯巴芗和提图斯头戴桂冠、身穿紫衣从伊西斯神庙中走出来,他们接受元老院的致敬,在广场上站好,观看罗马历史上最盛大的一次凯旋庆典。神像和镀金花车的游行为观众提供了“欢乐与惊喜”,花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上面堆满了金银财宝,约瑟夫斯讽刺地指出:“因为可以看到一个快乐的国度沦为废墟”。耶路撒冷的陷落在活人画中上演——罗马军团冲锋,犹太人被屠杀,圣殿起火——在每辆花车上都站着拿下一座城镇的罗马指挥官。接下来所展现的对约瑟夫斯来说最为残忍——至圣之所的华丽收藏:黄金桌案、烛台和犹太人的律法。明星囚犯西蒙·本·乔拉脖子上拴着绳子接受检阅。游行队列停在朱庇特神庙,西蒙和叛军首领被处死;人群欢呼;祭品献上。这是耶路撒冷的葬身之处,约瑟夫斯若有所思地说:“她的古物、她的财富、她散居所有可居住之地的人民,甚至她伟大而荣耀的宗教仪式,都不能阻止她的毁灭。”提图斯通过修建凯旋门来纪念这场胜利,提图斯凯旋门至今仍在罗马屹立着。[1]从犹太人那里劫掠来的东西被用来支付修建角斗场与和平神庙的费用,韦斯巴芗在神庙里展示了从耶路撒冷掠夺的战利品——除了《摩西五经》和至圣之所的紫色帷幕,他把这两样东西摆在帝国的皇宫里。犹太战争的胜利和罗马中心地区的重塑不仅宣示了一个新王朝的建立,还是对帝国本身的献礼以及对犹太教的胜利。所有犹太人给圣殿交的税,从此改为犹太税,缴纳的对象是罗马帝国,用途是重建朱庇特神庙。这是一种被强制执行的羞辱行为。[2]而大部分犹太人,无论是在犹地亚和加利利,还是在地中海和巴比伦尼亚人口稠密的聚集区,都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接受罗马人或帕提亚人的统治。犹太战争并没有完全结束。在加利利人以利扎的领导下,马萨达要塞坚守了三年。在此期间,罗马人向马萨达发起了进攻。公元73年4月,要塞守卫军的首领告诉他的手下和他们的家人这个黑暗新世界的各种现实:“这个我们认为的使上帝居住其中的城市在哪里?”耶路撒冷消失了,他们现在面临着被奴役的命运:很久以前,我仁慈的朋友们决定不再做罗马人或除上帝外其他任何人的仆人。我们是第一个起来反抗他们的人,我们是最后一个同他们战斗的人。我不能不把它视为上帝对我们的袒护,使我们有力量以自由之身,以光荣的方式,和我们最亲爱的朋友一起,勇敢地走向死亡。让我们的妻子不受蹂躏而死吧!让我们的孩子不受奴役而死吧!于是,“丈夫温柔地拥抱他们的妻子,把他们的孩子抱在怀里,眼含热泪地给他们最长时间的告别之吻”。接着,男人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然后抽签选出十个人杀死剩下的人,直到九百六十人全部死亡。对大部分罗马人来说,马萨达自杀事件证实了犹太人是精神错乱的狂热分子。尽管写作时间是在三十年后,但塔西佗仍表达了这样的传统观点:犹太人是“邪恶、恐怖的”偏执狂,迷信包括一神教和割礼在内的古怪东西,犹太人鄙视罗马人的神,“不接受爱国精神”,“邪恶使他们固步自封”等等。而约瑟夫斯从自杀期间隐匿起来的少数幸存者口中得知了马萨达的详情,他无法掩饰对这些犹太人所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的崇敬。贝勒妮斯:犹太人中的克里奥帕特拉约瑟夫斯住在韦斯巴芗位于罗马的旧房子里。提图斯赐给他一些来自犹太圣殿的经卷、一笔抚恤金和一些犹地亚的土地,还授权他创作他的第一部书《犹太战记》。皇帝和提图斯不是约瑟夫斯唯一的信息来源。“你来我这里时,”他“亲爱的朋友”希律·亚基帕国王写道,“我会告诉你许多东西。”但约瑟夫斯意识到其“特权地位会招来嫉妒和危险”,他需要皇家的保护。直到图密善统治时期,他一直享受这种保护,后者热心地帮他除掉了一些敌人。然而,就在约瑟夫斯晚年深得弗拉维皇族宠信时——他在公元100年前后去世——他仍希望能够重建圣殿。与此同时,他越来越为犹太人对文明所做的贡献感到骄傲:“我们让世界上其他人见识到许多美妙的想法。还有比不容侵犯的虔诚更美好的东西吗?还有比服从律法更高的正义吗?”希律公主贝勒妮斯和提图斯一起待在罗马,但她闪光的钻石、她的皇家架势,还有她与弟弟通奸的故事令罗马人反感。“她在宫殿里与提图斯同居,她希望嫁给他,她已经在各个方面以他的妻子自居。”据说,凯基纳将军因为与她调情而被提图斯谋杀。提图斯爱她,但罗马人拿她与安东尼的红颜祸水克里奥帕特拉作比,甚至更差,因为现在犹太人战败了,他们被人瞧不起。提图斯不得不送她离开。公元79年,当提图斯接替他的父亲继位时,五十多岁的贝勒妮斯回到罗马,但反对之声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提图斯不得不再次与他的犹太克里奥帕特拉分离。他意识到弗拉维家族的王位坐得并不稳。贝勒妮斯可能再次回到她的兄长身边,他们几乎成为希律家族仅存的后人。[3]提图斯在位时间不长。他两年后去世,留下这几个字:“我只做错了一件事。”摧毁耶路撒冷吗?犹太人相信他的早逝是上帝对他的惩罚。在长达四十年的时间里,紧张疲惫一直统治着毁灭后的耶路撒冷,直到一场最终的、灾难性的愤怒痉挛再次在犹地亚爆发。耶稣王朝的终结:被遗忘的受难耶路撒冷是罗马第十军团的指挥部,它的营地散布在今亚美尼亚区希律城堡的三座高塔周围,其中最后一座塔希皮库斯的基座至今犹存。军团屋顶的瓦和砖上往往装饰着反犹性质的野猪纹章,目前这种类型的砖瓦已在城中多处被发现。耶路撒冷并没有完全废弃,这里还住着历来憎恶犹太人的叙利亚和希腊老兵。这个堆满巨大岩石,贫瘠如月球表面的地方,肯定让人不寒而栗。但是,犹太人一定希望重建圣殿,恢复往日的景观。韦斯巴芗允许借助棺材逃离耶路撒冷的拉比约翰南·本·扎凯在地中海的雅弗尼[Yavneh,又叫雅姆尼亚(Jamnia)]教授犹太律法,犹太人也没有被正式禁止进入耶路撒冷。事实上,许多较为富裕的犹太人可能和约瑟夫斯和亚基帕一样,成为了罗马公民。但是,政府不允许他们上圣殿山,朝圣者只能在汲沦谷的撒迦利亚墓(Tomb of Zeohariah)[4]旁祈祷,悲伤地哀悼圣殿的毁灭。一些人期待世界末日恢复上帝的王国,但对本·扎凯来说,消失的耶路撒冷已经披上一层无形的神秘面纱。当他参观废墟时,他的学生大声疾呼:“我们真倒霉!”“不要悲伤,”拉比回答说(据几个世纪后编纂的《塔木德》所说),“我们有另外一种救赎,这种救赎就是善行。”当时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但这却是近代犹太教的开端——在没有圣殿的情况下。犹太基督徒在耶稣的同母异父兄弟(也可能是表兄弟),革罗罢的儿子西蒙的带领下回到耶路撒冷,他们开始敬拜在今天的锡安山上的晚餐楼。在现在的建筑下面埋藏着一座犹太会堂,它可能是用希律圣殿的碎片残骸搭建的。然而,地中海沿岸数量不断增加的非犹太基督徒不再敬畏现实中的耶路撒冷,犹太人的战败将他们与母教永远分离,它证明了耶稣预言的正确性以及新旧启示的更替。对他们来说,耶路撒冷只是一个失败的信仰的荒原,《启示录》用基督羔羊代替圣殿。在末世的日子里,金色的、镶满珠宝的耶路撒冷将从天而降。这些派别不得不小心谨慎:罗马人对救世国王出现的任何迹象都保持警惕。提图斯的继任者,他的弟弟图密善,以征收反犹性质的税和迫害基督徒的方式为自己摇摇欲坠的政府争取支持。图密善被暗杀后,上了年纪的爱好和平的皇帝涅尔瓦放松了对基督徒的镇压和对犹太人的征税。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黎明。涅尔瓦没有儿子,所以他选择了他杰出的将领做继承人。高大、健硕、性格坚韧的图拉真是理想的皇帝,他可能是自奥古斯都以来最伟大的皇帝。但是,他把自己定位为新土地的征服者和旧理念的恢复者——这对基督徒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就犹太人而言则更为糟糕。公元106年,他下令将耶路撒冷基督徒的监管人西蒙钉死在十字架上,因为西蒙和耶稣一样声称自己的祖先是大卫王。耶稣王朝至此终结。图拉真为自己的名字感到骄傲,这个名字是他父亲在提图斯的领导下攻打犹太人时取的,所以他恢复了犹太税。但是,他是又一个亚历山大的崇拜者:他入侵帕提亚,将罗马的权势延伸到巴比伦犹太人的故乡伊拉克。战斗期间,巴比伦犹太人理所当然地向他们在罗马的兄弟求助。当图拉真向伊拉克推进时,非洲、埃及和塞浦路斯的犹太人在叛乱“国王”的领导下屠杀了成千上万的罗马人和希腊人。可能在帕提亚犹太人也呼应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最终报了仇。图拉真在挺进伊拉克时既害怕后方的犹太人造反,又害怕巴比伦的犹太人发起进攻,所以他“决定有可能的话摧毁整个犹太民族”。图拉真下令处死从伊拉克到埃及的犹太人,历史学家阿庇安写道:“图拉真正在摧毁整个犹太民族。”现在,在人们眼里,犹太人与罗马帝国是敌对的,“我们奉为神圣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是渎神的,”塔西佗写道,“他们还接受我们避之不及的所有东西。”叙利亚的新总督埃利乌斯·哈德良见证了罗马的犹太问题,此人娶了图拉真的侄女。当图拉真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意外死亡时,他的皇后宣布他在临终时收养了一个儿子:新皇帝是想方设法一劳永逸地解决犹太问题的哈德良,他是一个著名的皇帝,是耶路撒冷的成就者之一,也是犹太历史上一个难以超越的恶魔。哈德良:耶路撒冷方案公元130年,哈德良皇帝在他的小情人安提诺乌斯(Antinous)的陪同下拜访耶路撒冷。他决定抹杀这个城市,就连它的名字都不予保留。他下令在旧城的遗址上建造新城,新城以他的家族和朱庇特·卡皮托里努斯(Jupiter Capitolinus,与帝国联系最多的神)的名字命名为埃利亚·卡皮托利纳(Aelia Capitolina),他还下令取缔上帝与犹太人立约的标志割礼,违者处以死刑。这意味着圣殿将永不可能重建。意识到这一点的犹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沮丧不已,而健忘的皇帝已经动身前往埃及游历。时年五十四岁的哈德良出生在西班牙一个靠生产橄榄油致富的家庭,他似乎是一个为统治帝国而生的男人: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能同时听、说并向别人咨询事情;他能亲自设计自己的建筑,能够作诗、谱曲;他还是一个停不下来的人,不停地巡视各省以重组并巩固这个帝国。哈德良因为从图拉真在达契亚和伊拉克辛苦征服的土地上撤军而备受批评。与图拉真不同的是,哈德良设想的是一个靠希腊文化团结起来的稳固的帝国,他对希腊文化的热爱是如此执着,以至于人们给他起了个“小希腊人(Greekling)”的绰号(他找来经过特殊训练的奴隶,用卷发钳打理他的希腊胡子和发型)。公元123年,在小亚细亚的一次旅行中,他遇到他一生的挚爱,希腊男孩安提诺乌斯,后者差点成了他的配偶[5]。除此以外,这个完美的国王还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控制狂。发怒的时候,他曾将一支笔插进一个奴隶的眼睛里。而他的统治也是以血腥清洗开始并结束的。在耶路撒冷,在这座犹太人城市的废墟上,他计划建造一个以崇拜罗马、希腊和埃及神为中心的典型的罗马城镇。华丽的三门入口,尼亚波利门(Neapolis Gate,即大马士革门)是用希律时代的石头建造的,此门通向一个装饰着纪念柱的圆形广场,以两条主干道卡丁街为轴线,分别延伸到另外两个广场。一个广场在被毁的安东尼亚要塞附近,另一个在现在的圣墓大教堂南边。哈德良在那儿建了他的朱庇特神庙,神庙外面是阿芙洛狄忒的雕像,雕像就建在耶稣受难的那块石头上。他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此决定的,以拒绝将此圣地归还给犹太基督徒。更为糟糕的是,哈德良打算在圣殿山上建一座以他英姿飒爽的骑马雕塑为标志的神庙。[6]他有意消除耶路撒冷的犹太特征。而他确实知道另一个亲希腊的戏剧表演家神显者安条克也曾做过相同的事情,并在雅典建造了奥林匹亚神庙。10月24日是埃及人纪念他们的神奥西里斯之死的节日,也是在这一日,哈德良的情人安提诺乌斯神秘地溺死在尼罗河中。他是自杀的吗?哈德良或埃及人把他当成祭品?这是场意外吗?通常神秘莫测的哈德良心碎难当,他把这个男孩奉为奥西里斯神,建立了一座以他为名的城市,安提诺波利斯,并为他设立祭典,把他优美的面部雕塑和华丽的形体雕塑散布到整个地中海。在从埃及返回的路上,哈德良途经耶路撒冷,他可能在埃利亚·卡皮托利纳外围绕了一圈。罗马人的镇压、耶路撒冷的异教化,还有男孩安提诺乌斯的裸体雕像激怒了犹太人,他们在犹地亚山间建造地下建筑群,藏匿武器,准备发动大规模叛乱。哈德良一踏上归途,一个以“以色列王子”著称的神秘领导人就开始发动最为可怕的犹太战争。西蒙·巴尔·科赫巴:星辰之子起先,罗马人并没有把犹太人放在心上,但这一次犹太人在一个能干的指挥官、自封的以色列王子和星辰之子西蒙·巴尔·科赫巴(Simon bar Kochba)的领导下做好了充足准备,此人有着和耶稣诞生标志相同的神秘的王权标志,《民数记》中预言:“有星要出于雅各,有杖要兴于以色列,必击溃摩押。”许多人把他奉为新大卫,受人敬重的拉比阿基巴(Akiba)(在4世纪的《塔木德》中)坚称“这是国王弥赛亚”,但不是所有人都赞同他。“草会从你的下巴上发芽,阿基巴,”另一位拉比回答说,“大卫之子还不可能出现。”科赫巴的真名是巴尔·科西巴(bar Kosiba);怀疑论者则一语双关地称呼他巴尔·科兹巴(bar Koziba),意思是“谎言之子”。西蒙很快便打败了罗马总督和他的两个军团。我们在一个犹地亚山洞中发现了他所下的指令,这些指令反映他这个人既残酷又有能力:“我将对付罗马人”——他确实这么做了。他灭掉了整个罗马军团。“投射物打中他的膝盖,他把它们扔回去,杀掉了一些敌人。”他不容许有任何异议:“西蒙·巴尔·科赫巴对耶荷那坦和马萨巴拉说,立刻把所有跟你一起从提哥亚和其他地方过来的人带到我面前,如果不把他们送过来,你们将受到处罚。”据同时代的基督徒查斯丁所说,科赫巴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他下令“如果基督徒不否认耶稣是弥赛亚的话,就严厉惩罚他们”。“当基督徒拒绝帮助他对付罗马人时,他便杀了他们”。一个名叫尤西比乌斯的基督徒在很久以后著述补充:“这个人是杀人犯,是土匪,只仰仗他的名字,好像对付奴隶一样,声称自己是带来光明的人。”据说,他要求他的每个战士砍掉一根手指以测试他们的忠诚。星辰之子以耶路撒冷南部的希律城堡为据点,统治他的以色列国:他的铸币上写着“元年:以色列的救赎”。但是,他再次供奉圣殿并恢复献祭了吗?他的铸币上吹嘘“为了耶路撒冷的自由”,并刻上圣殿的纹章,但至今没有在耶路撒冷发现他的任何一枚钱币。阿庇安著述说,哈德良和提图斯一样摧毁了耶路撒冷,这句话暗示有一些东西被毁掉了,而横扫一切的叛军们肯定会围攻据守城堡的第十军团,如果有机会的话还会在圣殿山祭拜,但他们是否这样做了我们不得而知。哈德良匆忙返回犹地亚,把他最优秀的指挥官朱利叶斯·塞维鲁(Julius Severus)从不列颠召回,他还集结了七个乃至十二个罗马军团。据狄奥·卡西乌斯(此人是记录这场无名战争的为数不多的历史学家之一)所说:“他们出发同犹太人作战,他们毫不留情地处置这些发了疯的人。”“他杀死成千上万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尸体成堆,而且根据战争法,征服了这块土地。”塞维鲁到达后采用了犹太人的战术:“把敌人分割成小团体,切断他们的食物供给,把他们关起来。”这样他就能“镇压、消灭他们”。当罗马人逼近时,巴尔·科赫巴需要依靠严厉的威胁来维持纪律:“如果你虐待和你一起的加利利人,”他告诉他身边的一个中尉,“我会给你戴上脚镣,本·阿富鲁尔就是个例子!”犹太人退到犹地亚的山洞,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那里发现西蒙的信和他们哀伤的家眷。这些避难者和战士带着他们废弃房屋的钥匙——对那些注定不会归来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安慰——还有他们的奢侈品——一个玻璃餐具、皮箱里面的一块梳妆镜、一个木制首饰盒、一把香铲。他们在那里去世,因为他们的所有物品就在他们的骨头旁边摆着。他们破碎的信件简明扼要地记录了关于这场灾难的信息:“直到最后……我们毫无希望……我的兄弟们在南方……这些都在战争中失去……”罗马人逼近巴尔·科赫巴的最后一个要塞——耶路撒冷以南6英里(约10千米)处的贝塔尔(Betar)。西蒙本人在贝塔尔的最后抵抗中牺牲了,根据犹太传说,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蛇。“把他的尸体带过来!”哈德良说,西蒙的头和他脖子上的蛇让哈德良印象深刻。“如果上帝没有杀死他的话,谁会战胜他?”哈德良可能已经返回罗马,但不管怎样,他实施了一场堪称种族灭绝的报复。“很少有人活下来,”狄奥·卡西乌斯写道,“他们的五十个前哨据点和九百八十五个乡村被夷为平地,58.5万人战死。”更多的人死于“饥饿、疾病和大火”,七十五个已知的犹太定居点不复存在。如此多的犹太人成为奴隶,以至于在希伯伦的奴隶市场上他们的价钱比马还低。犹太人继续在乡村生活,但犹地亚再也没有从哈德良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哈德良不仅禁止行割礼,还禁止犹太人靠近埃利亚,违者处以死刑。耶路撒冷已经消失了,为了将犹地亚从地图上抹去,哈德良故意将犹地亚改名为巴勒斯提纳(Palaestina)——以犹太人古时候的敌人腓力斯丁人命名。作为古罗马皇帝,哈德良广受称赞,但这次却没有成功可言:他在犹地亚的损失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弄得他精疲力竭。当他向元老院汇报时,他已失去往日的自信:“我很好,军队也很好。”受动脉硬化(如他的雕塑中描绘的耳垂分裂而体力不支)和水肿的折磨,哈德良杀死了任何可能的继承者,甚至包括他那已经九十岁的姐夫,后者诅咒他:“愿他渴望死亡,但却死不了。”这个诅咒应验了:死不了的哈德良试图自杀。但是,没有一个独裁者像哈德良一样,写下了如此妙趣横生又伤感失意的关于死亡的诗句:四处流浪、充满魅力的小小灵魂,是寄宿于身体的客人和伴侣,如今你将前去哪里?去黑暗、寒冷、阴郁的地方——届时,你什么玩笑也都说不出口。当他最终撒手人寰时——“所有人都痛恨他”——元老院拒绝奉他为神。犹太文学在提到哈德良时始终要加一句:“愿他的尸骨在地狱中腐烂。”他的继任者安敦宁·毕尤(Antoninus Pius)稍微放松了对犹太人的迫害,再次允许他们行割礼;但继哈德良之后,安敦宁的雕像也在圣殿山上树起[7],以强调犹太圣殿将永不会重建。现在,完全与犹太人分开的基督徒禁不住欢呼。“圣所之所在,”基督徒查斯丁给安敦宁写信说,“已成为诅咒,我们的父辈们享受的荣耀已被火烧得一干二净。”对犹太人来说不幸的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帝国的既定政策限制对哈德良的政策进行任何更改。埃利亚·卡皮托利纳是一个拥有一万人口的小型罗马殖民地,它没有城墙,现有城市只及原来的五分之二,从现在的大马士革门延伸到链门,这里有两个广场,朱庇特神庙就建在各各他遗址上,有两个温泉浴场,一个剧院,一座仙女庙[nymphaeum,环绕在池边的宁芙(nymph)的雕像群]和一座圆形露天竞技场,所有地方都装饰着柱廊、凯旋门和雕塑,包括第十军团的一头非常不洁净的大野猪的雕像。第十军团正慢慢从耶路撒冷撤走,因为对他们来说,犹太人不再是威胁,而更多地被视为刺激物。当前往埃及的马可·奥勒留皇帝路过这里时,“通常厌恶令人发狂又无法无天的犹太人”的奥勒留皇帝戏谑地拿这些人与其他叛乱部落作对比:“噢,夸地人,噢,撒玛利亚人,我终于找到比你们更难管束的民族!”除神圣外,耶路撒冷没有任何自然产业——而第十军团的离去使它更加落后闭塞。当罗马的和平交接以公元193年的内战结束时,当时主要在加利利和地中海沿岸居住的犹太人开始骚动不安,要么同他们的地方敌人撒玛利亚人作战,要么转而支持王位的最终获得者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ptiimus Severus)。这导致反犹政策的缓和:公元201年,新皇帝和他的儿子卡拉卡拉(Caracalla)拜访埃利亚,他们好像见了犹太领导人——以“王子”著称的犹大·哈纳西(Judah haNasi)。当卡拉卡拉继承王位时,他用戈兰和吕大(耶路撒冷附近)的土地和裁决宗教纠纷的世袭权力报答犹大,他还制定历法,承认犹大是社团领袖——犹太人的族长。富裕的犹大似乎将拉比的学识和贵族的奢侈结合在了一起,他在加利利修建王庭,用哥特人做保镖,与此同时,他还编纂了后圣殿时期犹太教的口传律法《密西拿》。由于犹大与皇族的关系,加上时间的流逝,犹太人在贿赂了卫戍部队后,被允许在橄榄山或汲沦谷背对被毁的圣殿祈祷。他们相信圣灵住在那里。据说,犹大为犹太人的一个小的“神圣群体”争取得到允许在耶路撒冷定居,在今锡安山上的一个犹太会堂祈祷。但是,塞维鲁王朝的皇帝们始终没有考虑改变哈德良的政策。然而,犹太人对耶路撒冷的渴望从未停歇。在接下来的世纪里,无论他们住在哪里,他们都要一日三次祈祷:“愿这是你的意愿,圣殿将在我们有生之年很快重建。”在《密西拿》中,他们将圣殿仪式的每个细节都汇编起来,为它的重建作准备。“一个女人可以戴上她的所有饰品,”口传律法的另一部汇编作品《陀瑟他》(Tosefta)教导说,“但要留出一件小东西来纪念耶路撒冷。”逾越节家宴是以这句话结束的:“明年在耶路撒冷相见。”如果他们有幸靠近耶路撒冷,他们会在看见这座被毁之城时举行一个撕破衣服的仪式。即使客居他乡的犹太人也想安葬在圣殿附近,以便审判日到来时第一个复活。于是便有了橄榄山上的犹太公墓。圣殿是有机会重建的,事实上它之前就被重建过并且差点再次被重建。由于犹太人仍被明令禁止进入耶路撒冷,所以现在被罗马明确视为威胁的是基督徒。从235年起,帝国经历了三十年的危机,从内到外支离破碎。在东方,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波斯帝国取代帕提亚对罗马人发起挑战。危机期间,罗马皇帝怪罪基督徒是拒绝向他们的神献祭的无神论者,并残忍地迫害他们,尽管基督教与其说是一个宗教,不如说是一个不同教派的组合。[8]但基督徒在基本理念上观点一致:为那些被耶稣基督拯救的人准备的救赎和死后复生,证实了被他们借用并纳为己有的古老的犹太预言。他们的创始人是以造反者的身份被罗马人杀死的,但基督徒却把自己重塑成一个敌视犹太人,而不是罗马人的宗教。于是,罗马成了他们的圣城;巴勒斯坦的大部分基督徒住在沿海的凯撒利亚;耶路撒冷成了“天国之城”,而它的实际地点埃利亚只是耶稣在此丧生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镇。然而,当地基督徒延续着关于耶稣受难地和复活地的传说,现在这个遗址埋在哈德良的朱庇特神庙的下面,他们甚至爬进去祈祷,在墙上乱写乱画。[9]公元260年,在罗马最艰难的时刻,波斯人俘虏了皇帝(皇帝被迫喝下熔化的黄金,然后被取出内脏,填上稻草),而整个东方,包括没有屏障的城镇埃利亚,都被一个年轻女人芝诺比阿(Zenobia)执政的短命帝国巴尔米拉帝国占领。但是,在十二年的时间里,罗马收复了东方。世纪末时,戴克里先皇帝成功地恢复了罗马权威及对旧神的崇拜。然而,基督徒似乎在破坏复苏。299年,在叙利亚的一次阅兵礼中当戴克里先给众神献祭时,一些基督教士兵手画十字,非基督教占卜者宣布占卜术因此失效。当戴克里先的宫殿被火烧毁时,他把这事归咎到基督徒身上,并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迫害活动,处死基督徒,烧毁他们的书,摧毁他们的教堂。公元305年,戴克里先退位时将罗马帝国一分为二,东方的新皇帝是伽列里乌斯(Galerius),他用斧头、炙烤和肢解加大了屠杀基督徒的力度;而西方的皇帝则是君士坦提乌斯·克罗鲁斯(Constantius Chlorus),一个强壮的、在约克称帝的伊利里亚士兵。已经得病的他此后不久便去世了,公元306年7月,大不列颠的罗马军团拥立了他年轻的儿子君士坦丁为皇帝。君士坦丁将用十五年时间先征服西方,再征服东方,更重要的是,和大卫王一样,他将用一个决定改变世界历史进程和耶路撒冷的命运。* * *注释[1] 至于韦斯巴芗,他因为在意大利修建公共厕所而得到了最好的纪念,这些公共厕所至今仍被称为“vespasianos”。[2] 韦斯巴芗的钱币上,代表犹地亚的女性人物形象被捆绑着坐在一棵棕榈树下,旁边是倚在自己矛上的高高在上的罗马,以此吹嘘“JUDAEA CAPTA(犹太俘虏)”。耶路撒冷宝藏的命运仍然是个谜。455年,汪达尔国王金塞里克洗劫罗马并将圣殿珍宝带到迦太基,后来这些东西被查士丁尼皇帝的将领贝利撒留截获,后者又将它们带到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将烛台送回了耶路撒冷,但614年,它很可能又被波斯人掳去。无论如何,它就此消失了。由提图斯的胞弟图密善修建的提图斯凯旋门显示,烛台的枝架向上延伸,与三叉戟相像:它可能经过改装,或者是艺术家的失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罗马化的烛台(除了异教标志外)成了哈努卡节使用的以及作为以色列标志的现代犹太烛台的原型。[3] 希律·亚基帕二世获得的奖赏是黎巴嫩的一个扩张的王国。他可能不想统治废墟中的犹地亚,但他可能考虑过在罗马的政治生涯。公元75年,为和平圣殿的落成典礼(展出了圣殿的一些器皿)拜访罗马之际,希律·亚基帕二世被授予执政官的头衔。希律·亚基帕二世在公元100年前后去世,他的统治期经历了十个皇帝。他的亲戚成为亚美尼亚国王和奇里乞亚国王,还有最终成为罗马执政官的。[4] 这是一个未完工的家族墓,这家人可能在围城期间丧生,所以这个地点适合犹太人聚在一起哀悼圣殿。这些朝圣者雕刻的希伯来语铭文至今仍清晰可见。[5] 这令罗马人很不高兴。希腊人的爱情是传统的、具有男子气概的:凯撒、安东尼、提图斯和图拉真都是我们所说的双性恋者。但是,与我们现在的道德理念相反的是,罗马人认为与男孩们性交是可以接受的,与成年男人性交则不然。然而,即使在安提诺乌斯成年后,哈德良仍无视他的妻子,把他的情人当作伴侣。[6] 哈德良的建筑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保留了下来:汉扎伊街9号的扎拉提莫糖果店将哈德良朱庇特神庙大门的遗迹和主广场的入口联结在一起。这家商店是在1806年由一个名叫穆罕默德·扎拉提莫的奥斯曼长官开办的;现在这个巴勒斯坦蛋糕王朝的长老萨米尔·扎拉提莫仍经营着这家糖果店。哈德良的城墙向另一个古老的巴勒斯坦家族企业阿布·阿萨布的果汁店的方向延伸,接着是俄国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哈德良小广场的拱门在苦路上保存了下来,许多基督徒错误地以为这是彼拉多说“Ecce homo(人在这儿)”,将耶稣介绍给群众的地方。事实上,拱门是一百年后的产物。大马士革门的地基已经被发掘出来,从中可以看出它在哈德良时代的富丽堂皇。现在的主干道哈盖伊或埃尔瓦德是沿哈德良大道的路线修建而成的,哈德良大道已经在西墙广场被发掘出来。历史学家卡西乌斯·狄奥和后来的基督教史料《复活节编年史》暗示朱庇特神庙就建在圣殿山上。这是有可能的,但尚未发现神庙的任何痕迹。[7] 就在圣殿山南墙双子门(Double Gate)装饰剖面的正上方倒刻着这样一句铭文:献给皇帝凯撒·提图斯·埃利乌斯·哈德良·安敦宁·奥古斯都·毕尤,由此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安敦宁·毕尤的骑马雕像的基座,圣殿山上也有他的骑马雕塑。它想必曾遭到劫掠,然后被建造此门的倭玛亚哈里发再次利用。[8] 诺斯替派(The Gnostics)是这些教派中的一个:他们相信神圣之光只对少数几个拥有特殊知识的精英释放。1945年,埃及农民在一个罐子里发现的始于2或3世纪的十三个圣书抄本揭示了更多的东西——并引出了许多糟糕的电影和小说。在《彼得启示录》和《雅各启示录(一)》中,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是耶稣的替身。《菲利普福音》中零星提到耶稣亲吻抹大拉的玛利亚,从而坚定了一些人对于他们可能结婚的猜测。2006年出现的《犹大福音》似乎将犹大描述成耶稣完成受难的助手,而不是叛徒。这些文本可能在4世纪基督教皇帝开始取缔异端时被藏了起来,但“诺斯替”这个词出自希腊语中的“知识”,是18世纪时出现的。犹太基督徒人数很少,他们以拒绝接受童贞女生子,尊耶稣为犹太人先知的伊便尼派人——穷人——身份延续到公元4世纪。至于主流基督徒,尽管人数相对较少,但他们的社团意识和使命意识使他们越来越鄙视被他们称作乡巴佬的非犹太人——pagani,“异教徒(pagan)”这个词就是来源于此。[9] 在发掘古老的亚美尼亚小教堂圣海伦娜教堂时,亚美尼亚考古学家打开了一个拥有最迷人的涂鸦的空地(现在的瓦尔达小教堂):这里粗略地画着一艘船和一句拉丁语:“Domine ivimus”(上帝,我们来了),引用了《诗篇》122的一句话,以此开始:“In domum domini ibimus”(我们往耶和华的殿去)。这遗迹可追溯到公元2世纪,证明在异教徒的埃利亚,基督徒秘密地在朱庇特神庙下祈祷。第三部分 基督教耶路撒冷——它是大君的京城。《圣经·马太福音》5.35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圣经·马太福音》23.37你们拆毁这殿,我三日内要再建立起来。《圣经·约翰福音》2.19犹地亚是万省之中最尊贵的,这座城就是犹地亚最尊贵的。圣哲罗姆,《书信集》耶路撒冷博采世界各地美景,成就了现在的名胜。在这里,男男女女朝圣者熙熙攘攘,所有的诱惑也一并登场。圣哲罗姆,《书信集》15 拜占庭的盛世公元312年—公元518年君士坦丁大帝:基督,胜利之神公元312年,君士坦丁入侵意大利,在罗马城外向他的对手马克森提乌斯发起进攻。战斗前夕,君士坦丁看到“天空中出现闪亮的十字”,和十字一起遮天蔽日的是这行文字:“凭此十字你将克敌制胜。”于是,他用代表耶稣基督的符号(Chi-Rho),希腊语中“基督(Christ)”一词的前两个字母,装饰士兵的盾牌。第二天,在米尔维安大桥战役中,他赢得了西方。在这个占卜和幻象盛行的时代,君士坦丁相信他的能力来自基督徒的“至高无上的神”。君士坦丁是一个粗鲁的士兵、一个神圣有远见的人、一个杀人如麻的独裁者、一个披荆斩棘争夺权力的政客。然而,一旦站在人类权力的最高峰,他想到的却是建立一个统一在同一个宗教和同一个皇帝之下的帝国。他是一个矛盾的人——粗脖子、鹰钩鼻,妄想症使他经常突然杀死家人和朋友。他长发披肩,戴着俗艳的手环,穿着珠光宝气的长袍,欣赏着权力的圣典。他与哲人和主教辩论,设计出美丽的建筑,并在宗教方面表现得极为大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在那一刻接受了基督教,尽管像许多盲目自信的人一样,他爱他的母亲海伦娜,而她很早就皈依了基督教。如果说君士坦丁的个人皈依和保罗在去往大马士革的路上所经历的一样充满了戏剧性,那么他对基督教的政治接受则是循序渐进的。最重要的是,基督带来了战争的胜利,这是君士坦丁所能理解的语言:耶稣基督成了胜利之神。君士坦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羔羊:他很快便以使徒的同仁(Equal of the Apostles)自居。他把自己鼓吹成受神庇护的军事将领,这没什么不同寻常的,罗马皇帝和希腊国王一样,经常把自己和守护神等同。君士坦丁的父亲尊奉无往不胜的太阳神,从而朝一神教迈出了一步。但是,基督教不是必然的选择——它完全是君士坦丁一时的兴起之作。公元312年,摩尼教(Manichaean)和密特拉教(Mithraistic)的受欢迎程度不比基督教低,而君士坦丁原本很有可能选择其中一个——如果这样的话,现在的欧洲就会是密特拉教或摩尼教的欧洲。[1]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和东部皇帝李锡尼乌斯(Licinius)在《米兰敕令》中给予了基督徒宽容和特权。但是,直到公元324年,君士坦丁五十一岁时才打败李锡尼乌斯,统一了整个帝国。他试图在他的疆域范围内强制推行基督教的贞洁,禁止异教徒献祭,取缔圣神卖淫、宗教狂欢和角斗士表演,而以战车比赛取而代之。那一年,他把首都东迁,在亚欧两洲的通道,博斯普鲁斯海峡边一个叫“拜占庭”的希腊城镇遗址上建造了他的第二个罗马城。这个城市很快便以“君士坦丁堡”著称,它有自己的主教,现在君士坦丁堡主教和罗马主教、亚历山大里亚和安条克的主教一起,成为基督教的统治力量。这种新的宗教信仰与君士坦丁的新型王权相匹配。早在耶路撒冷的监督者雅各执政早期,基督教就形成了一个由长老和监督者(主教)负责地方教区的等级体系。君士坦丁发现,基督教的这种等级体系与罗马帝国的组织机构平行:一个皇帝,一个国家和一种信仰。但是,君士坦丁刚把他的霸权和国教绑在一起,就发现基督教是分裂的:福音书对耶稣的本质和耶稣同上帝的关系语焉不详。耶稣是一个有着神圣特质的人,还是一个附在人身上的神?既然教会建立了,基督论就变得至关重要,甚至比生命本身更重要,因为对基督的正确界定将决定人能否得到救赎,进入天国。在我们的世俗时代,只有关于裁减核武器和全球变暖的辩论在感情和强度上可与之匹敌。现在基督教是信仰狂热时代的民众宗教,这些问题既在大街上也在帝国宫殿里争论不已。当阿里乌斯(Arius),一个用流行的顺口溜向庞大人群传教的亚历山大里亚祭司争论说,耶稣从属于上帝,因此他身上人性多于神性时,许多认为耶稣身上神性多于人性的人因此感到沮丧。当地方长官试图镇压阿里乌斯时,他的追随者在亚历山大里亚发动了暴乱。公元325年,被教义混乱弄得愤怒困惑的君士坦丁把主教们叫过来召开尼西亚会议(Council of Nicaea),他试图强行贯彻他的解决方案:耶稣是神也是人,他和圣父是一体的。就是在尼西亚会议上,埃利亚·卡皮托利纳(耶路撒冷)的主教马卡里乌斯让君士坦丁注意到这个被忽视的小城镇的命运。君士坦丁知道埃利亚,他可能在八岁时作为皇帝戴克里先的随从之一拜访过此地。现在热衷于庆祝他在尼西亚的胜利并将他的帝国的神圣荣耀展现出来的君士坦丁大帝决定修缮这座城市,创造尤西比乌斯(凯撒利亚的主教,皇帝的传记作者)所说的“在著名的旧耶路撒冷之上建筑新的耶路撒冷”。君士坦丁委任了一个与耶路撒冷相称的教会作为福音摇篮。这项工作因皇帝致命的家庭纷争而加速了进程。君士坦丁大帝:家族谋杀君士坦丁取得胜利后不久,他的妻子福斯塔就指责他最大的儿子(前次婚姻所生之子)副皇帝克里斯普斯(Crispus)性侵她。她是利用君士坦丁的新基督教贞洁观,声称克里斯普斯试图勾引她,还是说他是一个强奸犯?这实际上是一段变质的风流韵事吗?克里斯普斯不是第一个和继母有染的年轻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想要和继母有染的年轻人,但是皇帝可能已经开始嫉妒克里斯普斯的军事成就。当然,福斯塔也完全有理由讨厌这个阻挡自己儿子登上高位的绊脚石。无论真相如何,君士坦丁被儿子的淫荡所激怒,他下令处死了克里斯普斯。皇帝的基督徒顾问也对此深感厌恶。这个时候,君士坦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母亲,站出来调解了。海伦娜曾是卑斯尼亚的一个酒馆侍女,她可能从未与君士坦丁的父亲结婚,但她很早就皈依了基督教,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海伦娜让君士坦丁相信他被人玩弄了。她可能跟君士坦丁说,事实上是福斯塔试图勾引克里斯普斯,而不是克里斯普斯试图勾引她。君士坦丁决定用一场不可饶恕的谋杀挽回另一场,他下令以通奸罪处死他的妻子福斯塔,让她要么在滚水中烫死,要么在过热的蒸汽房中窒息身亡,这是一个针对非基督教困境的极其非基督教的解决方法。但是耶路撒冷将从这两次谋杀[2]中受益,只是尴尬的基督教歌颂者很少提到这一点。此后不久,君士坦丁全权委托海伦娜装饰基督之城,海伦娜于是启程前往耶路撒冷。[3]她的荣耀将是君士坦丁的忏悔。海伦娜:第一个考古学家年逾古稀的海伦娜皇后(钱币上的头像显示,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梳着辫子,头戴镶着珠宝的皇冠)“带着年轻人的活力”和充足的资金来到埃利亚,她将成为耶路撒冷永垂不朽的建筑师和具有非凡成就的考古学家。君士坦丁知道耶稣的受难地和埋葬地就在哈德良神庙下面,就像尤西比乌斯所说的那样,神庙中放着“名叫阿芙洛狄忒的肮脏魔鬼的雕像,是无生命的偶像的黑暗神龛”。他已经命令马卡里乌斯主教净化此地,捣毁异教神庙,发掘里面原有的坟墓,并在那里建造一个拥有“最美丽的结构、柱子和大理石,最昂贵耐用的、装饰着黄金的”“世界上最好的”长方形基督教堂。海伦娜决定寻找真正的陵墓。她必须拆毁异教神庙,挖出铺路石,移走泥土,并确定圣地的位置。皇后的探索想必在小埃利亚引发了令人激动且有利可图的搜索活动。一个犹太人,可能是留在城里的犹太基督徒之一,出示文件引导大家发现了据称是耶稣坟墓的那个山洞。海伦娜还寻找过耶稣的受难地,甚至他受难用的十字架。古往今来,没有一个考古学家曾像她那样成功。她发现三个木制的十字架,一个写着“拿撒勒的耶稣,犹太人之王”字样的木牌和钉死耶稣的钉子。但是哪个十字架是耶稣的?据说,皇太后和主教将这些木块抬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的床前,当第三个十字架放到她旁边时,这个病人“突然睁开眼睛,恢复体力,从床上坐了起来”。海伦娜“把十字架的一部分和钉子一起寄给她的儿子君士坦丁”,皇帝用这些钉子制作马笼头。此后,整个基督教世界都渴求来自耶路撒冷的圣物,而而用来制作十字架的那棵生命之树,开始取代之前代表耶稣的图形符号,成为基督教的标志。海伦娜发现十字架的故事可能是后人杜撰的,但她确实永远地改变了这座城市。她在橄榄山上建造了耶稣升天大教堂和艾琳娜大教堂。她的第三座教堂圣墓大教堂耗费十年时间建成,这座教堂不是一栋建筑,而是由四个部分组成的建筑群,它正面朝东,从最重要的罗马街道哈德良大道进入(现在的教堂则面朝南方)。参观者拾阶而上,进入中庭,然后依次经过三个入口进入长方形基督堂或殉道堂,这是一个拥有五个过道和成排梁柱的极其美丽的巨大教堂。穿过教堂的后殿便进入神圣的花园,花园是一个用柱廊装饰的庭院,它的东南角是耶稣遇难之丘,此山丘被一个开放的小教堂围了起来。镀金圆顶建筑物(Rotunda,即复活教堂)面朝天空,这样光线能够直接照到耶稣的坟墓上。它的壮观统治着耶路撒冷的神圣空间,嘲笑着圣殿山。海伦娜铲平了那里所有的非基督教神殿,并“下令在原址上撒上污秽之物”,以显示犹太上帝的失灵。[4]一些年后,公元333年,第一批新朝圣者中一个来自波尔多的无名游客发现埃利亚已经变成一个热闹的基督教圣殿城市。“令人惊叹的”教堂虽然还没有完工但却起得很快,而哈德良的雕塑依然屹立在圣殿山的废墟当中。海伦娜皇太后参观了耶稣生活过的所有地方,为慢慢开始涌入耶路撒冷、感受它独特神圣性的朝圣者们制作了第一张路线图。海伦娜回到君士坦丁堡时已年近八十,她的儿子把十字架的一部分保存在这里,把另一块碎片和木板送到她命名得恰如其分的一座罗马教堂。该教堂就是位于耶路撒冷的圣十字教堂。凯撒利亚的主教尤西比乌斯嫉妒耶路撒冷失而复得的显赫,他怀疑这个犹太城市“在血腥地杀死耶稣后已经偿付了其邪恶居民的罪恶”,它很可能成为上帝之城。毕竟,三个世纪以来基督徒并不关注耶路撒冷。而尤西比乌斯说的不无道理:君士坦丁不得不面对犹太人的继承权问题,就像新耶路撒冷的创造者不得不将人们对犹太遗址之神圣的注意转移到它的新圣地。当罗马人奉行多神崇拜时,他们可以容忍其他崇拜,只要这些崇拜不威胁到国家。但一神教要求只承认一种真理,一个上帝。所以,对弑神的犹太人的迫害变得至关重要,他们用自己的悲剧验证了基督教的真理。君士坦丁下令,任何试图阻止其兄弟改信基督教的犹太人都要即刻被烧死。[5]然而,一个小的犹太社团已经在耶路撒冷建立,他们在锡安山的一个犹太会堂中祈祷了一个多世纪,此外,犹太人还小心翼翼地在被废弃的圣殿山上祈祷。现在,“令人讨厌的犹太土匪”(这是君士坦丁对他们的称呼)被禁止进入耶路撒冷,唯有一年一次的在被允许踏上圣殿山的日子里,波尔多朝圣者才看见他们在那里对着“穿孔的石头”——圣殿的基石(现在被岩石圆顶清真寺圈了起来),“哀悼并撕扯自己的衣服”。君士坦丁决定在耶路撒冷庆祝自己登基三十周年,但是这个时候他仍在努力控制令人头疼的主教阿里乌斯挑起的论战——即使阿里乌斯已经在粪便爆炸事件中过世。[6]在君士坦丁给宗教会议下达命令“使教会免遭亵渎并减少我的烦恼”之后,阿里乌斯派信徒仍再次反抗他,从而给耶路撒冷的第一个基督教节日,给来自世界各地的主教集会蒙上了阴影。皇帝因病得太重不能前来。他总算在公元337年临终前受洗,并把他的帝国分给三个儿子和两个侄子。这五人唯一达成一致的是继续维持这个基督教帝国,颁布更多的反犹法令:公元339年,他们颁布敕令禁止罗马人与犹太人通婚,这种行为是“野蛮、可憎的耻辱”。君士坦丁的继承人打了二十年内战,最终取得胜利的是他的第二个儿子君士坦提乌斯。这场动乱震动了巴勒斯坦。公元351年,耶路撒冷的一场地震使所有基督徒“无限恐惧”地冲进圣墓大教堂。当加利利犹太人在一个弥赛亚国王的领导下发动叛乱时,他们被皇帝的堂兄弟加卢斯·凯撒大肆屠杀,以至于连罗马人都对这场屠杀感到了厌倦。而今犹太人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收获了同情:皇帝决定推翻基督教,并重建犹太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