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你不能走啊!”,不知人群里谁先开地口,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迅即被燃爆了,一时间“不能走”地呼喊声响彻长街;同样不知道是谁率先拜倒在地,衙门前的人群就像六月里被大风吹过地麦田一浪赶着一浪的齐刷刷倒了下去。数百千人齐俯,只为一个理由,他们要留住唐成,要为自己,为龙门留住这个几十年不遇的好官,尤其是在当前饶乐局势传言纷纷人心难定的时候,他们更是要留住全县人的主心骨。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跪在地上用无比殷切的眼神看着你,嘴里不断呼喊着不能走,无论后世还是穿越之后,唐成从不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便他在后世的电视剧中偶一见到这样的镜头时必然要嗤之以鼻的骂一句脑残狗血,但此时自己真正遭遇时,还是被彻底的震撼和感动了。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强烈心理满足,由此催生出的是感情与责任,此前想到要走时本就苦涩烦乱的心绪在经过了如此的催化剂之后,唐成自上任以来在人前一直敛藏着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沙哑着的喉咙还没蹦出一个字儿,红的双眼里已有两滴涩泪窜出。饶是唐成闭眼的快,也没能收住这两滴溢出的泪水,阶下本就惶惶的百姓们那堪这样的场面,看着素来沉稳的县尊大人真情流露,眼落涩泪,先是那些孩子和妇人忍不住的哭了出来,继而许多汉子也忍不住低下头掩藏住红的眼圈儿,从唐成出来到现在未一言,衙门前已是哭声一片,整个场面哀痛无比。正在台阶上的唐成紧闭双眼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时,靠前的人群里几个白苍苍的老被其他的百姓促推着站起身走上前来。几个老人中年级最大的一个颤颤巍巍的到了阶下后,推开身边人的搀扶哆哆嗦嗦的拜下身去,“自大人上任以来,实以父母之心善待龙门子民,近年余以来县政清明,百姓安居、生业繁盛,若以县尊大人于我龙门百姓之恩惠,今日便是送上十面、百面德政碑亦不足以表达我等感激之情。然则此时不见一面德政碑,实因子民们万万舍不得大人”。费尽力气说完这几句话后,那老人颤巍巍站起身上了台阶后再次拜倒在唐成面前,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靴子,“大人,留下吧!”,言未毕,这白苍苍的老人已是涕泪横流,与此同时,其他几位老人也都拜倒下去,十多只手都抓在唐成的薄底官靴上,“大人,留下来吧!”。这幕一出,阶下百姓群中地哭声愈了,许多人竟是用怒吼一般的语调跟着老人们一起人,留下来吧!”,其声之大,整个长街都嗡嗡回响。到了这个时候,别说那些个公差们再也忍不住地低头悄悄揩抹眼角,唐成刚刚收摄起的情绪如同溃堤地洪水般汹涌而出,行行浊泪从紧闭的眼角处一串串不受控制的滑落流出。现在的他只觉得心里一团火似的东西不断膨胀上涌,紧紧地堵在了喉咙口儿,鼻子里更是酸的难受,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便在这时,钱三疤从阶下的人群里艰难的走了上来,因唐成被那些老人围着他也靠近不得,只能在隔着几步远的地方道:“大人要走的消息传到东谷了,万余庄户们现正在成群结队往这边赶,这些人太多……大人看要不要放他们进城?”。“龙门百姓要进龙门县城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钱总捕你速去找城门监,请他将手下三百镇军兄弟都调出来沿途沿街布防以维持人群秩序”,涩涩地说完,唐成反手抹去脸上冰冷的眼泪后俯身去扶老人们起身。“不走了,不走了!”,唐成将那年纪最长的老人扶起来后,直视着他那双婆娑浑浊的泪眼郑重声道:“本官定当竭尽全力以保龙门安全”。那老人并不明白唐成话里的真正意思,但“不走了”三个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便欲再次拜倒为谢,被唐成强拉住后这因喜流泪地老人转过头去竭尽全力的说了一声,“县尊大人不走了!”。这句话在极快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衙门口阶梯下地人群,哭声未尽震天的欢呼声已随即响起。唐成拱手向阶下连行了四个团礼后,欢呼声才慢慢地小下来。“本县尚有紧急公务处理,列位便请回吧,你们几个过来,好生将列位老送回家”,招来一边的公差吩咐完毕后,唐成再次向老人及阶下地百姓们行了一个团礼后,转身回衙而去。“大哥,做官做到你这地步,真值了!”。看着跟上来的张相文双眼红,唐成特意嘱咐道:“今日有这场面就说明我此前在龙门推行的这些政令有可取之处,你接手县政之后短期之内还是不要大变的好……”。唐成正自说到这里时,蓦然便听身后有一人朗声叫着他的字,“唐无缺!”。自打唐成抵任龙门县令以来,在外面谁不要尊他一声“大人”,就连张相文在人前也不例外,是以这声大庭广众之下的呼喊听来份外特别,唐张两人应声停步转过头来时,便见着衙前阶下正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白衣胜雪的儒服士子。一见着这人,张相文顿时嘟囓出口,“柳随风!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自打刚才说出那句“不走了”之后,唐成此前心底的苦涩与烦躁顿时一扫而空,虽则前途艰难甚或有性命之虞,但对此时的他而言,这不过是愈激起他的斗志罢了。乍然之间解了心中枷锁,又在这千里之外突遇故交,于唐成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当下也理会张相文的嘟囓,满脸笑容的快步而出,走到柳随风身边后便狠狠在他肩头擂了一拳,“好你个柳无涯,什么时候到的龙门,竟不来寻我?”。听柳随风在县衙门前随意呼喝县尊大人的官讳,他身边许多正自散去的百姓猛的停住了脚步对其怒目而视,这些人一边瞪着他一边看着衙门里面的唐成,只要县尊大人一个脸色不对,柳随风必定逃不过一顿群殴胖揍。及至见县尊大人对这人如此亲热之后,百姓们这才收了怒色,只是却不肯就走也不靠前的在四周里围起了圈子,此时他们再看柳无涯时的眼神儿就不一样了,看看这长相,看看这气度,听听这名字,啧啧,龙交龙,凤交凤,老鼠交的朋友会打洞,果然不愧是县尊大人的好友!故人相见的私事却被人这样围着看毕竟别扭,唐成问完之后,侧身引手道:“走,内衙书房说话”。经年不见的柳随风却是半点没变,依旧是那般骄傲的目无余子,虽被众人围观也没有半点不自然,边往里走边含笑道:“我三日之前便已到了龙门”。“噢!”,直到此时唐成才猛然想起来柳随风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刚才自己人前落泪的场面岂非全被他看到了?一念至此,唐成心里颇是别扭,“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似是知道唐成的心思一般,柳随风闻言后莞尔一笑,“某适才站在对面的树后,明府大人自然见不到我。若非是见着适才那一幕,某也不会呼名相见”。言至此处,柳随风蓦然停了步子收起脸上的笑容向唐成正色拱手行了一礼,“三载以来某常怀与汝争胜之心,直至今日,直至适才,才说的出一个输字,且输的是心服口服!”。二百七十二三章 这就算到饶乐了发就是柳随风,从不掩饰自己想法的柳随风,该说的想他一定会说,秉心而行而不受身边环境的束缚,你可以不喜欢他,却不能不承认他的坦荡。这一点唐成做不到,但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愈发欣赏他这一点,说起来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但唐成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好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入盛唐,但唐成一直觉得柳随风身上有着一股属于盛唐的气质,不管是这份襟怀坦荡的率真,甚或是他那颇遭人诟病的恃才傲物都是如此。眼瞅着在衙门口的众目睽睽之下柳随风正儿八经的来了这么一出儿,唐成真还有些别扭的,拱拱手还了一礼,“无涯兄谬赞了,走,里边说话!”。“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于这一节上柳某还不屑于做伪饰之词”,往里走着的柳随风路过张相文身边时竟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的混若未见,只是偏着头对唐成道:“不过来日方长,某自当再与无缺一较短长”。张相文最见不得的就是柳随风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此番又遭轻视当下便冷冷一笑道:“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脸面说这话!你凭什么跟我大哥比?笑话!”。闻言,柳随风只是一笑而已,不仅没有反唇相讥,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浑似没听到张相文的言语一样。见他如此,张相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懒得再搭理这人事不知的狂生。大家都是同乡,昔年更有同窗之谊,在这数千里之外见面竟然弄成这个样子,眼前这场面实在让唐成无语的很,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这两人从骨子里来说都是很骄傲的人,在这事上他既不好说话,说了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算了,就不操这闲心了,他俩的事情让他俩自己解决吧。苦笑着摇摇头后,唐成边领着柳随风往里走,嘴里终究还是说出了今年科举的话题。张相文刚来龙门时。兄弟两人秉烛夜谈之中他就颇为幸灾乐祸地说到了柳随风下第地事情。科考之前在太平公主亲自主持地三次文会中皆是柳随风独占鳌头。在所有应考士子中风头之劲实不做第二人想。当时士林中皆已将其视为进士科头名地当然人选。就连张亮也是这般对唐成说地。孰料金榜一张之后却是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柳随风别说高中头名状元。就连最后一名都没混上。居然就此名落孙山了。柳随风地这个结果并不出唐成意料。去年在长安时他也是亲身经历过太平公主召见地。虽然最终没进那间汤池。却已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太平在私生活上地放荡。柳随风毕竟没让人失望。诚如他当日在张亮面前预测地那样。即便在权势富贵面前柳随风依旧坚持了自己地骄傲。听唐成说到这个。柳随风眉宇间终究还是有了一抹黯然之色。不过这也仅仅是一闪而逝。“失意固然难免。但某毕竟年纪尚轻。自国朝科举定制以来一科便中地能有几人?某早有漫游天下之心。惜之久未成行。倒是借着这次夙愿得偿。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唐朝地读书人有漫游地习俗。有地是在参加科举前。有地是在科举失意之后。漫游时地地方选择也有很多人喜欢到边关游历。譬如盛唐著名边塞诗人地高适、王昌龄、王之涣都曾经有过这样地经历。却没想到柳随风居然也有着同样地心思。唐成提到这个话题原有安慰他地想法。但既见他想地这么开。本已准备好地话反倒不必说了。一笑道:“无涯兄豁达”。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唐成书房。小厮献茶坐定之后。柳随风手捧茶盏问道:“这两日龙门城中热议地便是无缺升官转调之事。却不知这番要高升到何处?”。刚才衙门口的激动过后,此时再提到这个话题唐成也是一脑门子地官司,平日里别人多以少年老成夸奖于他,他也常以此自勉,毕竟官场里容不得太多的意气用事,往往越老成地人走的也越远。孰料三年苦修地道行却在今朝毁于一旦,他不仅冲动用事了一回,而且还冲动到在数百千人面前泪流满面。归根结底还是道行不够,距离官场至高修行的“无情,无义,无脸”相去甚远,而从今天冲动时地心理感受来看,他或许是永远也无法修炼到最高境界了。摇了摇头,唐成端起茶盏小呷了一口,“饶乐都督府司马”。“饶乐?”,听到这两个字儿后柳随风却是一脸的惊喜,捧着茶盏陡然站起身来,“无缺,某随你一起去”。唐成怎么也想不到柳随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太过惊讶之下刚刚喝下的那口茶水猛的呛进了喉管,引得好一阵咳嗽。“这事开不得玩笑”,连着又咳了好几声之后唐成总算把气儿理顺了,放下茶盏摆手道:“饶乐局势危殆,你便是要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若非饶乐如此局势,某又何必要去?”,柳随风吟诵着初唐四杰杨炯《从军行》中的名句,神情毅然,语气坚决,根本不给唐成拒绝的余地。……………………………………………………朝廷在下月初就将重申“海内如一”的旧诏,这既是引爆饶乐局势的导火索,也是最后的时间节点。唐成既已决定前往龙门赴任,便不敢再有半点时间上的耽搁,送走柳随风的此后两天,他便在不断的伏案写信及与人约谈中度过。第一封信自然是写往京里东宫的,在这封信中唐成丝毫没提自己任命安排上的不满,说的都是他走后龙门县衙的人事布置,他的要求有两个,一是张相文正式接替龙门县令,二是贾旭由吏到官接任空缺出的县尉一职。龙门荒僻,虽说这一年来发展迅猛但吏部未必就知道,加之现在饶乐局势紧绷也未必就有人愿意来此任职,以李隆基东宫太子地身份要谋这两个职位当无问题。这份信发出之后,唐成随即又给幽州大都督府呈送了一份公文,此外一并给天成军都尉贾子兴去了一封信。唐成的第三封信是写往河北道观察使府的,这三份书信写完之后,他便开始了密集的约人谈话,贾旭、钱三疤、阿史德支等六胡商皆在他的约见范围内,而要论说话最多的却是张相文,连着两个晚上兄弟两人抵足而眠,唐成将其对龙门的规划,当前所推行诸般事务地理由,预期达到的效果,乃至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及其今后一段时间他对龙门县政地想法毫无遗漏的一一说明。龙门县不仅是其理想的践行地,更是他此次前往后饶乐后唯一有把握地依靠,实在容不得半点闪失,看着张相文凝神而听连连点头的模样,唐成甚是欣慰,现在想来去年年底张亮来时答应让张相文来此的回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打弟,当日的一句笑谈仅仅不到一年地时间就变成了~外事、衙事都安排妥当后,唐成最后用心的便是家事了,自小桃来后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放长假状态的来福被叫了过来,不过他这次被安排的任务却不是先期往饶乐打前站,而是被唐成派往了州城怀戎看房子、买房子,这些都办妥之后他将会同郑五郑七一起护送唐张氏等人并小桃一起移往怀戎居住。这是唐成最大的后顾之忧,不管他对龙门的感情有多深,也不会任由家人还住在这里,怀戎处于锁阳关以里,便是饶乐地火烧的再大,还能烧过长城去?但在安排家事时也遇到了两个问题,一是郑凌意颇不愿离开龙门,更准确地说是不愿意离开她倾注了极多心血的东谷;另一个则是七织那小妮子,龙门县教坊新楼阁地装饰正到紧要处,安禄山的健舞训练也进入了正轨,她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走。唐成着眼于安危自然是反对她们地这种安排,但当二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问到同一个问题时,却让他默然之间说不出话来,“夫君岂不知饶乐之危,然则又为何执意要去?”。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唐成很能理解女人同样也有事业上的追求,加之二女这一问实在犀利,他又不愿强逼她们,最终便只能将二人的安危托付给了张相文及钱三疤。时不我待,一切都料理好了之后,唐成再无半点耽搁,第三日一早把小猫蛋儿亲的哇哇大哭后与唐张氏等人洒泪而别出城向北奔去。此去跟着他的除了郑氏三兄弟里最老成的郑三之外,尚有一袭白衣的柳随风。出城之后唐成干事时的那股子认真劲再次发作出来,一如前两次到白阳镇和晋阳一样,为赶时间他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富家公子出身的柳随风也真是好样儿的,沿途竟没叫过一声苦一声累,愣是咬牙顶了下来,等三人到达与饶乐仅有一条界河之隔的龙门草原天成军驻地时早已是满脸风尘。四千天成军与大约同等数量的龙门奚丁壮合兵一处,联营绵延数里看来极其壮观,唐成到后便直奔帅帐而去,沿途当值的军士虽不识得他,但一听郑三通报其姓名之后脸上的神色都不约而同亲近了不少。看来还是利益的交换来的稳固啊,若非有龙门县城边西谷里的那些梯田,一个地方县令岂能让这些边军士卒乃至校尉们如此?向通报后迎出来的校尉笑了笑,唐成掀开帐篷帘幕走了进去。帅帐中空无一人,唐成等了一会儿后,才见贾子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边走手中边还系着便服上的布纽。“来呀,上酒!”,向帐外喊了一句后,贾子兴在唐成身边坐了下来,“穿着一身皮甲见你还真是不习惯,倒还是这常服自在些”。“我不是那等见不得兵事的文官,都尉大人多虑了”,唐成笑着回了一句后便径直问道:“边军急脚递的速度快,怎么样,某呈往大都督府的公文已经批转到你这儿了吧?人给我准备好没有?”。“边军自成体制,士卒及军器不得调予地方乃是定规,你倒好,不但要借人还要借那等贵重的军器,而大都督府居然就准了,这可是违反军律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邪门儿”,贾子兴一边给唐成倒酒,一边仔细的打量着他试探问道:“怎么,唐大人在大都督府也有人?”。闻言,唐成但只一笑,当日他初来龙门时张亮曾给过他一封书信,上面言明东宫在边军系统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心腹,唯一的一个还只是幽州大都督府中排名并不靠前的司马。这次发挥作用的就是这个司马,他本人就是主管大都督府辖下边军军法军律的,办起这事来倒也方便,当然这也跟唐成要借的人和军器数量少有关,否则他也不会帮忙的这么爽快。“你老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唐成笑骂一句岔开了话题,“快给人,我急着要用”。知道自己问的敏感,见唐成不愿说,贾子兴也就知趣儿的没再追问,端起酒樽邀着唐成一饮而尽后,起身当先向外走去。帅帐前的校场上很快聚集了两支小队共百人的骑兵,唐朝下至十五上至六十皆属兵龄,但眼前这百人却清一色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士,身形棒壮、眉眼机灵,看的唐成甚是满意。贾子兴向一边的校尉挥了挥手后,手指着那些骑兵对唐成道:“按你的要求选出的都是机灵的健壮军士,且都是家属要迁往龙门在西谷有田地的,还有他们配属的战马也经过精挑细选,好兵好马,你可得爱惜着用”。“多谢贾大人了,放心吧”,唐成拍了拍贾子兴的肩膀后上前几步到了骑兵们面前朗声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就两条,第一,你们出这次任务的目的是龙门安危,龙门安则西谷安,所以尔等是在为家人,为自己效力;第二,此次任务了结之后,你们每人可得龙门县衙赏功田二十亩,钱二十贯,凡另有功勋者再行赏赐”。这几句说完之后唐成再无半句废话,转身回了贾子兴身边,正在这时,刚才走到一边儿的校尉领着一队抬箱子的军士走了过来。箱子甫一打开,一股浓烈的牛油味顿时蹿了出来,十多个箱子里整齐摆放的皆是保养的非常仔细的黄桦木弩。与凭借臂力发射的弓箭不同,这黄桦木弩弓乃是借机括击发,小巧的同时力度却是半点不弱,若以综合素质而言实在堪称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利器,当此之时,这种构造相对复杂的军器便只有长安城内的将作监能够打制,北地草原上还不具备这样的制造能力,即便是在唐朝的边军队伍里,黄桦木弩也只配属给够资格穿锁子甲的将领,对于普通军士来说平日能见着一具这样的弩弓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这么十大箱子摆在一起,小小的骑兵队伍中顿时就有一阵儿轻微的骚动。“兔崽子们,一人一具,过来领吧”,贾子兴的笑骂引来那些骑兵欢呼一片。“我有三个人,给我留三具。领完之后劳都尉大人交代一声让他们都去换身儿常服,半个时辰之后在此集合”,说完,唐成也不在此等候,转身往右边不远处的图也卓皮帐而去。与图也卓见面说完话,正好半个时辰之后,唐成一马当先领着身后一百零二人的队伍踏上了羊皮筏子搭成的简易浮桥。“这就算到饶乐了!”,度过界河踏上另一边的肥美草原,唐成勒住健马回头遥望了良久后,猛然转过身来一声叱喝,健马当即奋起四蹄一骑当先向前方的碧海草原深处狂奔而去……五卷完〉二百七十四章 针尖对麦芒乐草原占地很大,大都督府就位于草原东北那片最平场上。这个时节正是夏日将尽,也是一年里水草最为丰茂的时候,若按正常情况来说这个时候的草原最该呈现的就是一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但唐成等人一路赶往大都督府的途中,道路两边的草场上几乎就见不到牛群羊群,偶尔碰上的行人也都是挎弯刀、背长弓的奚人丁壮,神色凝重的奔向同一个方向。奚人部族已经开始集结了!看到这一幕唐成心里的急促又多了几分,眼瞅着这已经是月末了,谁让那见鬼的饶乐大都督府建的那么远,算算脚程要在月初之前赶到已是绝无可能。暗自咬了咬牙,唐成双脚猛一叩马腹,再提两分速度的向前疾冲而去。作为一个纯游牧民族,饶乐奚人实在不太擅长筑城,就连奚王所在的大都督府驻地也不过只是围了一层土墙,若将这样的东西也称呼为“城”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勉强了。当唐成晓行夜宿赶到这个土围子下面的时候,距离本月初一天子在长安拜祭太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消息从长安传回饶乐还得些时候,那两个忌惮着朝廷态度的部族领在确切消息到达前尚不曾兴兵,不过从沿途奚人丁壮的集结情况来看,他们的耐性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见到饶乐都督府驻地尚还算平静,唐成长出了一口气,骑在马上不断喘着粗气的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几乎不具备太多防御能力的土围子的同时,愈坚定了来时路上思虑好的谋划。唐成等人刚在土围子下驻足不一会儿,便见前方铆着大铁钉的沉重木门开处,一队张弓搭箭地奚人丁壮冲了出来。这些奚人并无整齐的队形,但看似杂乱的队伍中却颇的相互照应之妙,眼见这些奚人来势不善,那两队天成军兵士伸手就向腰间衣服下挂着的弩弓摸去。听见后边的响动,唐成抬起手来压了压,也没回头只是看着前方原来越近的那个壮硕奚人。“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尽管腔调很古怪。但这壮硕奚人说地毕竟还是唐语。问话地同时他一脸戒备地看着唐成身后那百多个天成军兵士。自太宗皇帝李世民巡视北方边地以来。数十年间随着唐朝国力稳步增强。其文化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不仅是北方这些胡族上层。就连安西、安东、安南都护府辖区内那些小邦蕃族地上层社会也颇以能说唐语。服唐服为荣。这种风尚甚至经由新罗传到了扶桑岛上。不过这也仅限于各族高层。眼前这壮硕奚人既然能说唐音。显然在族中地位不低。“吏部新委饶乐都督府司马前来履任。将军地唐语说地很不错嘛!”。唐成边轻笑着说话。边自怀中将吏部公文与银龟袋等一并掏出递了过去。那壮硕奚人听到唐成地来历后脸上顿时露出浓浓地喜色来。吃力地翻看完手中地公文后。他居然就在马上来了一个像模像样地拱手礼:“唐大人谬赞了。请!”。壮硕奚人地唐音及唐礼真比什么都有效。瞬间便解除了天成军士们地紧张。甚至还有很多人跟着唐成及柳随风轻笑出声。“将军请!”。唐成还了一个标准地拱手礼后。策马向木门内走去。壮硕奚人学着唐成的样子手上比划了两下后再一挥,随他出来地奚人丁壮便都收了弓箭。轻叩马腹与唐成并肩而行,这壮硕奚人径直开口问道:“唐大人,近来草原上盛传天可汗不想再管饶乐的事情了,这消息是真是假?”。这么大的事情注定是瞒不了人的!唐成心底叹息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浅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天可汗虽抚有天下,却不会轻弃一子一民,将军多虑了!对了,大都督府怎么走?”。“这边。这样就好”,这个年纪不大的壮硕奚人显然很乐意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就知道这是契丹人搞地鬼,他们早就垂涎落雁川的丰美水草,沙利部落为争王位迷了心找他们借力,天狼大神早晚会降罚给他们”。松漠都督府地契丹人怎么也掺和进来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唐成尽管很是好奇,但口中却没多说什么,万言万当,不如一缄,尤其对一个初来乍到而言就更是如此,反正该知道地最终都会知道,表现的太过急切并不好。土围子并不大,很快就到了大都督府,这大都督府本就是由长安匠作监派员按王府规格建成,再有周围草原及简陋土围子地衬托就愈的富贵堂皇,磅礴大气。“这就是大都督府”,壮硕奚人的绍介里带着浓浓的自豪之意,“请唐司马稍待”。他跑到里面去了一会儿后便带着另一个奚人走了出来,将唐成交给这个奚人后,壮硕汉子再次拱手一礼后转身回了前门,不得不说的是他这次的拱手礼比开始那次像样的多了。都督府里出来的这个奚人撇着一口更为生涩的唐腔,“大都督在露台饮酒,唐大人请随我来”,言毕,他便不再多说什么的转身当先领路。见这奚人一脸深重的忧虑之色,唐成向柳随风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就在此等候后,便跟着那人上了台阶往大都督府里走去。饶乐大都督府不仅是从外面看着华美,里面的陈设布置更是精美到了极处,来自海东的珊瑚树、真腊国的风、波斯的华美地毯等豪奢物比比皆是,这些东西都|贡之后唐天子出内库赏赐下的四海珍物,积少为多之后便将这一处奚王府邸装扮的比帝京侯王之家更为气派。沿途看着这大都督府,再想想图也卓的皮帐,唐成不禁摇了摇头,这二之间根本不具备任何可比性。露台建在都督府最高处,唐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视野陡然开阔,土围子后面不远处那连绵十余里的营帐一览无余的呈现出来,营地周围正有无数奚人在跑马练习骑射,只看这场面当不下三四万人马。这明显是李诚忠集结起来地人马,只不过唐成看到这人腾马嘶的一幕时不仅没有安心欢喜之意,反倒是紧紧蹙起了眉头。跟整个大都督府的建筑风格一样,露台也修的异常华美大气,放眼处是碧色连天的草原,凉风习习之中坐在这样的华美高台上饮酒作乐,无论是从实际感觉还是心理感受来说都有一种让人迷醉的感觉。简而言之,由于地势及周围景色太过平坦及自然朴素,就使得身处这个华美宫殿高高露台上的人很容易生出一种权势在手、天下我有的心理满足感,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感觉一旦尝试之后就如同毒品一样是会上瘾地。这是唐成第一次见到李诚忠一个五十多岁身形已经福到臃肿的胖子,看来他这酒已经喝的有些时候了,红红的脸上醉意醺然,被脸上肥肉挤的愈显小的眼睛里毫无神采可言,一片散乱。看着眼前地李诚忠,唐成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暮气,暮气里还夹杂着些许绝望地癫狂,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自知患了绝症的人临死前无所顾忌的暴饮暴食一样,狂欢的越厉害,背后地绝望也越深沉。露台上除了李诚忠之外,尚有四个奚人陪饮,四人中年纪最小的约莫也过了四十,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跟李诚忠一样穿着唐服,且唐服选用的都是很鲜艳的那种颜色,这就使得四人看来份外醒目。“你就是新来的司马?”李诚忠看也没看仆役转呈上地公文等物,随手将之扔到了身前的案几上,那份吏部公文上顿时就沾上了淋漓地汤汁酒水,“说吧,你给本王带来了多少兵马?”。李诚忠这满带讥嘲的问话刚一出口,那四个陪饮地族长顿时出了一片冷笑之声。他们已经知道朝廷要放弃饶乐的消息了!李诚忠等人地表现让唐成脑海中顿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不过既然如此的话,那适才守门的将领为何还问出那样的问题来?瞬时之间,面对这意料之外的突然情况,唐成的心思如电石火花般转个不停,是了,李诚忠等人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却没有对下面人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此人能当上奚王全靠唐朝廷的,朝廷就是他最大的靠山,现在这节骨眼儿上若让下面人知道其已失了靠山,不用等那两个部族来攻,他这王位先就已经坐不住了。论实力别说那两强联手,就是只来一个他也顶不住。李诚忠既然已经知道朝廷的态度,又凭什么还在强撑?“怎么,哑巴了?”。唐成没理会这越来越浓烈的讥嘲,淡淡的语调道:“除了几个从人之外未有一兵一卒”。“既无兵马那要你来干什么?”,李诚忠的话语里已不仅仅是讥嘲,身子猛然俯前的他用盯仇人般的眼光紧盯着唐成,满是恨意道:“你说,既无兵马,你那背信弃义的朝廷还派你来干什么?”。“噢!李都督怕是忘了,若无我那个背信弃义的朝廷,这大都督府怕还轮不着李都督你来住吧,更别说坐在这露台上饮酒作乐了”,唐成冷冷一笑的反唇相讥,“同样也是我那个背信弃义的朝廷命某来救你这忘恩负义之人!”。唐成此言一出当真是满座皆惊,“大胆”,片刻的静默之后,便见距离他最近的红衣奚人猛然拔出随身的腰刀就要扑过来。在说出这番话前唐成已有心理准备,红衣奚人刚动,他已反腕从薄薄的风氅后掏出了黄桦木弩。“本官自与王爷说话,轮得着你这不知尊卑的贱民多口?”,今日天气晴好,在洒向露台的阳光照射下,唐成手中黄桦木弩的弓矢益显的寒光逼人,红衣奚汉刚刚扑出的身子在这道直指其胸前的寒光下硬生生停住,只是这厮也端的是个狠角儿,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半点要退的意思,一双眼睛狼一样紧盯着唐成。“都坐下!”,李诚忠喝住那三个随之站起的族长后,冷冷一笑道:“我倒是想听听你准备怎么救我?”。“就两条,第一即刻派人传示饶乐四方,言明王爷自愿退位以让贤;第二,让位之后立即从这大都督府里撤出,一路向南到与龙门的界河处扎营”,唐成不屑的眼神看着那红衣奚人继续道:“或我还该提醒王爷一句,王爷这一部族如今已经成了朝廷的麻烦,在这个时候王爷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某这吏部派来的官员若是在王爷的地头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兴许都不用那两部动手,幽州大都督府就可借着这由头亲自操刀把麻烦给解决了。兴许列位还不知道吧,如今镇守锁阳关的天成军半数人马可是已经前出到界河扎营了!”。二百七十五章 准备唐朝公务员二百七十五章准备乐大都督府露台上。李诚忠盯唐成看了许久。“。坐下!”。红衣汉紧盯着唐成不动。右手旧按在腰间弯的刀柄上。唐成手端黄桦木弩看着他。凝静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李诚忠的手重重拍在身前的案几上。“嘭”的一声盏盘歪倒。汤汁四溅。“!”。红衣奚汉冲着唐成狞笑一声后。在李诚忠的暴怒下终于坐了回去。唐成则将黄木弩收于大的袖中。着长袖遮蔽了弓矢的锋芒。从红衣汉身上收目光后。李诚忠怒意不减的看着唐成。“如此说来。朝廷谴你来此就让本王拱手让位的?”。“朝廷未有此旨。此乃某对王爷的善意谏言”。“你让本王放弃大都督府”。诚忠抬起粗肥的手指用力指着脚下的露台。胖脸上的肉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果然好一个善意!”。难华美的宫殿和一个徒有虚名的王位竟比命还重要。唐成真搞不懂这个死肥猪在想什么。更没想到这么简单问题竟然还需要解释。“大都督不过就是一个华些的的方罢了。存的失人。人的皆失。莫非这个府邸竟比人还重要?”。闻言那几个饮的族长一片嘿嘿冷笑之声。其中尤以那红衣奚笑的厉害。“唐马远来辛苦。这就下去休息吧。且做好你的份就是”。李诚忠摆了摆手。放下的同时已抓起了旁边圆肚的大酒。看来此中有隐情。只不过露台上情势已然如。说无益。唐成转身拔脚便向露台下走。侧身时那红衣奚看着他又是一个狠毒的狞笑。唐成则报以冷笑。下露台的时候唐成走的此前见到土围子安然无恙时的好心情至此已彻底消失干净。刚才他在露台上说的那两点正是他一路上苦思出的破局之法。既然王位守不住了就不守。都督府占不住了就不占。传令饶乐草原退出王位。随后迅即转迁至界河边背靠天成军扎营。一可以从当前激烈的利益矛盾冲突中全身而退。二可以借天成军之势以增安全系数。当然这个想法本身于唐成而言也是大有好处的。番他来饶乐的任务就只有一个——确李诚忠的生安全。只要能让他退出王位之争。人也到了界河边的话这个任务就完成一半儿了而他安全了的话唐成自己自然也就全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有退出王位之争的李诚领本部人马在界边顶着。就等于给河那边的龙门提供了一道最好的安全屏障。说来这实在是两方能的利的好谋划既然李诚亦能从中到安全。他又凭什么不答应?这就是唐来时的想法。也是他见到土围子安然无恙时好心情的根源。可惜变化总比计划。他想好的主意李诚忠竟连半点要采纳的意思都没有。如今饶乐外部情势已是恶劣到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那两强一旦到长安传回的确认消息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向大都督府进军;而内部李诚忠这个死胖子又是这么个态度。外患内忧联在一起这局势实险到了极点。而今不说什么任务和保龙安危。这种局势不改变的话便是他自己的人身安危都没了保障。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那两强大军杀来。这低矮的土围子和百十人在洪水般的奚人骑兵面前又算的了什么。坐以待毙将自己的命安全托付在运气和别人手中不是唐成做事的风格不行。还是要想办法。一边往露台下走着唐成的心思边急转个不停。依旧是前面那奚人将唐成领出了大都督府见他出来。本自在外面四处闲看的柳随风走了过来如何。的谏言奚王可接纳了?”。他这想法在路上也没瞒着柳随风。闻问。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主意的唐成摇了摇头。“先歇马下来再说”。饶乐都督府比不的大唐内陆的扬州幽州等大都督府。这里虽也有司马长史等官职的设置。但纯乎就是个摆设。实际作用跟庙里神像前供奉的三牲没什么区别。然则虽是如此。但傍依着大都督府的司马宅第却也是当年由长安将作监来人一并修成的。占的又大又齐整。唐成以从人护卫名义带来的两小队天成军居然不用另外找的方就能安顿下。自打太宗朝之后长吏部对饶乐松漠等都督府的长史司马任命就是时断时续的。若有等碍了皇帝眼或是的罪了权贵的官儿不好安置时就往这里安插。若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空着。反正来了也是没事干。这些的都督府于此也不在意。唐成来前饶乐司马就已经空缺两任了。因是如此。这齐整的司马府内就的有些破败。府除了两个守的官奴之外也没有多余的下人。绕着府第走了一圈儿的天成军校尉陈雷弄清楚情况后便到了唐成的公事房。唐成没在公事房里就站着门外跟柳随风说话。屋里则由郑三带着那两个老仆在打扫清洁。天成军这次选出的好是两小队一百名骑兵。百人骑兵按军中常例由两名队正管理。除此之外两队正之上尚设有一员校尉总领。这校尉便是陈雷。见他过来。正跟柳随风说话的唐成向其招了招手。招完手后。唐成扭过头来继续跟柳随风说话。“刚才露台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了。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去找守门的那员将领。此人年轻。兼且对我大唐颇有感。以无涯这来历风仪正可谓投其所多多少少总能问出些东西。就算别的问不出。至少也要搞清楚李诚忠的依仗到底是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随风一笑过后。转身便要走。唐成乃又跟了一句。“酒能乱性无涯别忘了”。柳随风背着身点点后白衣飘飘的去了。陈雷见状上前一步说了刚才的事情。“府里就不用打扫了。你现在就领人去大都督府领粮。领回来之后一都不要耽搁马上制成熟食装好。此外水囊也都要装满了”。陈雷是久在军中的人。一听到这命令心头顿时猛跳。“大人是说将领来的粮食全部做军粮?”。“是”。唐成的回答凝重而低沉。“府里也不用派护卫。除了轮值做军粮的兄弟外其他一律不的外出就在府里休息。对了战要照料好。就这。抓紧时间做去吧”。随着唐成的命令越。陈雷的出的信息越明确。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紧张与隐隐的期待也就越强烈这次能被选为百人队伍的统领校尉他陈雷是天成军年轻一代中名副其实的佼佼者。只可惜近年来边的无事。陈雷心中纵然有百般抱负也无沙场可做施展。却没想到如今甫至饶乐都督府便接到了这等严令……这一刻陈雷的心情复杂的说不清于他竟忽略了唐说到天成军时所用的“兄弟”这呼。待紧绷着脸的陈雷行了一个军中礼节退去后。唐成转身进了公事房。房中并不曾清洁完毕。唐成对此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老仆退出去后便在擦拭完还没干透的公案后下来。“磨墨!”向郑三咐了一句后唐成微微闭上眼仔细回忆起什么来。待墨汁磨好之后便见他拽过一张竹纹纸伏案画了起来。郑三边磨墨边诧异的看着姑爷的动作不都说这饶乐司马只是个摆设嘛。怎么这才刚来就有紧急公务了待十多笔后他才看清楚唐成绘出的竟然是一副的图。而且是他没进去过的大都督府的的图。从最底层的大门到最高的露台。沿途所经之的的护卫位置及人数皆都清清楚楚。绘完之后。唐成神之间又仔细想了想后。提起笔来在的图上又补充了些东西。如此三回反复之后这才满意。细细将的图吹。成抬起头来看着郑三。“你今天不用在我身边侍候。就去都督府外守着。一则要把都督府所有的进出门户都搞清楚。再则留心从府里进出的人。尤其是身穿艳色唐服的奚人。此你自己也要注意。别惹了人的怀疑”。郑三跟着唐也有些时候了。对个姑爷的本事早已是心知肚明。此时领了吩咐也没多问什么。点头之间放下手中的墨锭后转身去了。郑走后。唐成静的将的图看了许久后收起放进怀里。随后站起身来随意的在公事房中走动。这间还没全清洁好的公事房中最醒目的便是那排书架。上面杂乱的放着一些。唐成迈步走过去后。首先看到的便是身前那本东汉初年班孟坚所写的《汉书》。因是上面布满了灰尘唐成本不欲伸手去翻。却又在偶一侧目之看到了书中有几是翻叠起。伸手过去将书拨开后。,成见翻叠起的这几页正好是《张传》。便随意浏览过去。“还。拜为大行。岁余。卒后岁余。其所遣副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然凿空。诸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于外国。外国由是信之。其后。乌孙竟与汉结婚”。翻页看完《张传》这最后一部分时。唐成注意到书页旁有一行漂亮的行书批注。“同离汉土。能空西域。立世功封博望侯;余亦壮盛。然徒困北奚。坐叹鬓发空斑。华年老逝。惜哉痛哉恨哉!”。这一行小小的批注写来端的是钩铁划。尤其那最后一个恨字用笔苍劲。其间的愤之意早已破纸而出。唐成将这批注看了一会儿后。伸一挑“啪”的将书给合上了。“立世功封博望侯。哼!这功可是提着脑袋立下的。说的容易!”。至此唐成再没心思看那书架。出公事房后便直接去了后院儿宿处。等老仆粗粗收拾完抱来薄被等物后再无二话倒头就躺下了。此时他心思重。原想着该是睡不着的。孰料头沾着枕头没一会儿居然就迷糊过去。这一觉睡的香。连半个梦都没做。直到天过正午柳随风回来后他才醒过来。“我刚去公事房寻你不见。却在那书架上找到一本好书”。柳随风随手放在身边小几上的是那本《汉》。“里边尤其是张传旁的书批写的好。文字也还罢了。倒是那股愤懑之气用事之心实在动人”。唐成没理会他这议论。梳洗完后转过身来径直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见唐成问到正事。随风遂也正将他的收获说了出来。唐成在柳随风旁边坐下。边听他的叙说边结合着前面露台所见加以分析。说来李诚忠之所以不采纳他的建议倒不仅仅是因为舍不的王位及华丽的大都督府。这还奚王所拥有的草场分配权有关。游牧民族的疆界观念并不像大唐内陆的农耕百姓那般清楚明晰。一望无际的草原也不像内陆的山川那么好标记。加之五部奚以及每一部内的族与族之间实力变化较大。一场雪甚或一场瘟疫都能改变部族间的实力对比。由此带来的草场变化也是既多且繁。对于以游牧为生的奚人而言。草场的重要性就跟唐人的土的一样。为了捍卫这个他们是不惜付出一切的。由此。这种草场的不确定性与变动性就成了草原永恒不变的冲突之源。数百近千年来为此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没有人能说清。直到饶乐五部合一。共尊一主之后奚人才基本结束了用弯刀与弓箭这种极端方式解决草原争端的方法。这一权利也自然而然的收归于五部共选出的王手中。由此。每一任奚王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决草场问题。需要变更的变更。不变的再次确认。这件事情不仅关系到利益分配。也关系到饶乐未来几十年的安宁。即便后来草场再有变化。也是在此一框架内进行。李诚忠现在不愿意让出奚王之位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即在于此。无论如何他也的把这件事情先做完再说。或者说在他没干完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之前。就是他想退位以保身。其手下的族长们也不会答应。此中关涉到的利益太大!“昏聩!”。听到这里唐成忍不住骂了一句。“李诚忠有名无实。便是他真做了草场分配又有什么用?。“即便现在执行不。这也是个由头儿。是为以后埋下的伏笔”。柳随风摇摇头。“饶乐不的我大唐。的部族间强弱易势往往不过是数十年间事。无缺焉敢说李诚忠这一部异日就没有强大的机会”。原来这些人还有为子孙谋划的远见。唐成听到这人无语的解释后冷冷一笑。“那李诚的依仗又是什么?”。“此前五部争雄时。败退下的三部为求自保结了血盟。盟约的内容便是其中任一部若遭两攻击盟友当倾力来援。李诚忠的多莫部亦是其中之一。他如今依仗的便是其它两部的援军”。“当年三家一般落魄。抱团取暖乃是人之常情。如今李诚忠平白无故了个王。其它两红眼还来不。会来救他?事李诚忠未必不知不过是抓救命稻草般怀着侥幸之心罢了。嘿!他却忘倒霉的时候最是侥幸不的”。“这毕竟是血誓……”。柳随风这还没说完自己都不信了。“那。以无缺的意思咱们现在该当如何?”。“某等辛辛苦苦来饶乐可不是为了陪着李诚忠送死的”。唐成抬手之间重重拍在柳随风带的《汉书》上。“有这么好的例子在。咱们说不要好生学上一学了”。二百七十六章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变数二百七十六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变数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走向了黄昏,在司马府上天的麦香也慢慢淡了下来。司马府公事房内已经点起了牛油灯盏,灯树上七八盏油灯将屋里照的透亮的同时也散发出一股略有些浓重的腥膻气息。天成军校尉陈雷就坐在灯树旁边,双腿分开,两手平放在膝上,腰挺的笔直,实实在在是一副坐如钟的模样,他坐的很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用间或闪过热切眼神的目光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唐成。柳随风与他截然是两个样子,自打郑三进来之后柳大公子就再也坐不住了,从胡凳上起身后就开始在公事房内不停的踱着步子,他的眼神里有着甚至比陈雷更多的热切与激动,但与此同时那双负于身后的手也已攥在了一起,攥的如此之紧以至于青筋显露之间没了半点血色,几乎是固定的频率,每当他在房中踱步到一个直线走完时都会扭过头去看看公案后的唐成。唐成没看他,也没看陈雷,只是静静的看着身前公案上的那份大都督府地图。地图上饶乐都府的各处门户已经被标注的清清楚楚,甚至就连护卫们换班的时间也已标注好了,此时唐成便一边看着这份与陈雷讨论过数次的地图,边不时向郑三问几句话。“是,刚过正午没多久的时大都督府里派出了四个人,这几人最少也三十多岁了,背后鼓囊囊的背着什么东西,因是有风氅遮着也看不清楚”,郑三一边回答一边心下诧异着姑爷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同一件事情他都问过三遍了。郑三说完之,柳随风猛然停住了步子,“这会不会是李诚忠派去催促援军的信使?”。唐成没回答柳随风的,侧身扭头看着站在公案边的郑三,“他们是从那个门里出来的”。“正门”,三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小的就一个人,都督府那么多门户也照应不过来以查清所有的门户后就一直守在正门外”。“正午……”。成问完后将这个时间在嘴里反复好一阵儿咂摸。“陈校尉久在边军。自当知道这北地蕃族中人若要长途远行一般当选在什么时候?”。“早晨”。陈雷回答地也很肯“草原上比不得关内州县。关内各地只要是走官道赶路隔三十里远近必有驿站或是客舍可供歇马。草原上地广人稀。歇宿点之间多是以一天地马程为计。是以举凡长程赶路必是要提前计划好地。早晨走晚上正好能到宿处。中午出发实在是太匆促了”。“是啊确是仓促!”。唐成听完点点头公案后站了起来。他一起身。柳随风地身子猛然一紧雷也如弹簧般从胡凳上站了起来。“现在动手?”。柳随风看了看窗外地天色“天色还没黑透。太早了吧”。“现在动手地确是太早了”。唐成拿起公案上地名刺递给脸色凝重地郑三浅浅一笑道:“不过若在这个时候邀约李诚忠前来司马府赴宴。倒也算得是正当其时”。“邀李诚忠前来赴宴?”,闻听此言,柳随风及陈雷等人愕然看着唐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想法。………………………………………………晚上的宴请却在黄昏时分才将邀约送达,考虑到对方王爷的身份,这种邀约无论怎么算都是失礼的很了,更别说在名份上请客人的身份比之被邀约者还要低了许多。但很奇怪的是,早晨召见唐成时态度颇不友好的李诚忠居然没有拒绝这份失礼之极的邀约,并且在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准点的到达了司马府。这注定将会是一场失礼到底的宴请,因为唐司马的贴身仆役郑三在为李诚忠领路时居然没带他去该去的花厅,而是将之带到了灯火通明的公事房。看到公事房内既没有佳肴,也没有美酒,只有唐成在公案后笑意吟吟的瞅着他时,李诚忠的胖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唐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厉声问话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看见自己的护卫在外面纷纷被人放倒。“下官什么意思难倒王爷不明白?”,既然李诚忠想绕,唐成就陪着他绕起了圈子,“紧身窄袖内裳,轻便薄底的吉莫靴,对了,还有这件风氅,这一身儿可不像是来赴宴的,莫非殿下还有策马夜猎的癣好?”。“饶乐奚部素以弓马立身,本王如此穿着正是不忘根本”,李诚忠丝毫不为唐成言辞所动,手指着外面被放倒的护卫犹自绷着脸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劫持本王不成?”。这个老家伙真该穿越到后世去演戏,唐成心底暗骂了一句,脸上笑意不变道:“是又如何?”。“大胆!以下犯上可是十大逆之罪”,李诚忠厉喝完,颤着脸上的肥肉沉默了一会儿后颓然道:“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多说无益,动手吧,本王接着就是”。眼前的这一切实把柳随风给看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原本的计划不是应该等天黑之成以紧急公务之名求见李诚忠,待都督府正门打开的天成军迅即抢占正门,随后再由其他军士跟进控制各处门户,凭借出其不意的发动及近战中的弩弓之利,百人的天成军精锐有六成把握在奚人大队人马到来之前控制住整个都督府,进而找出李诚忠并将之控制于手中,并最终完成将其人挟制到界河边背依天成军扎营的目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当年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时为阻止一胡蕃与匈奴结盟,使的就是这夜袭的招数,柳随风此前的激动与心神不宁也正是为此,只是……情势怎么突然就变化成了这一步?唐成堂而皇之的邀请李诚忠前来赴宴本该被劫持的人居然就这么不加防备的来了,再听他们现在这对话……饶是柳随风素以博学自诩,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是他在此前读过的任何一本书中都不曾看到过的,也是在书斋里想都想不到的。“殿下说笑了,下官焉敢劫持王爷,酒宴已备爷请!”,唐成的话让郑三瞠目结舌这司马府里不管是正厅还是花厅都是灰尘一片,连清洁都不曾做过,遑论什么酒宴?抬头瞥了一眼唐成,却见姑爷一脸的轻松自然,边松松闲闲的引着李诚忠往外走边笑意不减道:“下官今晚匆促宴请实在是失礼的很了过这也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噢?”。“下官来的时间,但对饶乐局势之急切已是深有体会鉴于此,下官拟定于明日动身南下幽州都督府向张督禀明此间形势”,言至此处,唐成话语一顿,“殿下,怎么了?啊事就好!下官刚刚履任便将远行,虽则是为公事不得不如此亦觉心中抱愧,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才好”。就在公事房门外不到十远处李诚忠陡然停住了步子,此前被肥肉挤见一线的双眼全然睁开紧盯着唐成。唐成一脸的解与茫然“殿下,怎么了?”。良久之后,李诚忠终于口了,“本王这封号可是天可汗亲自颁下并通谕四方的,唐司马现在走了就不怕朝廷……”。“所以官才要急赶往幽州都督府请援,务必护得殿下安全”,唐成一脸严肃的点着头,“所幸殿下既有本部人马,又有两路援军可为依靠,下官这一趟也可走的安心了。如此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便是长安吏部也说不得要给下官一个‘勤劳王事’的考语吧”。“好,好个唐司马”,自从进司马府以来一直沉着脸的李诚忠蓦然哈哈大笑起来,“本王着实是小瞧你了,说吧,你究竟要什么?”。“我要殿下莫把下官当了子”,到这个时候唐成脸上的笑意反倒是尽数收了个干净,冷脸沉声道:“若要保命,那从即刻起就别再自作聪明,一切都得按我的章程来!”。冷脸说完之后,唐成转过身去看着陈雷伸手一指那些被放倒的护卫,“都杀了,别弄出大动静,尸身藏好”。“慢着!”,闻言,唐成扭头看向李诚忠,“这些人信得过?”。“若信不过我就不会带他们来了”。“好!”,唐成没回身的向陈雷摆了摆手,双眼依旧看着李诚忠道:“你既是有备而来,那奚王大印也该拿出来用用了”。李诚忠的确是有备而来,而且准备的还很充分,他不仅带着当年由太宗皇帝钦定样式,长安将作监打制的黄金狼头奚王印,且是连朝廷赐下专用于书写重要公文的黄缎帛都带了些在身上。重回公事房,李诚忠趴在唐成的书案上很快就写好了四份自愿让出奚王位的谕令,因此时的奚人尚无属于自己的成熟文字,是以谕令便以唐文的形式写成,与李诚忠熟练的唐语非常一致的是,他的楷法汉字写的着实不差。目睹李诚忠写完谕令,目睹其郑而重之的在谕令上具名并加盖好金狼印信,唐成伸手去拿时,刚才一直面色如常的李诚忠终究还是顿了一下。扯了一下没扯过来,唐成手上没再使劲儿,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生我所欲,王位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时,如何取舍可得想清楚了”。李诚忠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的手松开了,继而在公事房里响起的是一声悠长苍凉的叹息。唐成没理会李胖子的落寞,拿起谕令后径直到了柳随风面前。“我给你十个人,待会儿出城之后,你即刻带着这些谕令前往四部,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将谕令内容在草原上传扬的越开越快越好”,将谕令递到柳随风手中后,唐成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界河不足凭,边军不足恃此番能否完成朝廷任务,我等百余人能否生回大唐就全在你身上了,慎之,慎之!”。听到唐成这话,柳随风不仅没有紧张,眼中反而在瞬间爆发出灿烂的光华不知他脑海中又想到了什么诗,什么人握谕令慨然答道:“无缺放心,柳某定不辱命”。一切办妥之后,连着紧张了许多天的唐成终于能稍稍放松些的坐了下来,离出发还有些时候,他甚至让郑三上了几盏茶水。“中午从大都督府里出去的四人是往四部送草场分配方案的吧?”个问题唐成根本就没想要李诚忠回答,将茶盏递放到他面前后便径直接着道:“这不正是四族长想让你做的?既然他们想要的你都做了走也没那么难吧?又何必还要到我这小庙里来这么一出儿。“他们是想让我分配草场,可没想过也让我辞了王位”,自打具名签章了那几份谕令之后,李诚忠的表情就变得异常复杂,既有落寞,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两样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脸上交替出现,加之他又刻意坐在灯树照不到的暗影处就使得他整个人愈发模糊起来,就连声音也是如此“即便王位终究是要丢,也该是丢在大都督府里而不是让出去的时至今日,对于他们对于整个部族来说,我最后的作用就该是死在大都督府的王座上,你可知道其实早在朝廷决定不插手饶乐的消息传回时,我在他们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到这里,暗影中的李诚忠蓦然发出了两声短促而古怪的笑,这笑声如夜~啼鸣般的笑声听的郑三毛骨悚然,“可惜,我还不想死!”。“既然他们想让你做的你都做了,又何必要死?你死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问话的是越听越糊涂的柳随风,“更何况你还是多莫部的部落之主,谁能让你死?”。暗影中的李诚又笑了,不过这回的笑声里更多的却是如早晨般的讥嘲,“奚王是饶乐共主,岂能还任部族之长,我还没住进大都督府的时候新的部族之长就已经接任了”,说到这里,李诚忠扭过头来看了看唐成,“接任的就是多莫高,唐司马可要多加小心了,我这个侄子的心胸可不是一般的小”。“多谢提醒”,唐成冷冷一笑,“的心胸也算不上大”。闻言,李诚忠然一顿后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头儿继续道:“即便我是前任部族长又如何?莫非尔等以为多莫部子民愿意看到我主动让出王位?自古以来你们中原有多少王朝更迭,即便明知是大势已去,又有几个末代皇帝是主动让位给新皇帝的?莫非他们真就不想活?嘿嘿,只不过他们一旦有了这想法,甚至不等皇族里的其他人动手,没准儿就被自以为忠义的臣子先给杀了,做不做皇帝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事情,饶乐奚王也同样如此”。李诚忠带着浓浓讥声音在公事房中回荡着,“至于好处?我这被天可汗亲自下诏指定的奚王死在了大都督府王座上,死的如此忠烈!即便只是为了颜面,朝廷也会对本部族有所抚恤并另眼看待;除此之外,不论继任王位的是谁,若想在大都督府里名正言顺住的安稳,又岂能不对本部族厚加安抚?更别说本王之死还能给部族留下了一个由头儿——异日强盛之后再夺奚王位的由头儿,死一个人能换来这么多好处,够了,足够了!”。现在到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柳随风的识见范围,这些东西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在书上看到的,“那……你刚才还主动让出王位?”。“本王曾主动让出王位?”,李诚忠虽是对柳随风说话,但眼神却是着落在唐成身上,“本王前来赴宴却遭挟持,更被尔等抢走随身携带的狼头金印,至于尔等拿这金印做了什么,本王如何能知?”。见过不要脸的,但柳随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当下伸手便将刚刚贴胸放好的谕令掏了出来,“难倒你忘了这个?”。“笔迹?这个没什么用。他是早就算计好的,而我等为了自己的目的还不能不接受他的算计”,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的唐成走到李诚忠身前后,蓦然握掌为拳重重挥了出去,随即就听“嘭”的一声,眼前金星直冒的李诚忠连人带胡凳摔翻在了地上,“既是被挟持,总要带点伤才说的过去吧!时候差不多了,走!”。饶乐司马是个绝对的闲职,没有那个奚人会在意这个官儿是走是留,也没谁会在意他会去干什么,借着那守门将领对唐人的好感以及柳随风中午拉下的交情,借着饶乐情势紧急要星夜赶往幽州大都督府请调援兵的由头儿,唐成一行很顺利的出了土围子。出来之后,这一行人马迅即被分成两个部分,带着十名天成军的柳随风在李诚忠两名护卫的向导下往东去传谕令,唐成则带着左眼眶一片乌紫的李诚忠星夜南下向界河狂飙而去。至此,随着唐成的介入,本就形势紧张的饶乐草原凭空又多了一丝变数,至于这一丝变数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朝廷不知道,李诚忠也不知道,就连唐成自己都不知道!二百七十七章 思兵夜大雾,今天却是草原上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从帐篷唐成就站在门前活动起身子来,不管是后世里还是穿越来后都睡惯了房屋的,现如今住在这帐幕里着实有些不习惯,那怕他住的这顶帐篷是由图也卓提供的加厚版也同样如此。一天两天的还觉着新鲜,时间稍微一长就总感觉着湿气太重,以至于现在每次起身就隐隐觉得身子骨里似是充满了潮湿的地气,一想到这个脑子里难免就条件反射的冒出“风湿”两个字来,即便只是为了自我安慰,这每天早晨的活动手脚也少不了。当然,这种活动也仅仅只是转转胳膊伸伸腿而已,尽管他实在很想把后世中学里的广播体操捡起来练练,但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太乍眼了呀!恰等他活动完身子骨,郑三已将堪堪温好的热酒端了过来,自打到了草原上之后唐成基本上就再没喝过茶,还是这东西好,烫烫的有劲儿,既能暖身又能去湿气。小口的呷着酒,唐成向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帐篷的遮挡后往界河那边看去,今个儿天气好雾气散的就快,秋末的暖阳下清清楚楚可见对面天成军与龙门奚的连营里已是人来人往忙碌一片,再往更远处看去则能看见一片片雪白的羊群点缀在略带枯黄之色的草原上,委实有那么几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思。游牧民族就是这点子好,人走到哪儿牛羊就能跟到哪儿,在后勤辎重的补给上要比唐军方便的多了,好在天成军的老营就设在白阳镇,而从白阳镇到龙门草原的路程并不远则的话这四千边军还真是很难长驻在外,单是辎重的消耗就把天成军给拖死了。除了军营羊群外,对面还能看到几支已经饮完喂完扎好腹带准备动身的商队,这些商队是奔图也卓的龙门奚去的,草原上别的东西都好凑合,不穿不吃的也能对付过去,但就铁器一样实在是凑合不了模的还行,若是用量一大的话就必须从关里进来,自打唐成带着李诚忠被人追**撵到界河之后道饶乐局势爆在即的图也卓未雨绸缪又补充了一些弯刀及箭矢的储备,这几支商队就是送这个过来的。放在对面的眼神儿最后落在了那条用羊皮筏子扎成的简易浮桥上,看到这道生命线之后唐成就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从对面收回目光后唐成端着酒盏过身来向营帐前面看去,前方约千步远处也有一片连营,里面驻扎的正是前几天将他撵的鸡飞狗跳的两千多莫部骑兵在他们先走了一夜,兼且人少马快才好歹抢在被追上之前先到了界河边。河对面有近万朝廷及龙门联军要投鼠忌器考虑到李诚忠的安全,兼且这些人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唐成——虽则说是唐成劫了人他毕竟还是大唐朝廷派来的司马,未必还真能杀了他不成?这几造里的因素加在一起就成了现下这模样,追来的两千多莫部骑兵紧紧的在外面围着既不冲上来强攻也不退却,只是把唐成等人与其他四部往来联络的路给堵死了。当晚就让柳随风带着谕去四部传消息时看着时间太赶了些,但要再瞅瞅眼前这架势还真是再明智不过了。既然此事已经做好成对于前面这两千多莫部骑兵也就不甚在意了,反正他们在这儿也不碍事,还等于多了两千不用管吃喝的护卫,何乐而不为?后面看看前瞅瞅。唐成将手中那樽烫酒小口呷完后全身已是热乎乎地舒坦。将酒樽随手递给郑三后他便钻进了由天成军士轮值守卫地李诚忠营帐。帐幕内李诚忠也在口地喝着酒。唐成进来他也没抬头招呼说话。继续专注于身前地棋局。唐成走过去在棋局边看了一会儿后微笑道:“此乃前朝名局。百余年来不知难住过多少国手。王爷倒不必用心太切。为一弈戏耗心神伤身子骨就值了”。“唐司马也该改改口了。这里哪有什么王爷”。李诚忠注目棋局废然一叹后将手中把玩着地棋子抛回了棋匣。身子也随之转了过来。“你们唐人曾经说过弈道就是世道。小小一副棋局里门道多地很。倒也不能只以儿戏视之。这局真有人解了?”。“有。怎么没有!”。唐成闻言笑笑。“远地不说。最近破解此局地王积薪就是本朝人物”。“王积薪”。李诚忠将这名字念了两遍后默然一笑道:“要有机会地话倒真想见见这人”。说完这句,李诚忠也不等唐成再说什么的径直道:“咱们还接着昨天的话头儿讲?”。自打到了界河边儿安顿下来后,许是对面那两千多莫骑兵的缘故,李诚忠很少出帐幕,天天窝在里面打谱,除此之外便是按照唐成的意思给他分说饶乐草原之事。正是有这么个好老师在,唐成这几天对五部奚人的了解才逐渐的细致深入起来,饶乐五部奚按地理位置来说有两部近北,三部靠南。近北的两部包括东北的沙利部和西北的索部,而靠南的三部按由西向东的排列顺序分别是图先、多莫及措平三部。南边三部因紧贴大唐而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受唐风浸染更深,相对来说生活水平也比北方两部要强一些;然则近北的那两部虽因贸易等限制相对贫乏些,但其武力的强横却超过了南方三部,这也是此次北方两部在奚王之争中得以脱颖而出的原因。说来倒也巧得很,眼下唐成等人所在的地方正好属于多莫部的草场范围,正是因为这个那两千多莫骑兵才驻扎的如此平稳,唐人等人的扎营也无人前来干涉。昨天两人正好说到沙利部与索部的事情,说起来位于饶乐草原西北的索部在五部中地理位置最差,但他们的武力多年来一直也最为强横。沙利部落虽然从位置上而言更为近北,但因多年来一直紧贴着松漠都督契丹人的压制与袭扰下实力颇受限制,这次奚王之能异军突起实是出人意料,不过这也使明眼人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沙利部必定是得了契丹人的支持,两之间不定达成了什么协议,关于沙利部割落雁川贿赂契丹以取得其支持的说法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的。李诚忠正要接着昨天的话头儿继续解说沙利部与索部的情况时,唐成笑着摆了摆手,“咱们今天先不说这个算日子,王爷当日自避王位的谕令也快传到四部了,此令一出利与索两部更为顾忌,自会起兵抢占都督府,倒是那多莫高死不松口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莫非他还真要死守都督府不成?”。“火中取栗,这份狠心多莫高总还是有的”,说到多莫高时李诚忠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侄子,冷淡的很“领兵囤于都督府外他也是两样心思,若图先及措平两部这能依血誓出兵会盟抰三部合兵,他未尝不敢与沙利及索一战,没准儿还能在这一战之中脱颖而出也能有了争奚王的筹码”。言至此处李诚忠脸上露出了带着淡淡讥嘲的笑容,“若是两部援军不至多莫高虽则会死了这份侥幸之心,但也必不肯轻易退兵。我虽走了只要大都督府还在他就依旧有要价的本钱。不管是沙利还是索哪一个先到,谁又愿意与他大打出手让对方白捡了便宜?”。唐成静静听完后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多莫高为捞好处宁愿自置险地,倒也是个人物”。“若非如此他也任不了族长之位,说来我等也该庆幸他被大都督府绊住了手脚”,李诚忠伸手一指帐幕外那两千多莫骑兵扎营的地方道:“否则若是他亲自领兵在此,一旦得知我退让王位的谕令后必定早已冲杀过来了,怎会捱到现在”。“他冲杀过来我等退回龙是,那边近万唐骑也不是摆设”。“朝廷连我这个指定的王爷都舍了,四千天成军真就能插手饶乐之事?”,李诚忠淡淡的笑容里讥嘲之意愈的浓厚了,说完这句他也不等唐成说什么顾自继续道:“数十年以来每逢灾荒饶乐骑兵也没少过界河,跟天成军之间虽没打过大仗,小股交战却也不少。即便四千天成军能战,多莫高也不惧他们,更别说还是以三万对一万”。“多莫高真敢与朝廷开战?”。“饶乐局势如此,多莫高还怕个?若能把朝廷拖进来出兵他是求之不得,唐司马别忘了我这个朝廷指定的王爷可是多莫部出身的,浑水才好摸鱼”。想起当日都督府露台宴中多莫高饿狼一般的眼神,唐成在心里其实已经信了李诚忠论说多莫高的这番话,由此新的担心也就油然而生,“若按王爷这般说法,我等停留此间尚算不得安全?”。“除非撤到锁关以内,否则就连龙门也不安全,更莫说饶乐了”。“嗯”,唐成点点头正要么时,郑三从帐幕外走了进来,看了李诚忠一眼后又瞅了瞅唐成,嘴里却什么也没说。唐成见状招呼了一句后起身向外走去,李诚忠也曾送,转过身去继续打起谱来。“什么事?”,走出帐幕后唐成低声问道。“阿史德支到了”。帐幕之中,正低头想着什么的阿史德支见唐成走进来,站起身就要行礼。“罢了,你我之间还闹这些虚文作甚”,唐成摆手之间径直走到阿支德支对面坐了,“怎么样,前次交代你的事情可安排好了?”。“此事是我亲自办的,自从三天前开始对饶乐奚的铁器供应就已全面停止,除非这些奚人远赴锁阳关内,否则一刀一箭也别想在龙门市场买到”。闻言唐成笑了笑,“锁阳关也已下了禁令,腰刀箭矢乃至生铁都不得通关,你九姓胡名下的那些商队也要交代到了,这段日子断不要碰这烫手生意则真出了事可没有人情好讲”。“这个我等自然省的”。“嗯”,见阿史德支点头之后面带迟之色,唐成面带浅笑道:“有什么事就说,你我之间不必遮遮掩掩的”。“既这般说,那我就斗胆问上一句”,阿史德支抬起头紧盯着唐成的脸色,“如今外间传言纷纷都说朝廷已经放弃锁阳关外之地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饶乐的战火会不会烧到龙门?”。天子在祭祀之时重申太宗“海内如一”诏书的事情业已传开,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事上也没什么太多好解释的,唐成闻问也没就此多说什么,只浅浅的说了一句,“若是朝廷业已放弃锁阳关外之地,贾都尉这四千天成军何以还会驻扎在龙门草原?本官又岂会扎营在此?”。听到这两问阿史德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幕内沉默了片刻后,唐成沉稳的声音复又响起道:“阿史德领队回去之后就给诸位耆老带个话生住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饶乐战火即便要烧也是先烧死本官”。“有大人这句话在比衙门出多少安定人心的文告都管用”,阿史德支展颜一笑后站起身来,“大人若无别的事情这就告辞了”。“你这么远过来就为这一句话!”,口中虽是这般说成也没再留他,起身相送出帐的同时交代道:“从即日起与饶乐多莫部的一切贸易往来悉数中断此事的操办虽是以图也族长为主,你那里也需好生配合”。阿史德支虽也好奇唐成怎么专拣这一部下手,但他也没多问什么,答应一声后拱手告辞去了。直到阿史德支去远之后,唐成依旧在帐幕前站了许久,在将李诚忠弄来此地之后朝廷交办下的任务他就算完成了大半儿,现如今更多要考虑的就是龙门的安危了,而这才是他此来饶乐的主要目的。才跟阿史德支说的那番话实是半真半假,假的是他自与龙门共存亡,若然局势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李诚忠回撤到锁阳关以内;真的是他毕竟在龙门投注了太多的心血,那怕只要有一线可能他也必将付出全部的努力护卫住龙门的安全。饶乐纷乱,能危及到龙门安危的因素虽多,但千人以下浑水摸鱼似的流骑袭扰唐成倒并不太担心,即便天成军不出战,图也卓的龙门奚也足以应付类似的威胁;此前他一直担心的是沙利及索两部,边境地区部落之间混战打急了眼,或是物资匮乏之下顺势冲进唐境劫掠补充的事情所在多有,此前龙门就经历过好几次,这也是龙门历任县令上任后好加固城墙的主要原因之一,没道理这次就一定能幸免。对沙利与索的担心不必再说,而经过刚才与李诚忠的交谈之后,唐成的担心里又加上了一个多莫高。甚或多莫高的威胁要比前两来的更为急切,毕竟沙利与索在与对方的争斗未到一定程度之前当还不至于轻易马踏龙门。唐成空负六品司马之名,却无其实其权,应对多莫高唯一能用的还只是商贾手段,然而在这兵雄为大的饶乐,商贾手段虽然有用但既不知它究竟有多大用,也无法作为根本之靠,归根结底手中还得掌握兵事才成,只是这兵又该到那里去弄?怎么弄呢?饶是唐成在帐幕前耗尽心思的站了许久,依然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在饶乐掌握的资源太少,又无合适的支点拓展**空间,实在是不好办哪!既然前面的路暂时看不清,那就只能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当前这种情况下可是益要把商贾贸易这条杠杆用好了才行,一切再待变化吧。蓦然伫立许久之后,唐成身回了帐幕,没过多一会儿便见郑三从帐篷里走出来径往界河对面的图也卓皮帐而去。…………………………………………见面说完话,图也卓从帐幕里出来就站在唐成喜欢站的那个地方将两千多莫部骑兵凝视了许久,这才踏上浮桥回自己皮帐而去。皮帐外,护卫头领库多踱着子来来去去,也不知他遇着什么事了,三四十岁的人竟没有一点稳当气度,这些日子局势紧张事情又繁杂,图也卓心情本就不好,再见到库多这样子当即便是一顿训斥。库多默然低头受了,图也训斥完后方才问道:“出什么事了?”。“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因是跟在图也嗣身边时间长,在龙门与唐人打交道也多,此时激动之下库多习惯性的用上了这个称呼,他的语调急促而快,“他刚才已经来过,不知族长允不允见?”。图也嗣回来了!听到个消息,图也卓微皱的眉头分明猛然舒展了一下,甚或隐隐还有一个将要舍了皮帐转身的动作,但这只是瞬间的事情,片刻之后他的脸色便又恢复了冷肃,迈步径往皮帐里面走去,眼瞅着身子都已隐没在帐幕中时才冷冷的撂出了一句话,“让那劣子进来”。一去经年,图也嗣身上的富贵气息少了许多,代之而起的是一抹风尘之色,但图也卓看的却不是这个,从这个儿子刚一进帐他关注的便只是他的气度,年余之前藏都藏不住的恃才轻狂看不到了,仆仆风尘之色的眉宇下已能看出些沉稳端凝,见到这个之后,图也卓于无声之间悄然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幕帘的皮帐里因采光不好而在白日里燃起了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图也嗣借着卷窗透过的天光与烛光仔细的看着父亲,虽然只是一年多的时间,父亲比之去年明显老的多了,原本只是灰白的鬓角已然全白,眼角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又深又多。看着看着图也嗣蓦然便觉得心中一股酸楚翻涌上来,随即身子一矮便跪了下去,“父亲!”。“哭哭啼啼做什么妇人姿态”,图也卓脸上的温情一闪而逝,形之于外的却是浓厚的厌恶之色,“你出门游历一年多学的就是这个?”。闻言,图也嗣将眼角将要滑出的泪滴强行敛了,依旧恭敬的向图也卓行了三个叩大礼后方才站起身来,“儿子愚钝,出门一年什么都不曾学着,只是多了一个粗浅见识”。多少年来这还是图也卓第一次从这个儿子口中听他自承愚钝,“噢!”。“李唐之大百千倍于龙门,朝廷及百姓之富庶、人才之鼎盛虽千倍更有胜之,方今之大唐历数十年承平盛世可期,比此强邻,我龙门奚的前途只在大唐”,言至此处,图也嗣自嘲的一笑,“回顾儿子以前试图与大唐对抗之想法无异于汉之夜郎!背靠饶乐,前依大唐,我龙门奚天时地利人和皆全,若能经营得当,必致强盛”。“虽然是浅显不过的道理,但你能明白这一点倒也不枉出门浪荡了一遭”。对于父亲这语调图也嗣并未在意,上前一步双眼灼灼道:“儿子想见见唐成,若是有什么能与他经常接触的差事更好,请父亲成全”。“嗯?”,闻言,图也卓眼中神采一闪,漫不经意道:“昔日你走时不是视其如大仇,怎么现在竟有了这想法”。“儿子十多日前便已出了锁阳关,之所以延迟到今日才回来拜见父亲皆是因为在龙门县城逗留之故,龙门巨变历历于目”,说着说着,图也嗣浑然不觉的又跨前了一步,“父亲当日逐我游历的深意儿子已然明白,儿子有心从学于唐成,还请父亲成全!”。静静的将图也嗣看了许久后,图也卓终于淡淡声道:“你既有这想法,倒正好接了我手头这件差事去!”。二百七十八章 意想不到的支点乐的社会形态尚处于奴隶社会时期,牧业固然达,工业却近乎没有,恰值前任奚王暴卒,草原正式进入数十年未有之乱相,各部族或为争王,或为自保纷纷开始全力整军备战,但就在这个要命的当口儿,他们却突然现弯刀、弓箭等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军器居然买不着了!饶乐本与大唐距离近,多年展下来靠秋掠也好,主动远来投靠也好,各部原也多多少少网罗了一些匠人,但在如今这种连生铁疙瘩都已禁运的情况下,就不说这些隶属各部的匠人们手艺如何,他们又拿什么去打造腰刀、弓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真儿说的就是眼下这情况。要说类似的禁运这也不是头一次,往年一到灾荒年,尤其是草原上遭了大雪灾之后,唐地那边都会实行铁器禁运——防的就是秋掠。但以往遇着这样局面的时候,各部当家的虽然不免要皱眉闹心,但也不会把它看成多严重的一件事情。毕竟按照他们按照过往的经验知道朝廷的禁令远非万能,总有许多商贾为了利益会想方设法的把武器私运过来,贵就贵点儿吧,待秋掠的时候好好抢上一把什么都回来了,不过就是左手换右手的事情,归根结底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有各部平日储备下的军器,再有这些逐利商贾的走私货做以补充,朝廷虽下了禁令也不当什么的,秋掠的时候那一部也没听说少了弯刀弓矢可用的。但今年的情况不一样,自前任奚王暴卒到李诚忠继任之间的近半年时间里,五部奚为争王位先就在内部狠狠闹腾了一场,最终的结果虽然是北方的索及沙利部脱颖而出,但对都被卷进去的五部来说有一宗却是一样的——经过那几个月的争王之后,大家本就不多的军器储备已经被耗的七七八八了。从侧面来说,这也是那场内斗在半年之内就得以息兵的重要原因,腰刀已钝、箭壶渐空仗还怎么打的下去?游牧民族作战时固然是去如火,其疾如风的狂烈,但脆弱的社会基础却决定了他们很难承受得起长时间的消耗战,上次那场内斗消耗的不仅是军器,更有赖以为生的牛羊族内斗又比不得以往的秋掠,纯是个只损耗没进项的折本生意,斗完闹完,除了索部与沙利部实实在在抢了些东西聊为小补之外,其他三族的实力均是为之一挫。事物间的联系就是如此一环扣着一环失意的三部在斗完后开始补充消耗的军器时却因牛羊等财货锐减不得不采取细水长流的方式。如此以来,这场事先不见任何征兆的禁运对沙利、索两部固然是当头一棒,对于南部三族更是要了老命——问遍部族中的耆老也没听说过唐地那边儿会在这个时节禁运的,月份完全不对!要放在往年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大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这个好使的法子在眼下却用不成了,往年的抢掠是五部都出人即便每家出的人不多,合作一处后也是兵雄势大根本不惧唐朝边军,而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份,少杀人再收敛一点控制控制抢掠的范围,同样不愿大战的唐廷对此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事后多几道切责诏书罢了——北地游牧民族日子不好过了就得就近抢抢以作补充是千多年传下的老规矩了,朝廷还能不知道体谅?可是眼下不成啊,五部间已经斗成这样强的两部更是你死我活的还怎么联军?即便他们愿意联军,这时节南方三部谁又敢放沙利及索借道自己的草场?开门揖盗的事情傻子才干。联军不成三部里多莫部多莫高又死咬着都督府不肯放。却让另外两部如何是好?全力支援多莫高自不可能。但他两部联军南掠却也同样行不通。这二部一个背靠索一个背靠沙利。怎么走?更别说这次幽州大都督府地态度异常强硬。天成军半部都已前出到界河扎营。还是贾疯子本人亲自统兵。甚或就连图也卓都已举族动员了。而往年一遇到秋掠。这老狐狸可是夹着尾巴给让道地。不仅是走不了。天成军及龙门奚这阵势之下即便是能走也不好抢了。派地人少了不顶用。派地人多了吧又怕被背后地强敌乘虚而入。兴许抢来地东西还没有消耗地多。更何况这在饶乐并不强大地两部对于独自承受朝廷怒火实也是心中惴惴。形势一变再变。相互关联及制约之下。即便紧张如此。至少是在现在谁也不敢轻易放马南下。抢这条路走不通。唐人又在不该禁运地时候禁运也都罢了。更为雪上加霜地邪门儿事情是:往年一遇到禁运就兴奋地那些个商贾们这次居然彻底没影了。眼瞅着禁运都已经这么长时候了。除了零零星星几个人偷偷摸摸前来交涉之外。以前专做这一行地熟人大商贾们竟是一个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