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唐成在万福楼设宴为周钧接风,接风宴后他刚回到家不久。一脸风尘仆仆的张相文一头撞了进来,可巧不巧的是都拉赫也是在今天到的金州,而且出乎唐成意料的是,那张亮竟然也随同都拉赫到了金州,这二人也都投宿在本州最好的客栈万福楼。正当唐成与张相文走出大门准备到万福楼时,就听左边的长街上传来一阵儿泼剌剌的马蹄声,扭头看去时,却是同样一脸风尘之色的冯海洲。今天,他也赶回来了!PS:求推荐,求月票!第一百五十六章 放心吧,三公子会明白的!到了唐家门前,冯海洲滚鞍下马,“大人,我回来了”。3Z中文网“海洲辛苦了”,唐成拍了拍冯海洲的肩膀,“咋样?”。“来了四个”,冯海洲苦笑着道:“原本有七个愿来的,被观察使于大人给拦住了,说是最多只能给这四个,要不然他那边就该支掌不开了。观察使大人还说……”。“于观察说大人你要的人他已经给了,其他几个州能不能修成路,大人当日所说的路网能不能建成,可全在金州这条路上了,这条路若是顺利修好,对于其他几个州来说就有垂范之义,观察使衙门再下公文时也就有了说头。此事不仅关乎金州,更关乎全道大局!观察使大人说他对你寄予厚望”。复述着这些话时,冯海洲满是疲色的脸上起了一层潮红,那可是一道观察使,整个山南东道的头面人物啊!想到当日于东军对他和颜悦色说着这些话的场景,冯海洲犹自有些激动,对于他这份激动唐成倒是很能理解,这情景大概就类似于后世地级市政府里的一个小职员突然见到省委书记时的情况一样,“但是,于观察也让我给大人带个话儿!你要的他给了,这条路要是修不好的话,可是要按照军令状上所写唯你是问;反之观察使大人则将亲自为你庆功,请功”。“修这么一条路才给四个人,还要说这话,观察使大人还真是小气”,周遭也没有外人,听完后的唐成玩笑了一句,玩笑过后正色向冯海洲道:“嗯,这话就不用再说了。观察使大人那里可定下房州道路的路线图了?还有那四个人如今安置在那儿?”。“于大人亲自走了一趟,路线已经定下了。null$3z中文那四人就安置在驿馆,现在这会儿该是在沐浴梳洗”。“定下了就好,房州的路线定了。咱们这边才能动手”,唐成听到这个消息后击节而赞,“住驿馆不行,想必他们的品级也不会太高,到驿馆不是活受罪嘛!”。“大人,我大舅子朱小二就在本州驿馆掌厨。有他照料着……”。“那也不行,他们都是有大用的人,对这样的人就得照顾好喽,这样才能激着他们心甘情愿的使出全挂子本事”,唐成沉声道:“这样,海洲你在跑一趟驿馆,接他们到万福楼,吃的,住的。用地都按最好的来,到时候我去会钞”。什么都按最好的来,钱都不是钱嘛!心下嘀咕着。冯海洲领命后翻身上马去了。安置好那边儿地事后。唐成向张相文一招手。“走。去万福楼”。骑着马前往万福楼地途中。张相文扭过头来将唐成仔细地看了一遍后。笑说道:“大哥。我怎么发觉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嗯?”。骑在马上地唐成正在琢磨张亮怎么也会到了金州。听张相文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诧异地侧过身来。笑问道:“你又出什么妖蛾子?”。“不去扬州我还真想不到。小嫂子竟然是这么大地来头儿。上官昭容地妹妹。扬州市舶使。我地个娘啊!扬州初见小嫂子地时候。我还真以为把大哥你给地信送错了地方。她看完信喊了我一声二弟。我当时愣是没敢答应。丢人哪!”。张相文说到这里自嘲地一笑。“这刚一回来又听到这事儿。这回又是观察使了。大哥!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些大人物?你还是我大哥吗?”。一脸疲乏之色地张相文再没了往日地嬉笑与轻松。问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脸上地神情有茫然。有怅然。又有些自苦。自打认识张相文以来。唐成看到地都是他没心没肺地嬉笑模样。眼前如此复杂地表情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同时也触动地他生出许多歉疚来。自打相识相交以来。这个二弟对他真是仁至义尽了。“二弟,这都是我的不对,这些个事儿没及时告诉你”,唐成发自内心的自责异常诚挚,“但拍着良心说一句,我从来也没想瞒着你什么。要真想瞒着你的话,也不会请你到扬州送信,也不会拉你进来修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这虽然是解释的话,但也是大实话,张相文听完之后,眼神儿猛然一亮,神情间开朗的多了。“晚上吧,待会儿从万福楼回来咱俩好生温一壶酒说说话”,唐成缅怀的一笑,“说起来自打到了州城,咱俩可是有日子没在一起好生坐坐了”。“要坐也得等这些日子忙完了再说”,唐成地话虽然短,但那种真挚的情意却并不难感受到,张相文长吐了一口气,“说不说的都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句,你还是我大哥吗?”。看着一脸郑重的张相文,唐成肃容道:“肝胆相照,不离不弃,祸福与共,荣辱与共”。这几句话正是他二人当日在郧溪城郊桃园结拜时的誓词。“好!有这四句话就够了,大哥你什么都不用再说”,张相文也不管这就是在大街上,朗声叫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自己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嘿嘿笑道:“大哥,你可别怪我小心眼儿,实在是你给我找的这个小嫂子来头太大,哎!这回在扬州市舶司衙门我可是丢人丢大了。娘的,现在想想还臊的很!”。“行了啊,你小子怕是忘了当初吧”,唐成是真把张相文视作亲兄弟的,见他恢复了正常,说话也就没啥好顾忌地,“想当初在郧溪的时候,你一会儿蹦出来一个有来头的叔叔,嘿,没过两天又蹦出来一个,接二连三的来了三个,这账我可还给你记着”。“有其兄必有其弟”,张相文的无赖劲儿又上来了,听唐成揭了老底,他就是咧着嘴一笑,“两抵,你一次我一次。正好两抵”。到了万福楼,都拉赫两人都还在洗澡,听随行的下人说是唐成到了,张亮才恋恋不舍的从吕风桶里出来。张亮系着腰里的丝绦从里边走了出来,定下步子仔细将唐成打量了一遍后,笑说道:“一别数月。唐成你看着倒是愈发沉凝稳练了,好”。“张兄也是风采如昔呀”,唐成笑着还了个礼,“听我二弟说与张先生同来的还有……”。“他肯定还泡着,算了,今个儿就别寻他说话了”,张亮苦笑着摇了摇头,“山南东道,不愧是以山为名地地界儿。这路也太难走了,骑马太累,坐车太颠。总之就是个不舒服。都拉赫又一大把年纪了,这回可还真是伤筋动骨了,唐成你担待些”。唐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现在这模样,估计老都地确是被折腾地不轻。“如今就是你负责金州修路地事儿?”,张亮伸手邀唐成落座,自己也撩起袍子坐了下来,“这路真是该修了”。唐成也没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卖蛋,不卖鸡!时令已经过了春分,山野间的绿色越来越多了,再加上阳光普照,这一天着实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3Z中文网一行三辆马车,在十几个挺胸凸肚护卫的簇拥下直出金州城门往三潭印月码头而去。“比起骑马,还是坐车舒服啊,唐参军,你这回可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的不轻”,陈亮转告了唐成的答复,都拉赫此行的主要目的已达,今个儿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好的不得了,玩笑着说了一句后,都拉赫正色道:“唐参军,要我说,这码头也不用去看了,既是你要修路,老哥哥我就再没个不支持的道理,要多少你说个数儿,老哥我绝无二话”。唐成才不相信都拉赫是真对码头一点兴趣都没有。作为一个积年老商贾,他不可能看不到这码头的价值,如此说来他这就是在卖乖卖交情了!既得了码头,还要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这老狐狸真是时时处处都有花花心思。“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公私分明这交情才能长久,老哥你要真对这码头不感兴趣,那兄弟我可是一文钱都不能要,毕竟修路是朝廷州衙的公事,兄弟岂能为了公事让老哥你花自己的冤枉钱”,唐成哈哈一笑,“还是先看看货吧”。同坐在都拉赫这辆车上的周钧看了看都拉赫,再看看唐成,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河风习习,唐成陪着周钧、都拉赫及张亮走上了码头。细细将三潭印月看过一遍后,张亮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唐成后赞叹道:“果然是天然的好深水码头,这地势也好,由此放船,顺风顺水而下要不了多少时候就能直放夏口”,说完之后,他停了片刻道:“要是早有这个码头,去年个儿买桐油可就是方便多了,光是价格上就至少能压下一成的运费出来”。“张兄说的极是。不过山南东道可不仅仅只出桐油,同样盛产漆器,丝缎,这些可都是远洋贸易的大宗啊”,接过张亮话头的是周钧,“既然能直接在产地吃货。又何必让转运商从中盘剥,这些人的嘴脸可不是好看的!”。自打上了码头之后,唐成除了介绍地势之外,关于这码头好处啥的一句话都没说。既然自己手里握着地是好东西,那就得值好东西的价!再则,这分明是双赢的买卖,对都拉赫只有好处的,那唐成就没想着给他再留卖乖卖交情的机会,否则。还真是对不起天赐给金州的这个好码头了。同样一句话也没说地都拉赫看地比谁都仔细。最终。拗不过唐成地他终于侧过身来哈哈笑道:“好码头。唐参军。这地确是好货”。闻言。唐成笑了笑。“老哥好眼力!”。“我记得唐参军你此前任地职司是司田曹判司吧?”。言至此处。都拉赫突然抬手指着码头不远处地那块河滩地道:“司田曹就是管田亩地。老哥哥想买那块河滩地。唐兄弟你可得帮帮忙”。“姜还是老地辣呀”。不等唐成答话。一边儿地周钧呵呵一笑地插了一句。“我倒是正想说这话地”。今天主要是来看码头地。而今关于码头地话没两句。这两个巨商却突然都指着那块河滩地说事了。而起兴趣还都这么浓厚。陪同而来地冯海洲闻言。侧身看了看唐成。“这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唐成看着那块儿河滩地笑着道:“那块儿河滩地已经有主儿了”。null$3z中文“噢?”,都拉赫闻言一愣。眼下码头这么萧条,他还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买那块满是石头沙子的河滩地,略一沉吟之后,他便笑着说道:“买了还能再卖嘛,唐兄弟,此事老哥我就委托你了,三十贯一亩我全要了”。三十贯!听到这个价钱,冯海洲心里咯噔了一下儿,唐判司买这地的时候可是四贯一亩吃进的。四百多亩。这岂不是说眼下只要一转手就能净赚近一万贯!一万贯哪,上好的水田都能买七八百亩了。想到这里。再想想那块儿河滩地荒了几十年问都没人问,冯海洲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娘的,我咋就没想着早点把这块儿地给买上?出乎冯海洲意料之外的是,唐成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脸色连一点变化都没有,直接的摇了摇头。“五十贯?”。五十贯,这都啥价钱了!看到唐成再次摇头,冯海洲真是有些急了,但这毕竟是唐成地地,他干着急也没办法。见唐成依旧是摇头,都拉赫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这样什么都出产不了的河滩地会有人买?即便有人买,最多也不过六七贯一亩吧,唐成啊唐成,我开价五十贯一亩,你不过出面帮个忙买进后再转转手,一亩就能净赚四十贯不止,这块地目测就不下四百五十亩,这就是近两万贯的纯利,足可答谢你昨天的帮忙了,就这还不知足?“噢!还不行,唐兄弟好大的心思啊”,沉吟了片刻后,都拉赫再次看了看那块儿河滩地后咬牙道:“六十贯”。听到这个数字,冯海洲是彻底无语了,转眼之间,这四百多亩地的价值就涨了十五倍,十五倍呀!继而,他突然想起了唐成当日那句话,“不管这地将来涨到什么价,我都依原价卖你十亩”,此时回忆起当日这个自己当笑话儿一样听的话后,冯海洲整个人激灵灵一抖。那地自打开国以来几十年就没人问过,唐判司怎么就知道它会涨价?莫非他那时候就知道山南东道会修路?不对呀,那时候于观察都还没来金州,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唐判司根本不可能知道。再则,即便他知道,又怎么确定金州也会修路?继而,冯海洲就想到了最后一个可能,难倒这次修路的差事唐判司根本就不是被下套,而是他主动要干地?越想越是可能。越想越是笃定,冯海洲再次看向唐成时的脸色有些变了。从他去年买这块河滩地开始到现在,好深的坑啊!就是这个上司,一个坑把整个衙门里的人都套进去了,此时再想想姚使君和马别驾,再想想当日那些听说唐成接手这个差事后说他失心疯的人……失心疯。是啊,都失心疯了!只不过疯的是肯定不是唐判司……心里拉拉杂杂的想了许多之后,冯海洲才猛然想起唐成答应过按原价买他十亩地,按现在这个价,十亩就是六百贯,六百贯可是他近十五年的俸禄总和呀,有了这六百贯,他就能置换一套大宅子,就能……想到这里。冯海洲心里刚才关于唐成地杂念都没了,他现在只盼着判司大人可千万千万不要再摇头了才好。可惜,这强烈地愿望唐成没能感受到。他还是摇头了。“六十贯还不行?”,都拉赫笑了笑,“那还真是没办法了”。过了,唐成你太过了!都拉赫此时已经打定主意,稍后一回去之后,立即派人去打问这块河滩地地买主。听到都拉赫彻底的放弃之后,冯海洲就觉心里猛然一空,将他从极度失望中拯救出来地是周钧的一句话,“既是如此。那我再加十贯”。“七十贯一亩”,适才一直含笑不语地张亮看了看唐成,微微一笑道:“这是天价了”。“这地是我去年从扬州回来后买下的,时价四贯一亩,至今也还不到半年的功夫。七十贯已经是翻了十五倍,的确是天价,太高了!”,言至此处,唐成向都拉赫和周钧拱了拱手后笑着道:“不是我有意要抬价。实是自当日买下此地时,就从没想过要再卖的”。“竟然是你买下的?”。“去年从扬州回来时买的?”。这意外的消息让场面一时有些沉默,周钧及都拉赫低头之间不知在想些什么。张亮什么都没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成一眼。唐成见状,还了一个笑容,他知道张亮想明白了,地确,当日正是因为他那个消息,因为有了工部侍郎于东军将要出任山南东道观察使。主修房州官道的消息。自己才会果断买下这块地的。“好眼光”“好心机”沉默过后,周钧与都拉赫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这两句意思相近地话。“什么心机眼光的。两位太高看我了,当日不过是头脑发热罢了”。他这话都拉赫两人如何肯信,不过他们也没就此再说什么,周钧转了话风道:“这块地种不了庄稼,自然做不了能传之后世的祖业,那唐兄弟你当日买时也必定是存了卖的心思,今个儿我等在此,都是有诚心的买主,唐兄弟你索性开个价,咱们定然不驳的”。“周兄要考校我?”,唐成闻言而笑,“一块儿毫无出产的河滩地,周兄何以愿出七十贯的高价来买?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周兄买下这块地后该是想建货仓吧?”。只看周钧地脸色,便知唐成猜的不错。“还是拜二位所赐,使我明白过来这块河滩地竟是只金鸡,既然如此,卖蛋也就可以了,连鸡也一起卖的话岂非太傻”,说到这里,唐成轻轻一笑:“不过这地虽然不卖,却是可以分的”。“噢,怎么个分法?”,周钧与都拉赫都是做大宗生意的,而今有了码头,若是再能在紧邻的河滩地上建盖货仓形成仓储能力,则不管是吃货还是出货的调度上就有了更高的自由度,无形中手中掌握的码头也就有了更大地价值。这也是两人肯出如此高价的根本原因。“两个方案,一则由我于此间建造货仓,仓成之后,二位每年支付租金即可;二则,我以此货仓做份子钱,参与两位的码头生意;当然,两位若是想做别的生意也可,路一修成及码头开放之后,此地必然繁华,人气就是财气。不止货仓,酒肆客栈什么的也尽有利可图,若是二位有意于这样的生意,则我出地,二位出钱修屋建楼,生意赢利五五对分”。一口气说完之后,唐成呵呵一笑道:“未知我这方案,二位意下如何呀?”。重回万福楼客栈,当唐成从客栈里走出来时,脸上带着一抹轻松的笑容。“你呀,这铺生意真是算绝了”,送他出来的张亮手指着唐成点了点:“都拉赫的决定也就罢了,只没想到那周钧竟然会同意让你插脚进他地生意”。“我也没想到,我原想着他肯定会跟都拉赫一样选择付租钱地”。“也许。他是想跟你绑的更紧一些,如此以来他地生意也就是你的生意,唐成你就不得为之谋划了。仔细想想,这个周钧倒是用心深远的很”,言至此处,张亮突然停住了步子,脸上也收了笑容,正色道:“唐成,来京城吧,你在商贾之事上确有天赋,来京城正好接手我这摊子事情。必能能对三公子更有助益。窝在这小小的金州。着实可惜了”。“不过是瞎猫撞着死耗子蒙对了,说到天赋可就太抬举我了!张兄许是想不到吧,就在去年这个时候,刚从家里出来地我还在担心到县城之后吃饭的花销。哎,实在是穷怕了!穷则思变就只能多花些心思琢磨挣钱的方儿,所谓天赋不过就是比别人多留心多用心罢了”,同样停下步子的唐成笑着摇摇头道:“这两次操手商贾,实是为了一解家中烦难,其实我志非在此。这次借河滩地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之后,等这条路修好,我的心思也就该转到课业上,好生为科举做准备了,有了正途出身,将来对三公子的助益或许会更大吧”。“噢,听你这意思竟是不欲再做商贾之事了?”。“确有此念”,唐成点了点头,“以前是不得已。其实这世上除了挣钱还有许多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呵呵,自打去年开始那铺桐油生意以来。我在课业上确实用心太少了,不怕张兄笑话,如今虽然挂着州学生的名头儿,但我连州学地门儿都没进过一次,说来真是惭愧的很”。“可惜了”,张亮笑叹了一句,“罢了,你既有正途出身的志向,某倒是不好再劝了”。闻言,唐成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复又继续往前走去,“张兄,这两天若是老都要走,你且帮着劝劝,让他务必再多留几日”。“这是为何?正事不是都办了嘛”。“过两日等我把修路地征地之事办好之后,有意借都拉赫及周钧之名遍邀本道各州大商贾往金州一会”,唐成嘿嘿一笑,“这就是个拉虎皮做大旗的事儿,都拉赫一走,我这旗子可就做不起来了”。“商贾大会!莫非是为了你那河滩地招引商贾?”。“倒不仅在此,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宣扬,宣扬金州,宣扬码头,传扬的越开,人气就越旺,还是那句老话,人气就是财气,说起来这对老都和周钧也是大有好处的。至于为我那江滩地招引商贾,不过是捎带着罢了”。“好你个唐成,你把都拉赫和周钧榨的可真够干净的,从钱财到他们的声名一点儿都不放过”,看唐成脸上笑地有些古怪,张亮略一沉吟后道:“不对,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既然费心要闹那么大动静,除了刚说到的之外,肯定还有其它的想头儿,说吧,到底是什么”。“这是于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怎么能算压榨?毕竟是这么大的动静,要说想头儿嘛自然是还有一些”,言至此处,唐成蓦然一笑道:“只是此事现在还没个头绪,张兄就恕我卖个关子吧”。P:要到桂林参加起点年会,抢出来的存稿就只有今天这一章,因此12、13、14不得不暂停更新,六月份事情实在是多,所以本月更新表现有些差,希望暑假的时候能有所弥补!第一百五十八章 都是钱,不急不行啊!走出万福楼时,唐城扭头看了看有些沉默的冯海洲,笑问道:“海洲,怎么不说话?”。“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冯海洲扭过头颇有些无奈的一笑,“我到州衙十几年,前后跟过好几任判司,素来在公事上从没觉得为难过,但自从跟着大人修路以来,却是时常感觉看不清楚,哎!实在是跟不上大人你的想法”。“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惯常的方式,想法也是如此。咱们在一起做事的时间还短,慢慢就好了”,对于冯海洲的这个困惑,唐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法子解释,难倒跟他说:“我是穿越来的,此次修路和经营码头用的都是后世的思维和方法?”,既然不能细说,便只能言语含糊过去。含糊的解释了一句之后,唐成翻身上马的同时笑着道:“海洲,你还记得我当日的话吧,四贯一亩,河滩上那十亩地我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买咱们就立即找中人办地契”。把自己在马上安顿舒服了之后,唐成手挽缰绳,边闲闲的驱着马儿向前走去,边笑着道:“你那十亩地若是想卖的话,我建议你等些日子再出手,至于价格吗,一亩地一百贯倒是个比较合适的出手价”。“一百贯”,冯海洲讶然扭过头来,“能有这么高?”。“现在是没有,但物以稀为贵嘛,土地可是也会涨价升值的”,看着满脸惊讶的冯海洲,唐成笑了笑,“等过些日子本道各州的大商贾齐聚金州之后,河滩地的价值还会再涨。但现有的四百多亩地里,我手中的土地是一分也不会发卖出去地,如此说来,能进行交易的便只有你那十亩,十亩地!说多虽然不多,但建一个小型货仓或者是酒肆客栈什么的却是尽够了。唯一能交易的土地,且还是一个完整地块儿,每亩一百贯或许还要低了。^^^^等房州及金州的道路修好,码头正式开放之后,这价还得猛窜一截儿”。“想法虽然跟不上。但是我却可以跟着大人学”,冯海洲笑了笑,“我这会也只卖蛋,不卖鸡”。言至此处,勒停了马匹的冯海洲端坐马上,脸色无比郑重的向唐成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当日在那般情势下你还愿意跟我来修路,足见其心。再说这些日子你也受累的多了”。唐成笑着摆了摆手。“赏功罚过,这就是你应得的,有什么好谢的”。两人继续策马前行,唐成转入正题道:“海洲,这两天你倒不用跟着我。你地事情就是招呼好从道城请来的那四人,吃穿住行什么的就不说了。他们要山川地理图或者想实地勘察地形时,这些配合及联络地方的任务也交给你了。总而言之就是一点,督着他们尽快拿出线路图来,有了线路图,咱们这边才好着手征地换地,才能正式开始修路”。“以前州里修路都是遇山开路,遇水架桥,这详细的路线图倒是没用过”。“提前勘量规划好,该避的避,该让的让。真动手修起来的时候就能省很多事了”。端坐在马上地唐成挺了挺腰看向城外那一片天空,“更重要地是。咱们要修的是一条跟以前不一样的路”。“嗯,我这两天就盯着这事儿”,冯海洲的目光顺着唐成的眼神也投向了那片空际,“现在有了钱,大人放心,咱们一定能修出一条五十年后还能被金州人牢记不忘地路来”。两人正说话时,迎面一辆轩车驶了过来,唐成驱马避往一边时,恰见那辆迎面驶来的马车掀起了车窗帘幕,帘幕后探出地是一张如风干橘皮般的脸,这张充满皱纹的脸虽然老,但那幽深的眼神儿却极是引人注目。===避让交错的时候,两人的眼神自然交汇到了一起,车中老人打量了唐成一眼后,面露笑容的拱了拱手,以示答谢,唐成也自还了一个笑容后,便继续策马向家中走去。这辆马车一路到了别驾府门前后才停下来,刚走出门房的门子从掀开的帘幕间看到老人后,顿时高叫了一声:“小四,快去内院儿通禀夫人,老太爷来了”,嘴里吩咐着在门房听差的小厮,他自己已小跑着到了车前,恭谨热络地和车夫一起搭手儿将老人迎了下来。老人刚走进二门,得了信儿从内院儿里迎出来地马夫人也已到了。“爹,怎么来这么快?”,四十多岁的马夫人见着老人后,竟似忘了这里是有着很多下人往来地二门,径直便跪在了老人身前,“这春寒的天儿里还让爹跑这么远的急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不孝”,说到后面时,马夫人的话语里已有了浓厚的哭音“爹想女儿了就来看看,什么孝不孝的”,老人将马夫人扶了起来,一脸慈祥的看着她:“姑爷也是一时气话,你们多年的夫妻还真能和离了不成,令月放心,有爹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随后几天,冯海洲与张相文一文一武的陪着那几个工部的人下县去勘察线路,而唐成则是陪着周钧三人,一些合作意向的细化都需要详谈,再则两人这么远的来了,唐成也少不得要领着他们走一走周围的名山胜迹及风景清幽之所。给郑凌意及岭南道春州刺史孙使君的私信及一些随信带去的方物俱已送出,加之又有张亮在此,都拉赫也就没急着走,他不急周钧就更不急了,派下人带回去一封家书后,他便也悠哉游哉的暂时在金州呆了下来,看这架势分明是要亲眼盯着修路开工之后才有去意。^^^^唐成本就想好无论如何这些日子要先将两人留下再说,周钧既然是这般,唐成自然是尽遂其心。如此一边谈着事儿一边悠哉闲游,时间也就过的份外的快。这一日,唐成正在万福楼酒肆中陪着三人闲话时,满身尘土未扫的张相文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进来,唐成心中一喜,“二弟来的正好,可是修路的路线已经定下了?”。“定了”,张相文倒了一盏茶水咕嘟饮尽之后,便将胳膊下夹着地山川地理图图“刷”的在唐成面前摊开了。“这条红线标示的就是工部几位大人预定的线路”,张相文抹了抹嘴。“现在那几位还在下边儿继续勘察,标示并会商几处险要路段的修路办法。遵照当日走时大哥的吩咐,线路一标定之后,我就先回来了”。“好,二弟辛苦了”,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人员去办,对于这几个于东军不远千里带来的工部班底,唐成是尽自信得过的。是以对那份山川地理图也只是随意的看了看后。便将地图往周钧及都拉赫面前一推,笑着用手指点着那段红线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二位,该会钞了吧!”。“二弟。我记得你四叔是在家里吧,请他到州城来;还有你幺叔这边。酒楼里或者是客栈凡有富余地人手都帮我借出来”,从酒肆里出来,唐成脚步匆匆的边走边对身边的张相文道:“四叔就不说了,凡是你幺叔这边借出来的人我另支一份薪俸,这是个急差,耽搁不了多少时候”。“这么急?干吗?”。“买地、换地,这都是钱,不急不行啊”,唐成边继续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边摆了摆手道:“二弟。^^^^这事啊赶明后天闲下来之后我好生跟你说。现在先办事要紧”。张相文也被唐成的快节奏给传染了,“嗯。人什么时候要?”。“明天下午聚齐,后天一早动身”,眼瞅着已经到了万福楼门口,两人就要分开的时候,唐成一把将张相文拉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嘿嘿一笑道:“二弟,这回大哥给你留段好铺面,让你扎扎实实攒一份老婆本儿!”。这句说完之后,唐成也不等张相文再说话,哈哈一笑后翻身上马急驰而去。在他身后,一愣过后地张相文跳脚高声叫道:“我才不急着要老婆,大哥你要是敢跟我二叔说这事儿,我,我跟你割袍断义”。他这番话唐成听没听到不好说,但沿途地路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的,万福楼周围正是金州最繁华的地界儿,来往的人着实不少,张相文这边刚一喊完,刚被他大嗓门吸引住地路人顿时一起哄笑出声。饶是失言的张相文脸皮不是一般地厚,这时候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为“娶媳妇”的事儿笑话他,欲待解释,但这事儿根本就没法解释,说的越多只会让别人笑得越多。难得脸红的他憋了一会儿后,转身之间出溜一声重新又钻回了客栈里。见此景象,门外路人的笑声益发的大了。唐成一路策马直奔家里而去,到了门口后却连马都没下的向迎上来的门子吩咐道:“老高,告诉夫人一声,郧溪桐油铺子里除了必不可少的留守人员之外,其他人都抽到州城来,明天下午务必到齐”。这边吩咐完后,挥了挥马鞭的唐成一拨马头重又往州衙驰去。“什么事这么急?”,老高看着扬尘而去地唐成,嘀咕了一声后便向院子里跑去。一路直奔州衙,这些日子唐成一直没来过司田曹公事房,这时临近散衙时突然到了,顿时将那些刀笔们地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大家都好,我这儿有个急差少不得要劳烦大家了”,唐成向众人拱手还了个团礼,将拿着的山川地理图摊开后向负责地老梁招了招手道:“梁兄,劳烦你将这上面红线绘及的地方分派下去,尽快把涉及的地方及田亩算清楚。对了,还有这些涉及之处有多少是官地,多少是私地也一并分列清楚”。“嗯,这公事量的确是不少”,老梁正细看着山川地理图时,另一个凑上前来的刀笔瞅了瞅地图后向唐成笑问道:“这就是大人要修地那路?”。见唐成点头,那刀笔一笑之间转身高声道:“嘿,列位,这可是大人的活儿,咱们可得干漂亮了才成”。他这一叫,其他的刀笔俱都高声附和。“大人的事儿就是咱们自己的事儿,还要你周通来卖乖提醒,滑头!”。“是啊,中午不回了,老梁,赶紧分吧”。你一言我一语,听说这是给唐成修路干的活儿后。众刀笔很是热情。公事房内一时甚是热闹。“多谢列位了”,唐成见状哈哈一笑后,对周通道:“你现在跑一趟万福楼,跟那掌柜的交代一声,让他送一桌雅阁里大四喜的席面过来。酒不要多,但要好。嗯,让他把那十五年窖的剑南春酿送一瓯过来”。“万福楼还有十五年窖的剑南春酿?好家伙,我前几天宴客时他还说没了地”,愤愤的说了一句后,周通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唐成,“大人,这,这”。“让你去就去,就别卖乖了”,唐成这句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儿笑。“去了之后跟那掌柜说是我要的。要不然可还真就没有了”。“好叻,今个儿中午就沾沾大人的光”。周通笑着一溜烟的跑出去了。按唐成的建议将众多公案并做一处,一应需要的文卷资料都找齐码放在中间,随着老梁分好任务后,众人俱都围案而坐忙忙碌碌起来,就连唐成也没闲着地分了其中地一段儿。“列位,大家计算这个时候别忘了两边各延伸半亩出去”,见众刀笔有些不解,唐成细着解释了一句道:“就是道路两边儿,每边紧挨着道路的半亩地也算进来,不过这半亩要单独核算”。“一边半亩,两边就是一亩”,其中一个刀笔讶然咋舌道:“大人,你这路得修多宽哪!这可得多费不少钱粮”。唐成修路这事大家都知道,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既没钱粮又没有徭役额度,像唐判司这种情况要修路的话自然就该是修的越窄越短才好,这样才能省钱呐?他怎么还!!!人同此心,这刀笔抢先问了之后,其他人也跟着道:“是啊!大人,这是公事,像你这么个情况,能支应过去已属不易,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这路可就是专吃钱粮的,莫说宽一分,就是宽一厘,这么几十里地累下来也了不得”。“多谢诸位同僚关心,就这样先做上吧,啊”,唐成笑着挥了挥手后便开始埋头忙活,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埋下头去干活,一时间整个公事房内便只听一阵阵儿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和翻动文卷地声音。散衙钟声敲响之后,却也没人走,吃过万福楼送来的大四喜席面之后大家接茬儿再干,当天下午及第二日上午都是如此,整个司田曹里算盘乱响,刀笔吏们上厕所都是小跑着来去,以至于老梁都感叹的说眼前这般忙碌实是本曹三十多年来前所未见。就这样急赶慢赶,到第二天中午散衙时总算把整个工作给完成了。老梁他们这边忙着收尾将各人的工作统计到一起时,唐成则在自己的公事房内伏案起草征地公文,凡被划定为修路以内的地段将被州衙征用,官地不论,私地或用官地置换,或者以市价出售惟民自决。公文起草完后,唐成本拟亲自送往姚使君处具名签章,人都已经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步子向老梁招了招手。“老梁,你拿这份公文去请姚使君具名签章”,唐成将手中的公文递给老梁时又特意嘱咐了一句道:“使君大人具名签章之后不必留置在那里等着下发,你再拿回来给我”。“好”,老梁边点头边看着公文的内容,人已经走了好几步之后,他却又猛然转身回来,“大人!!这里!!是不是写错了?”。“噢,什么错了?”,唐成凑过身子一看,却见老梁指着的却是那句“市价赎买”,“没错呀!”。“市价赎买!!”,老梁闻言,抬起头来一脸吃惊的看着唐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凡是朝廷征地,百姓们能有足亩足分地官地给置换就是烧高香了,要是这置换地官地在质量上差别不是太大,那就更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了。官家征地什么时候有赎买这一说?还市价?那得多少钱?唐判司他有?“没错,就是这个,你去吧”,不等心下震惊的老梁再问,这会儿正忙地唐成拍了拍肩膀后,便转身走了。低头看看手中的公文,再抬头看看重新走进公事房里忙活的唐成,老梁长叹一声后,转身应命去了。PS:恩,力所能及就尽力更新!明天的更新会比较晚,建议大家后天早上再看!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的都是财神爷“噢,这么快”,唐成从邓家春手中接过公文,低头看了看上面鲜艳的签章,笑着抬起头来,“好,嗯,使君大人说什么了?”。“使君说……判司大人……好锐气”。“哦!”,唐成闻言无声的一笑,拍了拍邓家春的肩膀后,便向外走去。看着快步而出的唐成,刚刚张开口的邓家春干干的咂了砸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拿着那纸公文,唐成径直到了东院儿请见司马张子山。“唐成来了,坐”,张子山从文卷中抬起头,摆手示意了一下后,看着唐成手中捏着的公文道:“有什么事,你说?”。“属下想请大人调派一班公差,将此公文内容迅速告知此次征地涉及到的百姓”,递过公文的同时,唐成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道:“拜托了”。“噢,开始征地了,嗯,进展不错嘛”,张子山接过公文随口赞了一句,随后,低头看着公文内容的他脸色慢慢有了变化,“市价赎买!”,猛然抬起头看着唐成的张子山如刚才的邓家春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将公文抄录了一份留在张司马处后,出府衙径回家中的唐成就见到张相文的四叔及郧溪桐油铺子中的一干人等早已在此等候。“四叔,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张相文的四叔是个身量略有些瘦削,神情温和的中年,闻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客气。对郧溪桐油铺子调上来的那些人倒不用太客气,唐成向他们笑笑后,便将随身带回的山川地理图“刷”的一下打开,手指着山川地理图上的那条红线道:“这次急着把大家找来,便是想请大家帮我将此路左右两侧各半亩田地尽快买下来。越快越好”。“左右两侧地?”。张子川伸出瘦长地手指按着那条红线确认道。“正是。此次修路要征地之事州衙已派出公差通知地方百姓。他们今天下午走。咱们明天一早动身。越快越好”。嘴里说着。唐成已将记载详细汇总资料地文卷递给了张子川。“四叔。此次之事就拜托了。人员如何调配。如何行事悉由四叔一言而决”。张子川看了看那些自郧溪桐油铺子抽调上来地人。又低头翻了翻那本记载着详细情况地文卷。“阿成。这可不是个轻松差事啊”。“事情要是太轻松。倒不敢劳驾四叔了”。以前给孙使君老娘弄桃花瓣鱼时。就是张子川经办地。他虽然没出仕。但无异于整个张家地大管家。对于他地办事能力。唐成是深信不疑地。“你呀。跟着相文学坏了”。听着唐成这带着无赖意味地话后。张子川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后。转身对桐油铺众人道:“其他人已在万福楼聚齐。走。咱们也去”。拿着那详细地文卷及唐成递过地厚厚一沓飞票后。张子川当先向外走去。唐成将他们送往大门处。看着张子川地身影渐走渐远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马别驾头天下午根本就没去公事房,是以他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听到那个轰动整个州衙的消息,“什么,市价赎买?”。“是”,司田曹判司牛公明也是满脸的不解之色,“属下昨个儿听了之后也是不相信,因特意打问了一下。此事确实如此,不仅使君大人已经具名签章,东院儿那边也于昨天下午派出了一班八个公差持露布下去宣示公文内容了”。“市价赎买!”,马别驾从公案后站起身来,负着手在房内踱步沉思,“唐成那儿弄这么多钱?他这什么意思?收买人心?这也轮不着他呀……”。“唐成这些日子上衙的时候少,这就不好猜度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衙门里昨个儿议论了一下午也没个头绪”,牛公明往马别驾身前凑了凑道:“不过有一件事属下倒是确定的很”。“什么?”。马别驾停止了踱步。转过身来看着牛公明,“你说”。“属下确定地是这公文已有了使君大人的具名签章。并经公差们由露布周知地方,介时一旦唐成兑现不了公文上的内容”,言之此处,牛公明看着马别驾嘿嘿一笑道:“这就是重罪!”。“要是他有钱呢?”。“绝无可能”,牛公明使劲摇了摇头,“唐成绝无这等家底”。说到家底儿,老马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对了!”。“大人?”。“我要到姚大人那里去一趟,你先下去吧,唐成那边若有什么新消息速来报我,嗯,公明不错”,老马嘴里说着,人已当先向门外走去。后面跟着一脸疑惑不解地牛公明。虽然心下对马别驾有诸多不满,但姚荣富脸上却没显露出半点儿来,亲热的起身将他迎到了公事房内,“东阳,你来的却巧,我正准备找你的”。“噢?大人找我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修路的事情”,姚使君从杂役手中接过茶盏后亲自递给了马别驾,“东阳啊,我知道你紧缩钱粮和徭役额度俱是为了州衙着想,是以前些日子我也就没过问此事。只是眼瞅着这修路的事儿将近尾声,州衙里无论如何也得表示表示了,否则唐成事败之后少不得要往衙门里推卸责任,虽说有军令状在,但你我也磨不过这事儿去,毕竟于大人公文里写有州衙自筹的话,你我又是刺史,别驾的身份。依我的意思多多少少于他一些,也能堵住他地嘴”。“大人,我可是听说唐成弄了个市价赎买的公文”。“他这是在行险,只不过本官却不会给他背这黑锅”,见马别驾不明白。姚使君解释道:“这样的事儿以前在河北道就发生过,赎买!说来好听,百姓能拿着的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未必还真能给钱不成。唐成现在就想着先用这张纸糊弄住百姓把田地尽快拿到手,至于什么时候给百姓兑付田亩钱……哼!”。“大人的意思是说唐成此举是以欺诈之法敛地?”。“这倒也不算欺诈,毕竟他给百姓的纸上会有州衙司田曹地签章。再则这地也是用于修路的公事嘛,嗯,这个算盘着实打的精明”,言至此处,姚荣富嘿然一笑:“挟整个州衙给自己作保,这个唐成年纪不大,胆子和心眼可一点都不小,只是他却不曾想到此事最易激起民变,若非有河北道之前车在。本官倒还真让他蒙过去了”。“河北道……”。“河北道出事地也是一个录事参军,行事的套路跟唐成几无差别,最终激起民变”。言至此处,姚荣富脸上再没了半点笑意,“民变平定之后,那录事参军固然被腰斩于市,该州刺史、别驾及司马也无以幸免,俱都是斩立决”。“啊!”,老马闻言猛然打了个寒噤,“那使君大人何以还在其公文上具名签章”。“这出子修路的闹剧该结束了,但要结束总也得有个由头儿。如此既能给于大人交差,也能熄了观察使大人在金州修路地心思”,姚使君踱步间又回到了公案后,撩起袍袖坐定身子后看着马别驾道:“若是唐成一点问题没有,又岂来得由头儿?冒然停止修路又该怎么跟观察大人交代?修路固然重要,但跟可能的民变比起来,这又不算什么了!”。原来老姚的具名签章是故意促着唐成犯事儿!只怕他派的人也早就下去了,只等着唐成签发“白条”之后,立时便可收网。老马明白之后。拱手笑道:“大人行事端稳,实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姚荣富叹了口气,“东阳,你那边也加快吧,该拨的钱粮和徭役额度就给他些,放心吧,未必他还真能用上不成?”。“或许他真就用上了也未可知”。“噢,东阳此言何意?”。“大人来的晚有所不知”。马东阳站起身来往公案边走了几步。“那唐成去岁末时曾与前任孙使君一起在扬州做了一笔桐油生意,他到底分得多少虽然不知。但满衙皆知地是就在其刚从扬州回来后不久,便一次买下了四百多亩官地,一掷千贯,还是当即给付。而唐成之出身不过就是个农家子弟”。闻言,姚荣富猛然起身,“噢,竟有此事!”。“千真万确,满衙皆知”。“好个唐成”,沉默许久后,姚荣富叹声道:“好深地心思,好大的赌性”。“大人此言何意?”。姚荣富却是没再细说,笑着道:“东阳,拨付钱粮和徭役额度地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于近日料理好此事,我这边自也不会放松,至于他结果如何,咱们就拭目以待吧”。因都拉赫、张亮及周钧到达金州后并不曾拜会州衙,是以姚荣富等人并不知晓有这样两个一等一的大商巨贾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正在他们猜测唐成地想法时,被人猜测的唐成却正在忙碌的书写请柬。“阿成,一早起来就写,这都大半天了,仔细累坏眼睛,喝碗汤歇歇吧”,门外走进来的李英纨放下手中的汤碗后,看着那厚厚一叠请柬道:“这都要请谁?这么多了还不够?”。“这些时日我忙的很,你自己多注意些身子”,放下笔的唐成揉了揉手腕后,顺手将李英纨揽了过来,随即坐着的他便将耳朵贴上了李英纨的肚子,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起来,良久之后,这才失望的重新坐正身子端起汤碗,“我这请的都是财神爷呀!”。李英纨闻言也没心思再接着问,边伸出手在唐成肩头揉捏着,边柔声道:“阿成,咱家现在钱也够使了,你没得再这么辛苦,总该顾惜着身子才好”。“恩,我知道,等忙完这条路我就好生歇歇,”,喝完汤的唐成拍了拍李英纨的手,满怀期待的笑着道:“这条路忙完咱孩子也该出生了,到时候就是大河里飘金子我也不去捡,没那闲工夫!我这当爹的得陪着孩子玩“嗯,我信”,短短的三个字后,李英纨就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捏着男人肩膀的手伸向前去,将唐成揽进了怀里,下颌轻轻地在唐成头顶磨着,一时间,整个房内温馨无比。温存了一会儿后,李英纨拿着碗出去了,唐成目送他出房之后,继续埋头忙活起来。整个山南东道各州有名号的大商贾,不拘是丝商、桐油商、甚或大酒商等各行业拔尖儿的人物俱在其邀约之列,这份工作量且是不轻!当唐成在最后一份邀约书上的右下角写上“周钧、都拉赫及张亮”三个联合邀请者的名字之后,天色已是到了暮色四合时分。唐成搁笔起身,摆臂扭腰,再来几个下蹲把全身发僵的骨头活动开之后,伸手拍了拍厚厚的请柬,转身出房去了。金州万顺车行的伙计刘黑子看着怀里这一大摞的请柬,咋舌道:“好家伙,这谁呀,一次要送这么多请柬,还是各州都有”。“黑子,上次吃板子地事儿又忘了,问那么多干吗?”,闻言,车行里专司负责书信传递业务地三先生回过头来不悦的道:“不该问地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学不会这个,你永远别想出师领全份子月俸”。“是,我知道了”,刘黑子缩头答应了一句后,再不敢说什么,默默的拿着这些请柬往号房给分跑本道各州线路的行脚儿师父们分发。待发到最后一份时,瞅瞅三先生不在身边儿,按捺不住的好奇的刘黑子忍不住拆开请柬的封套偷看起来。待看到请柬上的署名之后,刘黑子先是一愣,继而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新鲜,一个扬州人,一个襄州人,还有一个帝京的人竟然会凑到一起在金州联合请客,下月二十六,嗯,这倒是个请客好日子……”。正当学徒四年犹自没有出师的刘黑子喃喃自语的时候,蓦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心中咯噔一跳的他猛的收好请柬,撒丫子向号房外跑去。当日下午,这份请柬便随着车行远行的车马被**金州,只是刘黑子脑海里却牢牢的记住了二十六号这个日期。一天天就这么过去,随着天气一日暖似一日,当万顺车行院内那株桃树在经过一冬的萧瑟后开出一树灿烂的桃花时,当日请柬上约定的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第一百六十章 这人是谁?好大的来头!金州,万顺车行刚跑了一个长程回来的金师傅边往号房里走,边扯着嗓门道:“真邪乎,咱金州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好车!”。“老金你也注意到了,我们正在说这个”,号房内,另一个回来不久正闲话着的师傅闻言之后接过话头儿道:“一水儿的全楠木车架,大老远都能闻到馨香,帘幕用的都是极品湖缎,还有那拉车的马最差也是五花连钱,老七还见着过双套大食马的,啧啧,这样的车驾起来得有多体面?得跑多快?”,啧啧赞叹了两句后,那师傅复又道:“这车一挂就抵得过中等人家的全部家当,往日里在金州看着一辆都难,这两天也不知咋了,光我回来的路上碰着的都不下三辆了!”。他这一说,其他的师傅也纷纷附和,却是多多少少每人都见着过那么几挂,这样一算下来,总量可就了不得了,随之,号房里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议论起这些马车的来历。能坐得起这么好车的必定非富即贵,怎么回事啊?这些个富贵人物跟赶集了一样往金州跑,这样的场面在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刘黑子因是还没有出师的学徒,赶上号房里不是太忙,师父们回来的又多时,他就得再客串一把酒肆里的小二哥职差,负责添水煮茶。那些师父们说来说去也没个准乎说法,眼瞅着这样在金州多年不遇的事情没个答案,对天性好奇难抑的刘黑子来说,真是难受的很了。好容易等号房里的师父们歇完脚儿散的差不多了之后,刘黑子招手叫来了一个比他来的更晚的学徒,三言两语的说了一番后,便顺着墙根儿溜出了车行。一出车行,刘黑子撒腿直奔城门而去,守在城门口没一会儿,他果然就看见了三辆那样能照出影儿来的马车进城。看看时间。出来地时候已经不短了,刘黑子也就不在城门口看热闹,跟着第三辆马车往城里走去。好在这是在城里,那拉车的马虽然是名驹,终究跑的也不快,刘黑子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勉强能跟上。刘黑子跟着马车一路到了本州最好地万福楼客栈。透过客栈大开地门户。他见着了极其震撼地一幕。只见那万福楼客栈地院子里。整整齐齐排满了他刚才所见地华贵轩车。打眼扫过去怕不下几十辆之多。今个儿天气晴好。灿烂地阳光照在这些漆亮地能照影儿地马车上。远远地看起就反射出一片灿烂地亮光。这样地好车平日里见着一辆都难。此时聚在一起。又是在这么个天色里。看着就益发地有震撼效果。刘黑子吸溜着嘴揉了揉眼睛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万福楼门户。而客栈门口正在迎客地几人中。最吸引他目光地便是那个深目高鼻地老年胡人。可怜刘黑子一直没能出师。因也就没法子出远差。说起来到万顺车行都四年了。其实是一直窝在金州城里。这地方小。实是比不得扬州那样地大城。是以刘黑子虽然听师傅们说多了胡人地怪异长相。但见着真人这还是头一回。嗯。没错。师傅们说地没错。这些个胡客果然是眼睛深。鼻子高。娘地。一样米养两样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长地?除了容貌长相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波斯胡果然也跟师傅们说地一样。是个豪富。瞅瞅他那身打扮。就不说身上穿地。腰间佩地珠光宝气晃人眼。单是他脖子上挂着地那个专门料理胡子地小梳子。金灿灿亮澄澄地一看就得是纯金地。娘啊!这小梳子最少也得有二两重吧。单是他身上这么个小物件儿都抵得上普通人家大半副家当了。看来。师父们平日说地果然没错。这些个胡客都长着一双比狗还灵地鼻子。专能闻着黄金珠宝地气味儿。要不然他们地鼻子怎么会这么大?刘黑子心下正在胡思乱想时。街上围拢过来看热闹地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边对着客栈里边儿那一排晃眼地马车咂舌赞叹。一边对着都拉赫指指点点。好奇地猜度着怎么还有人长这么副模样。他地鼻子怎么就那么高?“一群土包子,连这专门闻宝贝的鼻子都不知道”,听着身周的那些议论,刘黑子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子优越感来,正在这时,那老胡客似是被人瞅的不耐,转身进客栈去了。见状,围了半条街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一声失望的叹息,也使得看够了热闹的刘黑子兴趣大减。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时后,刘黑子“呀”地一声怪叫,转过身就往万顺车行跑去,边跑边想着那老胡客地他猛然间福至心灵的恍然明白过来,“对了,那老胡客肯定就是都拉赫!今个儿可不就是二十六号,原来这些个非富即贵地豪客都是被那份请柬邀约来的”。搞明白事情原委,好奇心得以满足的刘黑子心情异常舒畅。但金州府衙里的马别驾可就不一样了。此时的老马正在自己的公事房中对着面前那些名刺发愣,这些名刺就是上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送过来的,说是或今晚,或明日的想要拜会他。有人拜会这对马别驾来说太正常了,但不正常的是眼前的这些名刺无一不是泥金套封,别的不说,单是这名刺本身,每一份至少都的值它个贯把钱,由此已足可揭示名刺主人的身份了。翻开名刺,马别驾对这些名刺的主人其实并不感兴趣,作为一个明经科的进士,他对于操商贾之业者素来就没个好印象,但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不得不应酬又是另一件事,毕竟这些个名刺的主人比不得那些小商贩,他们都是身家巨万的一州一行之雄,而这样的商贾背后,总少不得站着一两位刺史、别架、司马,乃至中镇将什么的,还有关系更硬扎的能一直扯到观察使及行军大使衙门。老马比不得从京里初来乍到的姚荣富。他是地地道道的山南东道人,这几十年里也一直在本道没挪过地方,年深日久的下来跟本道其他州府也就有了联系,而今,他却不能不顾及这些联系。问题是,一下子涌来这么多请见的名刺。时间该怎么安排?就是把他劈成两半儿也应付不过来呀。这样地烦恼持续了一会儿之后,老马继而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个分属各州的豪富们怎么会突然之间一起到了金州?这在往日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翻弄着手中的名刺想了一会儿后,马别驾拿起那叠厚厚的名刺到了姚荣富的公事房,不多一会儿地功夫,同样是愕然不解的姚使君与马别驾两人易官服为便服,循着那些个名刺上所写的地址往万福楼而去。地方上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一票儿人物,身为使君和别驾不能不放在心上,既然不明白,那就过去看看吧!“二位客官。您有请柬吗?实在不好意思,本楼自打前个儿起就已被人包下了,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那万福楼的小二正在一脸赔笑的解释时,跟随两人而来的下人已上前给他说了几句,小二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二位大人请,小的这就去请掌柜过来”。万福楼是金州最好的客栈,这地方可不便宜,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将之整个包下来?还是从前天起就已经包下地!心下寻思的姚、马两人迈步走进客栈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一片黑亮亮晃人眼地华贵轩车。姚荣富目露惊讶之色的从那一大片马车上收回眼神儿。侧过身来看着马别驾,“东阳,这么些个豪富齐聚金州,你我身为主官竟然不知道,还真是后知后觉”。恰在这时,万福楼大掌柜急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脸堆笑拱手道:“未知别驾及使君大人要来本楼,有失远迎,见谅见谅!”。“罢了”。这时节自然是身份低些的问话,马东阳摆了摆手,抬手一扫那片光辉夺目的轩车,“这是怎么回事儿?”。“今天本楼有三位客官在此宴客,这些马车都是客人们带来的”。“宴客?”,马东阳闻言与姚荣富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色,由客知主,能把这些个人聚到一起,那这主人……金州可没有这号人物!想及于此。两人都是神情一凛。马东阳加重了语气问道:“宴客的主人是谁?”。“回大人话,请柬上署的是来自京城地张客官。襄州周客官,另有一位是来自扬州的胡客都拉赫”。“襄州?还姓周?”,马东阳闻言略一沉吟,随即跟着问道:“那客人可是名唤周钧?”。“正是”。“他到襄州了?”,马东阳一愣之后,侧身过来向姚荣富解释道:“大人来的晚有所不知,这周钧乃是富可敌国的襄州最大漆器商,尤其是近年来风头更劲,不说本道,便是放眼整个大唐,也是一等一的巨商”。“嗯”,姚荣富闻言点了点头,没说话。“那都拉赫是什么人?”。“这位扬州来的胡客乃是扬州胡人海商的首领”,不等马东阳再问,那掌柜已接续道:“只是张亮先生究竟什么来历,小的就不知道了,只知其来自帝京长安”。“胡人海商首领!”,听到都拉赫的名号,姚荣富忍不住脸上变了变颜色,以他地身份不是没见识的,扬州海商富甲天下自不必说,久在皇城厮混,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些个胡商们过去的主子可是前废太子,管着他们的也是直属内宫的市舶司,而生意一旦做到这个地步,像都拉赫这等人就已经不能再简单的以商贾视之了,谁知道他们背后如今又站着什么人?由此再想想那从京城里来的张姓人物,姚荣富神情猛然一震,看来这趟还真是来对了。虽然还不确定姓张的到底是干什么地,单凭他能跟周钧和都拉赫联名请客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地来头小不了。姚荣富想到的这些马东阳也不例外,他地脸色益发的郑重了,“里面现在在干什么?”。“客人们如今正在里面大厅里茶叙”。马东阳闻言,看了姚荣富一眼后向那掌柜的吩咐道:“带我们进去看看”。边随着掌柜地往里走,刚才一直不曾开言的姚荣富随意的问了一句道:“掌柜的。你刚才说请柬上署名的是这三位,此言何意?”。“回使君大人话”,头前带路的掌柜放慢了步子,笑着轻声解释道:“明面上请客地是这三位,但实际此次邀约的主人却是州衙司田曹判司唐大人”。“唐成?”,把刚才所有的惊讶加起来也不顶掌柜说出的这句话。闻言。两人面儿上虽然还能保持镇静,但对视之间眼神里的震惊却是瞒不了人。震惊,的确是震惊!竟然会是唐成!以他一个小小的金州司田曹判司,能结识都拉赫这等人物已经够令人吃惊了,居然还能借用他们的名义请客……掌柜的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后,马别驾就黑了脸,姚使君脸上也是无比凝重,虽然不明白,但素擅观望风色地他却识趣儿的什么都没再说。沉默的领着两人往大厅行去。这是万福楼最大地一间正厅,此时正厅里布置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从铺着的地衣到越窑的极品青瓷茶具。再到穿梭的下人们身上所穿的清一色崭新丝缎仆服,看得出来,今天的万福楼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与大厅的装饰相对地是里面那些一身奢华的豪富们,寸罗寸金的单丝罗此时成了常态,腰间配的,手上带的,刚走到门口,姚、马两人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珠光宝气扑面而来,一时间直让姚使君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帝京皇城。眼前这般的富贵景象,往日里只有在长安王府里才能看着的。在金州这样的僻远地方,诚可谓是百年难遇!“不用唱名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低声止了正欲高声唱名地掌柜,姚荣富迈步向厅内走去,马东阳紧随其后,当此之时,这不下数十人之多的大厅中正众客正在随意吃茶寒暄。进进出出纷杂扰闹的厉害,是以也没人在意他二人。进厅之后,姚马两人寻了厅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边吃茶边听周边说话。“老钱,自打当日襄州一别,转眼就是四年,你老钱倒是越看越年轻了,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这两年的清漆生意该是赚大发了”。“吴老弟还不是一样”。那老钱哈哈一笑后道:“老弟。你离金州近,给哥哥透点儿风声。今个儿这邀约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要是知道,就算不告诉别人,还能不跟老哥你说”,那姓吴的商贾转着手指上的鸡血石戒子道:“自打接到请柬我都寻思一路了,不过寻思归寻思,就冲着都拉赫这个名字也得来,扬州海胡商首领,那是个什么位份,但凡能跟他搭上线儿,他手里随便漏一点儿出来就了不得了!你老哥也是一样吧,满山南东道做清漆生意的,有谁敢不卖周当家面子?”。“是啊”,老钱点了点头,“这二位可都是咱大唐商贾里地顶尖儿人物,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就是凑到一起要请客地话,就不说扬州,再怎么选地方也得是道城吧,怎么会是这荒僻的金州。还有那位请柬上地张亮,他又是个什么来头儿?”。“我也没听说过,不过那请柬上三人联署时,张亮可是排在第一的,就凭这个,老哥你想想吧”,言至此处,那吴姓商贾分明兴奋了起来,“老哥你看看这厅中这些人,这阵势,就冲这个,这趟跑的就不冤!兄弟我有个预感,这回怕是有大生意了”。听着两人的说话,姚荣富与马东阳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恰在这时,便见大开的厅门处走进四个人来。这四人刚一进来,整个正厅里的人几乎就站起来一半儿,拱手之间纷纷道:“周当家好”。“好,好”,周钧边向众人抱拳还礼,边随着其他三人一起往正厅前方设置的案几走去。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满厅人俱已知道那年老的胡客必定就是都拉赫无疑了。海外贸易利最大,吃货量也大,本就是商贾中最为拔尖的行业,更别说这都拉赫还是在海外贸易中占优的胡人海商首领,现如今能亲眼见着这位大唐商贾行中传说般的人物,满厅宾客一时都有些兴奋,厅中的气氛陡然间也愈发的热烈起来。而此时的妖荣富与马东阳两人的目光则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唐成,果然是唐成!看着唐成一边走一边与周钧等人笑着低声说话,再看他轻拍都拉赫肩膀时的自然随意,姚荣富心下“咯噔”一声,而马别驾的眼神也是猛然一缩。当此之时,厅中众宾客也注意到了走在周钧与都拉赫中间的唐成与张亮两人,而在这两人之中,尤以年龄不到二十的唐成更为醒目。他是什么人?竟然能以如此年幼便与都拉赫及周钧齐头并肩?四人到了前方案几处站定,说笑推让了几句后,周钧俱都伸手虚邀唐成上前发话,见着都拉赫三人对唐成如此客气,再见四人之中第一个走上前的竟然是唐成时,满堂宾客无不感叹出声,一时正厅内哗然一片。在这片哗然声中,听到最多的一句便是:“这人是谁?好大的来头!”。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输了!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目睹了整个过程之后,姚使君与马别驾如来时一样悄悄的走了,走出正厅,走出万福楼时,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句话都没说。马别驾脸色黑沉的像锅底一样,因咬牙太用过于用力,可以明显看出来他的后脸上滚起了两道棱子肉;姚荣富的神情稍微好些,只是细看之下却也能看出来他的脸色有些青红不均。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与他们的常识相悖,但唐成这明显是有悖常识的行事手段却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就是现在再回顾刚才在厅中经历的那一幕幕景象时,姚荣富首先感觉到的还是震撼。来金州也有些日子了,作为金州八景之首的三圈映月他也去过几回,在感叹此景确乎独特的同时,他从没想到过这个看来无比寂寥的码头竟然能值得那么多人追捧,以至于连周钧和都拉赫这等巨商大贾都能不远千里而来!以前到三圈映月码头时,他甚至都没留意过那片江滩地,所以刚才在厅中亲耳听到那些满是石头沙子的江滩地竟然被叫价到八十贯一亩而唐成犹自不肯卖时,姚荣富感受到的是强烈的虚幻。怎么了?这些人都怎么了?莫非他们说的就不是钱?是纸?随后就是金州拟修道路两边的征地,姚使君早在前几天已经知道唐成完成了全部的征地工作,据回报,唐成在此次征地中全面兑现了他在公文中的承诺,不愿对换官地的全是市价赎买,现款交易。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感叹一声唐成家底厚实,心狠胆子也大之外,姚荣富并不吃惊。在他想来,唐成此番作为的目的就如他当日所想。这是在搏,唐成押上全部身家来修这条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搏一个观察使大人的赏识,搏一个上位的机会。对于新任地观察使大人来说,修路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唐成明显是看到了这一点,是以不惜拼上一切投其所好。是啊,他的年纪还这么小,在官场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如此算来,即便押上再大的赌注也是值得的。有丰厚地家底做支撑,再在州衙里要一些,钱粮徭役上“打白条”欠一些,路再修差一些,没准儿就让他搏成功了,以一人之力修起一条路。这样的功绩于观察想不称赏都难。这就是此前姚使君对唐成作为的判断,而且他也坚信自己的想法不会错,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第二种可能。当日在公事房中想明白这些时。姚荣富对唐成已经是刮目相看。以他的年纪,能做出这样的大事,能有这样的决断,实属难得了。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刚才。姚使君才明白自己错了。而且错地很离谱。以房州及金州之路来释放码头地价值。抬升江滩地价;继而又用租售码头地钱来做修路时征地地费用。等地征好之后。又将这条修成后注定会无比繁华地道路两边田亩分块儿“拍卖”给那些商家们修客栈。酒肆。茶肆。货栈……这是一个圆。说起来唐成在其中根本就没有投入一文钱。他用地全都是别人地钱。用别人地钱把码头、江滩地及路边地征地价格抬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地高度。低价买高价再卖。码头及一千多亩路边地地差价足够他修出两条。甚至三条路来。想起刚才正厅中众商贾纷纷叫价地情景。再想想此前一直以为唐成会缺钱缺粮。无声而行地姚荣富露出了一个自失地苦笑。现在地唐成那里是缺钱。单单修这么一条几十里长地路。看刚才地架势。他聚敛起来地巨额钱财根本就花不完。震惊。感慨。自失之后。情绪渐渐静定下来地姚荣富再想起唐成时。心底油然浮现出地除了惊艳之后还有丝丝地恐惧。让他感觉惊艳地首先是唐成对山南东道大势地把握。“势”这个东西说来玄妙。但对于久在皇城浸染地姚使君来说。从朝堂多年地人事更迭和起落中他却明白无误地知道:对于“势”地把握和决断能力。才是决定一个官员仕宦生涯最终能到达何种高度地根本缘由。以唐成地年纪。表现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惊艳了。而他在决断之后所做出地一系列具体操作简直能让人瞠目结舌。从码头到河滩地。再到道路两边田亩地拍卖及眼前这个豪富大聚会。丝丝入扣。一环紧连着一环。再次回顾这整个过程时。姚荣富想到地评价就只有八个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唐成地这一系列操作手段史无所载,自诩博览群书地使君大人很确定这一点,这也就是说刚才看到的,听到地一切都是唐成自己想出来的,而这就是让姚荣富竟然会感觉到恐怖的原因。多智近妖!唐成在此次金州修路事宜上所表现出的对“势”的把握,决断以及具体行事能力,再想到他的年龄,实是最好的诠释了“多智近妖”这四个字的含义。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出这四个字时,姚荣富的手狠狠的攥到了一起,他是真想,真想把唐成就此给废了,这不仅仅是出于阴暗心理的点点恐惧与嫉妒,更因为愤怒,被愚弄的愤怒,他被唐成愚弄了,时至今日,姚使君已经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为一州刺史,竟被手下一个小吏给愚弄了,可笑的是自己此前还一直以为得计,这两造里加起来,真正明白过来的姚荣富此时的愤怒一点儿都不比身边的马别驾少。但是,最终使君大人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着的手,虽然他心里很想很想废了唐成,然而现实却使他明白自己根本不能,也无法这么做。唐成再也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唐成了,有了那张现在看来纯粹是作茧自缚的“军令状”,此次金州修路之事的结果基本已经定局,若说此事还有转圜余地的话,那唐成的交游却使姚使君不得不忌惮。从刚才的经历来看,唐成背后不仅有人。而且那人地身份还绝对不低。本人多智而近妖,上有观察使大人赏识,背后又有强力靠山。民间俗谚有云:欺老莫欺少,更何况是唐成的这样的“少”。长长而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临上马车之前的姚荣富终于打破了沉默,“东阳。下午上衙之后让司户、司仓两曹判司立来见我,给唐成拨付钱粮和徭役额度之事刻不容缓”。“大人”,马东阳闻言脸色一变,“唐成小儿如此无视州衙,我等就任他如此不成?”。“不如此又当如何?”,姚荣富随口的回话里颇有几分萧瑟。“那码头,河滩地,还有那些道路两旁地田地,只要大人有意。总还是有办法……”。“晚了,太晚了,事已如此。唐成已与那些豪商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人毕竟不是街上卖胡饼的小商贩,一个金州州衙岂能抵得住他们的联合反扑,再者那唐成……”,言至此处,言语萧瑟的姚荣富没有再说。“不过是一群逐利之徒罢了……”。眼见自己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马东阳犹自不悟,本就心绪不好的姚荣富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烦躁来。“罢了,此事毋庸再议,按本官说的办吧”。摆摆手说完这句话后,姚荣富就上了马车,使君大人随手放下车帘的同时,看着下面黑着脸愤然不已地马东阳喃喃自语了一句,“蠢货!”。目送姚荣富马车去远之后,马东阳也含恨低声道:“胆小如鼠的墙头草!”。当天下午,司田及司仓两曹判司瞠目结舌的见证了使君大人自赴任以来地第一次雷厉风行。核点官仓,典查徭役额度,心中惴惴不安的牛公明两人原以为这是姚荣富要盘他们的底,及至最后才赫然发现使君大人这么做的目的竟然是要给唐成准备钱粮和徭役额度。听到使君大人果断无比的说出这个吩咐时,牛公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除了吃惊就是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了?随后当饱受惊吓和惊讶的两人跑到马别驾公事房时,除了那张黑沉的能压死人的脸色之外,他们没有得到别驾大人地一句话。走出马别驾的公事房。牛公明两人对视之间一声哀叹:这个唐成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事情最后总是要起变化。看来,这录事参军事的位子是彻底没指望了!当晚。因姚使君下令太急,限定的时间太短,司田曹及司仓曹不得不连夜赶工,而唐成则是在万福楼中应酬那些商贾们,经过整整一个白天的讨价还价,你来我往,终于赶在晚宴之前将该敲定的事情基本都敲定了,是以这个晚宴的气氛就显得格外的好。第二日,司田及司仓两曹继续奋战,唐成则忙于送客,与此同时,金州修路大雇工的告示也已向城郊及四县广为散发。第三天早晨,唐成在金州城外十里长亭处送别都拉赫、周钧及张亮三人。都拉赫念念不忘地还是春州之事,“放心吧,便是我与孙使君的交情靠不住,郑市舶使的信函他却不能轻忽视之”,言至此处,唐成压低声音道:“老哥,这次多多仰仗,兄弟我也给你透个实底儿,而今孙使君背后靠着的就是上官昭容,此事还是兄弟我牵的线。而今不论是公是私,我与老哥都是一荣俱荣,这事断不会让你没个着落处。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好!”,都拉赫闻言双眼一亮,重重一拍唐成的肩膀,“你这个兄弟老哥我没白交”。与周钧的道别就简单的多了,毕竟两人隔的近,往来方便,更重要地是两人脾胃相投,这么些日子处下来,颇有些知音互赏地意思,到此时反倒无需再说更多的话。拱手一笑之间,心意已知。到了张亮这里时,他特意示意唐成两人走到了一边。“阿成,你真不愿意到京城?”,经过这些日子地熟悉之后,张亮的称呼也由唐成变成了更为亲热地“阿成”。唐成不防他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一愣后笑着摇了摇头,“直到这两日我才将整个修路的事情弄清楚,阿成,你在商贾之事上实是奇才,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可是你自己的话”。这番操作在后世乃是尽人皆知,奇才!张亮的赞叹实让唐成汗颜,“还是那句话。穷极思变,所谓才华不过是比别人多用些心思罢了,于我个人如此。修路也同样如此,实当不得张兄如此赞誉。至于说到京城,早晚总是要去的,但现在我就是想走也离不开,况且对于商贾之事我实是志不在此,这一点还请张兄向郡王殿下言明”。罢了!”,张亮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愿就不愿吧,不过阿成你却需将此次修路事宜的详细经过写一份文书出来。匪夷所思啊!三公子对此事必定会大有兴趣”。不等唐成说什么,张亮已接续道:“此事不许再辞!我在京中可是等着的”。“好吧”,唐成只能点点头。见状,张亮哈哈一笑,拍了拍唐成的肩膀后上车去了。送走这三人,这两天着实忙活的不轻的唐成刚回到家里,还没坐下吃够一盏茶,就见门房老高领着一个州衙的杂役走了进来,言说使君大人有请。“姚使君找我有什么事?”。走一路想一路,直到走进姚荣富的公事房时,他也没想明白老姚究竟找他是干什么。所以,当一脸和煦的姚使君嘴里报出一大串儿钱粮数字及徭役额度,并言明这是给他专项用于修路之用时,唐成地反应跟前天的牛公明两人毫无区别,除了吃惊,还是吃惊!由此前的一再推诿到而今地慷慨大方,就是变色龙也没有姚使君变化的这么快吧。这到底是怎么了?看着一脸讶色的唐成。姚荣富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就愈发显得和顺了。“唐成啊,州衙究竟是个什么家底儿你也知道,凑出这么些钱粮和徭役额度,本官实是已经竭尽所能了,修路之事你务必要办好”。“是”。“嗯,听说你已完成征地,并于前日开始雇工了?”,见唐成点头,姚荣富做了一个击节赞赏的动作,“好!正好近日州衙需往观察使衙门报送公文,本官定当将我金州修路进展顺遂之事禀知观察大人,唐成你好生干吧,若遇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本官就是,本官定当为你做主”,最后这两句话,姚荣富说的实是豪气无比,那里还有半点“清简无为”的意思?老姚是要抢功!唐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瞅着自己前面诸事顺遂,老姚终究还是出手了,而他的抢功地资本除了他刺史的位份之外,就是这些钱粮和徭役额度,虽然他给的这些东西连三分之一条路都修不起来,但只要他给了,待金州之路修成之后叙功时,就怎么也绕不过他这个主官去。说不得观察使大人还要夸他能识大体,顾大局!想明白这些之后,唐成心下不得不感慨一番,老姚不愧是皇城里历练多年的,施政虽然平平,但若论观望风色及抢功时机的把握,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姚使君的公事房里出来,唐成看着手中那纸批复钱粮及徭役额度的公文,不期然想起的却是后世地银行:当你真急等着用钱去贷款时,它说什么也不给;但当发了财不缺钱时,银行却主动将钱送上门来鼓动着让你贷。虽然时隔一千三百多年,但此时姚使君的这番举动却跟后世的银行实有异曲同工之妙。“给就给吧”,唐成使劲抖了抖手中的公文,嘿然一笑道:“我可不怕钱多了会咬手”。既有钱,又有粮,复又有徭役额度,再有本州第一人旗帜鲜明的支持,此前明面上看来凄凄惶惶的修路之事顿时气象大变。后方钱粮保障得力,前方具体的施工自有那四位工部来的行家里手儿督管着,配合这四位的还有足可信赖地冯海洲及张相文,当真正开始修路时。本该异常忙碌地唐成反倒是比前些日子过地更轻松了。时间就在热火朝天地修路中一天天过去,这一日,一身土灰的唐成从工地上返回家中,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同样全身灰不溜秋的冯海洲及张相文。天色已是仲春,简单的梳洗过后,在等待吃饭前地时刻。三人便坐在院中的石几上叙话。“海洲、二弟,你们刚才说的事儿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唐成边给二人倒茶,边接续着路上的话题道:“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干还就是不行,记得我小时候在村里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人多好吃馍,人少好干活儿”。听到唐成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刚刚喝下一口茶水的张相文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大哥,你说反了吧”。“反。怎么会反?!越是人多一起干活就越容易混,干少干多一个样,一到收工都吃同样多的馍。这可不就是人多好吃馍!反倒是人少了,混就混不下去了”。“大人说的在理儿”,接话的是冯海洲,“但这修路人少了又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