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我象一只小耗子一样,衣领被人揪住,只差没用力摇两下了。 不爽!真的超不爽到了极点。 于是,我插起腰,强悍的面对那张臭脸,“看戏有罪吗?看热闹犯法了吗?” “看戏?”他啼笑皆非,“那你刚才看到的属于哪出戏?江湖恩仇录?缠绵爱情剧?或者纯属A片?” “错!是让人想丢汽水罐的偶象剧!” “让人想丢汽水罐的偶象剧?”他来了兴趣,在长长的摇椅上坐下,还强迫的拉我也一起坐下。 “剧情超烂,对白超烂,除了男女演员养眼点,其他一无是处。”我不客气的指出。 “为什么剧情超烂,对白也很烂?”他开始笑,一张俊脸,因为难得笑容,显得更加魅力四射。 “因为根据剧情,你的对白,明明是花花公子的对白,你应该笑出比花儿更璀璨的笑容,但是显然你脾气不好,脸依然臭臭的,所以,你是很不合格的花花公子!” 拜托,不是风流的花花公子,脾气都超好,风度都超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完全颠覆以往花花公子的模式? “那是因为那个女人太蠢!对手不好,没办法!”他耸耸肩膀,满脸不屑。 真受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世界大同、人人皆爱的花花公子,而不是眼前这个显然看不起女人的沙猪。 但是,无聊到纠正别人,显然不符合我的性格。 “问好话了,我可以走了吗?”我咽咽喉咙,小心翼翼的问。 “上面这档确实演得烂到让人想丢汽水罐,下面我可以再演一档精美绝伦的偶象剧。”他闲闲的回答,显然没有想放我逃生的意识。 “呵呵,继续,继续!”我干笑,屁股已经离开摇椅,步步后退,准备找机会潜逃。 “刚好,我第十七任女友空缺,刚好,我看你还满顺眼,就由你顶上吧!” 妈呀!第十七任……谁不知道,贵公子伊藤耀女友不是按历任来计算,而是按现任来计算。 “好好好!我顶就我顶!记住哦,我是广告部之花金惠之!”我可爱的对他挥挥手,逃之夭夭。 伊氏集团有几万名员工,我就不信他找得到我! 广告部之花金惠之,我就以德报怨,送那个骚包一个大大的礼物吧! …… 几天后。 “童小姐,请签收。”又是999朵紫色玫瑰。 小卡片上写着:八点档偶象剧男主角。 我要彻底抓狂,早、中、晚,一天三次,每次999朵紫色玫瑰,拜他所赐,整个业务部已经变成了花海,拜他所赐,几十层的行政大楼,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具身价的贵公字伊藤耀社长,要追求小小的业务员童紫依! “哇,依依,你居然被伊社长看中,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伊社长好帅,又财大势大到令人瞠目结舌,与这样的男人,即使只是露水之缘,也真是此生无憾!” “听说他是史丹佛商学院毕业的哦!多金、又帅、能力又强,简直就完美到变态!” “天那!好崇拜他……” …… 业务部一群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们围着我唧唧喳喳,羡慕之情,昭然若示。 我全无兴趣,无聊到快要打哈,“我对于那种拥有伤天害理的外表的男人不感兴趣,如果没有伊氏财团继承人的身份,没有那张伤天害理的皮相,他也无非就是一个一无是处,靠着家世的败家子,姐妹们,就算是要选崇拜的对象,拜托你们也选一个比较登得上台面的生物。OK?!” “一无是处?!靠着家世?!败家子?!”身后,低沉,阴鸷的声音响起。 即使那个声音有点陌生,但是好歹我还没脑袋白目到装泥桨,从同事们猛抛的眼色里,我已经猜出来者。 我转身,露出八颗牙齿,笑得非常可爱,“社长大人怎么来了?我们刚好在讨论昨天晚上电视剧的剧情呢,你也有兴趣?” 他脸色阴沉的简直想掐死我。 室内出现一阵尴尬的死寂后,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开始也哈哈干笑,“呵呵……对对,昨天晚上的剧情好烂……” 一个阴森的眼神冷冷的扫过,顿时,同事们的干笑马上硬生生梗在了喉间。 一票原本崇拜他,哈到要死的女同事,吓得个个缩紧肩膀,躲到墙壁边发抖去了。 只有我,我是脸皮非常非常厚的童紫依,我是还有一笔出国费用还没归还给沈家的童紫依,我是绝对、绝对不能失业的童紫依。 我立在他面前,依然睁着大眼睛,露出非常无辜的笑容。 “过来!”他冷着脸,朝我招手。 我笑眯了眼,转过脸,对左面的同事说,“小爱,我们社长大人叫您呢。” “啊——”那个平时胆子很大,刚才说即使只是露水之缘,也此生无憾的美人已经害怕到傻眼。 “快去吧!”我非常温柔的催促。 “你!”他指着我,估计快气疯了,“过来!” “还不快去,小爱!”我再次柔声催促,美丽的小红帽,希望你能填饱大灰狼的肚子。 阿门! “童紫依!”他一声怒吼,震得业务部的天花板大大的摇晃了一下。 不好!居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 我一步又一步后退,决定再次逃之夭夭。 “童紫依小姐,为了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调升你为我的私人秘书!” 我的背部被阴森森的冷箭射中…… 我连呻吟一下的力量也没有,就地正亡,当天,被业务部踹出“家门”,端着一个大纸箱,成为了社长秘书处,最大的那个花瓶。 …… 跟着伊藤耀工作的二年了,我简直想把“一无是处”四个字活生生吞下去,没错,这家伙脾气不好,风流到私生活极度不检点,但是,工作起来,绝对象一部活机器。 他是那种,想到的任何东西都会不择手段的那种男人,地皮、合约…… …… 他在我身上可算一掷千金,一条随随便便的粉钻送过来,价值都上千万,随手扔过来一串钥匙,就是首尔黄金地段的别墅。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让他对我失去兴趣,我将庸俗、虚荣、肤浅的乡下妹扮演的淋漓尽致,甚至刻意让他在公众场合丢尽面子。 没想到,他真不是好对付的男人……演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现毫无成果,他心情好到简直当我话剧演员……再演下去,估计被拖上床,吃干抹净……所以,我只好恢复到“理智”一点的面貌,将所有“战利品”归还,继续对他冷处理。 ……第三章 勇 气不理睬伊藤耀冷得可以射死我的目光,我踩着高跟鞋,我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四年里,我努力幸福,却依然没有办法为任何人沉沦。 我坐在位置上,专心的打着文件。 一会儿。 “童秘书,社长‘又’让你进去一下,汇报一下明天的行程,顺便再煮杯咖啡进去!”李秘书长未满三十岁,波浪型长发,非常性感的女子,此时,她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点明显的不悦命令着我。 又来?! MC的第三天,肚子依然隐隐绞痛,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应付他。 何况,刚刚五分钟前进去的是名模SIR,他肯定准备了香艳的场面给我观看,为了让我“认清”自己的“真心”,为了成功引出我的“嫉妒心”、“独占欲”,他每次都无所不用其法。 但是,我今天真的没有心情陪他玩…… “秘书长,汇报行程是您的工作,我哪有资格啊!而且是您一手起草的,社长要是临时问我什么,我怎么回答啊。”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呀。 “那是!这本来这就是我的工作!可是社长……”其实秘书长也好想进去,穿着她迷人的超短裙,在伊藤耀面前多秀几下她自信的长腿,与名模一较高低! “秘书长,我手头的文件还没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泡咖啡,您进去汇报吧!”我慎重的点下头,将这“光荣”的任务移交回去。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吧!”老是喜欢借故欺压我的李秘书长非常开心的端着咖啡,挪着圆滚的大屁股,重新敲开了伊社长室。 我调皮的吐吐舌头。 果然,很快,秘书长绯红着两腮,带着羞涩、带着不甘,低着头匆匆的跑了出来。 呵呵,伊藤耀,让别人长针眼了吧!希望你这次没象上次一样,大白天的就香艳表演,压着半裸明星,吻着别人的红艳双唇,眼睛却阴鸷的瞪着大门,细细观察来者的表情。 “童—紫—依!”晴天一声闷雷,社长办公室里发出一声劈天辟地的怒吼,随后,衣裳不整的名模SIR被惨不忍睹的扔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票人,包括我,人人自危,两耳不闻窗外事,赶紧各做各事。 他的办公室发出狂摔东西的声音…… 我有点孬的缩缩脖子。 伊藤耀脾气非常暴躁,一发起火来,就象十几级大台风一样,挡也挡不住,不过,幸好,他发火时,从来不会叫我进去,大概怕自己会随时捏断我的脖子吧。 …… 一会儿,终于,大台风刮停了…… 但是,十米以内,依然无人敢靠近。 …… “童秘书,今天社长心情如何?”市场部的部长,拿着文件,小心翼翼的问我。 “有点糟。”同为中国人,我还是对这个四十开外的部长,总是倍感亲切。 “那我……”部长看看自己手上的急件,有点为难。 “我建议你别进去。”我好心的提醒他。 “但是不行啊,很急!”部长的责任心一向很重,“这次投镖内容好象有点泄露出去了……” 啊,那确实是急件,而且,是我们秘书部不能代劳的急件。 “死就死吧!”部长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 “主会祝福你的,阿门!”望着中年部长逗趣的模样,我忍不住和他开着玩笑,里面办公室的玻璃窗突然射过一道寒光,我顿时,僵住。 “那快进去吧!”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想连累他人。 部长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突然,他又辗回,“童秘书,我记得你每期必买《中国医学专栏》,这期买了吗?应该还没吧,这是今天早上刚到的,先给你看吧!” “好,谢谢。”我点头,接过了杂志。 这本杂志,我每期必买…… 我熟练的翻到“医生札记”。 “今天,遇见一个很勇敢的病人,为了她的身体考虑,我必须切除她的整个胆襄,替她动手术的时候,我问她:“你怕吗?” 她说,“我不怕。我是天生的赌徒,赌时间,赌命运,将来,我还要赌爱情,我一向赌得比谁都大,所以,我不怕。” 我揉揉她的头发,因为,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小"女孩"。 整个手术很顺利…… 那个勇敢的小女孩一直没有哭。 做完手术,她问我,医生哥哥,没有了胆襄,我以后是不是会变得很胆小? 于是,我再次问她,那你现在会怕赌不过时间,赌不过命运吗? 她依然坚定的摇头。 我笑了,因为,我知道,她会给我这样坚定的答案。 勇敢的小女孩,我相信因为你的不怕输,能赢得很多很多东西!因为,上帝夺走了你的胆襄,却依然把勇气留给你。 而,很多身体健康的人,却依然只能选择等待,等待勇气回归彼此的胸膛。 …… --沈易北医生”第四章 中国,我要回来了!“一天晚上,我在急诊室值班,接到一个车祸受伤的患者,病人已经处于深度昏迷,右耳在向外渗血,我凭着专业判断,病人后脑已经形成脑积血,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脑部CT检查,证实了我的怀疑,于是,我立刻安排了开颅手术。 在把病人推向手术室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她的指甲用力掐进我的手臂,她哭着喊着,“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 最后,我尽力了,可是人的努力往往跑不过死神的脚步。 在手术快要结束的时候,心电图的曲线,变成了直线。 和我预料的一样,病人始终没有熬过来。 我为他注射强心针,努力的不断按压着病人的胸脯,我明白,这只是一种仪式,为病人家属送去最后一点慰籍的仪式。 当为病人盖上白布时,我的心一片宁静,生老病死,对我来说,早已经麻木不仁。 我将手洗刷的很干净,才步出了手术室,因为,我有小小的洁癖。 没想到,推开手术室的大门,中年女人和一个孩子跪在手术室门口。 我吓了一跳,我只能安慰她们,我已经尽力,请节哀顺便。 中年女人只是不断哭着重复着,“医生求求你,求求你……” 我只能耐心的好言相劝。 中年女人哭着说,“医生,死得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爱人啊……” 我直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撼,对,死得不是我所爱的人啊……只要念及我所爱的人,有一点小痛小疾,我的心就硬生生揪起……因为不是所爱的人,所以,我才能这么麻木不仁…… 医者父母心,原来,我从来没有做到。 若干年前,我所爱的人,她问我,为什么选择从医,我但笑不语,没有回答她。 其实,我的启蒙老师,是我一位好朋友的爷爷,他教会我二个字——“仁心”,为了这个字,我弃商从医,但是,原来在残忍的一幕又一幕面前,我的心渐渐麻木。反而是我那一位好朋友,因为一场年少爱情的变故,她不得不抛弃医科,但是“仁心”这二字她从来没有抛弃过,她是我心里最有资格称之为“医生”的人。 生命的意义,肩膀上沉重的责任与使命,我要重新去思考。 …… ——沈易北医生” 他的字,字字温暖……我缓缓的翻上了杂志。 所爱的人?……那个人,应该是指我吧。 他一直是爱我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这种爱,从来不是爱情。 反而,他一心念挂的“好朋友”,曾经得到过那种爱吧…… 我们分开了四年,但是,他的点点滴滴,我都可以从这本医学杂志里看到。 他很红,是国内最知名的这本医科杂志的专栏医生,再血腥的手术,在他的文字里,都是种种温情的描述。死亡不可怕,疾病不可怕,勇敢静默笑对人生!他的文字,有鞭挞灵魂的力量,总是用简单的文字,来告诉别人生命的意义。 即使分离,因为他站在了显眼的地方,于是,我知道他很多消息,他升职了……他博士毕业了……他参加了几场国内最大型的手术,得到很多专业人士的赞誉与肯定。 他很红,于是,一位记者为他做专栏时,问,这么忙碌的他为什么会想到作医科杂志的专栏医生。 我也很想知道,因为,他是性格内敛的人,我想,就算有心事,他是连写入日记也不愿意宣泄的人。 但是,他说,我和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失去了联系,我只想让她分享,我这几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 大童的婚期已近,我思乡的情也有点切了。 心,开始摇摆不定,四年了,心情早已经沉淀,应该有勇气去面对他了,是不是该到了归家的日子? 他在我心里,是我在这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了…… 冥思着,摇摆着,犹豫着。 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吓了一跳,完蛋了!忘了通知联谊社,我对那个猪头三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童小姐吗?我是XX联谊社的金女士,请有空的时候过来一下,我们将会费退还给您。” 对方劈头客气的一声退费,愣住了我,虽然看了那个猪头三,我有迫切希望退费的冲动,不过天上掉馅饼也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退费?我对上一个不是太满意,还希望你们介绍下一个呢。”我故意这么说。 “童小姐……您饶了我吧!我们是没有去打听风声才无意收了您入会,伊氏财团的社长……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惹的起啊!”对方的声音战战兢兢、懊悔不已。 我的脸在往下沉,果然又因为伊藤耀! “不用管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非常不悦的慎重告诉对方。 “童小姐,您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对方快要哭的音调了,“前两天李先生也不过是企图摸一下您的小手,伊社长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把人家的手硬生生掰成骨折……” 我冷抽一口气!手里的圆珠笔在纸上重重的划下一笔,太过分了!我气愤的身体开始颤抖。 “您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两天,伊社长硬说我们让您参加了周末的济州岛联谊二日游……我们整个刚飞到济州岛的团不得不马上整团飞回来……虽然伊社长给我们一大笔钱做补偿,不过不是钱的问题啊,这样下去,我们声誉还要吗?……”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啪”的一声,我硬生生将手里的圆珠笔折断! 我愤怒的双眼瞪着那排紧闭的办公室的门。 “砰”的一声,门开了。 生产部的部长土头土脸的出来了。 “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国猪!都给我滚!”里面不断的文件砸出来,传来怒及的咆哮声…… 愚蠢的中国猪?!!! 够了!够了!够了! 愤怒在我心里狂啸澎湃! 现在居然连我的国家都开始侮辱!! 我打开电脑,啪啪啪,迅速打下以下几字: “伊藤耀!你这自以为是的日韩混血猪!去死吧!本小姐不干了!” 提起包,我头也不甩的走出了办公室。 中国!我要回来了!第五章 深秋的离别 一个小时内,我回家,快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冲向飞机场。 “小姐,飞中国北京的飞机几点能起飞?还有票吗?”我用熟练的韩文焦急的向机场售票处询问,应该是每天这个时间有趟回国的飞机。 “只有头等商务舱的票了,现在已经开始1号检票口登机,半个小时后起飞,小姐请问需要吗?” 头等商务舱啊……好贵的,近一万……很不划算…… “那还有飞往哪个国家的飞机是马上要起飞,并有经济舱的票?”在伊藤耀还没发现我之前,先从他的势力范围内逃出去! “法国!也是半个小时后起飞!小姐,需要吗?” 法国……好想去哦……先去玩几天再回去好了!刚好可以混肴伊藤耀,让他猜不到我回国了! 我当机立断,“那就去法国!” 售票小姐很快帮我办好手续,她将飞机票恭敬的递给我,“小姐,三号检票口,现在可以登机了!” 我接过票,想到顺利逃脱伊藤耀的魔掌,心情大好,愉快的向三号检票门冲去。 “砰”的一声,冒失的我,将一个老太太的行李撞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道歉,在老太太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下,赶紧蹲下帮老太太整理四散的衣物…… “Please,please‘seized’the‘votes’。”(麻烦你,请检一下票) 我背对的身后,隐约的传来,淡淡的音调,不疾不徐、字正腔圆,每个音节都低醇好听、恰到好处。 我一震。 北北…… 不可能……但是这声音,早已经象记忆里的烙印一样…… 我回神,转头。 一个黑头发的胖子站在一号检票口,正在检票。 我吁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他。 淡淡的失落缠上心头,我转头低颌继续蹲着将老太太的衣物一件一件收进去。 我没有看见,我蹲身背对的身后登机玻璃走道上,一个矜淡的身影,提着简洁的行礼,露出淡淡的笑容,对大厅里一直举着“欢迎下次光临”的一位韩国中年男子挥了一下手道别。 然后,他低首,登机…… 那位中年男子换下牌子上的纸条,再次高举手里的牌子“欢迎来到韩国——XX汽车租借公司”。 机场的大厅外,停车场内,停着一辆重新挂上“租”字的黑色房车…… 半个小时候后,一架飞中国,一架飞法国,两个方向,同时穿越白云…… …… 2004年秋 刚刚流产的我,没有选择搬回那个曾经麻雀一样小却温馨的家。 大童收留了我。 我的心情很低落,即使大童和江孟麒轮流在我身边说笑话,也很难开解我。 我的手里日复一日的捧着各式各样的昂贵补品炖盅,我苍白的小脸终于经过调补,慢慢恢复健康,这些补品是童妈妈的心意,但是,那深深烙在心里、舌尖的味道,又怎能瞒得住我,出自谁的手艺?!更何况,窗外,我见过好几次,他不断的拉住一脸为难的童妈妈…… 我的房间街道外,华灯处下,总是常常站着一位寂静的男子。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始终没有打扰我。 一夜、二夜、三夜…… 我以为,我一定会恨他到海枯石烂,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有原谅他的一天…… 但是,静默的望着他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身影。我的心,依然会隐隐作疼,于是,我的恨,连那一季的秋天也没有撑过,我悲哀的发现,太爱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去恨他。 深秋,落叶在纷飞…… 因为,将要离别…… 我们彼此平静的坐在家里的小屋里,流产后,第一次我主动联系他。 桌上搁着我已经签了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护照、签证,我早已经秘密办好,只是,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即将在哪一个国家停留……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需要多久的时间去忘却这一切……二年?四年?八年?或者……更久…… 他握着笔,许久、许久,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 苍白的脸,瘦削的下巴,他没有抬头迎视我一片淡漠的目光。 “签了吧,北北,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因为,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将要离开这个城市。 “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至少,我们保持联系!”他说的很轻,却很固执。 我轻轻的摇头。 我的未来,已经无法让他参与…… “如果为了我好,就别再追问,签了吧。”我平静的催促。 “真的这么恨我?连去哪里,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他拿起了笔,唇角扯动,艰难让唇畔努力扯动微笑,可惜,他失败了。 我垂眸,沉默。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签……”他点头,垂眸,掩饰住眼里的痛楚。 工工正正的,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压抑下落泪的冲动,我拿好协议,提着早已收拾好的笨重的行礼箱,起身走向门外。 “可以再待一会儿吗?至少,吃一顿饭,再走。”他依然坐在位置上,背对着我,问的很平静。 我的脚步停滞住。 没有办法回头,也没有办法继续绝情的迈开脚步。 他却已经径自站起,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劈里啪拉摔怕碟碗的声音…… 我的眼角一片湿润。 我忍不住回身走向厨房,“北北,别烧了,已经八点多了,我早就吃过了……” 他背对着我,固执、忙碌的收拾着摔破的碟碗,洗菜、切菜,不顾手笼头下,手指已经有血丝在渗出…… “很快、很快就可以吃了……” “北北……”再也忍不住,我奔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别这样!我不恨你!我不怪你了!真的!你不要难过!” 他缓缓的转过身,低头,搂住我,紧紧的,紧紧的。 “别走……”压抑的情感就象猛兽出笼一样,他的声音低低的、哑着。 我在他怀里摇头,“要走,只是为了收拾心痛……不走的话,我真的连呼吸都在痛……” “你还是恨我……”他的胸膛发出无奈、痛楚的低笑…… “不恨了!真的!因为,无论如何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没有办法恨你……” 即使失去爱情,至少我们还拥有人世间最珍贵的情谊,那是任何人也无可取代,那是再多伤害也抹杀不了的感情。 “你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把我的头紧紧按在他心脏的位置,不放,不愿放…… …… 那一夜,我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那一夜,他把自己当成了祭品,成全了我的遗憾…… 那一夜,我的初恋划上了句号…… 那一夜,我最后一次,大声说,“北北,我好爱你。”从此以后,他在我的思念里,只能变成哥哥…… 天亮了,于是,只能说再见……第六章 邂 逅(上)巴黎是一个极度浪漫的城市,在这里,虽然语言不通,我却依然在令人惊叹的美景里,留恋不已。 巴黎的广场是恋人们约会的地方,烈日下或雨天的伞下总有着甜蜜或者无望的守望。有些守候,是可以永存的,可以成为人生里最幸福的一瞬间。巴黎广场里到处飘散着花香,流淌着甜蜜或忧伤的音符。很多人,在这里求婚,有了甜蜜的幸福,也有很多人,在这里含着泪忧伤的结束。Beteaux-Mouches每天沿塞纳河行进,从艾菲尔铁塔到圣米歇尔,盛装的恋人在流动的餐厅里享用晚餐,烛光水影,连同这灯光城市的倒影,塞纳河水合着恋人们的誓言缓缓流淌,永不停止。 巴黎、巴黎……这里,是一个让人想要相信爱情的城市…… 傍晚,我拿着旅店服务生帮我翻译的法文字条,在街道上问着路。 巴黎的最后一夜,我想到世界上最具传奇色彩的红磨坊夜总会一开眼界。 弯弯转转,就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砰!”的一声,我的手腕被人用力一扯,我被一股猛力撞到了墙边。 一个黑人,夺过我的包,飞快的奔跑。 “Robbery!Robbery!”我大声呼救,却没有任何人挺身而出,蓝眼睛金色头发的路人只是冷漠的频频望着我。 显然,这在法国巴黎的街头,也再寻常不过。 “shit!”我懊恼的粗话脱口而出,拨开人群,拐着脚奋力的向那个黑人的方向狂追而去。 那个包里,有我所有的家当!现金、提款卡、甚至还有红磨坊的票! 追了五十米,我沮丧的发现,那个黑人早已经不变人影,而我却连脚上的高跟鞋都要报废了! 我恨恨的站在一个巷口的老式小屋旁,恨恨的直想狠狠的踢几下墙壁以泻心头之恨。 我该怎么办?! 没想到,更倒霉得事情发生了。 一个矮小瘦削的法国中年人,拉住我,用法文叽里咕鲁的说了一大通。 我用英文回复他,我不懂法文,“I‘am’sorry,I‘do’not‘know’how‘to’listenFrench。” 但是显然对方一个英文也听不懂,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停的说着,好象在问我什么。 问路?但是好象又不太可能。 我听得脑晕欲胀,只好用最简单的词“NO!NO!NO!” 一次又一次的回复他。 但是,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他居然开始焦急的拉着我的手,样子好象很需要我帮助一样…… 我又愣又心慌,中年男人的力气很大,我根本挣扎不了他的手…… 突然,我身后的巷子内传来低醇富有磁性的声音。 “LePrésident,celadevraitêtreMisspassagers,simplementdepassagedansla.”法文,果然是全世界最好听的语言,我顿时觉得,我的身后,那美妙的音符,仿佛象有人拉响了大提琴的旋律一样。 我和法国中年男子同时转身。 一个黑头发,伟岸修长的男子从小巷里走出,他客气的用法文对中年男子说着。 我注意到,除了高大,他的样貌很平凡,就象中国街头平凡的路人甲乙丙丁,但是他的声音好听到能给人安定的力量,他的眼眸散发着柔软的温暖,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的脸上擢着客气的笑容,清澈、毫无杂质。 他很平凡,很平凡,但是,平凡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法国中年男子和他交流了几句以后,大吃一惊,然后赶紧松开了我,不断用法文道歉着。 男子浅浅一微笑,然后,他回身用英文询问我,对方有没有冒犯我。 我连忙摇头,除了对方刚才情急之下拉扯我不放,倒没太多冒犯的举止。 于是,他斯文、客气的回复了法国男人的道歉。 中年男子赶紧朝着巷内走去…… 他微笑的望着依然在搞不清状况的我,他用英文询问了一下我,我还在恍神,于是,他只能用日语、韩文、马来西亚语、中文,各问我一次,来自于哪一个国家的。 他的笑容,很温和,很温和,我刚才受了惊吓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我是中国人。”我用中文告诉他。 他呢?他的气质不象日本人,太过温和。 “我也是。”他用纯正的中文回复我,他的笑容更大了。 这几天在法国,备受语言不通的苦楚,见到同胞,我有点激动,“我是来自中国X城的,你呢?你是哪一个城市的?” 他微微惊讶,笑容依然不减,“我也是X城的,真巧。” 这样的巧合,真是令人太愉快了!我回他一个大大的快乐笑容。 “你是旅游吧?是和团队走失了吗?”他问我。 “我一个人来旅游!你呢?”我愉快的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有种亲切的感觉,也许,因为是难得在异国遇见老乡的关系吧。 “我来探望家人。”他看了一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我,“你不该在这条巷子停留的。”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我刚好想问你,刚才你和那个法国人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你应该只是个旅客,刚好经过而已。” “为什么,他拉着我不放?”我是问题宝宝,喜欢刨根揭底。 “因为在这条巷子停留的只有两种人,需要钱的女人和有生理需要的男人。”他微笑着平静的告诉我。 “啊!”我吓了一大跳,虽然他说得很婉转,但是只要不是太白目,都听得懂。怪不得刚才那个中年人……可是,他也是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啊,难道…… “这里的妓女都是家庭妇女,所以这条巷子看起来不象红灯区,其实在法国相当出名。”他唇角始终微扬着,他说中文的时候,声音依然低醇醉人,比电台的主持人,更富磁性,“我们出去吧。” 我点头,跟着他走出了小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种前所未有的安心的感觉,甚至让我不愿去多想,他也是刚从巷子里走出。 他的车停在巷口,是令人稳重的黑色,他回头,望着我摇摇欲断的高跟鞋,礼貌的问我,“需要送你一程吗?” “如果……可以……”我仰着头,望着他温和的眼眸,和温暖的笑容,心,一股暖流一涌而过。 为什么,这么平凡的样貌,却给人这么舒服的感觉,象春天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靠近,因为,可以听到春暖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