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宇的额头上顶着一个冷毛巾。微张着嘴巴,睡得很沉重。他醒过一下,说他感冒发烧。于是,我给他找了退烧药,然后,敷了冷毛巾。他跟我说,麻烦你了。 我没说话。 东东一直在他床边转,要不就扒着爪子在床沿上,看着樊宇。 我看着睡得昏沉的樊宇,和东东。 想起了,这些天知道的真相。忽然觉得,也许那个深爱樊宇的张桥,附身到了东东身上。看着樊宇,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紧张。 我在他屋子待了一会,然后回了自己房间。快睡觉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还在睡。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似乎,不那么烫了。东东卧在那里,我看见他饭盆里的狗粮,都没怎么动。 我想他应该是感冒导致的发烧,烧慢慢在退就没事了。 我回去睡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樊宇蹦蹦跳跳地和东东一起敲我的门,说要不要去扔飞盘。 早上被电话吵醒,是川哥,让我尽早过去,今天剧组人员要见面了。 我收拾了一下,然后到了樊宇的屋子,看着他还在床上睡着。我伸手想去摸他额头,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看我。 “你好点了吗?” 他笑了一下“好多了。” “嗯。” 手在半空中停住,他没有什么精神,对我又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一天都很忙碌,我有点不耐烦,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樊宇晃啊晃的脸。我有点不放心他。而且,他连续两次跟我说‘麻烦你了’,这句话,很生疏,也许,我那天不由自主由着烦躁心情说出的‘滚’字,已经伤害了他,让他在后面的日子极力躲着我。 不管樊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和他接触的生活里,他是一个懂事的男孩。 川哥在午饭时忽然问我:“听说樊宇住你那儿呢。” 是啊,我说。 “他怎么样,还好吗?” “嗯。还行。就是最近感冒了。” “他感冒? 不容易,那孩子别看瘦,还正经挺结实的呢。流感那阵,比他壮的人都病倒了,他还到处跑着给人家抓中药呢。呵呵…..” 我扒了一口饭,跟着笑了一下。 他这阵子应该好点了吧,估计也能给自己弄点吃的。 回家的时候,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从门口,就听到狗叫,东东从来不会这样狂吠。 我三步并做两步地奔了过去,东东冲着我跑过来,咬我的裤腿。 这个动作,我熟悉,樊宇有事!我闯进他的屋子里,看见他在床上正不停地发抖,抽搐。我扶着他的身体,竟然火一般烫。 我叫他,樊宇! 他的眼睛半睁着,不知道是看着我还是看着别处。我叫他。他也不应。只是我感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发抖。 我一下抱起他。向门外冲去,他在我力量有限的手臂中,还在发抖。 可我听到他开始不住说话 “桥哥,好冷…” “桥哥,抱我,我冷…” “我难受,桥哥…” “救救我…” 随着这些话,眼泪从他眼里流出,顺着他的眼角,哗哗而下。 我的心,像针扎一样。 送进急诊室一个多小时后,医生出来,看到我说,你是他家人? 我还没有说话。他又说,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我几乎一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急性肺炎。很危险。送来得太晚了。 “啊”我不由得啊了一声。 医生看我的表情,皱着眉头“这就是耽误的,早送来,就没事。现在…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我…”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不是他家人。” “那赶紧通知!” 我通知谁?我连他家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是因为太晚了吗?我为什么不昨天就把他送来,为什么不今天早上就把他送来?我想起于姐一个月以前跟我说他感冒,那个时候,他的病一直延续到现在,我一直都没理他! 我觉得腿脚发软,我觉得悔恨无比。眼前晃悠的,是他那双纯真的眼睛,还有带着笑意看着我专心致志听我说话的表情。 他说,展晖哥,你爱吃什么呀,我给你做。 我说,我爱吃孜然羊肉。 他就能把孜然羊肉摆在我面前。 他会帮我洗衣服,挂在院子里,干了的时候,收起来,叠好放在我的床上,衣服上带着一股洗衣粉和太阳的香气。 他甚至也帮我收拾过屋子。 因为我让他和东东住下,所以,他在极力地报答。 我对他说出滚字以后。他识趣地躲避着我。他连我讨厌他的原因都不知道,就那样努力地配合着。 可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我对他地置之不理,从小小的感冒,变成了致命的肺炎。甚至,还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医生给他用了药,送进了监护病房。医生说,他如果可以退烧,一切都好办。 我坐立不安,我的心像在打鼓,我只盼着他的烧退下去。否则,我可能,不知道如何面对我自己。 我看着病床上的他,稚气未脱的脸,微皱的眉头,高挺的鼻梁,那双清澈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的嘴紧闭着,但是嘴角还是往上翘,像是随时会笑。 我记得他有一次很高兴的时候,跟我做过鬼脸,耸着鼻子,嘴角上扬。 我真希望,这时他可以歪过头来,对我笑,和做鬼脸。 我真的很害怕,和揪心。 去给樊宇办了住院手续。接到了于格格的电话,她让我出去玩,我说我有事,没空。 她开始撒娇。 我把她的电话一下挂掉了。 我的脑子里,只有樊宇的安危。我觉得,他今天这个样子,是我害的。 我在他病房里,待了一夜,不时摸一下他的额头。快天亮的时候,我睡着了。然后有人推我,我迷茫地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睛,看见了医生的脸。 我蹭地一下蹿起来,看了一眼樊宇。护士正在换吊瓶。 医生说“他退烧了。幸亏体质还不错。” 我几乎想跳起来。医生说“他得住院。我们还要再检查一下,虽然说是退烧了。” 我点头。 “他现在气管不太好,得吃流质食物,注意一下。” 我点头。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问。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他哥。” 医生疑惑地点了一下头,他大概记得我说我不是他家人。 不经意地回头的时候,我看见樊宇正看着我,可能是睡了很久的缘故,眼睛里带着雾气。 我到一个挺有名的粥店,买了粥,我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反正,那里人说这种粥卖得最好。我临时买了一个保温桶,装着粥回到医院。 他已经被换到普通病房,我进去的时候,他在咳嗽。 “怎么,还咳嗽啊。”我貌似自然地问。 “老觉得嗓子里有东西,痒痒。”他看着我,往上坐了一下,我走过去,他抬头问“你今天没事啊?有事别顾着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 我说,今儿没事。然后把保温桶打开,把粥倒出来,递到他面前。 他接着,然后看着我。 我说,这是状元楼最好的粥,你尝尝。固体食物不能吃,医生说你现在有点气管炎,好好调理就好了。 他动了动嘴,大概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把勺子在水池洗了一下,递给他。他慢慢喝了两口,抬头笑着说“还是热的呢。” 我拍拍保温桶,说“保温桶,闹着玩呢。” “展晖哥,你这人,心肠真好。” 我没接话。 他把粥都喝了。由衷地说“这粥真好喝。是什么粥啊?” “桂花粥。” “噢…好喝。”他舔了舔嘴,又不由得咳嗽起来。 我皱了一下眉头。 气管炎,医生说的时候,我还问,气管炎是怎么回事?医生说,就是肺炎医治不及时,演变成的。这个要多加注意,还是会根治的,不过,严重的话,就哮喘了,哮喘就不是那么好治了。 他看见我皱眉头,怔了一下。然后说“展晖哥你都好久没好好睡觉了,回去睡觉吧。我也醒了,没啥事了。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吧。” “樊宇。” “啊?” “我刚才回去看东东了。” “真的?”他眼睛发光“我还担心他昨天一直没吃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