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人狼?”“大张和阿玟都被他杀死了!”少女又惊又惧,一时解释不清,眼看阿满就要追上来,她忙拉着周周就跑。“我们去哪儿?”周周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是不是到最后,只能留下一个活口?”“你闭嘴!”少女叫道,“这是真的,不是游戏!”“真的?”周周叫了起来。“有没有船,哪里有船?”少女问道。“跟我来。”周周带着她拐进树林。身后是阿满的呼叫,一声比一声凄厉,谁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他发现了两人的踪迹,拼命追赶着。在海边,周周和少女找到一只小船,合力把它推到水里。这是一只很小的木船,仅能容两人坐下。少女跳上船,划动木桨,“快上来。”她叫道。周周跳上船,他们迅速把船划向大海。半分钟后,阿满也赶到海边,他想下水,但伤口一碰到海水,便冒起阵阵白烟。他尝试了几次,仍无法下水,“不要走,快回来……”他站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少女没有回头看他,只顾奋力划桨。船儿渐行渐远。一轮明月悬浮在苍穹,暗蓝色背景下,那海岛越来越小,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纸做的剪影,横卧在海面。他们的船已经离岸很远了。“我们安全了吗?”周周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嗯。应该安全了。”少女松懈下来。“你不该走的。”周周说道,“你知道阿满有多喜欢你吗?”“我也很喜欢他,”少女哽咽了,“在今晚以前。我从没想过他竟会是吸血鬼!”“吸血鬼有什么不好?你若是真爱他,就不会计较他的种族。”“你说什么?”少女不明白。“跟他在一起,你才是安全的,可你却选择了我。”“周周!”少女惊叫,“你不要吓我,现在,你是我唯一能信赖的人了!”“阿满才是你最可信赖的人,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周周说着,露出尖锐的牙齿,“他本来想咬你,让你可以永生不死,成为他的伴侣。可他却选错了方法,想通过吓唬你来使你就范。这样……我只好坐收渔人之利了。”“你……你也是吸血鬼吗?”少女惊惧地问道。“没错。”周周露出个浅笑,“我们是这个岛上独有的物种,欢迎你成为我的美食!”小岛上,海岸边,阿满仍在焦灼地呼喊着少女的名字。苍茫的大海上,突然传来少女的凄惨尖叫。阿满颓然地跪在沙滩上,眼中滚出一滴泪来。2整个放映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屏气凝神观看阿满和周周的最后对决。恰在这时,唐若枫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即挂断电话,走出放映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回去。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唐若枫渐渐皱起眉头。他简短说了几句话,挂掉了电话。这个来电对他的震动似乎很大,他呆坐着对着窗口发呆,足足过了十分钟才重新振作起来,走回放映室。此时,影片已经结束,放映室里灯光大亮,影片的主创人员都在讨论着观后感。“若枫,你演得真好。”饰演少女的演员道。“是吗?”唐若枫有些心不在焉。“是啊。特别是你说‘欢迎你成为我的美食’的时候,那犀利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我当时真是被你吓到了,你的演技超好。”“哦,那个吗?”唐若枫微微一笑,“那不是演技,完全是我的本色表演。”“行了,别吹牛了。”饰演吸血鬼阿满的演员也加入了谈话。都是朋友,经常在一起开玩笑,此时他装作伤心地说:“我也演得很好,怎么都没人夸我?”“什么吗,”少女说,“你的妆化得太糟糕了,滑稽得让我想笑,根本不像吸血鬼。”“那是化妆师的事,跟演技没关系。再说,”那演员不服气,“你又知道吸血鬼是什么模样?”“我觉得吸血鬼应该带着一种神秘气息,亦正亦邪,而且他应该很帅,不管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还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会迷死人。”“得了吧,你就干脆直说吧,唐若枫最适合扮吸血鬼。”“对啊,我正想说,他身上就有这样的气质。”两人正讨论的时候,唐若枫已走到导演身边,低声询问他电影首映宣传的日期。“已经确定了,八月十八日。”导演回答。“那一天我可能要缺席。”唐若枫说。“为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有点私事,我一定要去办。”“比首映式还重要?”“对!”3八月十六日,凝美和苏千秋搭乘火车抵达水港市的星光码头,准备从这里坐船到大岛,再由大岛坐船前往人鱼岛。尽管婚期已定,苏千秋还是没能抵挡住凝美声泪俱下的说服,最终踏上旅程。辗转奔波十几个小时后,她们走进星光码头售票厅,买了两张前往大岛的船票。每隔两天才有一班前往大岛的船,且仅在傍晚起航,她们要在休息室里等候两三个小时才能上船。凝美找了个靠近电视的位置坐下。“我看行李,你去买饮料吧。”她吩咐。苏千秋虽然觉得疲惫,但还是走出休息室,去买饮料。这码头附近倒还挺热闹,是个天然的集散市场,旅客商贩这里一堆、那里一伙地聚在一起,讨价还价,买卖旅游纪念品。苏千秋穿梭在人群里,听着各式口音交织混合,不禁有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她在一间小店买了两瓶饮料一份报纸后,便往回走。恍惚间,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左右张望,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继续往前走。一个小贩拦住她,向她推销纪念品,她觉得一些小玩意很有趣,便买了几样打算拿回去送人。再往前走,那种第六感又来了:依然觉得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回头看,身后并无异常。但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舒服。也许是小偷吧?想到这一层,她把背着的包移到身前,再用手压住。就这么走回休息室,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把饮料递给凝美,自己也拧开一瓶。“怎么去了这么久?”凝美问。“外边有很多旅游纪念品,”苏千秋本想打开挎包,让她看看自己刚买的小玩意儿,“你要不要买些回去?”“不用了。”凝美轻蔑地说,“没水准的人,才会去买那种没水准的东西。”苏千秋有些窘,放弃了打开挎包的动作。这一路来,她在凝美面前受挫,已经好几次了。她知道凝美并不是刻意要使她难堪,但她们实在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有着不同的思维。她有些伤感,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有的女人就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呢?“你的旅行包在哪儿买的?”凝美问她。“嗯,在尤古。”“是吗?款式挺好的。不像我这个,在法国买的,说什么名师设计、全球限量版只发售两千个,难看死了,这回用完,我就丢了它。”凝美说。苏千秋简直答不上话来,只得应和一声,便把目光转向电视屏幕。凝美没意识到她的沉默,仍在不住地炫耀着自己身上的名牌衣饰。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总算等到了上船的时间。苏千秋站起身来拿行李时,又感觉有人在某处盯着自己,目光转了一圈,却没见什么可疑的人。“看好你的东西。”她忍不住提醒凝美。凝美抓紧了旅行包,两人往检票口走去。等着上船的人很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苏千秋一手拎行李,一手覆在挎包上,小心防备着。尽管这样谨慎,上船后,她还是发现钱包被偷走了。回想起来,进站的时候,她看到一个老太太提着大行李包,不堪重负的样子,便帮那老太太提了一会儿行李包,也许就在那时,钱包被偷了去。为了这事,她被凝美嘲笑了一回,说好心也不是都能有好报的。苏千秋十分懊恼,心里狠狠地骂着那小偷。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个小偷也在狠狠地骂着——不知是谁,把他刚到手的“战利品”又偷走了。4汽笛声响起,水波荡漾,轮船离开海港,向着深海徐徐驶去。船上,某间卧房里,一个白衣男人正在查看苏千秋的钱包。钱包里只有几张钞票,透明内袋里放着苏千秋未婚夫的照片。白衣男人看了有些气恼,一赌气把钱包丢到桌上,随手从衣袋里掏出烟来。他一边吸烟一边盯着那钱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数分钟后,他掐灭香烟,重新捡起那钱包,扯出那张照片,用打火机烧成灰烬。他把钱包翻来覆去地看着,想了想,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几张大钞塞了进去。塞钱的时候,他才发现钱包深处还有一个暗袋,好像藏了张硬纸片,扯出来一看,竟是一张照片,摄于十年前,是她与唐若枫的合影。白衣男人凝视着照片中的她,片刻后,猛地惊醒过来,站起身,戴上墨镜和假发,开门出去了。此时,太阳正缓缓地沉向地平线,红霞满天,呈现出一派诡异的景象。甲板上聚集了不少游客,他们三五成群,或是拍照留影,或是聊天搭讪,颇为热闹。白衣男人拿了张报纸,在船上闲散地走着,不一会儿,他看到了要找的人。苏千秋从一间敞开门的卧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撕开了口的方便面杯,似乎要去找热水来泡面。看着她消失在拐角那头,白衣男人用报纸做掩护,走进她的卧房。凝美正倚着房门外的船栏杆翻看报纸,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衣男人。娱乐八卦版又登了那小妖精的照片,一脸的狐媚,看得凝美恨从中来。一气之下把那报纸扯了个粉碎,随着风,掷到海里。为了平息怒气,她不得不抓紧船栏杆,深深吸了几口气。“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小妖精,我一定要打败你!”她愤懑地骂着,又自言自语,“我一定要抢在你前面,把孩子生下来!长子长孙,我不能输,输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她出神地眺望着大海,直到苏千秋回来。“水房那边,好多人排队。”苏千秋带着歉意笑道,“我来看行李吧,你去吃饭。”“嗯。”凝美心灰意懒地应着,往餐厅走去。苏千秋把泡好的面杯放到桌上,伸手到门边的塑料袋里摸饮料,不料却摸到一个钱包——正是她先前丢失的钱包。怪了!难道刚才自己是把钱包放在这袋子里,不记得了?她迷惑不解,打开钱包,钞票都还在,甚至,她感觉好像还多出了几张来。难道自己的记性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就连钱包放在哪儿,里面有多少钱都不记得了?她仔细查看那钱包,发现透明内袋里没有未婚夫的照片——不会是同一款式的别人的钱包,跑到自己的袋子里来了吧?她急忙翻看暗袋,与唐若枫的合影还在。这确实是她的钱包!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5眼见苏千秋找到了钱包,白衣男人这才放心地走上楼去。几乎同时,楼梯下面的转角,江胜天正往餐厅走去。餐厅里人声鼎沸,几个旅客挤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没看到门旁的凝美。他径直走到里面的卡座,点了一份快餐。眼前满是就餐的食客,觥筹交错,物换星移,他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救出桃红后,刘总担心那两个男人再回来找他们的麻烦,便把他和桃红一块儿调到另一家高级会所暂避风头。见他体格强壮,刘总曾想提拔他做自己的保镖。许诺给他的薪水之高,是他做音响师的四倍。他犹豫了很久都没答应,如果真的脱离了音乐工作,那么联结着旧日梦想的桥梁就等于完全断掉了。“不要再有什么梦想了。”刘总劝他,“好好赚一笔钱,找个老婆,生个孩子,活着享受,死了有人送终。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这些吗?”这些事江胜天不是没想过,若玉岚一辈子不回来找他,他是不是就得苦等一辈子呢?巡视舞池的时候,他很喜欢看桃红跳舞,桃红身上有一股活力,能把男人的兴致挑逗起来。举手投足间,那倜傥不羁的风韵像极了玉岚。就因为这分神似,他常迷失在她的笑靥里。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让桃红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吧?其实桃红也是个好女孩,在这么复杂的地方混,还能洁身自好,不像其他女孩一般粗俗贪婪。就在他准备放弃无望的等待,尝试新生活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拨通了他的手机。“你是江胜天吗?”“是。”他回答。这些年来,为了等待玉岚的消息,他一直没敢更换手机号。“你还记得玉岚吗?她想见你。”“她在哪儿?”他惊喜交加。“就在她失踪的那个岛上,八月十七日,你来。你只有一次机会可以知道真相!”“什么真相?”“她失踪的真相……和你有关。如果你不来,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什么?你说什么?”“记住,八月十七日,你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来!”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听不出说话的人是谁,电话就挂断了。再打过去,那边却已关机。是别人在跟他开玩笑吗?不太像。八月十七日的确是玉岚失踪的日子,他从未向任何外人提起,但对方显然知道一些内幕。带着百般疑虑,江胜天登上了客船。6船在默然前行,月亮徐徐地滑向天幕的另一端。夜深了,大部分的舱房都熄了灯,疲惫的旅人渐渐进入梦乡。通铺的床位上还有几个人在打牌,吵吵嚷嚷,直闹到将近午夜才安静下来。舱房外,甲板上,摆放着几排观光椅,那些没钱买卧房、床位票的旅客,只能东倒西歪地靠在椅背上打瞌睡。一个男人躺在角落里。他穿着灰色衬衫,衬衣的领口肩背久经洗涤,已经磨损发白。他蓬乱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银发,头下枕着的行李是一个肮脏的旧编织袋。一眼看去,谁都以为他是个流浪汉。男人蜷着身子,双手缩在胸前,紧紧抱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小偷若以为那里面装着钱,下手去偷,必定会大失所望。塑料袋里装的是“钱”倒没错,不过却是给死人用的纸钱——锡箔元宝、香与蜡烛,以及纸片做成的衣裤——全是祭祀用品。睡了一会儿,男人大约觉得不舒服,翻身坐起。灯光依稀映照着他的脸,他是雷中厉。至此,当年结伴上岛的成员,集齐了大部分,只差玉岚、余尘星这对生死未卜的兄妹。放手吧,她迟早会成为一个大明星,你配不上她。1十年前。同样是驶往大岛的船上。“我来分配卧房。”余尘星举着票说,“玉岚和凝美一间,雷中厉和江胜天一间。”“我要和千秋一间房。”唐若枫笑嘻嘻地说。“不行!”余尘星驳斥。“我说行就行,我就要千秋!”“那我要玉岚!”江胜天趁机起哄。“好了,你们别闹了,由女生们来决定。”余尘星道。“玉岚,你和我一间房吧!”江胜天哀求。“嗯。”玉岚俏皮地一笑,作势要把票递给他,猛地又收回来,“我才不要呢!凝美,咱们走。”她对江胜天哼了一声,拉着凝美走开了。“你呀,没戏了。”雷中厉嘲笑道。“你懂什么?”江胜天讪笑,“女人就是矛盾的动物,她说不要,就是要,说要呢,反而是不要。”“什么要不要的?你们自己回房要去吧!”余尘星把票递给他俩。看着他俩上楼去,唐若枫问苏千秋:“你呢?你是要还是不要?”“我……”苏千秋愣了一下。“你要在我们两人中选一个。”余尘星说。“把票给我。”苏千秋抢过票来,看了看,“嗯,我知道怎么选了。”“说吧,你选谁?”余尘星盯着她。苏千秋抽出一张票,递给唐若枫,“你拿着,先上去等着哦。”“是我吗?哈哈!”唐若枫欢呼雀跃,一路哼着歌,往楼上跑。“真像个孩子。”苏千秋笑道。“你还是选了他。”余尘星叹气。“我什么也没选。”苏千秋把另一张票递给他,“你和他住一间。”“你还真狡猾。”余尘星笑了,“看他乐的,等一下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对啊,他生气的样子好可爱!”话才出口苏千秋便愣住了,藏得那么深的真情,竟然随意说了出来,而且听的人还是余尘星。“你喜欢他吧?”余尘星又在纠缠这个问题,神情复杂。“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关吗?”她反问。余尘星颓然沉默了,她也不再说话。两人坐在观光椅上,望着渐渐下沉的夕阳,一言不发。“嘿,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上来?”唐若枫在上层甲板上挥手大叫。“我们上去吧。”余尘星说,“上去看看这家伙生气的样子。”“好哇。”她应和着,站起身,想拎行李,余尘星已快她一步拎了去。望着他的背影,她有几分惆怅。是的,最初她是爱余尘星的。但那时,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她的爱,不置可否。后来,她爱上唐若枫了,他又回头来亲近她,用暧昧的语气试探她,似有若无地关注她。他究竟想怎样?她知道,他的梦想是成为娱乐圈最有影响力的经纪人。他只喜欢那些在娱乐圈有背景、有影响力的女孩。只有那样的女孩子,才能助他成功。而她,只是一个略有作曲天分的新人,能加入梦漂泊乐队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助。她什么也帮不了他,也许将来还会拖累他。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黯然封闭了心门。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封闭的心门,很快又被另一个人打开了。那是大一下学期,梦漂泊乐队的主唱单飞了,唐若枫中途加入乐队,并成为主唱。顿时仿佛有五彩光环笼罩着她,因为有了他的微笑,她灰蒙蒙的生活变得缤纷起来。2夜幕降临,客船上,不知哪儿飘来凄婉的笛声,听起来似有人在低吟浅唱,勾起游人的乡愁。苏千秋被这悲凉的曲子打动了,灵感如泉涌。她拿过纸笔,想借着意境还在,写一首关于离别的曲子。谁知她才下笔写了几个小节,那笛声竟换成了吉他,欢快地弹奏着。一听那曲调,苏千秋便知道是唐若枫要开始“胡闹”了,她只得放弃作曲的想法,跑去看热闹。唐若枫在帮一个吹笛的盲人筹集回家的路费。甲板上围了好大一圈人,那盲人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个小桶。唐若枫站在旁边,嬉皮笑脸地弹着吉他,唱的净是些现编的词儿。每当有人往小桶里放钱,他便热辣辣地大唱赞美之词感谢人家。也许是他的热情感染了众人,也许是想得到他的即兴歌颂,也许是被他的音乐才华所打动,好奇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往小桶里丢钱。不久,那小桶里便聚集了很多硬币、小钞。盲人虽看不见,却能从旁人的言谈中体会到场面的热烈,嘴上不住地道谢着,皱纹纵横交错的脸上,漾荡着快乐的微笑。唐若枫畅快地弹奏着,且歌且舞,直到甲板上大部分的人都投了钱,那盲人满意地离去。众人意犹未尽,仍在要求唐若枫表演,他却停止弹吉他。“大家一起表演吧,有没有人会跳舞?”他问道。一个小女孩被推了出来。“我不会。”她笑着要缩回去。“没关系,这个你一定会。”唐若枫弹起了儿歌,一边微笑着鼓励小女孩,小女孩被他的笑容打动了,大着胆子跳起舞来。旁边的一些小孩子也来了劲,拍手跺脚地胡乱跳着。不知谁先鼓的掌,大伙儿也都合着节拍拍手助兴。苏千秋混在人群中,一边拍手,一边感受这欢快气氛。偶尔一转头,她看到唐若枫正望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得出他脑子里正转着什么歪念头。不会是想报复刚才把他和余尘星分到同一间卧房的事吧?苏千秋畏惧地向后退去。唐若枫猜出了她的想法,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美女,跳个舞吧。来吧,大家给点掌声。”他笑着,促狭的目光。大伙儿的热情都被他鼓动了,乐得拍手起哄。“不要了,我不会跳。”苏千秋红起脸。“来吧,很容易的。”唐若枫开始鼓动孩子们跳舞,“小朋友,你们教姐姐跳好不好?谁跳得最好,我有奖励!”孩子们听了他的话,又闹腾起来,不管会不会跳,都和着曲子狂欢乱跳。苏千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厚着脸皮,舞动手脚,笨拙地跳着。“别得意,回去有你好看。”她低声威胁着。“什么?跳得好看,还要再来一次?”唐若枫大声回应她,“好吧,大家都跳起来吧!”他激情澎湃,带头跳起舞来。出道不过一年,他身上的明星风范已渐渐被发掘出来了,只消几句热情话语,便调起了观众的情绪。推波助澜的几支舞曲,使甲板上沸腾起来,人们被欢乐所感染,不由自主踏动步子。雷中厉也加入进来,不住地打鼓,激荡的鼓声把气氛推向高潮。玉岚也来了。她一上场,顿时成为耀眼的中心,几个小伙子轮番抢着跟她跳,她也不拒绝,热辣地跳着。在场的女人,任谁也跳不过她。那缀满亮片的舞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变成绝妙的精灵,纤巧轻快,扭摆腰臀,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诱人魅力。男人们聚拢在她身边,卖力舞蹈,狂热地用身体向她示爱。她放荡不羁地微笑着,却把头抬起来,挑逗的目光投向上层甲板。上层甲板,江胜天在注视着她。他很想下去,把她从那群男人中带走,但却站着不动,他知道玉岚存心逗他,想要引起他的嫉妒。他不会让她得逞的,他偏要和她较劲,看谁先向谁低头。“怎么不下去跳舞?”余尘星走了过来。“不想跳。”江胜天回答。“玉岚在下面呢。”余尘星提醒他。“我知道。”“你们还在闹别扭?三天了,这回她生你的气可真够久的。”“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她自己整天和那些男人调情就行,我和女生说笑就不行?”“你爱她吗?”余尘星猝然问道。“你说什么?”江胜天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如果你爱她,就放手吧,她迟早会成为一个大明星,你配不上她。”“你什么意思?”江胜天很诧异。认识余尘星不是一两天了,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你应该清楚,在音乐造诣方面,她确实比你强太多了。就算勉强在一起,你以后也一定会自卑的,当你被她的光环笼罩……”“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放手的。”江胜天打断他的话,“不管你是以她哥哥还是经纪人的身份来说这话,我都不会接受。”余尘星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接受现实吧。玉岚要跟新公司签约了,这趟旅行回去以后,她就要到国外深造了。”“嗯?”江胜天有些蒙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好好想想。”余尘星淡淡地说,“相信你不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该困住她,她有权利选择更好的前途。”说完,他走了。这席话令江胜天心灰意懒,再没兴致观看下面欢乐舞蹈的人群,他转身走向船尾,找了个偏僻的椅子坐下。签约?这么大的事,玉岚怎么没跟他说起?她是怎么想的?她不告诉他,是决定要分手了吗?若是她狠心要分手,他该怎么办?江胜天想静下心来思考对策,可远远的另一层甲板,不断有音乐传来,鼓噪喧嚣,搅乱了他的思绪。坐在凉风里,他凝望着乌漆漆的海。浪花起伏,无数阴影在层叠跳跃,仿佛那波澜里潜藏着许多溺死的水鬼,要伺机爬上船来,吞噬那些欢乐的舞蹈者。他坐了很久,不知何时,音乐散去了。他凝滞不动,恍若木雕一般,连脑子也迟钝地停住了思维,他无法想象,失去玉岚,他的生活会变成怎样。一个黑暗的影子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站了站,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那人还是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你一个在这里?”她问。是凝美。“嗯。”他不想说话。“你知道玉岚要出国的事吗?”“刚知道。”“你想让她走吗?”他没有回答。“你不会让她走吧?”她仍坚持问道。“别问了。我不知道!”“只要你肯,我们就能阻止她离开。”“你想做什么?”他抬起茫然的眼睛,望着她。“明天,到了岛上,我再告诉你。”3正午,骄阳似火。放眼望去,海上,遥遥可见几只风帆的轮廓。近处,廊桥上,零星拴着些破船儿,各家船上防贼的小狗,蜷缩在阴影里,松懈地放哨。海涛拍岸,发出单调声响,仿佛催眠曲,哄得树下乘凉的孩子迷蒙睡去。悠闲,散漫,这水鸟码头已进入半退休状态。它太老了,几乎是大岛上最年长的码头,脱了漆的白木廊桥,透着股质朴 。“是这儿吗?”雷中厉问。“是了,船还没来。”唐若枫看了看手表,“我们来早了,还差几分钟才到时间。”这趟人鱼岛之行是由唐若枫发起的。暑假时,表演结束了,有朋友邀他前来度假。据说他这个朋友有一个小岛,正准备建成旅游景点,在对外开放前,打算先进行一段时间的试营业。其间食宿全免费,游客只要在离岛时签写一份体验报告即可。最初唐若枫只邀请了苏千秋一人,没想到,大伙儿听到有这等好事,纷纷表示不肯错过。一行人坐在树下等船,他们衣着时尚前卫,又带着乐器,引得不少人纷纷注目。在树林里闲坐的一些当地居民,瞅瞅唐若枫,又瞄瞄其他队员,不时地用当地土话说着些什么。“看什么看?”凝美小声哼着,“有什么好看的?”“算了,别理他们。”余尘星转过头去,“怎么船还没来?”“来了。”唐若枫答道。果然,从海天交界处徐徐驶来一条棕色的游船。驶近了,众人才发现,这船虽说略显古旧,却也颇为气派,一望而知,多年前,它的主人一定相当阔绰。“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上去问一下。”等那船停妥,唐若枫便大踏步跳了上去。众人拿着行李在岸边等了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这样。”他交代,“我们上去以后,只能在船舱里,或者是船尾的甲板上活动,不能到船头,也不能到驾驶室去。”“为什么?”苏千秋问。“嗯……因为船长比较怕羞,不想让你们看到他。”唐若枫笑笑,又很严肃地补充一句,“不是开玩笑,他挺怪的,大家可不要去惹他。”众人都上了船,接下来又是一段枯燥乏味的旅程。阳光很强,不能到船头吹风纳凉,游船上也没什么玩乐设备,四周又全是苍茫的海水,毫无风景可看。大伙儿只好凑到一块打牌来消磨时光。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沉,船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等他们把行李拎上岸,船又开走了,大约是另有地方停放。“怎么连个接待员也没有?会不会做生意啊?”凝美抱怨。“都说了,还没开张呢,哪来的接待员?”唐若枫开玩笑,“不如你来兼职好了。只要有钱拿,我看你马上两眼放光。”“呸,你才放光!你一看见千秋,那眼睛简直可以当手电筒用。”她反唇相讥。“不是手电筒,是追光灯,追着我的千秋。”唐若枫笑嘻嘻地凑近苏千秋,想替她拿行李,但却慢了一步,余尘星已把她手里的行李抢了去。“你去帮玉岚吧。”余尘星说。唐若枫瞥了江胜天一眼:“我可不敢。”江胜天有些醒悟过来,伸手要替玉岚拿行李。“不用你拿!”玉岚执拗地拎起包。“还是我来拿吧。”江胜天说,却不是体贴的语气,有些负气的样子,拎起她的包,自顾自大步走了去。“你们还没和好吗?”雷中厉悄悄问玉岚。他知道江胜天前几日公然勾搭别的女孩子,惹得玉岚吃醋生气,这几天两人都在冷战中。“我哪儿知道?”玉岚有些恼了,现在是谁在生谁的气啊?“别担心,我找机会劝劝他。”雷中厉安慰她。“嗯。”玉岚随口应着,心底却不禁怀疑,是不是哥哥已经把新公司想和她签约的事告诉了江胜天。她现在正和新公司僵持着,她的条件是要签她必须连江胜天一块儿签,否则她宁愿放弃出国深造的大好机会。这件事的内幕,绝对不能告诉江胜天。她知道他自尊心极强,无论如何决不会接受这凭借连带关系得来的机会。可是,新公司似乎并不想签下江胜天,假设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和他分手吗?她做不到!虽在冷战中,她还是那么爱他。“你在想什么?”雷中厉问。“嗯,没想什么。”玉岚抬起头,一眼望见眼前的旅馆,忍不住惊呼,“好像一座城堡啊!”一团煮得稀烂的肉骨,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头颅。1石块堆起的城堡,高约四层。若从高空俯瞰,整座城堡像是个横卧的“凹”字,从主楼伸出两条空中走廊,把横在两头的子楼连接起来。令人费解的是,主楼和左边的子楼看起来都相当豪华,而右边的子楼却古朴粗陋,窗户也异常狭小,显得阴森怪异。“这儿以前是监狱吗?”余尘星问道。“也许吧。”唐若枫答,“开发出来也算是特色旅游了。”“嗯,我们还是看看里面有什么吧。”苏千秋提议。“古怪的地方。”余尘星说着,正想敲门,却发觉那门只是虚掩,他顺手推开了它,“有没有人在?”他大声叫喊。从光线耀眼的室外,蓦然进入这暗沉的屋里,眼前迷蒙了几秒,猝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吓了他一跳。“怎么?”苏千秋没防备他会停步,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余尘星被她一撞,往前冲了两步,直撞到那人的肩膀上。“对不起。”余尘星连忙道歉。那人却没有应答他,只是静静站着。是一个少女,很消瘦,苍白的皮肤里包裹着纤细的骨头。螳螂般的倒三角脸盘上,几乎没有肉,一双眼珠子显得出奇的大。她眼神里似乎带着笑,转瞬间,又露出一副惊慌的表情,好似猫爪下的老鼠,被吓坏了神经。人间绝不会有这样的“东西”,难道她是从地狱里来的?余尘星正胡思乱想着,唐若枫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要住在这里。”少女扫了唐若枫一眼,又把目光停在余尘星脸上,“我叫阿寒,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余尘星。”“哦,是吗?”她朝余尘星伸出手。余尘星条件反射地和她握了握手。这是什么样的手啊?只是一把骨头,透着寒意,难怪她叫阿寒。“阿寒,我们今晚要住在这儿,你能给我们办理手续吗?”“哦,你跟我来。”她带着余尘星走上楼去。二楼,向阳,面海,最大最豪华的那个房间,阿寒让余尘星住了进去。至于其他人,她就完全不管了。她眼里仿佛只有一个余尘星。而这个“旅馆”也只有她一个“服务生”,其他人需要什么服务是叫天叫地也叫不来她,然而只要余尘星一声呼唤,她便立刻冒了出来,仿佛时刻潜伏在他身边似的。古怪的女孩,似乎有点弱智,这样的人也能做服务员?其他人哭笑不得。好在这古堡极其气派,各项生活设施也很齐全,除了缺少酒店的便利服务,这里还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度假胜地。他们四处表演,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未在城堡中投宿过。置身于这古堡中,仿佛徜徉梦里,到处洋溢着瑰丽与新奇。古堡里精美的男女裸体雕塑,绘着神话故事的玻璃天花板,欧式风格的古董家具。大到三米高的门板,小到首饰盒上的小小把手,无不爬满繁复的花纹,描金镀银,可谓华丽非凡。这简直是帝王的行宫了!凝美感叹着,在她的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一不留神,按动了某个门把手,一整面墙宽的壁柜门轻轻滑开,数百件华贵衣裙顿时展露在她面前!大约是从前某个贵妇遗留下来的衣物,古典的款式,今天看来,却又另有一番风味,钉珠,亮片,刺绣……久已失传的制衣技术,巧夺天工。无论哪一件衣裙,放到今天的时装店里,一定都能卖出个令人咋舌的价钱。凝美在挂满衣裙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直看得眼红心热。瞧,那些裙子上还缀着钻石呢,不管是真钻还是假钻,若是她穿上身,准能高贵得如公主一般!说干就干,她挑了一条华美的裙子,拉上窗帘试穿起来。2就在凝美拉上窗帘的那一刻,另一个房间里的玉岚却在试图打开窗户。这窗户太旧,她费了好一番力气,窗吱呀一声响后才被打开,让风吹了进来。她无意中瞅了一眼窗外,顿时愣住了。有个人正走近城堡。这个人披了件白斗篷,头脸被斗篷的帽子围巾遮蔽,仅露出双目,看不清面容,使她吃惊的不是那人的穿着打扮,而是他的体形——他极其高大,却瘦得可怕,远远看去,好似一具干尸在行走。那人也看见了她,大约是因为她太过美丽,那人直视了她好几秒。虽是大热天,玉岚却被他看得遍体发寒,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好似看透了她的衣裳,直看到她的肉体。她慌忙关上窗,再偷偷看去,窗外那人又不见了。半分钟后,站在二楼转角处的阿寒,却通过透风窗口,窥见了那人的行踪。她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如同受惊的兔子,疾步跑下楼。因为冲得太急,她迎面撞上刚拐过转角的余尘星,两人站不稳,一齐摔到地上。“你没事吧?”余尘星关心地问。她不说话,躺在地上,望着他,眼中含着无尽的幽怨。“有没有受伤?”他弯腰想去拉她,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连串钥匙开门的声音。极细微的声音,却让阿寒身体一震,迅猛爬起,直蹿上楼去。“真是个怪人!”余尘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听到一楼的某扇门被打开了又关上。一定是有人进来了,他往声音来源处走去,想见一见那人。也许是这城堡的主人或总管之类的人物吧?向那人打听这城堡的事情,总要比向略有些弱智的阿寒打听要来得妥当些。他走了过去,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遮蔽了过道光线,阴暗中,看不清那人,他还来不及呼喊问话,那人已消失在某扇门后。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应,只得折了回来,踱到走廊尽头,上了楼梯。透风窗外有树影摇曳,吸引了他的目光。斜看上去,横过子楼的空中走廊,似乎有东西飘过,一个白色的东西消失在影影绰绰的树叶后。那是个什么东西?他猜不透。余尘星站了一会儿。楼下,不知哪儿,传来了钢琴的声响,如潺潺流水,在这酷暑盛夏里显得格外清爽。那是苏千秋在弹琴。他记得这首曲子,是她以前专为他写的。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在述说着她对他的浓浓爱意,明知道这段恋情只是无望的单相思,曲子里却透着无限的缠绵哀婉。她现在弹奏着这首曲子,那么,她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吧?余尘星欣喜若狂,走下楼去,一心只想找到她,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进入并占据了他的心。过去,他嫌她在娱乐圈里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可利用的身世背景,他从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有助于事业发展的好处,她只是一株纤弱的花苗,攀着他,依靠着他的力量往上爬,他厌恶这样的感觉,因此很明确地拒绝了她。然后,他看着她一天天枯萎下去,却又看着她一天天活过来——为了那个名叫唐若枫的家伙!刚出道时的唐若枫,软弱而缺乏自信。如同落水者一般,他拼命抓住苏千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两个同样弱势的人,在娱乐圈这急速流转的旋涡里,相互鼓励,努力挣扎着,寻求出头之日。有了苏千秋的支持,唐若枫身上潜藏着的明星气质渐渐显露出来。余尘星预感到,梦漂泊乐队成为一线乐队将是指日可待的事。能让一个青涩的男生产生如此剧烈的蜕变,苏千秋可以说功不可没。而这其间,他余尘星又做了什么呢?他努力去亲近那些能给他带来帮助的女人,结果得到了什么?人脉、金钱,尔虞我诈。他抱着急功近利的想法与那些女人交往,那些女人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与他来往?娱乐圈里能混出点名堂的人,谁不藏着重重的老练与心机?于是,他疲倦了,开始怀念苏千秋那份单纯、清新的爱。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右边,有一间大大的歌舞厅。厅堂的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从余尘星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见苏千秋的侧面。她不善打扮,一双大眼睛却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浓密睫毛包裹着炯炯有神的黑眸,那眸子里盛满了深情。过去,当他事业受挫时,她总是静静地陪着他,不说话,小眉头皱起来,为他分担着苦闷和失落。多好的女孩,他竟然拒绝了她……一曲终了,苏千秋停下来,一双手仍放在键盘上,呆坐着不动,显然她的情绪还没有从悲怆的音乐中抽离出来。现在正是时候,去安慰她吧,余尘星在心里说着。他就要走上前去,把这沉陷在单相思里的女子搂在怀中,给她幸福。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厅堂那头,传来唐若枫的笑声:“好烂的曲子,你弹的是什么呀?”苏千秋惊愕地抬起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你的琴声引来的,耳朵都快聋了,真受不了你的噪声。”“我知道你弹得好。”苏千秋很没底气地说。“你要是不懂,可以学嘛,我一定会教你。”唐若枫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知不知道你最需要什么?”“什么?”“当然是快乐啰!如果爱情不能给你带来快乐,那么你还要它来干吗?”“你想说什么?”“如果你选择我,我保证能让你每一分钟都快乐!”“没有人可以保证。”苏千秋站了起来,“如果没有痛苦,那爱情也不叫爱情了。”“好吧,随你怎么说。”他拉住她的手,“选择我!”“什么?”“你知道的,选我,不要选他。”余尘星一阵冲动,几乎抬脚就要往里走。那两人背对着他,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为什么选你?”她问。“因为我比较脆弱。”唐若枫一字一板地说,“没有你,会死。”余尘星停住了脚步。“我也是。”她没有动,任由他搂着她的腰,“没有你,我也会死。”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令余尘星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怆然倒退两步,冲出门外。原来他错了!原以为他在她心底至少还占有一席之地,以为她一直在摇摆不定,不知如何选择,以为她和唐若枫的爱情还没有开始……谁知,他们已爱到了这般地步。“没有你,我也会死。”这句话硬生生地冲击着余尘星的脑袋,他昏头昏脑地走上楼,一双眼仿佛瞎了一般,对迎面走来的玉岚视而不见。“哥!”玉岚叫住他。“什么事?”他下意识地应着,魂魄却飘散在另一个空间。“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玉岚把他拉到一个角落,“你是不是告诉胜天,我准备和新公司签约的事?”“嗯?”余尘星思索着该怎样回答。“你说啊,有没有?”停了两秒,他慢慢地说:“你想我告诉他吗?让他作为你的附属品,跟新公司签约?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自尊?”“所以我们要瞒着他啊!你没有告诉他吧?”“关于这一点,我明白的,当然不会说。”他避过了她的话锋。他当然不会说,他说的只是玉岚一个人去签约,没有江胜天。“先别跟他说,等我们和新公司谈拢了再告诉他。”玉岚说。“你难道不再考虑一下吗?”他试图劝她,“如果新公司不答应你的条件……”“那我就不签!谁也别想把我和胜天分开,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不要跟我提‘死’字!”他愠恼地叫。“你怎么了?”“没什么。”他丢下她走开。“没事发什么脾气啊?”玉岚嘀咕着,随后去找江胜天。江胜天的房间,房门敞开着。还没走到门前,玉岚便听到雷中厉的说话声。“你今天怎么了?摆什么臭脸,谁欠了你的钱?说出来我帮你讨去!”“别惹我,烦着呢。”“那你说啊,什么事?”“没事!”“明明有事……”“你出去,不要烦我!”“好,我走。”雷中厉走出来,看到玉岚站在门外。“原来你们在这里。”玉岚勉强笑道,“好无聊,我们去看录像吧?”“什么录像?”雷中厉问。“我刚才在三楼,看见有一个房间里放了很多光碟和录像带,我们去找一张碟来看,好不?”她望着江胜天,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没兴趣。”江胜天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玉岚恼羞成怒,气得说不出话来。犯错误的明明是他,她都已经不计较了,放下架子来议和,他还摆什么臭脸?他究竟想怎样?“要不,我陪你去看吧。”雷中厉说。“嗯,好,我们去看,让他睡个够。”玉岚赌气道。“出去记得关门。”江胜天哼了一声。“知道了。”她大叫,强压着怒火。她真想一把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问他在生哪门子闷气,最后还是忍住了,恨恨地走出门去。他们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六十平方米的房间里,竖起许多木架子,高至天花板,架子上堆放了许多录像带、光碟,有些架子上落满了灰尘,有些架子上的东西却是崭新的。各种音像资料的内容十分宽泛,历史、地理、人物风情,甚至连近几周的新闻节目也用录像带翻录了下来。“我知道了。”雷中厉恍然,“这个岛是信息盲区,接收不到手机信号,也看不了卫星电视,所以他们找人帮翻录节目,然后带回岛上看。”“嗯,也许吧。”玉岚心不在焉地应着。“你想看什么录像?”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表情。“什么都行,恐怖片吧。”她需要一些刺激来麻醉疼痛的神经。“这里有很多恐怖片呢。”雷中厉的手指在木架上滑过,一排排的录像带,有老旧得模糊了字迹的,有还算很新的盒带,林林总总几百盒。“你想看哪盒?”他问道。“我看看。”玉岚举目望去,净是可怖的片名:《剥皮人》《半夜人魔》《鬼吸血》……她随便拿下一盒《血路狂奔》。开了电视,把录像带放进机子。很古老的录像,没有片头字幕,一段空空的走廊,接着,出现一个满脸惊恐的男人。男人竭力奔跑逃命,摄像者拿着摄像机追逐他,镜头不时摇晃,追上男人后,画面右边现出一把刀,好像是摄像者拿着的刀,狠狠地劈砍着男人。男人惊恐地尖叫着,倒在地上,摄像者凑近去拍摄他,并且逼迫他继续逃跑。男人挣扎着往前跑,镜头先是原地不动,摄像者忽然又追上去,挥刀乱砍,如此反复,逃亡者的呼吸更急促了,他似已再无力爬起,蜷缩在地……“不看了,好可怕!”玉岚叫道。“怕什么?这只是录像。”雷中厉关掉电视。“我感觉,好像是真的。”玉岚舒了一口气,试图摆脱那恐怖的阴影。“你们女生就是胆小,看个恐怖片都能吓成这样。”雷中厉取笑她。“哦,我不怎么敢看恐怖片,要看也要胜天陪我看。”不知不觉又提到他,玉岚站起身,转了个话题,“你饿了吗?”“你饿了?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雷中厉说着,关上门,陪着她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望了一下。紧闭的房门后,堆放着很多恐怖录像带。他知道的……但他没有说,刚才的录像带,没有剪辑拼贴,十多分钟的画面,一次拍摄成形,有什么特效能把画面做得这么逼真?断了手脚的人,肌肉骨骼血管,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在特写下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真的一样!就像真的一样?他不敢说,不敢想,如果这是真的,他眼中的古堡,顿时变得可怖起来。厨房在一楼,他们到达的时候,灶火上还炖着一锅浓汤,咕嘟咕嘟地响着。“我看看,什么汤?”玉岚用汤匙搅了搅,捞出一团煮得稀烂的肉骨,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头颅。她忍不住一阵恶心,直想呕吐,忙捂住嘴,跑出门外。“你没事吧?”雷中厉追了出去。3没有人的厨房。阿寒走进来,把一篮干瘪的豆子放到木桌上。她掀开汤锅盖子,用汤勺敲了敲里面的头盖骨,又俯身捡了些柴,把火烧旺。正剥着豆子,余尘星走进来了。“你这里有没有酒?”阿寒没说话,只是睁大眼睛凝望他。“我要酒,有没有?”他提高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