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笑吟吟,但是陆兆洲忽然觉得热,他松了领带。 “陆先生,你神通广大,我有事请教你。” 陆兆洲看着这个聪敏女,渐渐被动。 从心取出一本护照,放在他面前。 陆兆洲打开一看。 “咦,这是你的护照。” 从心不出声。 艳阳天--八八 陆兆洲知道有跷蹊,他仔细翻查,护照印制精致,确是真版,他注视小照。 相中人巧笑倩兮,有双会说话的眼睛,下巴尖尖,化妆时髦,陆兆洲端详良久,又抬头看了看从心。 呵,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 这女孩竟把这样大的秘密向他透露,由此可知是真的信任他,他不由得高兴起来。 陆轻说:“这不是你。” 从心点点头。 “可是像到极点,骤眼看无论如何分不出来。” 从心不语。 “这人可是你的亲戚?” “不是。” “可是一本遗失护照?” “也不是。” “你出钱买来?” “不,燕阳已不在人世。” “啊,我明白了,你这种身分,俗称影子,冒名顶替,见不得光。” 从心答:“你说得对。” 陆兆洲轻轻说:“你很大胆,做影子的人很少这样招摇。” 从心说:“你看我,背脊都已被汗湿透。” 她转过身子,果然,薄薄衬衫贴在背上。 “你真名叫什么?” 从心又另外把一张文件交给他。 陆摊开一看,发觉是一张户籍表,上面也贴着小照片,但是相中人眼神温婉,这才是面前的人。 “你叫周从心。” 从心吁出一口气。 “你做影子 这时,陆兆洲才发觉已经坐了很久,腰背都有点酸软,他轻轻站起来。 陆兆洲说:“我还有点事。” 从心送他出门。 他忽然问:“你不嫌这公寓狭小?” “将来赚多了再换大的。” 陆伸手轻轻抚她的脸,“你真可爱。” 一关门,从心就软倒了,背靠□墙,身子顺势缓缓滑下,她用手抹去额上的油,索性蹲在地上。 真是险□,幸亏没有看错他,他愿意帮她,他确实有能力,他的交际网去到世界政要。 半晌,从心才扶□墙慢慢站起来。 欠他这个人情,当然要还。 从心就是不想假结婚。 电话铃响了。 是温士元的声音,“你终于疏远我了。” “好兄弟,你在说什么?” “五十个甩掉男人方法:第一、叫他好兄弟。” “元宝,你知我怎样待你。” “家父派我驻澳洲雪梨。”他有点沮丧。 “好地方呀,阳光海滩,美女如云。” “你会来探我?” “我一定争取澳洲外景。”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追到你,只不过我太过光明磊落,我没有乘人之危。” “我很幸运,碰到许多好人,我十分感激。” “你热爱自由。” “从小在乡下跑惯了。”从心微笑□挂上电话。 第二天,智泉带□剧本上来。 他说:“荷里活乙级制作,一个大配角。” “演什么?” “妓女。” 从心嗤一声笑出来,也都只得这种角色,男人演杀手,女人演妓女。 智泉无奈摊摊手,“好角色要静心等候。” “有裸露镜头吧。” “燕阳,他们不露不欢。” 从心也是老手了,忽然问:“对手是什么人?” “一个黑人演员。” 从心手□拿□剧本,终于啪一声放下。 “故事还不错,好歹是个开始。” 从心不出声,她心中充满无奈。 “看过本子再说。”智泉好言央求。 从心终于点点头。 一个女子跑天下,自东到西,回来,现在再次西征。 智泉说:“燕阳,你记得李美赐这个人?” “选美会□罕见的好人,她怎么了?” 智泉说:“最近她回流返来。” 原来,穿梭两岸的不止她一个人。 “为什么回来?找一天我们吃顿饭。” “当然是打算大展鸿图,她开了一间公关公司,我想你帮忙。” “没问题。”从心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燕阳,我最欣赏你这一点。” 过两日,她为一间珠宝店剪彩,只见智泉忙进忙出,满头大汗,好似半个主人,反而李美赐气定神闲。 (七十二) 《艳阳天》 新护照 文:亦舒30/07/2000 从心观察入微,看他俩眉梢眼角,这一对老朋友的感情恍佛有了突破,从心由衷替他们高兴。 当日在凤凰茶室,是他们两人把她发掘出来。 下午,打开剧本,从头看到尾,智泉说得对,故事还不错,接下这个戏,又可以填上六个月空档,大家有进帐,无论如何,开了洋荤,算是个国际明星。 傍晚,智泉带□女友上来。 从心热烈欢迎。 李美赐十分识趣,一句不提从前的事,只当刚刚认识燕阳,跑惯江湖,果然聪明。 从前,从前有什么好提,从前大家读小学,还在操场打架呢,不如看牢现在,以及将来。 他们吃了一顿丰富晚餐,谈笑甚欢。 从心给智泉最佳礼物是“我愿意接这个戏拍。” 智泉松一口气,妓女角色得来也不易。 席间从心走开一会,李美赐轻轻说:“脱胎换骨。” 智泉点头。 “幸亏本质没变,仍然诚恳热情。” “十分难得,所以会有今日。” “你信因果报应?” “是。”智泉说:“世事太过玄妙,没有其他解释。” “她现在同谁在一起?”那样的女子,一定有后台。 “陆兆洲。” “呵,电讯大亨。” 李智泉微笑,“她回来了。” 散席,在楼下,有一辆黑色大车来接美人。 从心上车,车门关上,巨兽似的车子载□她离去。 到了目的地,陆兆洲在等她,“从心,你没来过我家吧。” 他带她进屋。 屋□已有客人。 陆为她介绍:“华纳议员。” 那外国人老实不客气仔细打量她,然后,十分赞叹地说:“一见面就明白了。” 他们在书房密斟。 许多人以为不可能的事,全部完美解决。 陆兆洲斟出美酒,“积克,干杯。” “领使馆很快会派人与你接头。” 华纳告辞。 陆兆洲带从心参观大屋,他一个人住在近一万平方尺的住宅,晚上,佣人都已退下,说话恍佛有回音。 从心一点也不喜欢,觉得大宅布置像庙堂。 他们坐下来喝咖啡。 “放心了?”他问。 “这两年来第一次放下心事。” 他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把从心送出市区。 刚相反,从心那晚睡不□。 半夜,忽然起风,接□大雨,电光霍霍,从心记起没关窗,连忙走向露台。 一转身,看见一个人坐在安乐椅上。 她并不害怕,留神看向黑暗角落,藉□闪电,她看到燕阳坐在那□向她微笑呢。 从心过去,“燕姐,你来看我?” 燕阳点点头,“你情况大好了。” “你都知道。”从心又走前一步。 “这次回去,你势必大红大紫。”燕阳说。 从心失笑,“是因为那套丙级片的缘故?” “不,另有玄机。” “燕姐,我将有自己的护照,多谢你借出名字给我。” “旧护照可以还给我了。” “我明白。”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个不停。 从心睁开眼睛,听到大雨敲□玻璃窗,她连忙拿起听筒。 “我是阿琛,陆先生叫我陪你去取护照。” 这么快。 她梳洗出门,由邓甜琛陪伴到领使馆,直入内室,在护照上签了名便离去。 门外,人龙在雷雨中排得长又长。 有门路到底不同。 在车子□,从心悄悄打开护照欣赏。 她呆呆地看了很久,才郑重收起,放进手袋。 陆兆洲真大方,他并没有殷殷垂询:“怎么样,拿到了,高兴吗,怎样报答我?” 不不,他不是那种人。 况且,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同年轻人送花送糖一个意思。 从心忙□她的日常工作。 记者来访问:“燕阳,你可否公布男朋友的名字?” 她不愿回答,“你别信谣传。” “据我们知道,那人并无妻室,公布无妨。” 她笑笑,“你们比我还清楚,还问什么呢。” “他是你的亲密男友吗?” “我没有要好男友。” “他是富翁,钱是你心目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迄今住在自置的小公寓□。” “但是你艳星作风……” “让我告诉你燕阳工作的进度好不好?” 李美赐帮她打发了记者。 “美姐谢谢你。” 智泉过来说:“买一送一。”他搭□女友肩膀。 从心看□他们,“几时结婚?” 他俩笑而不语。 过一会儿智泉说:“如果你做主婚人,兼送酒席及蜜月旅行,我就接收这名女子。” 从心骇笑,“智泉,大胆。” “对,元宝在澳洲发展甚佳,暂时不回来了。” “几时我们一起去看他,叫他带我们去大堡礁潜水。” 智泉说:“也好,让我去安排一下。” 从心微笑,不久之前,这两兄弟还缠在身边为她争吵呢,现在,都找到了归宿。 真替他们高兴。 正在准备一切:练英语、谈酬劳、准备试镜,同时向外界公布消息、宣传,燕阳的名气又向上升。 美赐的宣传比智泉高一级,许多事都做得不经意,毋须从心故意讨好媒介。 过几天,从心接到一个电话。 “燕小姐,我是朱新国医生。” 从心一时没想起来。 那人很识趣,即时补充:“我是张祖佑的主诊医生。” “是,是,朱医生,我知道。” “燕小姐,你仍然愿意出席时间线节目访问吗?” “一早说好,我必定会来。” 朱医生有点感动,他见过不少人过桥抽板,事过情迁,诺言拋在脑后,很明显,这明艳照人的女子不在其内。 “什么时候?”从心问。 “下个月一号录影。” 他们谈了一些细节。 从心把这件事向智泉汇报。 智泉一贯反对,“燕阳,你现在是晶光灿烂的一颗新星,老同这个穷作家在一起,形象不妥。” 美智沉吟,“我不会这样武断,张祖佑不是全无前途,在西方,红作家随时销书亿万部,每本抽一美元版税,已是富翁。” 从心微笑,“谢谢你,美智。” “这是一个宣传好机会:先在洋人的全国性电视台上亮一亮相,以洋攻洋,到了片场,可能方便一点。”从心不出声,她没答应出示真面目。 美智说:“燕阳,我陪你去。” “你陪智泉吧。” 谁知智泉说:“我也一起去。” 这次,是拿着真护照过关。谁知,海关人员翻阅良久,又找来上司,一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