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莉淡定地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苏也宜一直心神恍惚。范佳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直到祝莉起身离开,她才回过神来。不过,这之后,她开始陷入深深的担忧中……她脑补的情节是,祝莉在易绪的酒里偷偷放下某种药物,然后殷勤的把这杯酒递到易绪手里,眼睁睁看着易绪喝下去,阴险一笑……等夜深人静药效上来之后,易绪一定见了母的就想扑,何况祝莉还穿着那么劲爆的衣服……他们都不用去宾馆……想到这里,苏也宜“噌”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陆小敏被她吓了一跳,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要抽奖了,你这是要去哪儿?”苏也宜愣愣地看向她,回了一句:“上厕所。”再也不做一秒的停留,大步离开了餐桌。她的视力很好,比莫宁和周一诺都好。当初她们三个一起看的演出,可是,只有苏也宜发现了坐在角落一隅给演唱者做钢琴伴奏的易绪,只有她那晚一秒不落的欣赏完他的演出,只有她记住了他的样子,只有她在N大茫茫人海中再度搜索出了他,只有她到现在还忘不了他……然而此时此刻,她这样好的视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连祝莉的影子她也没找到。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她脚步虚浮起来……走着走着就走出了酒店。门口的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口袋里的手机像是打了鸡血,一直没命地震、震、震……苏也宜最终掏出了手机,接起:“喂?”“也宜,是妈妈。”彼端亲切熟悉的声音入耳,听得苏也宜心里一酸,语调变得有些哽咽:“妈妈。”“怎么了?听着很委屈的样子?”苏也宜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在外面呢,风大。”苏妈妈“哦”了一句,道:“没事,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你,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的感想怎么样?来和妈妈说说。”苏也宜强自抚平情绪,扯出一个妈妈看不到的笑容道:“很开心,很好玩。”苏妈妈似乎很欣慰,柔声说:“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要不要妈妈去北京陪陪你?反正孩子们的寒假还得到三月份呢。”苏也宜摇头:“我很能照顾自己。”苏妈妈轻笑,突然问:“在北京有喜欢的男孩子吗?”苏也宜一顿,许久没说话。“看来是有了。”苏妈妈停了一下,接着说,“那男孩子喜欢你吗?”听到这个问题,苏也宜大脑突然一片空蒙,她也没思考什么,直接回答:“他不喜欢我。”“他有其他喜欢的人?”苏也宜猛点头:“嗯。”苏妈妈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也宜,小时候妈妈教你背过的一首小诗你还记得吗?‘公鸡叫,母鸡叫,别人的东西不能要,自己的东西保管好’。这首诗你到高中都还会背给我听,你想要别人可爱的橡皮擦、别人漂亮的圆珠笔……妈妈就和你说这首诗,现在,我还和你说这首诗,长大了,更要知道什么东西该是自己的,不该是自己的,只有看得清楚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听出了苏妈妈话里的意思,苏也宜赶紧打断:“妈妈你误会了,我没有做不道德的事,他没有女朋友。”“那他……”“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苏妈妈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吐了一口气,继续问:“你喜欢那个男生什么?”夜风很冷,苏也宜的心却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她断断续续的说:“喜欢他低调不张扬,喜欢他有才华,喜欢他不轻浮聒噪,喜欢他努力上进,喜欢他很多很多,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他有缺点吗,宝贝?”苏也宜答得坚定:“没有。”“那只是喜欢。孩子,对一个没有缺点的人的喜欢并不是爱——或者只能说是泛泛之爱。试着去发现他的缺点,或许,你会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真的喜欢他。”后来的时间里,苏也宜一直很认真的听妈妈说。妈妈说:“试着离开他,也许你会发现他不是你想要的。”妈妈还说:“他占据了你太沉的心里地位,你要撼动他,同时,让别的人走近来。”还有许多许多。苏也宜从没觉得这么受教过,仿佛豁然开朗,仿佛前面的路变得清晰可见。路灯迷蒙地照着晚间的路,苏也宜脑子里徘徊着很多很多种情绪。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突来的喇叭声把苏也宜吓了一跳,抬眼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正站着马路中间,而前方的路灯显示的是黄灯。那一刻,苏也宜想也没想,抬腿就朝马路对面疾步跑去。停下来时,苏也宜觉得胃里难受,不断涌出一股又一股想吐的欲望,而且这欲望因为刚刚疾驰过而愈加强烈,苏也宜扶住一根电线杆,捂着胃站在路边干呕。这种翻滚的恶心感折腾得苏也宜全身无力,她缓缓下蹲,用力地抱住膝盖,让膝盖顶住自己的胃,好像这样才能好受些。蹲久了,耳朵和脸都被低温浸得发麻了,苏也宜试图站起来,双脚发麻,无力支撑,她只得再度蹲下去,等着那一股酥麻感退离她。一片阴影袭过,苏也宜的视线凝在远方,没着重注意,却听见一个声音自上而下:“苏也宜。”她吓了一跳,抬头朝声源望去,双手抻在大衣口袋里的易绪正站在人行道上俯视着她。苏也宜一时失神,以为自己在做梦,也没出声,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易绪突然倾身过来,他的脸离她的脸极近,近到鼻息可闻。苏也宜仰头看他,发现他以往面无表情的脸此刻被路灯昏黄的光线裹着,竟然变得柔和起来。她嘴角勾了勾,差点想说“你真好看”,幸而忍住。她在笑,易绪却在皱眉,眉头蹙起的同时,他说:“你又喝酒了?”苏也宜很乖巧地冲他点了点头。易绪眉头皱得更深,重新站直了身体,他道:“回家吧。”苏也宜朝他摇了摇头。易绪凝神看了她半晌,未发一言。不过片刻,他又侧身,淡淡道:“你要想在这儿过夜就继续蹲着吧。”话毕,抬腿迈步离开。苏也宜笑了,笑得眼里泪光闪闪。为什么幻想中的他还是这么不温柔。可是她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他身上收回来,她抱着膝盖,认真而执着地盯着易绪前行的背影,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停下步子,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在原地回看她,她又朝他笑了笑。她保持着那个笑容看他再度朝自己走过来。他几个大步走到了她身前,定了定,他背过身去,缓缓下蹲,用很轻的声音说:“上来。”苏也宜伸手扒上他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身体的重心过渡给他。北京的深夜很冷很冷,苏也宜却觉得易绪的背上很暖很暖。她总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伸手,绕住易绪的脖子,很紧很紧的抱住他……易绪停下了步子,有几十秒的时间,苏也宜执拗而顽固地抱着他,他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而是继续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得到了这个默许,苏也宜干脆放肆地把自己的脑袋斜放在易绪的肩上。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很清淡,很干净……苏也宜没被红酒灌醉,却被这味道诱得心醉。这一刻,苏也宜忽然贪心的希望脚下的路一直延伸到地老天荒,她突然这一片断持续到地久天长,哪怕要她变作石雕……想着想着,苏也宜又想到妈妈的话……可是,好像没有办法离开他,好像没有办法找到其他的代替,他就是我想要的,怎么办才好呢,妈妈?二一面被易绪背回家的一路上,苏也宜脑海里的情绪如浪潮起伏。直到回家,这股浪潮才渐渐平复。易绪要空出一只手开门,所以另一只手相应的多给了些力道,这种力道传到苏也宜身上,让她止不住的心酸。多希望这一刻定格到永远啊……苏也宜被易绪轻放在沙发上,为了掩饰自己可能会露在外面的情绪,她装作很累,一挨着沙发,她的脑袋就移向了沙发边角。身体一侧,她蜷了起来。接着,苏也宜的耳力开始变得异常灵敏,她听着易绪的脚步声---他走进了房间---他走出了房间---他来到了她身边。身上一重,苏也宜受惊睁眼,看见一双温柔的手替她把被子盖得周正。苏也宜因为吹多了夜风而苍白的脸在几秒钟之内满布红潮。给她盖好被子,易绪关了客厅的灯。他的步子变得很轻,先去了房间,在房间待了不久,又打开门,进了卫生间。少顷,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水声---他在洗澡。苏也宜一点困意也没有,就这么认真的听着屋子里的所有动静---“滴答”的钟声;卫生间水停的声音;冰箱运行传出的细微声响、卫生间水流的声音;屋子里加湿器的声音也很清晰、卫生间窸窣的穿衣声……他洗完澡了。苏也宜在卫生间门被拉开的前一刻将被子踢下了沙发。她的挣扎和思考进行了很久,决定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如果洗完澡出门的易绪会来替她拾起地上的被子,她就不再想着搬出去,她就不再想着喜欢别人,她就这么一辈子……喜欢他就好。如果他没有,她就自此死心。也不用等过完年,回家前两天内她努力找好新房子,一次性将东西全搬过去,再也不要见他,再也不要喜欢他。后一种可能,苏也宜连想一下都觉得心疼。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苏也宜的拳头捏得极紧,一颗心也悬得极高……总觉得就要喘不过气来了。易绪大概在擦头发,有毛巾和头发摩擦的声音。他大概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因为门开后,苏也宜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是在看他吗?苏也宜的手心里冒出汗,拳头也快捏不住。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苏也宜闻到沐浴露的味道,像薄荷,又像柠檬,闻起来很清新。苏也宜凝神听着周遭的声响,奈何太紧张,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听到,温暖的被子已经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的是从沙发前离开的脚步声,再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先前那些细微的、零碎的声音此刻全体消失。苏也宜在黑暗中睁开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忽然嗫嚅着说了一句:“好像……又更喜欢了。”春假如期而来。回家后的苏也宜在爸妈面前足足撒了两天的娇。大年初三以后是访客的日子,苏妈妈知道苏也宜心情不好,便拉着她四处走亲访友。在南方,苏也宜这样的姑娘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去年上大学的时候叔叔阿姨还劝她好好找工作、奋斗什么的,今年过年,大家便集体劝她早点交个男朋友,赶在明年过年之前带回家看看诸如此类。头两天,苏也宜还愿意和妈妈一起出门,第三天之后,任苏妈妈再怎么劝说,苏也宜没有再走过亲戚。莫宁似乎也遭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不过莫宁向来很擅长对付三姑六婆们的询问。那天苏也宜在家和她视频的时候,莫宁很义气的给苏也宜支招:“直接说你有不就得了。”苏也宜叹气:“我妈妈知道我喜欢易绪,易绪不喜欢我。”莫宁摇头:“你怎么什么都跟你妈说?”苏也宜诧异:“我不跟我妈说她也会知道的。”莫宁看了她晌久,了然似的说:“你跟你妈真不像。”苏也宜眼一亮,兴奋地说:“我阿姨们都说我比我妈漂亮。”莫宁白她:“阿姨是个很聪明很黠慧的女人,可作为她女儿的你……”苏也宜:“……”苏妈妈的目的很明确---让苏也宜早日挥别对易绪的痴恋,寻找新的阳光。苏也宜很了解苏妈妈的目的,前几天她也极力配合了。可是真的……累得慌……春节本来是七天假,如果苏也宜要求,她可以晚些到公司报道。因为这种累,她甚至提前回到了北京。回北京之前给肖末末打了电话,肖末末说她和谢彬都会在正月十五之后回到北京。苏也宜还想问易绪什么时候回去,终究没问。虽然想到自己要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会有些害怕……回北京的时候是中午。二月的北京大学纷飞,苏也宜到家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开了门箱子也没来得及安置,大喊了一声“冷死啦”,然后整个人就那么三步跳远式的跳进了沙发里。苏也宜没想过易绪会在家里。所以当她在沙发上转了个身坐正之后看见窗前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她几乎是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苏也宜很想找个地洞钻出去,于是把脸埋进沙发里,好半天不能言语。隐隐听到易绪清了清嗓子:“……刚到?”苏也宜点头:“嗯。”转回头看他,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的?”“昨天。”答完,易绪又微微靠向沙发背,拿起手里的笔,戴上耳机,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苏也宜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他画的是乐谱。大概又是要做带子吧。他回来得早,是因为要做这些么?坐了一会儿,怕吵到易绪,苏也宜不敢开电视。肚子开始唱响,她这才觉得饿,起身去翻冰箱,冰箱似乎歇用了一阵,电也没插。又走到客厅,扣扣索索了好半天,苏也宜大声问:“……你吃了午饭吗?”易绪摘了耳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用这么大声。”苏也宜脸上绯红一片:“我……”易绪低头继续看乐谱:“厨房有泡面,”边说着易绪边用笔画着音符,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笔一停,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没有火腿肠。”接着画音符。易绪后来补上的那句话让苏也宜纠结了好半天,她完全没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暴露过自己喜欢在泡面里加火腿肠的习惯的。下午更晚的时候,易绪还在客厅画谱子。苏也宜看着很心疼,几次三番偷窥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下了小阁楼问他:“你晚上要出门吗?”易绪摇头:“不了。”“你饿了吗?”“不饿。”“晚上会饿的吧?”易绪终于抬头看她。苏也宜吓了一跳,悄悄地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是想说,我中午吃的泡面,没吃饱,晚上可能会吃得丰盛一些……可是明天要上班,晚上我做的东西要的一个人吃不完的话,会很浪费的。”“你可以做一份。”易绪好心的给出意见。苏也宜狡辩:“超市的菜没有一人份的。”“我不想吃炒菜和米饭。所以,我也没办法替你分担。”易绪说的诚恳,却也很干脆。苏也宜大受打击,却也不再说话了。转身正打算一个人躲起来舔伤时,易绪突然喊她:“苏也宜。”苏也宜兴奋转头:“嗯?”“你会做……饺子吗?”易绪形容的做饺子,其实是包括擀饺子皮和剁馅儿一起的。然而苏也宜是典型的南方人,烧菜还拿手,与面粉有关的食物,她真的只会做现成 的。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还是很勇敢地决定尝试。超市有各种绞好的肉馅,饺子皮也有袋装的。苏也宜兴奋地买了些配料,在大雪漫天里喜滋滋地往家赶。上次做好饭易绪却临时离开的事对她造成了很大的阴影,这回进屋后,她仔细地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差点因为没在客厅看见他而难过,转眼四望,易绪正好从房里拿了一个CD机出来。虽然他从房间出来的一路上根本没看见苏也宜,苏也宜却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口傻呵呵的笑。进了厨房后,开始切切剁剁拌肉馅儿,味道调好后,她又做了些其他的准备工作。厨房太小,不够施展,她就在饭厅的长桌上铺了一条干净的白布,将饺子皮放在白布上,一遍研究怎么包,一遍慢慢包起来。包了露馅儿的饺子苏也宜会懊恼,接着拆了重包;包了形状很丑的饺子,苏也宜会一遍继续包一遍看着那只丑饺子笑得弯腰……“你确定你会包饺子吗?”苏也宜包得太入神,冷不丁听见这么个声音,手里夹着肉馅的筷子掉在桌上,她惊讶着半张着嘴,视线汇聚在正前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说……我会,但……”为了能顺序说完话,苏也宜低下头,“……我包得不好。”她低着头,没看见易绪表情里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却清楚地听见易绪从她身后走过,转身回望,易绪已经走进厨房,再接着,“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易绪在洗手。不过片刻,易绪回来。他低头看了眼饺子皮和肉馅儿,拾起白布上苏也宜掉落的筷子。餐桌不长,又因为饺子皮和肉馅儿的摆放位置,易绪离苏也宜很近,她不自觉地紧张,小声问:“……你,你会包饺子?”易绪垂首看了眼她,道:“不会。”苏也宜惊讶地抬头:“那你?”易绪嘴角微澜:“看起来好像很有趣。”苏也宜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正笑着,易绪突然看过来,很认真地说:“不需要用到什么东西让它们黏得牢固些吗?”苏也宜低头看他手上的饺子,道:“你放的肉太多了,这样,即使饺子皮暂时黏住了,煮的时候还是会散开的。”易绪点头,拿起筷子挑出一些肉,将饺子皮对折了一下,又用力紧掐黏合的那部分,仿佛那饺子皮是他上辈子的仇人。苏也宜被他的动作逗笑,又觉得笑话他很不厚道,只得咬唇生生忍住。苏也宜以为易绪是那种因为好奇才沾手包饺子的人,令她意外的是,易绪竟然全程陪伴她包饺子。尽管他不爱说话,但他确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每一个饺子他都包的很认真,也很……使劲。这样的易绪,苏也宜以前没见过。可是,一想到他皱着眉头对付着饺子的样子,苏也宜的心就会变得很轻很柔很软,像一片小绒毛一样。饺子出锅的时候很惨烈。苏也宜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全体变了形,而且,很多露馅儿的饺子干脆一露到底,饺子皮和馅儿完全分家。易绪用蛮力“造就”的那些饺子倒是个个完好无损。苏也宜很郁闷,偷偷把那些散了、碎了的饺子盛进自己的碗里,把卖相好的那些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摘了围裙,苏也宜喊了句:“饺子好了。”易绪正在客厅“工作”,闻言回了句:“你先吃吧。”苏也宜“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等你一起吧。”说完坐了下来,目光呆呆地遗落在冒着烟的饺子里。过了会儿,她又挪了视线,往客厅里易绪的背影看去,不过看了十几秒,沙发上的易绪却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胳膊搭在沙发上,他转过头来,目光直向苏也宜。苏也宜被他看得一激灵。机械地扯了扯嘴角,她“嘿嘿”笑了两声。易绪却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沙发上起身,朝她走来。二二面 “……正月过完,频道可能会有一些大的变动,还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韩柯说完这句话后,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唏嘘声。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好奇加认真,除了苏也宜。 其实苏也宜也很认真,不过,她是在认真的回忆昨晚和易绪一起吃饺子的场景。 她是闪电般记起正月还没过去的,就很应景的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记得很清楚很清楚,当时易绪抬起头,目光粼粼地看着她说:“新年快乐。” 然后,他忽然唇角一弯,笑了。 苏也宜当时就想到一个词——倾城一笑。 观察了苏也宜好半天,在她露出傻笑之后,祝莉终于忍不住伸肘拱了拱她,低声道:“在做春梦?” 苏也宜被祝莉的手肘拱回了现实,她小声回问:“怎么了?” 祝莉叹气:“你还是继续做春梦去吧,孩子。” 苏也宜等了祝莉半天,见她确实没有任何下文,于是又捧着脸继续沉入昨晚的回忆里。 易绪应该喜欢吃她做的饺子吧…… 毕竟,他碗里好像一个也没剩…… 苏也宜的不在状态在中午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午餐时间,祝莉她们说起公司“大变动”的问题,苏也宜还后知后觉的问:“什么大变动?” 其他三人纷纷朝她扔白眼,继续讨论:“难道频道要缩水?” 祝莉摇头:“不可能,人手都不够,还缩水的话……干脆飞鸽也关门大吉算了。” 范佳接话:“既然不是频道缩水,那也与咱们无关,自扫门前雪吧。” 祝莉:“人手不可能缩水,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你看‘灭绝’上午那表情……”说到这里,祝莉做了个打寒战的动作,继续说,“我总觉她想代表月球毁灭我们。” 范佳:“或者……电影组并到电视组合成影视组也不一定。” 陆小敏点头:“我看……这个靠谱。” 祝莉肯定的说:“这……绝不可能。” 陆小敏:“为什么?” 祝莉神秘一笑:“等着看就知道了。” 听完她们的谈话,苏也宜拄着脸开始陷入思考,今晚……易绪还会在家吃饭吗? 令苏也宜感到惊喜的是,易绪第二天也在家吃晚饭、第三天、第四天……甚至一个礼拜,他吃的晚餐都是苏也宜做的。 苏也宜看出来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易绪都很忙。他似乎是在赶做一个东西,苏也宜每天下完班会顺便去超市买菜,每天到家的时候,她会看见易绪要么是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要么干脆闷在房间…… 反正,他每天都在家。 这也给了苏也宜一个很好的发挥机会。在苏也宜刚接触做菜的时候,苏妈妈就告诉过她,为自己爱的人烹饪是一件顶美好的事,尤其在看见爱人很满足的吃自己做的东西时,那种美好会上升到极致…… 苏也宜不知道每天易绪吃她做的饭是不是很满足,但她很满足,她也觉得美好、十分美好。 连着七天,她每天晚上都准备三菜一汤,每天的菜和汤从不重样。其实她有小打算——每天试出一道易绪喜欢吃的菜,慢慢的、慢慢的,她会知道易绪所有爱吃的菜,那么她以后再为他烧菜,就可以全做他喜欢吃的了。 事实证明,苏也宜对易绪是有一定了解的。易绪并不挑食,但他不爱吃的菜一般一口都不动——和苏也宜设想中的一样。 不过好在三个菜里总有一两个会是他喜欢的。反正苏也宜记下了,他尤其喜欢吃蘑菇炒肉。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飞鸽提前放了员工们下班。苏也宜的习惯是下了班直接去公司附近的超市买菜,但由于今天是元宵节,她便先回了家,她先上楼上了会儿网,搜了些美食网站之后列了张购物清单,又反反复复核对了一遍,加上一些她自己需要的女性用品,这才收拾东西重新出门。 一下楼就看见刚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的易绪正往客厅走。 连着几天一起吃饭,苏也宜在易绪面前不在那么害羞和紧张,不过,却多了一份苏也宜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 易绪听见她下楼的声音,边走向沙发边看她,道:“出门?” 苏也宜快乐地说:“出去买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结束,年可就过完了。” 易绪倾身拿起遥控,本打算开电视,听见苏也宜的回答,他停住动作,抬首向她望来,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举着的一张纸上,他问:“那是你的购物清单吗?” 苏也宜点头。 易绪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换了个方向朝她走来。 行至她面前,易绪皱眉瞥了眼苏也宜手里的清单,道:“我去买吧。” 苏也宜不明所以:“啊?” 视线在清单上逡巡了一遍后,易绪又转身回沙发上拿了外套,边往身上套边淡淡道:“麻烦你这么多天,最后一天该轮到我了。” 这话听起来很疏离很客套,而且“最后一天”四个字让苏也宜的心里闪过剧烈的失落。 扣好大衣,易绪朝苏也宜伸手:“清单给我吧。” 苏也宜机械地将清单递给他,垂首躲伤中。 易绪大概正在看购物清单,苏也宜听见他咳了咳。 然后,他又咳了咳…… 苏也宜抬头,关切地问:“感冒了?” 易绪的表情有些怪异,突然伸手将清单递还给苏也宜,先她一步走出门道:“一起去吧。” 苏也宜刚才还沮丧的脸因为他这句话而霎时生动起来。她兴奋地瞄了眼清单,准备把它折好塞口袋,错眼间看见清单上写了一行字“卫生巾——夜用两袋,日用三袋”。 如果可以,苏也宜很想用刚才写了这行字的笔戳死自己。 大雪下过,铺在地上厚厚一层。 苏也宜走在易绪身边,心里像揣了只小鸟,很欢喜很雀跃。怕刚才的小乌龙影响气氛,苏也宜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本来我也是要出去买菜的。元宵佳节,如果我一个人过节,该多没意思啊……我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什么?” 苏也宜讷住,思考了一会儿才答:“不嫌弃我做的饭,和我一起过节啊。” 易绪没有很快接话,浅浅地勾了勾唇后,他才道:“你做的饭很好吃。” 苏也宜:>_________< 苏也宜边在厨房忙碌,边仔细凝听着厨房外的动静。 第一道菜做好的时候,谢彬从主卧走了出来,和易绪在客厅里说了些什么,后来又没了声音。第三道菜做好的时候,肖末末从卧室出来,到冰箱里拿了盒酸奶,顿了顿,朝厨房走来—— 正切肉的苏也宜放下刀和肖末末打招呼:“末末姐。” 肖末末此刻是微笑着的,苏也宜却看得出来这是为了她而强堆起来的笑容,末末姐的眼神里分明透着悲伤。看着她,苏也宜心里禁不住有些发酸,语气不自觉的变得很轻:“……今天元宵节,我是想说,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我不……” “末末姐不许不领情哟,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如果你们不吃,我会很难过的。” 肖末末怔了怔,又忽然对苏也宜温柔的笑开了,伸手替苏也宜将颊边的头发掠去耳后,道:“需要帮忙吗?” 苏也宜摇头:“都是些很素的菜,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 肖末末:“那你忙。” 苏也宜笑着点头。 目送肖末末离开厨房,心里那股酸涩还没褪去。 团圆饭吃得很闷。 肖末末只盛了几颗汤圆,吃菜也只夹一小口,吃得很慢。谢彬则是拿了一瓶二锅头,不断往杯子里添酒…… 苏也宜看着满桌的菜,被这样的气氛压抑着,也没有什么胃口。 只有易绪一个人吃得很自在。 苏也宜陷入纠结,一方面联想到易绪吃得那么自在可能是因为自己做的菜很好吃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看见易绪吃得旁若无人她又觉得不舒服。 毕竟和末末姐谢彬哥他们也住了那么久,他们现在这么纠结,易绪不应该食难下咽才对吗? 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苏也宜终于开始出面“活跃气氛”,她先转头问谢彬:“谢彬哥,过年还愉快吗?” 谢彬愣了愣,转头朝她苦笑:“很愉快。” 苏也宜继续努力:“谢彬哥是哈尔滨的,哈尔滨的冬天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