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虽说是吴玉军也跟着一起,但这铺子生意的大主意你要自己拿稳,想好了该干的时候就别总忌着他刺史小舅子的身份,他图的是钱,你要的是路,这个不能忘!就是金山银海真堆在你面前也不能忘!”,就着胡豆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赵老虎抹了抹酒水淋漓的嘴,沉声道:“动手前要稳,一旦动手就得狠,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地就容易心乱,心乱地人是成不了事的”。唐成提过酒瓯为赵老虎续上酒,能与赵老虎地想法不谋而合,这让他心里沉定安然了不少,如果说当初去扬州时为的是钱,那情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后,比钱更为重要的东西已经悄然出现了。唐成从赵老虎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家,推开二进院落时,天际那轮原被乌云遮住的下弦月恰好露出了真容,淡淡的月光洒照下来,院子里种着的花草便有了一片片疏离的光影。云破月来花弄影,当真是好一番清幽的美景,然则唐成却没心思去欣赏,停住步子的他正静静的看着那轮下弦月,由月及人,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两个月夜中一身男装的女子。高挽着袖子的李英纨恰从西厢房走了出来,“阿成,在想什么呢?”。“我在想一个人”,唐成伸手揽住了靠过来的李英纨,“一个很特别的朋友”。“特别?”。“是啊,很特别!”。“那你得便儿请他家来就是,我让高家的好生准备几个菜”。闻言,唐成笑笑,搂着李英纨进了西厢。“明个儿就要走了,真还有些舍不得,英纨,给严老夫子和阎先生准备的马车可安排好了?”。“阿成你都问过三遍了,早准备好了,如今那马车就在严老夫子家门口等着,明个儿等它进城接上阎先生之后会过来会合的”。“唔,严老夫子这么大年纪了,可一定要照顾好了才行”。这是一个深秋的早晨,唐成一行四辆马车在四个挎刀公差的护卫下赶到了金州。进城之后,首先就去看了房子,好住四合舍,殷勤堂上妇。这是唐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张相文幺叔帮忙选中的这院房子就是唐人最喜欢的四合舍,三进两厢,马厩和后花园什么的辅助设施一样不少,宅子虽然从整体上来说有些显小。但却胜在雅致,这要得益于前任房主本就是读书人。毕竟是自己花钱买的第一处房产,唐成看地很仔细,一百五十六贯钱能买下这么个宅子。他还是很满意的。刚刚安顿下来,不等唐成有多少喘息的时间,严老夫子便将他叫了过去。也不知是被唐成的真挚给打动了。还是因为实在舍不得这个被他寄予厚望地学生,严老夫子在唐成两番真挚的请求之后终于答应再继师徒传授,这次更不顾老迈之躯跟着一起到了金州。此番将唐成叫来也无别话,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地严老夫子一则是告知他尽快准备书房,趁着这几天假期的整日子,从明日开始正式接着郧溪县学讲授《五经》;另一个说的则是文会,金州毕竟不同于郧溪。这里聚集的文人更多,文会自然也就更多,唐代科举又跟后世不同。素来讲求行卷,干谒,总而言之就是得在科举之前先有了名气才有可能中进士,不仅是进士科如此。流风所及,那怕明经科也不例外。严老夫子本就是州学的教谕,素来在金州士人中颇有声望,之所以特特的提出第二条,老夫子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将唐成引入这个***并逐步打响名气,由州至道,再到长安,一夜暴得大名委实太难。这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地过程。虽说上次已经授了唐成戒尺。但严老夫子明显是对这个晚年最看重的弟子不死心,此来金州。看他如今摆出的架势,分明是要督促“沉迷”于衙门文吏地唐成专心于科举之道,甚或不惜以老迈之身亲自操办此事。对于一个官吏来说,官位的高低或许是衡量一生功业成败的标准,那么对于严老夫子这样的教谕来说,自我衡量一生功业成败地标准又该是什么呢?一个高中科举,名满天下的弟子?或许,这才是严老夫子肯来金州的最主要原因?“这十多天的清闲日子算是过到头喽”,想到严老夫子那一脸严肃只争朝夕的表情,从房中出来的唐成连着做了几个展臂扩胸,想到从明天将要开始的紧张日子,他心里竟有几份隐隐的期待,该是到该紧张起来地时候了。从郧溪到金州,从家里要为吃饭发愁到到如今买回祖业,更在金州置办下房产,他前面地辛苦和汗水现在都有了收获和回报。如今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拥有了一个更高地起点,该是他再次低头流汗的时候了。从严老夫子这儿出来之后,唐成索性一并去了阎先生房中,阎先生来的很突然,他此前从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是在前几天往澄宁处感谢并告别时,老和尚言语淡淡却又奇峰突起的给他推荐了这么个师傅。虽说老和尚言明请不请这师傅竟可由他自己决定,但出于对澄宁的信任,唐成还是亲自去找到了这个潦倒不堪,栖身于寺庙中的阎先生。瘦弱的身子,乱蓬蓬的头发,鲜红的酒糟鼻,尤其惨不忍睹的是那只明显有些萎缩且不断颤抖着的手。那可是右手!这样的一只手还能作画?这样的人能堪做画技师傅?唐成并不曾以貌取人,尤其是在经过后世武侠和网络小说的洗礼之后,眼前的这个阎先生不仅没吓到他,反而使之有如获至宝之感,后世传说中那些不世出的高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吧,其实刚才的想法都是唐成心中的自我调侃,他对阎先生丝毫没有轻视怠慢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老和尚的推荐,眼前这人是有点不靠谱,但澄宁却绝对值得信任。在帮着还了高达八贯的酒债,说来也怪,阎先生都潦倒成这模样了,居然还有酒肆敢赊欠他这么多酒钱!另外又预支了五贯的束之后,唐成终于请到了这个愿意到他家中长住教授的师傅。唐成远远的还没到阎先生住的房里,就先听到一阵儿如波涛般起伏的呼噜声,隔着大开的窗子看进去,其人正好梦方酣,随着呼噜声传出的还有一股浓浓地酒气。阎先生已是如此,唐成在窗户外站了站也就没再进去。说起来他现在跟着的有两个师傅,但阎先生与严老夫子的差别实在太大了,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唐成转身走时顺手将窗户的撑杆取了下来,轻轻将窗子给关上了。深秋风凉,吹地久了必定是要感冒的。回后宅的途中,因为教授画技地阎先生。唐成自自然然想到了郧溪县学中那个跟他有着一年之约的柳随风。之所以想到他,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缘故,更在于前些时日成亲的随礼单子中,柳随风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且随来的礼钱还不少,足有四贯之多。这个柳随风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缓步走在这个陌生而又静谧的新宅子里。唐成脑海中油然浮现出柳随风那一身地白衣飘飘,还有他那永远自信且又狂傲的神情来。自信且又狂傲!这个突然的想法让唐成自己都吃了一惊,因为他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后世大学里学古代文学史隋唐五代阶段时,老师曾经特特的讲到过:盛唐是中国两千年王朝史中的最高峰,盛唐之盛不仅在于政治、经济、军事的全面繁荣,更在于文化地大繁盛。有幸生于这一时代的诗人文人们对人生普遍持一种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由于国力的强大,他们有着更为恢弘的胸怀、气度以及强烈的进取精神,他们中的不少人,自信与狂傲往往集于一身。但这番话可是用来指向李白、高适、岑参、王昌龄等盛唐大家的,自己怎么会在想到柳随风时,也不谋而合地想到了这句话?盛唐人物?柳随风?想想柳随风不惧人言,不畏人言。知输即认。强烈地争胜之心,以及一点便宜都不肯占的做派和神态。摇头一笑地唐成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有几分盛唐人物的根骨。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大家的成就,也许一生也不可能有,但他在气质和行为上确乎已经有了底子,毕竟他现在的年龄还小,若是到三十岁左右的人生壮盛之年时,可不是正活在大唐极盛的开元时期?环境涵养人,盛唐的国力与自信造就特殊的盛唐人物,眼前大唐极盛之世在即,这个时候出现柳随风这样的人也算不上突兀。或者话又反过来说,柳随风这样人物的出现,尽管还很稚嫩,是否也标志着大唐在经过贞观初盛后几十年的积蓄,俨然已经引来了盛唐的曙光!思绪飘飞无定处,怀着这样纷乱的想法,唐成回到了后宅。后宅里李英纨正忙忙碌碌却又干劲十足的忙活着,见她跟个小蜜蜂一样来来去去转的人眼晕,唐成先是觉得好笑,既而又有些感动的温暖,今个儿自打到了州城这座新房子之后,尽管跟着的有丫头服侍,但这后宅中的布置李英纨却是亲力亲为,尤其是这间卧室,李英纨对里面的每一件什物都要亲自摆放,丝毫不许丫头们插上一根手指头。从这个看似好笑的细节里,唐成能感觉到李英纨对这个新家所拥有的浓厚感情,这份感情甚至已经浓厚到了不许任何人插手的地步。听见唐成进来,正自忙碌着的李英纨转身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脸,深秋时节里,她的额头上却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阿成,很快就好了,你再等等啊”。“等什么,我来帮你”,唐成嘴里笑着答应,手上已挽起袖子干了起来。随后几天,唐成的生活似乎突然恢复到了村学中的状态,每日除了吃饭和休息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跟着严老夫子在书房里度过的。在严老夫子只争朝夕的严厉之中,前些时候拉下不少课业的唐成奋起直追,《尚书》的扫尾部分很快结束,转而进入了五经中《礼记》的学习,一时间,唐成的书房中又传来了令李英纨及兰草无比熟悉的清朗诵书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恶其不出于其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因孙使君还在各县巡查未归,唐成并不曾前往刺史府,而是在好容易请出假来的那一晚,带着张相文主笔,张子文及赵老虎一并署名的书信拜访了金州州衙的第三号人物张子山。正是这次拜访,使唐成清楚了自己在州衙中的安排,他被安排在主掌金州田亩之事的田曹,虽说州衙里还有司户、司法、司仓、司兵、司功各曹,但对于一个农业社会而言,尤其是像金州这样的农业州而言,田亩实是根本中的根本,所以比较于州衙各曹,司田实在是最为要紧和显赫的部分。虽说他在郧溪县衙已经升任为流外五等的录事参军,但此番调往州衙后,等阶虽然没变,但安排的还是普通文吏的职差,不过张子山透露出的另一个消息却极有意义——负责主持州衙田曹事物的判司现下正出缺。这么个重要的实职出缺,惦记的人还能少了?然则虽然这些天不少人在活动这个职位,但在录事参军报上人选,马别驾签署同意之后再送往孙使君处时,却无一例外的都被否了。照惯例来说,像判司这一级别的官吏实用不着孙使君如此费心,以往他也都是走走程序而已,但这次却不知怎么就较了真儿,而且他在否决下面报上的人选时,又不曾明确的提出自己中意的人选。如此作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孙使君分明是有意要将这个肥肥的实缺先放放。老衙门都知道,先放放的意思一般有两个,一则是目下并无瞩意人选,而另一个则就是要预留给某人,联想到最近新从郧西溪县衙抽调上来的那个唐成,他人虽然还不曾正式到任,但关于其熟悉事务后将要接任司田判司的传言已在州衙喧嚣尘上。便是金州司马张子山对这个传闻也颇以为然,对于唐成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但伴随着这个好消息还有一件让他很郁闷的事,因为州衙所有的文吏都是归属马别驾统管,这就意味着从唐成正式入职的那一天起,他就将置于马别驾的领导之下。因姚主簿之事,如今马别驾对郧溪县衙的恶感在金州衙门里已是人尽皆知,对于唐成来说,有这样一个上官在上面压着,他在州衙中的日子……这挑战性怕是少不了喽!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子跟你杠上了琅琅的诵书声中,日子如水流过,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该是唐成到金州府衙报到入职的时候了。卧房内,身穿细薄亳州轻容内衫的李英纨从男人怀里钻出来后,转身将正要起床的唐成给按住了,“且再等等”,说完,妇人也不顾深秋天寒,便这样穿着近乎透明的轻容真空装下了榻。卧房内几乎每一样物事都是李英纨亲手安置归整的,因此找起东西来份外方便,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她从柜中捧着一个托盘献宝似的走了过来,“兰草儿,我前个儿给阿成准备下的那双吉莫靴放那儿了?”。“这都几月了,你也不知道冷!”,戏水鸳鸯锦被中的唐成伸手将李英纨揽了进来,热乎乎的双手在妇人带着凉气的身子上好一阵揉搓,“天时还早,让她多睡会儿,找不着换双靴子穿也就罢了”。男人热热的双手如温泉般在身上流过,让李英纨感觉非常的滋润温暖,这样的温暖不仅滋润在她的身子,更是甜在心里。早晨原就是男人阳气最盛的时候,唐成又有裸睡的习惯,再加上李英纨身上穿着的亳州轻容内衫本就跟后世的情趣内衣一样,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性,搂在一起的两人渐渐的出气儿都有些不匀实了。妇人微微屈起的长腿上明显感觉到有硬硬的一团顶着,这硬硬的一团很不安分,时不时就要跳动两下。随着这跳动,妇人地心思也跟双龙河里的小船一样悠悠地一上一下。纤纤擢素手。札扎弄机杼!眼瞅着这样下去不成,眼波流媚的李英纨伸出手去将那硬硬的一根给握住了,不让它再肆无忌惮的欢蹦,“阿成,今个儿你有正事。要不等你中午回来……”。毕竟上午要去州衙报到的,唐成也就暂收了寡人之疾,坏笑道:“行啊。等我从衙门里回来咱们再白昼宣淫一回”。恰在这时,住在卧房里间地兰草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的除了那双崭新的吉莫靴之外,还有远游冠一顶,绿松石腰带一围,这两样物事都是当日她花了一年多地月例给唐成置办下的。自打搬到州城之后,兰草就开始正式行使通房大丫头的职责,跟唐时所有担任这一职司的女子们一样。男主人早晨起身时的衣裳穿戴及梳洗都属于她的职责范围。放下手中的托盘,兰草将李英纨刚端来的那些新衣衫理顺之后到了榻边,“大官人,该起身了”。自打住进这新宅子之后,李英纨就吩咐上下人等改了称呼,唐成也就由“少爷”变成了“唐大官人”,私房里还好,若在人前便是李英纨也这样称呼他。“大官人”听着确实是既气派又上口儿,也附和吃衙门饭地身份。只是唐成每次听着这样的称呼时,心里总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名字来,那厮可不就是被人称呼为“西门大官人”的!春宵苦短日高起,但该起时就得起!唐成收回在妇人曲线玲珑的高腰上轻轻捻动的手后,哧溜一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好裸睡,这本是后世里就养成的习惯,尽管穿越了这么长时间却依旧改不了,此番光溜溜的出来。却没注意到下面那硬硬地一团。尘柄所向可不恰好就顶在了正准备服侍他穿衣的兰草面前?大清早的就看到这样的景象,饶是兰草早跟唐成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是一龙双凤的3P也肉搏过好几回,也不免被这柄擎天玉柱般的尘根给刺的一脸羞红。唐成见着兰草这样儿,原有的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瞬即冰消,甚或他还特意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然后……那尘柄便点在了有些发愣地兰草脸上,先是鼻子,继而……就是红唇……意外,纯属意外,嘴上接触到异物,兰草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下,两下,等第三下时她总算是从愣神儿状态里反应过来,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后,这才避开了男人的宝货见到兰草这迷迷瞪瞪地样子,不仅是舒爽的唐成,便是锦被中的李英纨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可就是这一笑,让兰草的羞红归于平常,然后就是穿衣,唐成分明感觉到兰草在给他调理内衫中尘柄的摆位时特意多加了把力气。穿完衣服,唐成伸手就将兰草揽进了怀里,“敢公报私仇,看我中午回来怎么收拾你”,唐成手上使劲,调笑着将怀中丰满的兰草用力拥抱了几下儿后,这才去梳洗。内着崭新的缎制白衫子,外穿同样簇新的竹纹提花团衫,头戴远游冠,脚踏吉莫靴,本就颀长的身量经绿松石腰围一收之后,愈发显得玉树临风。人是衣裳马是鞍,唐成这么一拾掇出来之后,铜镜中映照出的影像还真是俊朗的很。李英纨仔仔细细将唐成上下打量一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金州不比郧溪,州衙里也不比县衙,听说在里边儿吃公门饭的人穿衣戴帽时可都讲究的很,这是自家夫君第一次正式到州衙里亮相,若是在穿戴上被人小瞧了,那伤的还不是她这新妇的脸面!不说李英纨对唐成的感情,单是她骨子里争强好胜的脾性也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形。梳洗罢吃过早饭之后,神清气朗的唐成便由二女送出内宅院门后,往州衙而去中午,唐成回来的很准时,脸上表情虽没什么异常,但心思全在他身上的二女还是感觉到了男人刻意隐藏在眉宇下的不快。吃饭时。眼瞅着兰草忍不住要出口发问,李英纨忙给她丢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阿成若是心里不快意,问出来岂不是更添了他地烦堵?就连饭也该吃不好了。随后几天情形依旧如此,唐成虽注意着不把外面的坏情绪带回家,却又怎么瞒得过李英纨及兰草。只是他不愿说,李英纨便约束着兰草保持着克制也没多问。这天中午。听见外面熟悉地脚步声,手上正忙着的兰草忙迎了出来,正是散衙后的唐成从外面走了进来。“英纨不在?”。“夫人刚去了东市没多久。要给宅子里置办些东西”,兰草答话的同时细心留意着唐成的脸色。哎!看来今天更不顺,这不,阿成地眉头可是纠结的更深了。闻言,唐成没说什么,点点头后便去了书房。自打认识唐成以来,兰草就从没见过他如此,便是以前在村儿里他生活那么艰难的时候也是如此。这几天究竟怎么了?兰草心里寻思着,只是任她寻思来寻思去也找不出头绪,终究还是不放心地她便端着一盏熬的通透的原鸡汤去了书房。自打开始上衙之后,严老夫子的授课就固定在了晚上,所以当下的书房里便只有唐成一人,进得房中,兰草便见着唐成正枯坐在书案后面,眼神儿定定的也不知在寻思什么。“这是你早上走时厨下便开始熬着的鸡汤,原味儿的。最是补身子,赶紧趁热喝下”,将鸡汤递到唐成手上,又不想走地兰草便无事找事的收拾起唐成面前的书案来。此时的兰草俯身在书案上忙碌,在这个姿势下她那身形便益发的显出丰满来。正当兰草手上忙活,心下寻思着该怎么问问又不至于给阿成添了烦堵时,蓦然便觉腰上多了一只手,这手先是还慢。顺势而下后动作便快了许多。正当兰草准备站起身转过来时,便听到一声。“别动”。“啪”的一声将左手中的汤盏给摔了,猛然站起身来的唐成从背后拥住了兰草儿,口中含住晶莹耳珠的同时,他地手也已分做上下两路往高峰深谷而去。这次来的太突然,男女情事中“突然”往往就意味着刺激,不堪撩拨的兰草慢慢的有了细细的呻吟声。呻吟的没几句,心中身上都已情动的兰草便觉杀腰极高的拂拂娇裙下猛然一凉,里面穿着地衫裤已是被褪到了腿弯儿处,再下一刻,随着裙裾被撩起到腰上,一柄坚硬地火热直刺进来,兰草趴在书案上的身子猛然向前一冲,口中忍不住叫出声来,“啊!”。今天地唐成前所未有的凶猛,强烈的快意一波连这一波的涌上来,以至于兰草不得不拿起手边儿的书卷咬在嘴里,这才总算没把动静儿闹的太大。凶猛且又持久,当最终云收雨住之后,脸上身上一片泅红的兰草偎在唐成怀里,“阿成,今个儿是怎么了?”。“在衙门里碰到些不顺心的事儿”,唐成的额头上满布着星星点点的汗珠子,累虽是累,但在经过刚才这么场情事之后,他心里却是猛然敞亮起来,胸中憋了这几天的郁闷都随着刚才的剧烈运动被发散了出来。郁闷,从那天往州衙报到入职到现在,唐成的确是过的郁闷。非常郁闷!在州衙里最刺激人,最憋闷的是什么?不是下马威,根本没人给他下马威,说的更干脆一点儿就是根本没人搭理他,刚刚春风得意从郧溪县衙抽调上来的唐成从前几天进入田曹公事房的那刻起,就被人当成了空气。报到是报到了,入职也入职了,但没人告诉他该干什么,主管的马别驾就不说了,连按照惯例必定要找他的录事参军也没露面。就好像州衙里根本就没多出来他这么个人一样。至于田曹里面的那些同僚,也没人跟他说什么,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没怎么跟他说话。那怕废话也没有。偶尔有一个人跟他说上两句时,也肯定是趁着周遭没人的机会。给唐成地感觉就是,这些人在跟他说话时就好像在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发现。从这些同僚们诡异地举动和时不时投来的刻意示好的眼神儿中,唐成看出了他们的无奈,至于无奈的原因。那还用说?唐成在入州衙之前也曾设想过马别驾可能用到地手段,毕竟他不仅是从郧溪县衙里抽调上来的,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张县令地录事和心腹。马别驾要是针对他也令人不意外。但让唐成没想到的是,马别驾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把他生生给晾起来了,这样把人挂起来干靠儿,对于初进州衙的新人来说,实在是比下马威和杀威棒更让人难受。毕竟遇着下马威和杀威棒时还能见招拆招,还能应对甚或是回击,但马别驾如今使出的手段就好比是后世里黄飞鸿的成名绝技——佛山无影脚,威力巨大。且让人挨了之后还没法还手。看都看不见,怎么还手?唐成现在就是难受了还没法说,只能自己憋着,人家马别驾可是既没给难堪,也没给下马威,说,就是想说又能说啥!这就是典型的哑巴亏,吃了亏,还根本就说不出口!这几天唐成虽说是天天按时到衙。但根本啥事都没有,每天去了就是闲坐着看别人忙忙碌碌,要不是他自己在公事房里找到些发黄的老文档来看,简直就不知道时间该怎么打发。身处于这样地情形之下,每多过一天唐成心里的郁火就更加厚一份,心情又怎么可能好的起来。“都是些衙门的小事儿,放心吧,很快就过去了”。心底郁火全数发泄出来的唐成长长吁了一口气。想玩儿钝刀子割肉!你有钝刀子不假。但老子也不是任人割来割去都不出血的死肉,***马别驾。老子跟你杠上了!郁火发散出来,唐成拿定主意后心情就从前几天的烦躁憋闷着走了出来。这天中午,从东市回来的李英纨再次从唐成脸上看到了熟悉地笑容。下午并随后的几天,唐成准时上衙,准时散班,即便明知自己去了也是没事可干的空气,他也绝不迟到早退,简而言之,就是在最微小的细节上,他也绝不授人以柄。想使这样的招数来乱我方寸进而抓小辫子,门儿都没有!虽然这只是唐成的揣测,但他很自信对于马别驾做这样的揣测一点儿都不离谱。这期间,金州下属的竹西县中突然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地虫灾,也正是这起子虫灾将正在此地巡查地孙使君给拖住了,指望他尽快赶回来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如今地州衙里马别驾就是主事人。唐成继续着自己的“空气”生活,但他按时上下衙的同时,也在极力打探关于马别驾的一切,幻想一下子就能捞着他的短处把柄实在是不现实,唐成也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打探他的兴趣爱好上。后世那个谁说过,要想打击一个人,最好就从他的兴趣爱好入手。唐成对此深以为然。虽然以唐成如今的处境从州衙实在打听不到什么,但身为金州二号人物,马别驾实在是太有名也太受人关注了,比如身为地头蛇的张相文幺叔就对马别驾的爱好一清二楚。马别驾是科举出身,是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读书人了,这厮的兴趣爱好就跟唐朝很多的风流文人一样,他的业余生活中离不开的便是文人诗会宴饮与歌妓。其实这也是唐朝读书人的共性,对于他们而言,那些身态曼妙,歌喉婉转的歌妓便如同五石散之于六朝文人,这不仅仅是兴趣爱好,更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公事之余在文会上吟弄***,手把酒觞、醉意醺然之中或与妓家调笑,或在悠悠丝竹声里听歌妓曼声轻歌,这样的日子怎一个风流了得?若是那妓家唱的还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诗酒尽兴之后还能拥之同眠,这才是一个唐朝文人该过地生活。白居易如此。元稹与薛涛如此,很多很多出仕做官的唐朝读书人都是如此。马别驾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厮有一个怪调调儿,就是他地审美观跟时人差异颇大,唐人在女性审美上多是以丰润为美,而马别驾却独爱身形纤瘦些的窈窕姬,当然。这可能也跟他家中的正妻实在太过“丰润”有关。文会,歌妓,从张相文幺叔处出来的唐成牢记住了这两个关键词儿。看来要想打击马别驾。就只能从这上面着手了。瞌睡时天上掉下个枕头,可巧不巧的是,就在唐成打听到这个消息地两天之后,从外面寻友访旧回来的严老夫子告知他了一个消息,本城有名的文士,也是刚刚从淮南道扬州回来地刘景文将要在自己的别业中举办文会。身为金州州学中的老教谕,严老夫子与刘景文自然熟识,因也接到了请柬。原本对刘景文的浮浪行为有些看不惯的严老夫子之所以如此痛快的答应与会,怀着的目的就是希望借这次文会正式将爱徒绍介给众人。“刘景文你或许没听说过,但他堂叔父刘庭芝想必你该知道”,严老夫子这十多天来对唐成在课业上地勤力与进度很满意,因而此番说话时脸上难得的收起了师道尊严的肃穆,有了些和煦的轻松。听严老夫子说的郑重,唐成知道这个刘庭芝该是有些名气的,但要说名字还行,像眼下这样以字称呼的话。他实在是弄不住,刘庭芝,他到底谁呀?“虽说你读的是读明经科,但也不可局限了见识”,严老夫子真是时时不忘提点爱徒,“庭芝是他的字,此人名为刘希夷,少时便以文华名扬乡里。还弹得一手好琵琶”。言至此处。心情不错地严老夫子还饶有兴味的吟起了刘庭芝的名篇佳作《代悲白头翁》: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常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催为薪,更闻沧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原来这刘庭芝竟然就是刘希夷,靠!作为一个后世里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唐成还能不知道他?就不说他的专业,但凡是后世里上过学的中国人,可能会不知道刘希夷,也可能会不知道《代悲白头翁》,但不知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名句的可以说连一个都没有。没想到啊没想到,金州城里将要举行文会的刘景文竟然是他地亲戚。“庭芝先生可还健在?”,别说后世史书中关于刘希夷地卒年不详,就是详细唐成也记不住,但他实在是喜欢这首《代悲白头翁》,爱屋及乌之下,也难免对其作者八卦起来。闻言,刚刚诵完全篇犹自沉浸在诗歌中的严老夫子黯然摇了摇头,“斯人已逝,有十多年了”。从命运多舛地王勃等四杰,再到陈子昂及眼下的刘希夷,初唐时期的杰出诗人似乎大多年寿不永,思来令人叹惋,唐成跟着严老夫子嘘唏了一会儿后,心思转了回来,因就问到了一个他最关系的问题,“老师,不知州衙马别驾可也会参加这次文会?”。“这样的文会怎么少得了他?”,说到马别驾时,严老夫子眉头微微一皱。自己在州衙的事儿没跟老师说过呀!何以严老夫子会如此?片刻之后唐成醒悟过来,以严老夫子的方正,要是能看得惯风流的马别驾才是怪了!严老夫子说过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三天,就到了州衙十天一次的旬假之日,刘景文的文会也恰在这天举行,起身吃过早饭后,收拾利落的师徒两人便乘了马车,出城直往刘家别业参加文会。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是软柿子唐人好置别业,以备避暑消夏或是休闲娱乐之用,这一点颇似后世的富豪们。置办别业之风不仅限于王公亲贵,但凡家中有些钱财的富人,尤其是有些财力的文人们更是热衷于此,这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要数盛唐诗佛王维的辋川别业了。刘景文的别业置办在金州城外约十里处,背靠秦岭余脉的秀美山川,左侧是一片占地数十亩,花开时节云蒸霞蔚的桃花林,右侧则是绕城而过的汉水,可谓深得闹中取静的清幽静谧之美,最值得称道的便是号称金州十景之首的“三潭印月”就在别业不远处,这又为别业增添了一个挑灯夜游的好去处。因是以上种种,金州城外别业虽多,但最为有名的却数这处离园,刘景文也得意于此,在整修上不惜工本,这就造就了此时唐成所看到的美景。不想金州城外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别业竟然比闻名扬州的康乐园更得园林精义,唐成随着严老夫子一路里走,于秋花及鸟鸣清音声中,不禁油然生出几分向往之心。跟眼前这个园林别业比起来,这些日子一直让他很满意的金州新宅顿时就显得相形见绌,生活是讲究质量的,若是也能置办一处园林,将后世旅游江浙名园时所见巧思一一引入其中,于精致美与山水田园之美的完美融合中携家人悠游其间,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快意?当肚子都吃不饱时,人首先想到的只是生存。但当生存的问题解决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活,譬如一院儿雅致的四合舍!当这个追求也已达到时,便会如唐成眼下这般,对更有生活质量的别业起了心思。人生于世总是需要不断地努力与奋发,努力是个很抽象的词语。但体现努力成果的却是一件件实实在在的物事。“五年之前我曾来过此地,比之当日,这园中真是愈发精致了”,缓步徐行的严老夫子欣赏着离园美景地同时,犹自不忘对爱徒谆谆教诲。“说来本园主人刘景文天姿甚好,只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途上,否则他当也不至于迁延至今依旧功名未立,以是观之,先圣所言玩物丧志诚为不虚,唐成,你当引以为戒才是,切不可为眼前声色所迷”。功名是功名,做人应该努力诚然不假,但有钱却不知道享受。这样的人生态度很难让身为穿越者的唐成认同,但在与严老夫子的相处中。这样的观念冲突实在太多,辨之无益,谁也别想说服谁,是以唐成心下虽不太认可老夫子的说法,也并不曾与之折辩。“不过刘景文虽然用心不专,但上月州中故旧的来信中却言说他有一个姑表弟甚是不错。天资犹高于刘景文当日,最难得的是此子能勤于用功,为能安心向学连繁华的州城也不肯住”,做了一辈子教谕的严老夫子职业病很深,说到这样勤奋好学地后进时,总是不由自主的轻抚颌须露出满脸欢欣神色。正自欣赏园景地唐成也没心思问刘景文的姑表弟到底是谁,便只漫应了一声作罢!沿着麻石铺就的小径直入离园深处。不一时,两人就到了此次文会的主场地——菊花台。菊花台正处于离园中心处,其间有一汪自汉江引入的碧水静湖,山亭式样的菊花台就建在湖心处精巧地沙洲上,以湖水为隔,湖心的沙洲及湖边的水岸上遍植有不下千余株的菊花。其时正值深秋。虽百花衰飒。却正是“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浓菊盛放时节,湖水内外这十几个品种的千余本菊花一起开放。争奇斗艳之下实是美不胜收。目睹眼前如斯景象,直让唐成油然想起黄巢吟菊的名句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正自欣赏菊花时,严老夫子已与先来参加文会地故旧们寒暄上了。严老夫子在金州多年,又是供职州学,故旧好友甚或是弟子着实不少,这一寒暄起来之后,唐成就再没心思赏玩菊花了,他被严老夫子不断引见给一个个的文士,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断的寒暄。便就是经由这样的引荐和寒暄,穿越读书近两年之后,唐成总算是正式迈上了金州文坛,走进了可谓是本州最核心的士人***。寒暄地过程中,唐成听这些先来地文士们正津津乐道的就是一个话题——从扬州回来地刘景文请回了一个歌喉极好的妓家,听说这妓家是出身于扬州最有名的青楼,上月凭借一首不知其来历的新诗声名大噪,如今可谓是正红的发紫的时候。这妓家要名有名,要貌有貌,又是一副好嗓子,但让众文士们扼腕叹息的就是此女身材不够丰润,正是本州马别驾喜欢的那类窈窕姬。闲话到这里时,众文士都是会心一笑,不消说刘景文安排这次文会的目的就在于马别驾,不定他又有啥事要求到别驾大人门下了!唐成对于这番闲话也只是间或的听那么几耳朵,现在的他就是想问什么也着实没有时间,随着文会开始的时间临近,越来越多的人到达,跟在严老夫子身边的他寒暄都来不及,那儿还有时间参与这样的闲话。好容易跟着严老夫子将一圈儿转完,唐成喘着气举头四望时,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很有些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在遍地金黄的菊花丛中显得如此引人注目!这……不是柳随风嘛,他怎么会也在这里?现在的他该是在郧溪县学中才对。“你认识他!”,刚与几个老友寒暄完毕的严老夫子走了过来,那些老友对唐成的风仪和气度都挺满意,这让严老夫子很高兴,连带着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此子便是我刚才说到的刘景文姑表弟柳随风,其母便是刘希夷三女”。“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刘希夷竟然是柳随风的外孙!听到这个消息的唐成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莫非柳随风地诗才是遗传的缘故?虽然不是同一科,但两人毕竟都在郧溪县学呆过,唐成正准备过去跟柳随风打个招呼时,恰逢文会开始的时间已到,五七个原在沙洲上忙碌的童子撑着小舟前来引客。在刘景文的别业中。柳随风也算得半个主人,此时正领着几个年纪老大地名士登舟,实也没有闲话的功夫,唐成见状也就没再往上凑,手搀着严老夫子上了停在面前的那尾小舟。今日前来参加文会的士人直有三四十个之多,沙洲中的菊花台内根本坐不下,那刘景文也是有巧思的人,索性不设桌椅,便在台侧沙洲上的菊花丛中遍置厚厚的毡毯,让来客自寻着安置。身侧菊花正放,冷香袭人。诸客们于花丛之中随意席地而坐,虽然不是身处竹林,却让唐成油然想到了六朝时嵇康等人的竹林之会。扶着严老夫子在厚厚的毡毯上坐下后,唐成忍不住出口赞了一句,“刘景文好心思”。“这不是他地手笔”,严老夫子头点了点沙洲另一侧的柳随风。“今天这沙洲中地布置都是柳随风安排下的”。“是他!”,转念想想,唐成也不觉得奇怪了,柳随风傲性是傲性,但他傲性的前提是胸中确实有些真东西.闲话不过三两句,便听菊花台上一阵儿流水般的琵琶之声响起,恰在此时。小湖上两尾小舟带着圈圈涟漪分两个不同的方向浮水而来,听严老夫子介绍,其中一尾小舟上的那个华服五旬老者便是今日地主宾马别驾。自打到金州县衙开始,唐成对于马别驾已是闻名已久,但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见着真人。年近六旬的马别驾虽有些发福,却胖的并不厉害。正与他久居高位养出的气度相得益彰。这厮老是老了,但因长相着实不差。五十多年的人生经历竟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独特的味道,总之,尽管唐成对马别驾半点好感也没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老货从卖相到气度都不错,非常符合他在后世时想象中的唐代文人形象。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地,唐代科举除了礼部试之外,还需经过吏部关试之后才能授官,吏部关试有身、言、书、判四个内容,其中第一条“身”所考察的就是应试者的容貌气度,吏部考虑的是官员们毕竟代表着朝廷的形象。对于“身”的标准有很多,简而言之就是:如果容貌不好,根本就没机会通过科举地途径在唐朝做官。因有这么个标准卡着,所以有唐一朝但凡是那些经科举之路放出来做官地读书人就没有一个丑的,身为明经及第地马别驾自然也不例外。正在唐成仔细打量马别驾时,便听另一尾小舟上有一清绮的女声随着菊花台上的琵琶伴奏婉媚而歌: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这是本朝太宗皇帝御笔亲制的菊花诗,倒正好作为本次文会之开篇,嗯,柳随风选的好”,严老夫子为人方正,甚或是有些古板,虽然生于风气极为开放的唐朝,但他老夫子毕生不入勾栏一步,此刻自然也不会去夸赞那歌女的技艺。倒是其他那些与会之人不吝美词,俟一曲完毕之后,纷纷出言赞叹那妓家歌艺了得。唐成对严老夫子及周遭人的赞叹都没怎么在意,此时他的眼神儿更多的着落在正踏舟上岸的歌女身上,真是日怪的很!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怎么就老碰见一些本不可能碰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关!”。却原来,刘景文特特从杭州请来巴结马别驾的这位歌女,赫然就是那位“后庭花开也使得”,并在二十四桥明月夜向唐成素花邀诗的关关!看来刘景文真是熟知马别驾的爱好。不远千里从扬州请来的关关果然让马别驾大感兴趣,他还站在舟上时,眼神儿便一直在关关窈窕的曲线上逡巡,此时两尾小舟同时到达,老马更主动伸出手去搀扶关关舍舟登陆。人老心不老。老牛还想吃嫩草!来而不往非礼也,老货既然喜欢用钝刀子,今个儿老子也得想法子还回去一刀才成,郁闷了这些天地唐成心下想到这里时,本是趺坐的他刻意挺起了身子。沙洲本就不大,关关又是从唐成身前的小径上路过,他这么刻意挺直身子,关关自然就注意到了他。乍一见到唐成,关关先是有些不敢相信,既而眼神儿中就爆出一片灿然的欢喜。眼见关关失态。动步之间就想过来,唐成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随后双手虚空压了压,示意她静定下来。关关显然明白了他地意思,抿唇一笑之间更添几分美态。马别驾的眼神儿更多的着落在关关如拂风摆柳般的腰肢上,等他看过来时,唐成的手势早已做完。“怎么了?”,马别驾疑惑问道。“没什么。秋高气爽,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关关再次发自真心的笑容让马别驾精神一震,“刘先生没说谎呢,金州果然是个好地方”,说着这句话时,走到唐成身前的关关特意略停了脚步。随后带起一缕香风直上菊花台而去。“身为一州佐贰之主官,却对一介歌女如此着意,马别驾实是有失官风”,严老夫子显然看不惯老马对关关太过上心的举动,听见老师这话,唐成自然是笑着点头称是。有姚东琦那个梁子在前面架着。唐成自知与姚东琦和解无望。既是如此,前面受了许多憋闷的他就不想再窝窝囊囊地委屈隐忍。话又说回来,就是他肯委曲求全也没用。既是如此,眼瞅着兴许能有机会让这厮难受难受,唐成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作为倒不是纯为了一时出气的莽撞,唐成也有心借此举让州衙里地那些同僚们知道,他可不是那种可以任人随意捏来捏去,想圆就圆、想扁就扁的软柿子!世态炎凉,捧红踩黑的现象在衙门里表现的尤为明显,唐成现在正是倒霉的时候,提拔他的孙使君一时半会儿地又回不来,若不借着合适的机会一展锋芒,兴许不过几天连阿猫阿狗都敢骑到他头上了。唱完太宗皇帝的御制菊花诗,马别驾及关关在菊花台上坐定之后,文会正式开始,当下便有人出言邀关关再歌一曲,更点名让唱那首月来使她在扬州声名鹊起的新诗。闻听这个要求,关关含笑看了看唐成后,毫无半点推辞的站起身从专司伴奏的女子手中接过了琵琶。牙板轻击,随着关关十指轻拨,一段俊爽的琵琶音声从菊花台上流泻而出。自从二十四桥上地那个明月夜之后,月来的时间里这首新诗关关也不知唱过多少遍了,正是这首与扬州风韵完美融合的新诗使原本在扬州青楼中半红不黑的关关一时声名大噪,这首诗赋予她的太多,关关对其自然愈发用心,加之今日唐成也在,就使得关关唱起来时愈发的用心。秋来江南草未凋,青山隐隐水迢迢。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手中拂动琵琶奏出熟悉地伴音,口中唱着熟悉地诗句,虽然身处金州离园菊花台,但关关脑中浮现的却是说不尽十里繁华地扬州,那个明月皎皎的夜晚,那弯长虹卧波的二十四桥……尤其是当眼神落在唐成身上时,关关只觉脑中所想与眼前所见达到了浑然的统一,歌喉愈发清丽,歌诗也愈发动情的同时,她的眼睛却是定在唐成身上再也不曾离开。诗是好诗,关关唱的也确实是好,身为一个再正宗不过的唐代文人,马别驾自然是识货的,先时他还是含笑凝神而听,但等他注意到关关竟然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下一个俊朗少年,且眼神还如此动情时。马别驾的脸色开始变了。马别驾脸色发生变化地最主要原因不在于关关,虽然他对关关很满意,但身为别驾,关关这样的歌妓还不至于让他生出吃醋的想法来,马别驾真正在乎的是脸面!今天文会中就数他这个主宾的官位最高。马别驾在看到关关地第一眼就心知肚明这是刘景文在投他所好,而且马别驾也明白与会的这些文士们也都能看的出来,毕竟他喜欢身材窈窕的女子已是金州公开的秘密。按照常情来说,关关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他这个主宾身上,而眼下出了反常的状况,拂的分明就是他马别驾的脸面。这举动的潜台词就是:身为主宾地马别驾在关关眼里甚至连下面那个少年都不如。老马在金州已是顶尖级的人物,平日是被人奉承惯地,如今在众多文士面前被一个妓家如此轻视,这让他……情何以堪,脸面又往那儿搁?终于。在歌诗复沓到第三叠时,马别驾微微抬起手来招了招。被关关的举动闹的措手不及的主人刘景文顿时附耳过去。马别驾低声耳语了一句什么,刘景文点点头后往菊花台边去打听什么。吩咐完刘景文之后,老马从台上向唐成看来。唐成迎着马别驾的眼神儿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尤其是在老马听完刘景文地话后猝然色变时,他还特特的向定睛看着他的马别驾拱了拱手,这一刻的唐成真是笑的无比灿烂!憋了这好几天的郁火总算是出了一点点。别急,文会还长,好戏还在后头!关关终于将第三叠唱完时,刘景文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向回身过来坐定的关关交代了几句后,他也不等台下众文士品评这诗这歌,便高声宣布文会开笔。天可怜见。现在地刘景文只希望早点把马别驾的尴尬给掩饰过去,至于文会惯例什么的须也顾不得了,若非是怕现在做的太明显会更加拂了马别驾的脸面,他真恨不得一脚把关关从菊花台上给踹下去。将功赎过吧!所谓文会开笔的意思就是所有与会地文士们写同体诗,不管今天来了多少人,大家同写一个诗题。待众人诗成之后。所有地诗作悉数汇集于关关处,由她挑选出其中一首当众唱出。被其挑中者便是今天的诗魁,诗魁不仅能扬名长脸面,更能在诗会散后独享佳人,这个法子循地还是唐人斗诗时最喜欢的棋亭画壁之法。身处菊花台下的菊花丛中,赋诗的题目自然也就是菊花,与会的众文士们或坐或站凝聚诗思,十多个侍候的童子则手捧笔墨,一等有人做好之后即往前记录。“这诗不做也罢,任你动再多的心思写的再好,歌女唱出的也必定是马别驾所作”,见爱徒跃跃欲试,参加过多次文会的严老夫子劝了他一句后,问道:“唐成,你与那歌女认识?”。“学生前次往扬州时曾参加一次饮宴,席间见过她”,唐成回答的同时,心下已找到应景的诗来,当下便招手唤童子过来记录。如严老夫子般主动放弃的人并不多,不一时众人赋诗完毕,童子将诗作悉数送到了关关手中,当此之时,菊花台上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当她再次开腔歌诗的那刻,也就是今日文会诗魁正式确定之时。第一百一十七章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菊花台上,关关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手中的素笺,每翻过一页就意味着又有一首诗被淘汰掉了,当此之时,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集中在的她的手上,因太过安静之下,以至于她手指翻动素笺时的沙沙声似乎都能清晰可闻。台上台下着紧结果的人不少,这次毕竟是金州范围内层次最高的文会,若能在这次文会中高中诗魁,与关关共渡春宵这个噱头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对于扬名大有好处。声名对于唐代士人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有大声名者能科举中第,甚或还能因为赫赫声名被朝廷,乃至于皇帝特许简官,譬如天宝十年谪仙人李白被玄宗皇帝亲自简为供奉翰林就属此种情况。即便混不到大声名,小名声也自有小名声的用处,小则开馆授徒时更有吸引力,商贾们来请写店招时能收更多的润笔,大则在州衙文吏出缺时进入的希望更大。名声看来虽是虚的,但有了它后带来的好处却是像真金白银一样实实在在,有这么个背景在,就由不得年轻些的与会文士们不着紧了。毕竟像严老夫子这般近乎达到无欲无求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不仅是这些年轻的文士们着紧,菊花台上的刘景文更紧张,他今个儿费心巴力的安排这场文会,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关关从扬州请来,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巴结马别驾!关关刚才唱诗时的表现不仅扫了马别驾的脸面,对于刘景文来说更是当头一棒,好在刚才毕竟是歌诗,再说又是台上台下的眼神儿交流,关关的异常还算不上很明显,只要眼下她能按照提前的安排和自己刚才地加意嘱咐去办。就能将刚才地异常迅速弥缝过去。不说那些年轻的文士及刘景文。就连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文会的马别驾都有些挂上心思了。原来刚才关关眉眼传情地那人,竟然就是从郧溪县衙中抽调上来的唐成!想到郧溪县衙,老马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姚东琦。心里顿时腾的涌起一股火儿来。近二十年地交情啊!以前郧溪县衙中人人都知道姚主簿跟州衙马别驾关系好,但很少有人知道十岁之前的姚、马二人就是墙隔墙的邻居,按后世的说法,他二人就是从小一起撒尿和泥玩儿大地。直到十一岁时马家搬走为之。随后进入官场两人再次相见,近二十年处下来,交情愈发深厚,尤其是年齿渐长。人之将老之时,或许很多东西慢慢的都看淡了,但这种从总角之交发展起来的友情反而在心里越来越重。姚东琦之死是马别驾心中抹不去的一个痛斑,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快,解决的也太快,从孙使君知会他商议此事到张子山签发拘捕文书,中间竟然只经历了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而且公差的派出更是间不容发,不等他派去报信的人到达,姚东琦竟然就已在家中自尽。势单力孤的马别驾没能抗住孙使君及张子山地联合夹击。但越是如此,马别驾愈发觉得姚东琦案是一个阴谋,太快了!快到反常,这跟州衙平时的办事风格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事物反常必有妖孽!更何况以他对姚东琦的了解,分明是深知老姚行事风格的,他能干出结交并指使山匪这样的傻事来?但人证、物证俱在,最重要的是姚东琦本人已经死了。所以尽管马别驾心中痛心不已。但为官多年的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已死的姚东琦再把这事儿给闹开,以至于跟孙使君及张子山都撕破脸。多年宦海沉浮。如今老至将之,马别驾早过了那种冲动地年龄!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看似平静地过去了。但平静的只是表面,马别驾对此事可谓是一日不曾或忘,不能跟孙、张二人翻脸,对郧溪县衙他却再没了好脸色,尤其是这唐成还是张县令地心腹,虽然连面都没见过,但只凭着他的背景,马别驾也断不会让唐成好过。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稍稍示意一下,属下们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这些人都是归他管着的,由是,既不敢得罪孙使君,也不敢得罪老马的州衙文吏们只能无奈的选择了中间路线,既不刻意打压唐成,同样也不靠近他,然后,唐成就这样的成了“空气”。因是唐成的位份太低,入衙之后又从没见过的,马别驾这两天本都有些忘记他了,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碰上,唐成还是关关刚才拂了他面子去眉目传情的对象,这让老马如何不恼?尤其是当唐成丝毫不避他的眼神刻意拱手而笑时,自诩近年来修身有成的老马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无论是唐成的对视,还是拱手及灿然的笑容,老马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意味,挑衅,这个唐成是在故意向他挑衅。身为金州州衙第二人,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平时根本放不到眼里来的小文笔吏轻视乃至于挑衅,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泥人也要激起三分火气,更别说久混衙门的马别驾了。在这个时候,尊严受到严重挫伤的老马根本就不会去想:以唐成一个归他管辖的小小文吏,若不是实在被逼的狠了,又岂会自找不自在的向他挑衅?下位者时时在关注乃至揣测上官们的心思,而身居上位者又有几个能真正体察手下人的艰难与无奈?归根结底一句话: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尽管老马心中郁火大躁,但总不能就在此时发作唐成。毕竟把唐成从郧溪县衙抽调上来是出自孙使君的授意,他可以用软钉子对付唐成,让他有苦说不出。但如果撕破脸硬来的话,这发作的就不仅仅是唐成了,即便唐成在老马眼里不过就是条狗,但打狗不还得看主人?别看孙使君说话时温温软软的很江南。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老马清楚的知道孙使君也不是个善茬儿,否则早就被他给拱下去了。就是不为孙使君的面子,这时候老马也没法发作。这可是文会,以他老马地身份若与唐成这么个不到弱冠地后学撕破脸计较的话,对他来说,赢了也是输!打压后学这可是士林中最坏也最容易传播开的风评。也正是他地身份决定了老马无法做出这样不顾风仪的事情来。忍,此时任老马心中如何积郁,他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儿:忍!光脚的可以不怕穿鞋地,但穿鞋的却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就如同剑有双锋。身份在带来尊荣显贵的同时,也会带来很多地拘束。眼下既然不好做什么,老马就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把提前拟好的诗作交给关关了,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童子记录后交过去的,他是明经科出身,作诗本就非其所长,加之年纪渐老诗思渐退,提前做好的这首菊花诗虽然耗费了不少功夫,但老马自知其诗不过是中平罢了。这样的诗若是像以前的文会那般应个景儿自然没什么问题,反正歌女那边早就是安排好的。任别人作的再好,歌女口中唱出的依旧是他的诗。身为在场文人中身份最高地,诗魁除了他还能有谁?但关关刚才的表现让老马有些心中无底,他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交了诗的,若是关关开口唱出的却不是他的诗作,这让近十年来一直稳坐金州文坛盟主位子的老马情何以堪?别人又会怎么看他以前屡屡夺得文会诗魁的经历?脸面哪,脸面!便是那些市井百姓也知道树活皮,人活脸。遑论老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在各怀心思地紧张等待之中。关关纤长地手指终于翻完了最后一张素笺。随后便见她自其中抽出一张仔细记诵了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来。因有刚才的经历,此时接过琵琶地关关每往台子正中走前一步。那脚步声就如同重槌一样击打在刘景文心上。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保佑,这个小娘皮关关千万别再出岔子才好。一步一步,关关终于站在了菊花台正中,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往台下环视的同时,手中十指拨弄处,一串带着孤高豪放之气的音声已流泻而出。唐人作诗便如汉乐府及宋人写词一般,是为配乐而歌的,什么样的诗配什么样的乐,其中自有定制,乍一听到关关这歌诗前的开场琵琶,老马已是脸色微变。手中十指挑捻,关关红唇启处,已将今日诗魁之作唱出:迎风独立不妖娆,傲骨凌霜品自高。随任他人多贬褒,我行我素自逍遥。诗近盛唐,因强盛的国力和开放的心态,时人评诗听诗时喜欢的是与时代风气相合的豪放之音,譬如“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譬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也是杜甫诗名在当世不彰的根本原因,只因他虽也算得是盛唐人物,但诗实是写的太苦,也太过于谨严,实难让有盛世心态的唐人所喜欢。关关刚将这首菊花诗一叠唱完,菊花台下已有叫好声起,迎风独立不妖娆,傲骨凌霜品自高。这两句用来形容深秋盛放的菊花确实合适,但引起众文士们称赞的还是后两句——随任他人多贬褒,我行我素自逍遥。这两句虽然一无典故,二不华彩,但胜在那股子自信傲岸的气度,恰与时人心态和时代诗风相符。“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前朝四杰之首王勃《从军行》中的压卷两句岂非也是一无典故,二不华彩,但正因他写出了国势蒸蒸日上之下唐代读书人渴望沙场建功的心态,是以便成为传唱不衰的名句。“好一个我行我素自逍遥,这两句已然写尽不同流俗,深秋独放的菊花精魂,好诗,好诗!”,菊花台下这文士称赞之声刚罢,关关已婉转继起的唱出了第二叠。只听关关唱出第一句“迎风独立不妖娆”时,马别驾已是彻底失望,这个关关竟然……果然没唱他作出的那首诗。马别驾如此,刘景文遭受的打击就可想而知了,刚才童子往关关处送诗时他可是特意看过的,管他娘这首诗是谁写的,最重要的是它不是马别驾的那首。变故再逢变故,如今的刘景文连骂关关的心思都没了,现在的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就是一句话——这回算是把马别驾往死里得罪上了。及至关关三叠唱完,琵琶收音之后,刚才第一遍时很多人还没太听清楚的菊花台下已是叫好声一片,便在这叫好声中,素来与老马关系不错的金州老名士李相成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道:“临场赋诗能将物象雕琢好已是极难,更遑论刻写精神风骨,此诗诚然佳妙,以老朽观之,今日与会人物中非别驾大人不足以有此心胸!大人之佳作,实为我等此次菊台之会添光溢彩,我等当同谢之!”。身为金州老名士,李相成平日跟马别驾在历次文会中遭遇的多了,今次菊台之会中马别驾官位最高,而刘景文种种布置分明又是想投其所好,这般情况之下,诗魁还能是别人,那歌女还能唱别人的诗不成?凭着过往的经验,李相成信心满满的起来说了这一番话,花花轿子众人抬,更何况这还是给马别驾抬轿子,以别驾大人知音自诩的李老名士自然是不甘人后的。有马别驾的身份管着,李相成这提议自然是引得众人附和,他话刚说完,众多菊丛文士已是纷纷起身,就连脸上笑意吟吟的唐成也跟着站起来,跟着拱手高声道:“极是,极是,正该谢过别驾大人!”。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遭打头风,李老名士的这一手以及众文士们随后的举动对于马别驾来说就是这个效果,若说刚才还想含糊着把这个尴尬应付过去的话,那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他便是想含糊也不成了,当此之时,老马脸色之精彩真让唐成看的爽快之极,前些日子在心中攒下的闷气终于又散泄了不少出来。看着脸上颇有自得之色的李相成,眼睛都有些发红的刘景文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这老货给掴晕过去,老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第一百一十八章 比作诗,我不如你“此诗非我所作”,马别驾干干的一句话顿时使热闹的菊花台上下一片寂静,在这样的安静之中,李老名士突兀的咳嗽声显得很是刺耳,众文士们猜疑着四下打望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的重新把目光集中到了关关身上。“年纪越老,骨头却越软,李继生这回算是扎扎实实的拍到马脚上了”,目睹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严老夫子嗤笑声道,边说他边伸手拍了拍唐成,“不过一场闹剧罢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就是坐下来之后,唐成的眼光依旧是着落在老马身上,看着他现在的脸色,那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爽啊!“既是闹剧,总要凑的人多才算热闹”。被众人目光包围中的关关抿唇一笑后,脆声道:“妾身适才所歌之诗乃是出自郧溪县学明经科唐成之手”。“明经科的?”。“唐成?”。“唐成!”。“严老教谕的那个弟子?”。随着关关揭开谜底,嗡嗡的议论之声顿时在沙洲上四处响起,唐成向面对错愕之色的严老夫子歉意的笑笑后从厚厚的毡毯上站起身来。因是今日要参加文会,早晨李英纨及兰草少不得要给他精心料理一番,唐成的长相本就不赖,尤其是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气度更是难得,从一千三百年后穿越而来,别的就不说,单是由后世社会大环境养成的开阔眼界及浸润在骨子里平等自信,就足以使他坦然面对人多的场面和高官高职。这本就是身为穿越者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硬性优势。后世里国家主席也能天天在电视上看见的,更别说眼前这马别驾了,放在后世,顶多不过一副市长罢了。像这号儿的在电视里出来也没人看!就等着换台吧。你!俊朗地容貌、自信而毫不委琐地气度、裁减合度的衣着,在身遭一片金黄的映衬下,从菊花丛中站起身来地唐成端的是少年风发。神清气朗。与全身上下散发着勃勃朝气的唐成比起来,脸色不好的马别驾真是愈发显得老迈了。“果然是严老教谕地弟子”。“是严老教谕的弟子才不奇怪,老教谕一生谨严,能让他如此看重的学生还能差了?以此观之。这唐成能做出这样的诗来也不足为奇”。“嗯,伯玉兄说地有理,只没想到小小的郧溪县竟能涵养出这般的少年俊彦,哎!对了。那柳随风不也在郧溪县学?看看他两人,从容貌风仪到才学都算得是出色,看来,我金州文脉称得上是后继有人了”。“这二人的确是金州文坛的后起之秀,不过若要比较的话,柳随风胜在家世,唐成则是在气度上更显沉稳;至于才学嘛,没当面比较还真不好分出优劣”。菊花台下诸文士这般议论,台上的刘景文也在起着同样的心思。现如今不管是为了遮掩马别驾的尴尬,还是为了转移话题。对自己这位姑表弟非常有信心的刘景文都少不得要借重柳随风了。“无涯,你过来”,刘景文称呼地是柳随风的字,据说柳随风的字还是其外公刘希夷当日亲口取下的,“无涯,虽说你今日的职事是要统带童子招呼诸位嘉客,但既然是文会,便是应应景儿也该赋诗一首才是”。刘景文这个提议顿时博得与会众人连连称是。便是严老夫子也拈须颔首。能目睹本道文脉中佼佼者的两位年轻人斗诗切磋,实是一件大快意事。眼见众文士们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开。马别驾顿时觉得全身松泛了一截儿。心中的羞怒不去说他,听刘景文把柳随风叫了过来,老马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意,柳随风地诗才在以前地文会中他是亲眼见过的,相较于那个挑衅地唐成,老马更宁愿今天的诗魁是柳随风。有着一副俊秀容貌的柳随风白衣胜雪的站在菊花台上,就如同他在郧溪县学中的经历一样,极其自然的便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柳随风看了看与他距离不远的唐成,不过他却没应和唐成的含笑致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沙洲内外的那一片灿烂菊花,双眉微微蹙起似在沉思着什么。等了一会儿,不见柳随风开口,刘景文忍不住出口催促道:“无涯!”。“今春三月我曾与唐成在郧溪县学中斗过诗”,柳随风一开口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重又吸引了过来,原来他两人曾经比试过的。当下就有人忍不住接口问道:“结果如何?”。“我输了!”,菊花台下的唐成看着柳随风,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不管是在一千三百年后,还是穿越来唐,在他的两段人生经历里,还真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人能像柳随风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我输了”这三个字时还能如此坦然,如此不带半点掩饰的干脆爽利。一个人能像柳随风这样,在认输时都能明白无误的让人感觉到自信与骄傲,这样的人你还会去嘲笑他的失败?柳随风,柳随风,你真他娘是极品。刘景文却没想到素来骄傲的表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说的如此干脆、坦然。愕然一愣之间,他边在心里暗叹这个表弟性子太实在,边偷眼瞥了一下脸色愈发不善的马别驾后,出口劝道:“无涯,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唐成适才是第十四个唤童子过去记录的,约算下来他作出这首菊花诗用了大约三柱香的时间,其间还跟严老教谕有过交谈”,柳随风这话说的众文士们先是愕然,随后就是莞尔,便是严老夫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柳随风啊,争胜之心真是半点没减!唐成听到这话后真有些哭笑不得,我靠,他原本还以为柳随风忙的根本没注意到他,感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这小子坦荡是坦荡,但这好胜心也实在是太强了吧!柳随风没在意众人的反应,从菊花丛中收回目光后,他重又看向了唐成,“我仔细想过了,花费同样的时间我绝作不出这等的诗来,所以便是要比,我依然会输”。靠,极品!除了这两个字,心中甚是惭愧的唐成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惭愧,确实是惭愧呀,虽然柳随风跟他的关系很淡,两人面对面连十句话都没说过,而且柳随风还一直将他视作竞争对象,按说看他认输应该是件很爽的事情!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坦荡,自知胜之不武的唐成心里除了惭愧,很难有半点高兴的意思。若不是穿越的事情本身太过匪夷所思,而且这事也根本不能对别人说,唐成真想找到柳随风,也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比作诗,我不如你!”。“唐成,你是明经科士子?”,听到这个声音,正在自惭的唐成将柳随风之事抛到了一边,现在的他很兴奋——老马忍不住要自己出手了!自从那天报到入职到现在,唐成在州衙里就被马别驾的佛山无影脚给踢成了空气,没有人想当“空气”,他很郁闷,很烦躁,但是这种郁闷和烦躁却根本没法儿说去,因为以他如今的位份,除非马别驾主动找他,否则他根本就够不着放阴招儿的老马。这种情形就如同两人过招儿,一个人始终只能被动挨打,而另一个人则可以随时随地发招,使出的还是佛山无影脚这般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招数。可想而知被动挨打那人心里是什么感受。面对着这样的绝对不公平,被动挨打那人想的最多的或许已经不再是结果,最渴望的反倒是对手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就站在他的对面,让他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拳拳到肉的拼一场,那怕是输,也输的干脆,输的不窝火。唐成就属于这种情况,受了这么多天佛山无影脚,现在终于把马别驾逼出来面对面的过招了。不管结果会如何,在位份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在他身处全面劣势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唐成挺直身子,毫不避让的迎着菊花台上马别驾望过来的目光,坚定声道:“是!”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战成名刘景文确实是有要事相求马别驾,刚刚从扬州回来的他连休息都顾不上便举行了此次文会,恰是因为马别驾喜好这口儿的缘故。至于不远千里将关关请往扬州自然也是为了投马别驾所好。因为马别驾,刘景文为此次文会颇费心思,为求尽善尽美,他不惜将远在郧溪县学中的姑表弟柳随风都找了来,便从这个细节上也能看出其用心之深。应该说这次文会的安排的确是成功的,离园久富盛名,风景清幽,恰是文人雅集的好去处,而柳随风选定的集会之所菊花台则是有亭,有洲,有花,有水,加之特殊的泛舟接引的方式,应当说这次文会从选址到主题,再到邀客的手段都是极其出色的,这一点从马别驾登上沙洲菊花台时笑吟吟的脸色即可看出。刘景文好心情的破坏是因为三件事,首先是关关的歌诗,作为此次文会的主宾,马别驾才应当是关关眉目传情的对象,而不是下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自从这个意外出现之后,刘景文就痛苦的发现,原本规划并安排的很好的文会便彻底的变了味道。离园文会突然变了调子,原本是为投马别驾所好安排的文会竟成了那唐成独放异彩的所在,至于马别驾,则是怎么难堪怎么来,同题赋诗时那个该死的关关小婊子再次出了幺蛾子,听到那小婊子在菊花台正中央唱着“随任他人多贬褒”的诗句时,刘景文真是把关关掐死的心都有。但这还不是痛苦的结束,当唐成站起来之后,尤其是当他跟马别驾开始辩起经时,刘景文的头都要炸了。至此,他终于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此次由他发起举办的这个文会简直就是一个荒谬之极的错误。“我日他八辈儿先人,那个石头缝子没塞严实,竟然就蹦出个唐成来”,随着沙洲上的辩经越来越深入,双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刘景文的眉头也越蹙越紧。眼前这场文会于他而言早已演变成了一种折磨,而眼下就是这种折磨的顶峰。刘景文安排这次文会地目地真是为了巴结马别驾,但是眼下的实际效果却成了唐成的扬名之会,最让刘景文不能接受的还是唐成的扬名跟马别驾的尴尬难受一脉相承。唐成每一分才华的展现,都伴随着马别驾的一次尴尬,事态发展到现在,马别驾已彻底成了唐成扬名金州文坛地垫脚石。看着菊花台上马别驾竟至于开始发青的脸色,气极无奈刘景文心底哀叹道:“天地良心。我他娘地真没想请唐成来参加这次文会!”。不理会刘景文地郁闷,沙洲上前来参加文会的贺客们如今却是满心兴奋。开眼界了。真是开眼界了!没想到一部从小就开始诵读学习的《论语》在唐成口中竟然能辨出这样的新意来,他这种解经的思路,析经的切入点对于诸文士而言纯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初听匪夷所思,但这匪夷所思之论却并非出自胡诌,那唐成与每一句每一点上都能引出前贤论断以为佐证,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诸文士们越想越觉有理。至少“自圆其说”四字是尽站得住的。“兀那童子。快帮我取笔墨来”,一个文士的举动引来一片风潮。其它那些正听得兴味盎然地文士们也纷纷索要纸笔以做记录,一时之间只把那些侍奉地童子们忙的手忙脚乱。这离园也已举办了数次文会,这些伶俐童子们参与文会地侍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曾见到过这样的景象,这帮文士们今个儿是怎么了?心下虽是疑惑,但童子们脚下却没有半点停留的余地,小跑着去取提前预备下的笔墨,这其中有一个在书房侍奉的童子看到眼前这景象,脑海中蓦然想起了主人在诵读六朝左思《三都赋》时讲过的小故事来,洛阳啥的,对!就是洛阳纸贵,眼下这景象可不就是有些像主人津津乐道的洛阳纸贵?手里捧着纸笔,在菊花丛中穿梭的小童特特扭头看了看正侃侃而言的唐成,凭着侍奉了几次文会的经验,这小童明确的感觉到,金州文坛又出狠人了,明天,不,就在今天文会散后,这个唐成的名字就必将在州城内的读书人中传扬开去。没人理会这小童子的感受,诸多耳目一新,急于记录的文士们不会,唐成自然更不会,现在的他正式处于高度兴奋的时刻。马别驾忍不住出手时,唐成确实兴奋,毕竟能面对面的过招了!但在兴奋的同时也难免忐忑,赋诗失了面子之后,马别驾既然决定亲自出手,不消说肯定要用上自己最拿手的手段,身为明经科出身的他最拿手的还能是什么?跟一个明经科进士及第的人辩经,即便唐成再狂妄,心里也难免没底!让他没想到的是,马别驾选定的科目竟然会是《论语》,听到这部书名时,唐成脸上神色未动,但心底真有了想仰天长啸的冲动。老马呀老马,你他娘的真是太给面子了!四书五经里这么多篇目若是选个别的,他纵然能凭借穿越之后所学稍作抵挡,但注定不会是马别驾的对手,但要说到《论语》,这却有了一搏的机会。在后世里唐成上大学时,正逢着全国高校兴起教改之风,而这股风潮其中的一个政策就是博导、硕导不能只专注于学术研究,还必须要给本科生上课。给唐成他们开课的这位老先生是一位专攻先秦的博导,而其研究的主要方向就是《论语》,对《论语》的研究当然不仅仅是指章句本身,更指二千余年来的《论语》研究史。关于《论语》的解经,关于历代以来论语研究中地纷争,薄薄的一本二十章的《论语》老先生开课开了一年。对于好学生唐成而言,这也是他在四年大学生活中感觉收获最大的一门课。收获归收获,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年收获的直接应用竟然会是在一千三百年前,而其应用的对象竟然会是一位唐朝地明经科进士。若论对《论语》经义地熟悉,唐成比之于马别驾自然是拍马难及,但要论对《论语》的辨析发微。马别驾一人又如何与身具两千年研究史知识的唐成相比?譬如对《论语》中“君子”的释义辨析。再譬如对“仁”的理解,对“圣人”的理解,马别驾所能做便是紧扣经义,身处唐朝,他纵然用功再勤,其研究成果也不可能超越时代,而唐成却是跳出了时代,仅论对《论语》的辨析理解而言。两者的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平台上。虽然辩经还在继续,但从台下诸文士们地态度上早已可看出结果。虽然碍于老马的身份不会有人直接说出来。但这场马别驾亲自赤膊上阵地辩经确确实实是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别驾输地毫无悬念,输的毫无翻盘机会,而最要命的是,他输在了自己最擅长,也是赖以晋身的科目上。情何以堪,人何以堪!在金州文坛一向春风得意的马别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而他的尴尬则成就了后学唐成的名声。第一次踏进金州文坛的唐成借助马别驾成就了自己地光环,从今天之后。金州文人们再次聚会时。“唐成”注定了将成为一个绕不过去地名字,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地声名也必将往周边乃至于道城襄州辐射。秋高气爽,菊花盛放的离园文会在欢然中开始,在尴尬中结束,马别驾走时的脸色就跟突然变化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而身为主人的刘景文在送他时,其脸色就跟死了亲人一样惨不忍睹!主人及主宾已是如此,其他人又怎么高兴的起来?“与你辩经的是马别驾,要说收获当以他为最大,古人贵朝闻夕死,论说他当高兴才是”,目睹老马脸色阴沉沉而去,严老夫子叹息声道:“官做的太久,气性太盛,马别驾虽言必称夫子,其实已去圣人之道远矣!”。严老夫子这话却让犹自处于兴奋状态中的唐成无言以对,“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先生一般能看破名利!”。“恰如你刚才所言,圣人之道以修身为第一要义,这一点都做不好,又何言其它”,正说话的严老夫子见远处菊丛中有人招手,乃收了话头儿道:“我与老友约聚,稍后你自己先回去,晚上来我房中再将你适才辩经好生说说”。哎,这就是后遗症啊!目送严老夫子去后,唐成又将目光移到了借舟渡水的马别驾身上,与他同乘一舟的刘景文正在他身后不断的说着什么。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小舟,同样的人,但此时的马别驾再没了开始时踏舟而来的适意,想到刚才老马被自己噎得无言以对的窘境,想到他走时那阴暗低沉的脸色,唐成只觉郁在心底已久的那口气终于彻底吐了个干净。将子之矛,攻子之盾,老马呀老马,你该也知道无力还手的滋味有多郁闷了吧!留给唐成感慨的时间没多久,送走马别驾后,一些文士们便轮番上来寒暄,与文会开始前由严老夫子引荐的寒暄不同,此时这些文士们明显客气且又亲热了许多。“好,一定,一定”。“那儿能要苏兄破费,晚生后学,自该是我置酒向苏兄请益才是”。“赵兄说的是,对《述而》篇中这句的解释却是大有可商榷之处,明天?嗯,明天确实有些琐事要忙,且等忙过这几日之后,后学必将亲自登门求教,好好好,君子一言”。与州衙中更为现实的刀笔吏们比起来,自小与诗书为伴的文人们显然要单纯的多了,虽然也有许多文士因着盛怒而去的马别驾对唐成避而远之,但同样也有许多文士并不避讳于此。前来与唐成寒暄定约。这番寒暄又是一阵儿好忙,直到文士们大多被小舟接引走之后,唐成这才慢慢清闲下来。直到此时,一身白衣胜雪地柳随风才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马别驾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的关关。“唐兄一战成名,可喜可贺!”,柳随风说话之间束手将关关引到了唐成身侧。“那一年之约唐兄莫要忘了才好!”。“这是自然”。闻言。柳随风没再说什么,招手处便有一个童子前来引导二人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