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岛-4

火越烧越旺，火光中，一个人影慢慢走来，是江胜天。他两手空空，除了一颗孤独的心和满腔悲愤，什么也没带。他跌坐在地，愣愣地凝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眼中不觉流出泪来。他们在土坡上烧着纸钱，淡灰色的烟雾借着风势，纷纷扬扬飘向城堡。子楼上的某个房间，窗户紧闭。唐若枫遥望着他们，也许是太过于专注，竟未发觉，有个人悄然走进了房间……3十年前，同样是落日的黄昏，同样是这个房间。唐若枫也同样望着窗外，他那时刚与苏千秋吻别，身体里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凝视着窗外辉煌壮丽的晚霞，他不禁神思飞驰，幻想着与她共赴未来的美好情景，一个人对着夕阳傻傻笑着。“回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他带回了现实。他转过身来，看到他的父亲——唐獴。“坐！”唐獴说道。和阿寒一样，唐獴的皮肤也很白，而且瘦得惊人，这是唐家一脉相承的怪病，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没法使身体胖起来，在他们体内，缺乏用于产生肌肉的某种物质。唐若枫坐到了桌边，低着头，无意识地望着桌面花纹。对于父亲，他十分畏惧。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继承这家族里的怪病。也许是父亲为了让他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很小就把他送到岛外去，由保姆带大的缘故吧。他的保姆膝下无儿，对他可谓疼爱有加。他衣食无忧，一直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在温室里长大的他，未曾见识过什么是粗暴，他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初涉歌坛，他也惊惧、担忧、不知所措，好在他遇见了苏千秋。“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唐獴问道。“苏千秋。她是个作曲天才……”“我不想知道那些！”唐獴打断他的话，“如果她答应不跟你结婚生子，那么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结婚生子？为什么？”唐若枫惊得喘不过气来。“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是什么血统？”唐獴才说到这儿，唐若寒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篮子。她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到桌上。唐獴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接着说下去：“你想你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这样的怪物吗？”“我们不会……”唐若枫才要辩驳，唐獴挥挥手，阻止了他，“吃饭吧。”唐獴打开酒瓶，倒了些酒在儿子面前的杯子里，“这是家酿的酒，今年到了开封的时候，你喝点吧。”“我不想……”“喝了它！”在不容反抗的直视下，唐若枫只得喝下那酒。唐若寒也坐下来吃饭。这是每年一度，她可以和哥哥一起吃饭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很多年前的这一天，母亲生她时，因失血过多死去。于是，这世上，她只剩下两个亲人——一个是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她当人的父亲，还有一个是一年才回来住一晚、吃上两顿饭的哥哥。几十年来，他们之间的谈话次数屈指可数。很久以来，她对唐若枫都怀着深深恨意。为什么同样是这家里的孩子，他能到外边自由地生活，而她却要被困在这孤寂的小岛上？她看过他带回来的录像带，她羡慕他所拥有的一切。绚丽多姿的大千世界，有多少东西可供他任意享用挥霍？她梦想着能过这样的生活。城堡里有很多华丽衣裳、珠宝首饰，随时，她都可以打扮得像个公主，只要她愿意，就可把那些别人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宝石首饰，全都披挂在身上，变成一株缤纷多彩的圣诞树。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欣赏，再美又有什么用呢？她想离开这个岛，去找一个人做伴，去看看这世界有多精彩，但每次逃不了多远就被父亲抓回来了。每次被抓回来，父亲就会打她，狠狠地打，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致残。她再也不敢逃了。“明天就让他们走吧。”唐獴吃完饭，放下碗筷。“不管怎样，我不会和她分手的。”唐若枫试图抗拒，“也许……”“没有也许，我的话就是命令！”“我不管……”“不要违背我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停顿了一会儿，唐獴又说：“我要你发誓，如果你还跟她在一起，被我发现，我就有权处理她！”“不行！”唐若枫惊得背冒冷汗，他知道“处理”是什么意思。据说父亲手下曾有个管家卷款潜逃，结果逃到国外还是躲不过暴尸荒野的下场。“那个女孩叫苏千秋是吧？我记住了。”唐獴说道。“不，不是她！”唐若枫叫道，“她是余尘星的女朋友，你看到的，他们关系很好。”他急忙分辩，没发觉阿寒原本正收拾碗碟的手停了一下。“阿寒。”唐獴吩咐，“你哥哥好像没看见过你以前住的地方，你带他去参观一下。”“好。”阿寒放下碗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我早就想让他看看了。”“看什么？”唐若枫觉得莫名其妙，刚才的话题似乎还没说完，怎么突然就转到其他事情上了？“来吧，我们带你去看看阿寒的房间，这有些东西，你以前没见过。”他们走下楼，来到地下室，阿寒打开一扇铁门。走过狭长通道，来到另一扇铁门前。阿寒按下电灯开关，再用钥匙打开门。“这是？”唐若枫吃惊地观察着眼前的房间。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井底。这“井”是子楼的一部分。从外边看来，应该是子楼最前端的塔状建筑，直径三十米，高数十米。这里没有天花板，石制的内壁爬满青苔。借着高处一盏灯光，唐若枫看到角落里有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你过来。”阿寒把他引到一侧，指着地面上一个拳头大的地洞说，“这里是撒尿的地方，你知道吗？”她露出邪恶的笑。一股尿骚臭气扑鼻而来，唐若枫厌恶地扭过头去。“我们走吧。”唐獴抓着门把手。阿寒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就往外走。唐若枫跟在她身后，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但很快他明白了，就在要跨出门的一刹那，父亲狠狠地一推，把他推回屋里，哐当一声锁上门。“开门！”唐若枫扑上去叫道。“你想去哪？”唐獴道，“这就是你的房间，今晚你就睡在这儿！”“我不要，放我出去！”“出去？去哪里？不要忘了，这里就是你家！只要你的血管里流着我的血，你就没有资格违背我的命令。”“我没想违背你的命令。”他拍着门。“好好睡吧。”唐獴平淡地说道，“你妹妹在里面睡了十年，也该轮到你了，要不然，阿寒总怨我对她不公平。”“对，就该叫他也住在这里。”阿寒哼道，“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受苦？”“你们在说什么?”唐若枫大叫道，“放我出去！”“放你出来可以。”唐獴问道，“用苏千秋来换，怎样？”“不要。不要伤害她。”“那你就安心住着吧。”唐獴走了。“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事！”他叫喊着，但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就在今晚以前，唐若枫绝不会相信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处境。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曾听保姆说过家族里的种种血腥传说，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无从查证，他一向都把那些事件当做惊险故事来听，想不到自己也会沦为故事里的悲惨角色。父亲虽残暴，妹妹虽古怪，可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要这样待他呢？他垂头丧气地在囚室里走来走去，刚才那酒的后劲上来了，他只觉得胸口发烫，好似有一股气流急欲宣泄。恰在这时，头顶上传来哐的一声响，高处，一扇小窗户被打开了。“喂，你还活着吗？”阿寒的声音传了过来，欢快而喜悦。“放我出去。”他大叫。“放你出去可不行，不过我可以找个伴来陪你。”她嘻嘻地笑着，丢了个黑塑料袋下来，砰的一声落在那铺着破烂棉褥的弹簧床上。“是什么？”他问道。“你自己看吧。快看啊，我送你的礼物。”“我不看，你说，是什么？”他惊惧后退，那黑塑料袋正蠕动着，里面分明装着个活物！“你打开看嘛，就是你的千秋啊，爸爸把她的心挖出来了，你看，它还在动着呢！你不想看吗？她要死了！”唐若枫吓得心胆俱裂，急扑上去，颤抖着打开袋子，忽地一下，里面冒出一条蟒蛇来，“啊！”他惊叫着，那蛇随即缠住他，张嘴就要咬。他快手按住了蛇。“哈哈，咬啊，用力咬！”阿寒在上面拍手叫着。那蟒蛇并没有毒性，个头也不算太大，它被唐若枫紧紧掐着，疼痛难忍，拼命挣扎。唐若枫紧扣着它，混着酒气的汗水急冒出来，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那蛇死死按住，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还能对峙多久。“救我！”他力竭声嘶地叫道。“好玩吧？”阿寒仍在上面兴奋地直跺脚，“我告诉你，咬它，把它咬死！”“下来救我。”他哀求道，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自己打败它，是唐家的人就可以打败它！”父亲也站到了窗前，居高临下观望着。“我不行，快来帮帮我。”他叫道。“你可以咬它，把它的血吸干！”阿寒嚷道。“我不能。”他望着那可怕的粗鳞，只觉得恶心。“不是它死，就是你死，你自己选择吧。”唐獴关上窗户。他们又走了，丢下他一个人在跟蟒蛇苦斗。这一夜的经历，让唐若枫认识了邪恶的力量，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拗父亲，便改换了另一种策略与父亲周旋。离开这个岛之后，他表面上顺服了父亲，转学到国外深造，发展演艺事业的同时，他一直在刻意蓄积金钱，以便能让他和苏千秋下半辈子过上隐居的生活。他深知父亲的手段，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所以在冒险带走千秋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默默地在远处关注着苏千秋的行踪，看着她辛苦地在为作曲家的梦想拼搏奋斗。他能体会到她的艰辛，却爱莫能助，他不能走近她，明着去帮助她，他不能用她的生命去赌，父亲什么时候会行使“处理”的权力。那一晚与蟒蛇恶斗，父亲在他心底印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出国后没多久，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往后再也不用上岛聚会了，但每年，他必须写信向他汇报情况。他不知道父亲这一招有什么用意，每一次写信都小心翼翼，绝不多言。就这么写了差不多十年的信，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几天前，阿寒打电话来，叫他回岛，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于是，他回来了。4窗外，天色暗淡，遥遥可见土坡那端，祭祀的烟火渐渐熄灭了。凝美和苏千秋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回走。江胜天仍跪坐在地，愣神发呆，雷中厉强行拉起他，他形同木偶，任由雷中厉拉着他走。城堡里，唐若枫放下窗帘，回过头来，问身后的人：“你叫我们回来，不光是祭祀这么简单吧？”“不是我想叫你回来，是他一定要你回来。”阿寒说。“为什么？”“我不问为什么，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他什么时候见我？”“你用不着见他。”“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杀人！杀掉那个让玉岚跳海自杀的人，那个人就在你们中间，不知道是谁。”“玉岚跳海自杀？什么时候的事？”“十年前，就在你们来这里的那晚，我看着她走进海里的。”“为什么你不救她？”“我有义务救她吗？”“不对。”他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玉岚是第二天先走的，而且我们出港口时，余尘星还接到她的一个电话，说高速公路出了事故，叫我们改坐火车回去……她不可能死在这儿！”“那个电话是我打的。送你们出去后，我顺便在岸上打了一个电话，想不到你们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阿寒微笑着，模仿玉岚的声音，“你以为就你有表演天赋？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哼。”唐若枫冷笑，他已经对这份亲情不抱任何幻想了。“我还学了很多你不懂的东西呢，要不然，困在这岛上，时间有多难熬啊。”“为了打发时间，你想起要玩侦探游戏来了？”“对呀，这一定很好玩！”她笑了起来。“要查当年就该查了。”他质疑，“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来查？”“因为……我和尘星就要结婚了，只要我能帮他找到杀死玉岚的凶手，他就肯娶我！”“尘星和你结婚？”唐若枫吃惊了，“他也在岛上？”“这个，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只要找到凶手。”“凶手？那不就是你吗？看着她跳海的人。”“我……我那是在很远的地方看见，去救已经来不及了。”她辩解。唐若枫冷冷地看着她：“你这谎话连我都骗不过，怎么骗得了余尘星？”“你别管，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什么是我分内的事？”“不要插手这件事！”“如果我插手呢？”“那我就杀了你的苏千秋。”“你用不着拿她来威胁我。”他平静地说，“她已经结婚了，我对结了婚的女人没兴趣。”5天色已经很暗了，在土坡上祭祀的一行人慢慢走回城堡。苏千秋盯着那城堡，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特别是那幢粗陋的子楼，小小窗户，迷宫样的内部走廊，至今想起，仍叫她后怕不已。十年前的那一夜，她以为她将永远沦陷在里面。那一夜，不知在迷宫里奔走了多久，她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最后疲惫不堪，瘫倒在楼梯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整个大楼震颤起来，惊醒了她，她以为大楼要塌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启动机关的声音，她急忙跑上楼去，果然找到了出口。不知是谁打开了门。她想也没多想，奔过空中走廊，跑下螺旋楼梯，回到了现实世界。她像一阵风，在主楼里四下寻找着她的伙伴，她急切想知道大家是否平安，她呼唤着每个人的名字。大楼里很安静，安静得吓人，她猛力去敲每个人的房门，凝美、余尘星、江胜天、雷中厉……每一扇房门都是紧锁的，没有人回应她。无意中，她撞开了玉岚的门，屋里没有人，没有行李。她心中的不安又急速涌起，难道每个人都走了，就丢下她一个人？难道每个人都遇害了，就剩她一个人了？难道……她思绪混乱，猛地撞开唐若枫的房门。她看到唐若枫，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服。她正要冲上前，告诉他一切，却被他阻止了。“不要过来。”他吼着，声音吓愣了她。“你把门关上。”他命令道，仍没有转过脸来。苏千秋疑惑地关上门，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唐若枫坐在床沿，定了好几分钟，才用一种轻快的口气说道：“我的脸有点问题，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脸怎么了？”她慢慢走过去。“嗯，就是昨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不知怎的，过敏了。”他转过脸来，用手捂着嘴巴。“让我看看。”她去掰他的手，她看到他的嘴巴又红又肿，嘴角裂开几道细痕，血迹已干。看上去，好似他撕咬某个强硬的东西，用力过猛，弄伤了嘴。“你吃了什么东西？”她禁不住问。“我说是一条蟒蛇，你信吗？”他笑笑，安慰她，“没什么了，开玩笑的，只是一般的食物过敏，过两天就好。”“我去找药给你。”“不用了。”他急忙拉住她。她看到他的手，手背上有几处擦伤，手腕也泛着淤青。“你老实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质问道。“哦，我昨晚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你认为我会信吗？”“你只有相信我，必须相信我。”他握住她的手。“为什么我要信你？你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我被人关在那幢楼里，在一个迷宫里，我叫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人来救我，我以为我要被关死了，我刚出来，一个人也找不到，就看到你，你一身的伤，还说没事，要我信你……”她气急败坏地说着，把胸中愤懑一倾而尽，她想要得到一个解释。“我没有解释，我只要你相信我。”他重复着这句话，把她搂进怀里，轻轻耳语，“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谁想要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就杀了他！”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虽是短短几句话，她听出了他的决心，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与什么抗争到底。也许昨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他有些不同了，眼里透着刚毅，他不再是那个依赖她的鼓励才敢登台表演的弱小男生了，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觉得整个心都安定了下来，现在换到他成为她的心灵支柱了。他们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直到听到江胜天的叫喊，他们才冲了出去。“玉岚！玉岚不见了，她的东西也不见了！”江胜天在玉岚的房间里来回奔走，神思不定。“别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唐若枫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刚被苏千秋的拍门声吵醒。”江胜天骂道，“都怪那该死的药，我们都吃了药……后来我觉得这样不行，我要是那样对她，就连禽兽都不如了！可她一直要……我只好……把她绑在这里。”“你把她绑在床上？”唐若枫问。“是啊！嗯，她肯定是和我一样，自己挣脱开了绳子。”“你们吃了什么药，要绑起来？”苏千秋问。“就是那种鬼药！”江胜天吼道，“我也没想到，药力会这么强！”他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他的话，又继续说下去：“我绑了她，然后自己去了雷的房间，叫他绑我起来。对了，雷呢？他应该在我的房间。”说完江胜天冲了出去，焦急地拍隔壁的房门，半天没有回应。他想了想，又返回来，想从两间客房共用的洗手间穿过去。他打开洗手间门上闩着的插销，冲过去。只见雷中厉穿着浴袍，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旁边凌乱地丢着曲谱、鼓棒，看起来，像是作曲作到一半睡着了。江胜天用力推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推醒。“怎么，你们都在这里？”雷中厉睡意迷蒙地问。“玉岚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她不见了？”雷中厉猛地坐起来，因为速度过快，导致一阵眩晕，“她，她不在她房间里吗？昨晚……我……”“昨晚你看见她了？”“我好像……我……”“你看见她去哪了？”“没有……奇怪，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雷中厉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没什么了，那只是个梦。你们是从浴室过来的？那扇门有没有上插销？”“有，是锁着的。”“哦。”雷中厉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要说你的梦了。玉岚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江胜天不安地问着。“可能……她是在生你的气吧？你昨晚这么对她。”雷中厉回答。“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江胜天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她会去哪呢？”苏千秋问道，“凝美也走了吗？”动静这么大，为什么凝美的房间没有半点声响呢？她走出去敲凝美的房门。出乎意料，敲了几下，凝美的房门就打开了。“早啊。”凝美一脸微笑。“你在里面啊？”苏千秋吃了一惊，先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都没听到？“怎么？出了什么事？”凝美打了个哈欠，“我睡得太沉，刚刚醒过来。”“玉岚走了，你知道吗？”“走了？她去哪了？”“不知道。”“她不可能走的。”江胜天精神恍惚，“这是在岛上，她能去哪里？”经他这么一说，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唐若枫正想说什么，楼梯那头却传来余尘星的叫骂声，把众人吸引了过去。“怎么回事？”唐若枫第一个迎上去问。“你叫阿寒出来！”余尘星怒吼。“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自己问她！”余尘星一脸激愤。一个大男人，竟被女孩子恶作剧地关在密室里，还整整关了一晚，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他气得头脑发热，几乎说不出话来。众人正要劝慰他，楼上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要找阿寒是吗？”大伙儿抬头，看见楼梯转角处站着个男人——用一张面具遮住了脸庞，高大的身躯缩在披风里，隔着披风，众人也能感觉到他的异样，整个身子瘦如骷髅。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掠过众人心头，他们只觉得后背发寒。这是僵尸吗？是僵尸在对他们说话？“我说，你想找阿寒是吗？”楼上的男人继续缓缓地问道，平缓的语调，却隐隐透着暴虐。“是。”余尘星头皮一阵麻，声调不禁低了下去。“好，给你，她是你的了。”男人手一伸，把阿寒从拐角处提过来，用力一推，她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众人一惊，连忙围上去看。阿寒软软地趴在地上，似乎先前被暴打了一顿，一只眼睛周围满是淤青，额头也肿了，膝盖上淌着血。从这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大家都担心她就要死去了，谁知她却慢慢地爬起来，虽然有条腿受了伤，却仍很有生命力地扶着墙继续往前走。“你没事吧？”苏千秋担心地问。“没事，我去给你们做早餐。我没事，不痛的。”她望着余尘星笑笑，想走近他，但又停住了，最后步履蹒跚地往厨房走去。看到她的样子，余尘星满腔的怒火骤然散去——这惩罚也太重了吧？“现在你们满意了吧？”楼梯上的男人问道，“如果不满意，我还可以再打。”“不用了。”余尘星叫道。“你们吃了饭就走吧。”男人又说。“不行。”江胜天高声叫道，“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不见了。”“那个女人吗？”男人说，“她走了。估计现在，差不多该到大岛了。”“她怎么走的？”“当然是坐船。她叫我们把她送走，她说有人对她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所以她要先行离开。想一个人走走，去散散心。”“什么事？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余尘星急忙问道，猛然想起什么，扭头瞪着江胜天。江胜天正想开口，男人却接着说下去：“她还说，叫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至少替她保留一点尊严。”“我是她哥哥，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余尘星上前两步，想上楼去。“站在那里！”男人命令道。唐若枫上前拉住余尘星：“不要急，听他说下去。”“好，你说！”余尘星叫道。“具体什么事，她也没告诉我。她只说她会找地方给你打电话，确认她平安。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其他的事，你问其他的人吧。”男人说完，转身上楼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余尘星转向江胜天，“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想打我，就打吧。”江胜天低垂了眼帘，“既然玉岚不想我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就绝不说出来。”“好，我倒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余尘星握拳就要打，众人忙拦住他。“好了，你们不要吵了！”苏千秋叫道，“不管是什么事，也要等我们找到玉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