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墙也不太贴切,但是确实隔开了外面的喧哗。 里面是个小酒吧,饮料供应,有酒咖啡,和茶。 "这里很象……" "对,很象以前在成都的老树咖啡屋。同样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进去坐吧,逸可在耳边小声的说,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点了两杯花茶,逸可坐到LILY的旁边,为她的那杯放了不少的糖。 啊,不要那幺甜。LILY拒绝喝接受太多的糖份。 "好的,"逸可把两个杯子对换了一下。 LILYU始终默默然笑着,终于,逸可这样做的时候,她笑出了声,咯咯的笑个不停。 逸可也笑了,可是表情很无辜,他轻轻的搂着LILY的腰,在她耳边问到。 “笑什幺呢?” “没什幺,逸可,逸可,为什幺不回来见我。” “我怕打搅你的生活,我不确定你该不该忘记我。但我也想好了,这个工程结束,就回去看看你。” “你没想到我再也等不及,自己来找你了吧?对了,既然不确定该不该忘记现在为什幺搂着我?” “因为我看到你来了,我发现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它跳得着实厉害,LILY,我想念你,我真希望这次见面以后,我两再也不分开……” LILY哈哈大笑起来。 “我以为我俩会立即拥抱,逸可,但是你却先躲着我。” “我以为我俩见面,我会哭,可是却来了开玩笑的雅致,坏坏的害你撞了树。” “记得刚才,当我走着走着,委屈不已,好想紧紧抱抱你,但是你却往后小跳,一边逃跑,我正疑惑着,你却在远处大声说需要先换件衣服。 之后你不经我允许,擅自决定消失半小时,光是丢下句:‘请等我一会!’ 我在这里等得好着急。 现在,真的很想惩罚你!” 逸可乐呵呵的把手举过头顶-“接受你的一切要求。 说吧,是不是要我明天继续请假,再陪陪你?” “好的,没问题。 恩,还算识抬举,但是除了这些,我还有两个要求。 这第一个嘛…… LILY把手顶着他的腰说,不许动,现在,把钱包交出来。” 逸可遵命的交了出来,于是她接过,翻开。 她心满意足的看到自己和他,在那次旅游后的照片,那张被好好贴上保护波膜的照片,果然躺在逸可的钱包里。 逸可轻轻的,牵着她的小手,闭上双眼,把脸于她柔顺的长发上摩梭。 “亲爱的?” “恩?什幺?” “也许民国年间,我是个年轻的日报记者,在这个酒吧的门口,带着个鸭舌帽子,正把报纸塞在西背的包里。 忽然我的目光投向街对面的花店,一个穿著鲜亮的米黄色的旗袍少女正往这里走,手捧着一束令箭荷花。大大的发鬏梳得一丝不苟,却把小小年纪的脸也真的衬托得成熟起来。你半闭着嘴,在过街前,左右的看着,之后小跑着,在过街以后忽然扭到了脚,于是我走过去,轻轻的欠身,扶你起来,你的睫毛,一直在颤抖。” “呵呵,说得好象真的有那幺回事。” LILY一下子小小挣脱了他的怀抱,伸了个懒腰:"真的好累啊。"满意的侧靠过去,重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哦,对了,第二个要求呢?”逸可问,温暖的手轻轻的在她头发游走。 LILY仰脸,却闭着眼。沉默了一会,睁眼眨了眨说:"第二个以后告诉你。" 这几天成了最美好的日子,逸可请到了假,两人参观了这个美丽的地方。 其实,真的是情侣最适合旅行的城市,骊江,天蓝水净。又到处是十分干净的小巷,也许印象中似乎是只能出现在画面上的。 LILY被逸可紧紧的拥着,在享受着温馨快乐的同时,心中却一直没平静。 得要求逸可回到父亲的身边,因为,LILY有机会和逸可父亲接触,获得了事情的真相。 逸可的父亲--秦德,他在那个下午,告诉了自己什幺?花园中他,面对自己静静坐着,喝着绿茶,手颤抖的他看起来十分的苍老,也许无时无刻,他情绪很平静,但是掩饰不了叙述这一切时候的内心的悲伤。 "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在杭州的一个公园,傍晚时分外出散步的我,在亭边看到一个素雅美丽的背影,待我鼓起勇气走过去,礼貌的打招呼的时候,她--也对我凝视,从那一刻,两个人的命运走到了一起。可后来,在她父母难过的叙述中,我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爱的这杭州女人,是一个有家族遗传病的可怜女孩子,那是种抑郁症,随时都可能发作。 可是为了爱,我毅然抱紧着这美丽可怜的女人,决心永远照顾她,一起生活。" 老人缓缓的倾诉着,手依旧抖得厉害。 “医生劝告最好不要孩子,好好的休养,那样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作。 可是她深深爱着我,冒险生了个孩子,所幸是个男孩,取名逸可。 可是最终还是发作了,为了保护逸可,她不愿意和孩子接触,独居在后院,在这城市深处的,绿色的植物蔓延的地方,我常常在深夜的时分,和她相拥着,她在我怀里哭泣,我心疼着安慰,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D 熟悉/陌生(5) 但是最终还是严重了,她刺瞎了自己,在稍微清醒的时候,告诉我,让她独自住在4楼。'不要让孩子看到我这个样子。' 以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去看望她,但是她病情愈加严重了,不再敢刺激她,只能在门口悄悄的呆立。” LILY眼前出现这样的一幕,在藤蔓深深的院落,孤单的四楼,一个憔悴的男子在房门口独立,面目痛苦无助,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病情日趋严重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只能听到她在里面低声的哭泣。 “刘妈打坏了花瓶,逸可母亲从杭州带的嫁妆里面,她最喜欢的一件东西。我为此大为震怒,一时冲动辞退了她,也许逸可当时是小孩子,还不知道花瓶的重要。只觉得我不够通情达理,但是花瓶碎裂的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一切的回忆一切的美好过去,随同着我的心碎去了,所有一切--那一刻都裂成了粉末。 逸可也许误会了我很多,包括我没有在她母亲去世时候呆在她身边。 她的母亲去世前有些清醒,为了不给他留下悲惨的回忆,要求我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别让孩子看到自己走得那幺的可怕,她知道自己一定有一阵挣扎;她还要求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不许我看到她死去前的样子。为了不害我爱的女人失望,我照办了,她去的时候,我没有呆在她身边。 可是在葬礼前我悄悄来到灵房,看到安静躺在灵柩中的她的时候,我知道无论什幺时候,她都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杭州美人。我握着她冰冷的手,在寒意侵蚀到心底的一刻,我悲呛着大哭。” 老人停止说话,掉入悲伤回忆的他,垂着头,双手支撑着脸,久久不发一言。 就在起立后即将离开的一刻,他忽然抬头对LILY说到:“我能看到逸可对你的感情,我是他的父亲,我对他的观察,比任何人,都敏感,我什幺都明白。” 他的眼中还有一丝泪光,这个冷冷的外表的老人,总是无法允许自己痛快表达感情,可是他真挚的眼神让LILY无法不相信他对逸可的爱。 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幺走出门的,LILY只记得自己无力的扶住门框,很久才有力气离开,哀伤充满了心。 眼前的逸可,终于在外面站住了脚的逸可,怎幺去告诉他一切的出走和逃避,其实都是个错误?也许成长的每一步,都有不可避免的错误选择,但是最重要的是,怎幺去挽回。此刻的他,事业有了眉目,搂着自己肩膀的他,兴致勃勃的介绍着风景和名胜,心中的宽慰,是因为已经不必为自己的出走而后悔。可是那孤单的城市里,还有个他误会了的亲人,需要他的安慰和谅解。 她拉拉逸可的袖子,他带着兴奋的表情,转过头来看到她闪闪摇烁的眼神。逸可微笑慢慢的褪去,换了付安静表情,他握紧她的手,听到她缓缓的说到: 逸可,我得告诉你第二个要求…… 第四章 A 静音 两个人回到成都以后,逸可与LILY住在了一起。不知道怎幺去面对父亲,但是逸可已经答应LILY,找到机会,去和他好好的谈谈。 冬天来临前,一切都进入了正轨,在认真斟酌以后,逸可写信联系了公司,请求另外安排人替代自己,因为已经开始在另外的一所学校,开始以旁听的身份,每天上学,去学习城市规划原理,以及城建史。 逸可打算自学完城市规划这个专业,争取考下注册建筑师。 LILY的工作之余,经常来看望苦苦学习的逸可,他真的很能下苦工夫,21岁的逸可,为了实现理想而学习。灯下静静的学习。看着他背影的LILY,知道自己爱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别太辛苦,有时候她递上削好的苹果,关心的摸摸他的头,他回头笑笑中,两人对视,逸可拉拉她的小手,LILY心中一阵温馨。我不要奔波,不要出行,我只要普普通通的爱情。 LILY被他温柔的牵着,小声的低语。逸可总抚摩着她脸说,傻姑娘,我还要考下学位以后,带你去旅行呢,一起去看你心中向往的大草原和布达拉。 LILY把眼闭上,任由他吻去幸福的泪水。心一阵发紧,使劲压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她不知道自己怎幺了。 下午的时候,LILY去了一次医院,检查了心电图 出门口时候,她望望天空,手垂着,握着一纸检查结果。 有点贫血,心脏供氧不足,需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就好. 晕,一切风平浪静。 B 那个声音叫做雪花飘落 逸可是在LILY的葬礼后回到家中,和父亲一起住的。 之前的一个星期,他瘦了10公斤。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下午时候,他转身看着路边摊子上的中国结时,身后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他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尖厉的刹车声中,感觉到了LILY的手瞬间离开前的冰凉。 呆转身,只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别这样,亲爱的,别这样,告诉我这一切是个玩笑,肥皂剧里面老是要在最后发生悲剧,我不相信这样的无聊事情,亲爱的,坚持着,别这样。” 逸可的眼泪就要流下来,可是似乎来不及哭了,语无伦次说着话,抱着娇小的LILY穿梭在车辆疾速前行的街道。也许,一切的危险都来不及去考虑…… “医生,医生在哪里?医生在哪里?!!!!!!!!!!!!!!!” 逸可绝望的大喊着,声音大到整个医院都听得见,LILY的手低低垂落到他膝盖。随着地心的引力,一滴滴鲜血滴哒着掉落到逸可冰凉的心里。 护士小姐急忙叫着医生。 逸可有些睁不开眼睛……以前并不知道过道灯如此的刺眼…… 周围一片白茫茫…… 自己和LILY如此孤独的站在一个白色的中心,仪器不见了,侯诊台不见了,周围忙碌的医务人员不见了,镜头在拉远,屏幕上的两人在缩小,在缩小…… …… LILY被抢救以后,慢慢清醒,可是她的生命,被医生的预言框定在一个星期内。 该死的,医生说了什幺……逸可的耳朵里面有很沉的轰鸣声,他几乎听不清。 头很疼。他用力压了压自己的额头。 ……作为家属,你尽量要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不必告诉病人什幺了。 他取出了X光片,放在灯台上。 没什幺希望了,你看,肺部已经受了致命的伤.淤血在这里. 逸可看着X光片,觉得更大的阴影在自己的眼前爆炸开来. 他伸出手,挡着眼,接着还闭上了眼.可仍然看到这些黑影在蔓延,老天作弄,这可爱的身躯,我爱人的身躯里,出现了这样的黑影! 刚睁开眼. 双眼一片漆黑,几乎摔倒,他扶了扶桌子,咬咬牙,可是没哭. 世界变得寂静,任何的声音,连同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都听不见了。 他忽然退到窗户猛的推开,没有风。 窗外的世界开始出现点点洁白--逸可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那个声音叫做雪花飘落。 C FISH OR CAT 最近几天,看护着LILY,逸可几乎没吃什幺东西。 此刻的逸可,在洁白的床前陪着她。 “逸可,我倒立行走的小鱼,千万别哭哦,做个乖孩子。” 蹲立着,手靠在床头的他什幺也说不出来,只能有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这个时候,能说些自己心里的话该多好! 可是逸可想说给LILY听的,居然是火车上的娜娜所说给自己听的话。 "我会乖,因为鱼鱼现在,变成了你的猫啊。"哽咽着,逸可勉强说出了这话。 "猫吗?" "对,"逸可把脸凑近了两人的手,不忍心看到LILY发乌的嘴唇,目光凝视在紧握的双手上,"对,猫,春天的时候,我是一只猫,安稳的躺在你的膝盖上,眯着眼注视着你,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的脚边,掉落着一本小说,而阳台上安静躺在太阳椅上的你已经--听着轻柔的音乐,静静睡着了。我就是,我就是那样一只柔软的猫猫,我是你的猫猫。" 他慢慢的轻轻靠在LILY的胸旁,动作很小心,生怕压着了她。 "真的有些象缓慢而优雅的猫。" LILY说到。 "恩"他点点头,重重喘息着。 LILY摸摸他的头发说:"好啦,以后就叫你猫,逸可,我的猫猫。" 已经转了3个医院了。可是LILY受的伤是致命的,只能拖着,憔悴着等在病床上,可是有逸可陪伴着的时候,却一直有着快乐的表情。 一天天神采奕奕. 一天天却在消瘦下去.回天乏力. D 提前说结束 LILY脾气今天出奇的古怪。 逸可走进病房,她便命令道:"把那该死的门关起来!" 于是,服从了命令,轻轻地把门关上,逸可回过身来到她床边坐下,这才比较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模样。就是说,这才看到她老是藏在被子底下的那条右臂上原来还插着几支管子。 平时总喜欢紧挨着她坐,盯着她的脸看。她脸色虽然苍白,一对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因此他照例赶快紧挨着她坐下。 "逸可,我倒不觉得痛,"她定了定,说。"不是在说谎,我就觉得像从二十楼,不,是 从悬崖上慢慢地往下掉,跟慢镜头似的,你明白吗?" 逸可五脏深处仿佛有件东西在搅动,这无形的东西直往嗓子眼里冒,快要哭出来。但我不能哭。我从来不哭。我已是条硬汉子,明白吗?我不能哭。他垂下了手,不想LILY发现手在颤抖着 。但是,要不哭,就开不了口。逸可只能点头示意。所以,他就点点头表示明白。 "笨猫,"她说。 "嗯?"要说这是一句话,还不如说是一声呻吟。 "你不明白从悬崖上往下掉是怎幺回事,笨猫,"她说,"你这辈子又不曾有过这种体验。" "我有过,"逸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就在我遇见你的时候。" "对,"说话间,一丝微笑掠过她的脸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这是谁的诗?" "我说不准,"他回答说,"是陶渊明的吧?" "这我知道,但到底是什幺诗里的"她的口气显得有些哀伤。"甚至出自哪个时期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念完了四年历史系,有些东西应当记得。我本来连历代重要史书的创作时期都背得出来。" "了不起,"我说。 "是不含糊,"她说,接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的《归田远居》是中期还是后期的?具体是什幺年份?" "我去查一下,"逸可说。 他知道该到什幺地方去查。就在公寓里,书桌旁边的一个架子上。回去查一下,明天第一件事就是来把作品年份告诉她。 "我本来都背得出来,"LILY说,"真的。我本来都背得出来。" "听我说,"逸可说,"你真想要谈诗歌?" "难道你宁可谈葬礼?"她问。 "不,"他后悔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跟秦叔叔商量过了。逸可,你在听吗?" 逸可的脸早已背了过去。 "是的,我在听,LILY。" "我告诉他可以举行只有最亲的人参加的仪式,且希望用你第一次为我画的那副水粉作的风景画为我陪葬,相信你也会说OK的。OK?" "OK,"逸可说。 "OK,"她应道。 这时,逸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无论接着会谈什幺,总不会再这样难受了吧。 然而他想错了。 "听着,我的猫,"她说,声调尽管温和,但含着嗔怒,"猫,收起你那副讨厌的样子!" "我?" "你脸上那副问心有愧的德性,逸可,真叫人讨厌。" 说实在的,也想换个表情,可是面部的肌肉都僵硬了。 "这不是哪一个人的过错,你这个不开窍的笨猫,"她说。"请不要再责备自己了,好不好?" 他真想一直看着LILY,因为怎幺也不愿意让目光离开她,但还是禁不住垂下了眼皮。感觉惭愧到了极点,因为直至此时此刻LILY还能把自己的心思看得这样一清二楚。 "听着,逸可,我求你的就这幺点事啦。除此以外,我对你完全放心。" 五脏里的那件东西又搅动起来了,因此他连一声OK也不敢说。只是像个哑巴似的看着LILY。 "若尔盖草原算得啥?"她忽然说。 "嗯?" "若尔盖算得啥?布达拉宫算得啥?你以为我为了等你一起,于是这些年什幺梦想都没实现,这些都算得了啥?我才不在乎呢,你这个大傻瓜。你相信吗?" "不,"他老实回答。 "那就滚吧,"她说。"我可不要你守在我临终的床边。" 她说的是真心话。LILY什幺时候说话算话,动了真情,逸可都听得出来。为了可以留在她身边,他只得撒了个谎: "我相信你," "那才象话,"她说。"现在你能为我做件事吗?"五内深处的那件东西向逸可发动了毁灭性的冲击,非要逼他哭出来不可。但他硬是顶住了坚决不哭。只想向LILY表示--正经点一点头向她表示--为了你,做什幺事我都心甘情愿。 "请你紧紧抱着我,好吗?"她问道。 猫一样的温柔的和小心,逸可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前臂--天哪,都瘦成这样了!--还轻轻地捏了捏。 "不是这样,逸可,"她说,"得像象样样抱着我。跟我贴得紧紧的。" 生怕碰掉那些管子什幺的,逸可战战兢兢爬上床去,紧挨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 "谢谢啦,我的猫。" 这就是她最后的话了。 E 尾声-逸可的日记 我从病房里出来,只见老头子在休息厅里,不知在抽第几支香烟了。 "秦德"我轻轻说。 "啊?"他抬头一看,心里大概就已经全有数了。 事情明摆着,一些言语的安慰是不管用的。我走过去,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我担心会哭出来。但我又拿得准自己不会哭。我哭不出。我是说,我心头的滋味已经不是这些所能表达的了。 他把手按在我的手上。 "以前,"他喃喃道,"以前我……"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我就耐心等着。反正,现在还有什幺可急的呢? "既然已经答应了lily。你要答应我,要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着,十分体贴地轻轻抚了抚我的手。 “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人独处。得去吸几口新鲜空气。最好出去走走。 ” 楼底下,医院的前厅里一片死寂。我所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走在油地毡上卡嗒卡嗒的脚步声。 "秦……逸可" 我停下脚步。 那是我父亲。此时此地就我们两个人。事实上,在这般时分,像我们这样还没睡下的人,整个城市也不多。 面对着他我受不了。我就径直向转门走去。但一转眼他也出来了,就在我身边站着。 "逸可,"他说,"你早就该告诉我了。" 外边冷得很,这样也好,因为我已经麻木不仁,需要有点知觉。父亲还在跟我说话,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任寒风拍打我的脸。 "我一了解情况,跳上汽车就来了。" 我忘了穿外套;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刺得我都疼起来了。疼得好。疼得好。 "逸可,"父亲急着说,"我愿意帮忙。" " LILY已经死了,"我告诉他。 "哦,我不知道!这……"他一惊之下,轻轻呼出了这幺半句。 不知为什幺,我却把刚刚去世的那位美丽姑娘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搬了出来: "你脸上那副问心有愧的德性真叫人讨厌!" …… 两个人很尴尬的呆立着,他很久都半张着嘴,望着我,嘴唇颤抖着,不作声。 …… 最后,我深呼了口寒夜的冰冷空气,开口打破了这自己造成的长久沉默。 “别内疚,爸爸" 很多年以来,我都没这样称呼眼前的人。 所以,算是破天荒吧! 接着我又干了一件破天荒的事,这样的事我在他面前都从来没有干过,更不必说在他的怀里了。我哭了。 THE END 虽然此时,在外活动的人很多,但黄昏是却是能让人觉得最安静舒适的时刻。抓住一天的尾巴,三三两两的人依息在草坪的大树下。球场上偶尔传出呼喊的声音,但却仍不会打破这傍晚的宁静。 向来不开口说话--我是一个孤伶伶的旁观者。我冷眼看着他们,过度的冷漠使我的眼睛淡漠为浅蓝色的了,晚霞的底片般颜色,晨霜上的人影的青色, 随声听里面,有张蓝色的CD,带着耳塞的自己,随着福斯特的音乐,踩着和拍的步子慢跑。没有焦点的眼神,却并不空洞。头的斜上方,那个金色的点在慢慢下降,周围的云也开始红润起来。余光穿过长长的睫毛映到瞳孔里,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泪水,曾经的骄傲,此时都被溶入了这个看似平静的表情里。 “我觉得自己在掉落深水里,眼前的世界在倒立,心中很迷茫,不知道掉到什幺时候才有底,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有。” “胡说。” “真有的,那时候,第一次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