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子说:算是同行吧,马克也是行为艺术家。 梁教授问: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光头男子说:距离这儿不远,我去过。 黄副书记说:这样吧,你带我们找到他,你犯的事也不严重,我们可以考虑释放你。 光头男子说:马克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们想要我戴罪立功,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什么释放,你们就拘留我吧,我想要的是……拘留几天,把我释放,你们对外界说我越狱了……这样我也能出名! 特案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光头男子摘下眼镜说:我都准备好了,打野战只是我行为艺术的第一步,你们看,这眼镜架是一把伪装的蓝刚小锯,我本来就打算越狱,既然你们有求于我,我就不用真的越狱了。 警方在光头男子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马克的住处。 那是一个树脂工艺品厂,也在同州区,距离送庄不是很远,因为该厂已经倒闭,警方在排查时并没有引起重视。这个厂子涉及官司,被法院封存,厂里没有人,厂长也跑了。院里长着荒草,车间贴着封条,仓库里还有些原材料,工人早已解散回家,宿舍闲置在那里。 马克曾在树脂工艺品厂打工,厂子倒闭后,他没有回家,白天在街头表演行为艺术,晚上依旧住在宿舍里,有时也会悄悄地带朋友来这里过夜,光头男子曾经跟随马克翻越厂子的砖墙,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 画龙和几名武警拘捕马克的时候,马克正在宿舍里和一位港商进行交易。港商前来购买马克制作的琥珀人头,双方砍价还价,因为不断的有人给马克打电话表示想要购买,最终港商以十一万的价格谈成这笔生意。 琥珀人头就放在宿舍的床上,床底下发现了刘明制作的琥珀人手、琥珀脚丫、琥珀心脏。 审讯中,马克非常淡定,他承认自己制作了尸体琥珀,但是否认自己杀人。 梁教授问道:难道刘明是自杀? 马克回答:你说的没错,他就是自杀,他自愿捐献尸体给我,我有他写的捐献协议。 画龙说:放你妈的屁,那小孩子叫什么,也是自杀? 马克说:你说那个小孩啊,你们发现了是吧,那小孩叫细娃儿,孩子他妈以前也在这厂里打工,后来,厂子倒闭了,孩子他妈就在一家拉面馆传菜,细娃儿是私生子,不是自杀。 包斩问:细娃儿是怎么死的呢? 马克说:孩子他妈说是中煤气死的,让我帮忙找地方给埋了,这点是我做的不对,我制作成了琥珀,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人制作成琥珀。 苏眉说:你少胡搅蛮缠,撒谎是没用的,孩子他妈呢,那拉面馆在哪里? 马克说:孩子他妈和拉面馆的一个伙计私奔了,不信的话,我带你们去问问。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1) 刘明和马克是一对好朋友。 他们在街上相逢,周围人流穿梭,两个人像浮萍一样碰在一起。 燕京街头,很多人都见过马克和刘明。我们搜寻记忆,可能会想起某个中午,在某个过街天桥或地下通道看到过这两个神经病。 马克坐在一个透明的硬塑料大球里,球里放了些零钱。塑料球有个透气窗,行人想要施舍就把钱扔进球里。下雨的时候,窗户可以封闭,这个大球在街头,在雨中,孤单的伫立。如果城管来了,他可以站在球里,踩着球的内壁向前移动,甚至能跑进公园的湖中,他在球里面,球在水面上,城管也拿他没办法。 他像蜗牛一样,这个球就是他的房子,他的壳。 他既是行为艺术家,也是乞丐,也许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和乞丐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刘明在街头摆地摊卖自己的签名书,他嗓门很大,向每一个路人喊着“大诗人刘明签名售书”,旁边卖钥匙链的妇女咒骂了一句,担心会把城管招来。喊了十分钟,小贩们纷纷收摊了。右边一个卖温度计和打火机的小兄弟表示,收摊不是因为刘明,而是到了收摊的时间了,还有别的活要干。 刘明很愧疚,四下张望,小贩们在城管到来之前纷纷离开,只剩下一个球呆在原地。 那个球突然说话了,把书拿来我看看。 刘明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塑料球里坐着一个人,他把自己的诗集从球的透气窗递进去,马克翻看了几页,找了一首短诗念起来: 美女的胯下总是大雾茫茫,驯服之后走入良宵。 自由之光闪耀在马眼之上。 鸟宿池边树,僧抠月下门。 脱下裤子射出未来的总统和总理,射出县长,射出无法更改的错。 警察跨省抓捕时,他扛着锄头,扶着马扎,走进了百花深处。 刘明说:这首诗的题目叫《我要做爱》,后面还有首长诗,叫《我要撒尿》,你给我评价一下,反正我觉得写的挺好的,自己看的时候,老是流泪。 马克说:写的真不错,这书卖多少钱。 刘明说:五十,别嫌贵。 马克说:我买了,你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刘明说:我请你吃饭。 两个人找了个拉面馆,要了几盘凉菜,两瓶二锅头,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刘明絮絮叨叨的讲起自己手工制作书籍的过程,他裁切A4纸做书页,用牛皮纸做封面,然后装订、涂胶、套膜。 刘明表示,一本书卖五十元并不贵。 马克说:艺术是无价的。 刘明说:我现在把你当朋友,我太想有个朋友了,哪天我死了,还是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说我的诗写的好的人,我感谢你。 马克说:我要死了,就找人把我做成琥珀。 马克说起自己在树脂工艺品厂打工的经历,失业之后,他在送庄给几个艺术工作室打杂,那段时间,他立志做一个雕塑大师,常常喋喋不休的说起很多外国人名:罗丹、米开朗基罗、米隆、普拉克西特列斯……这些都是著名雕塑大师。然而,他却沦落在街头乞讨,四肢健全者很难讨到钱,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制作了一个塑料球,灵感来源于公园湖里的水上步行球。他的身份从乞丐变成行为艺术家,心中的理想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磨灭。 马克说:我最好的雕塑作品,就是我自己,我死了就找人把我做成琥珀,永远不朽。 刘明说:能不能把我也制作成琥珀,我也想不朽。 马克说:不行。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2) 刘明和马克一见如故,成了朋友。他们都有点神经质,都强烈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思想,两个人滔滔不绝,以为对方在倾听,其实只是自言自语。从傍晚到深夜,他们在拉面馆不停的说话。拉面馆有个女工,叫阿茹,和马克以前同在树脂工艺品厂打工,碍于情面,并没有赶他们。两个人直到凌晨才醉醺醺的离开拉面馆,马克说:等我有了钱,就开一个陶艺馆。 刘明说: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早晚的事,我很可能拒绝领奖,有了钱,我还是写诗。 此后一段时间,刘明和马克又在街头相遇过几次,刘明每次都要马克答应把他做成琥珀。马克拒绝,他表示自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答应了就会做到,不可能等刘明老死之后再将其做成琥珀,因为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 刘明越来越穷困潦倒,那段时间,他搬了几次家,每次都因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走。 人们在街头见到刘明都感到很惊讶,这是一个饿死诗人的时代,很多人都说不出五个以上现在还活着的诗人。刘明的诗有的晦涩难懂,有的幼稚可笑,有的污言秽语……但是那些描写春天,爱与光明的诗句是那么美,那么的打动人心。 他过的像鬼火一样却企图照亮全人类。 一位中文系大学生看到他衣服上刷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上前与他合影,但拒绝买书。 一位精神科医师驻足观看了刘明的诗,询问了他一些事情,留下一句评语:紧急救治,刻不容缓。 那一年,瑞典文学院没有宣布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在出租屋里,抱着自己的诗集难过的哭了起来。从此,王府井书店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不偷书,只是趁人不注意在书里贴上一张不干胶沾纸,在海明威和夸西莫多的作品之间,以及艾略特和索尔仁尼琴之间,都有他贴上去的一首小诗。 书店工作人员把他请了出去,理由是“乱丢垃圾”。 垃圾——别人这么称呼他的作品。 刘明是那么迫切的需要读者的倾听,所以他在夜里持刀劫持了一个女孩,把女孩威逼到墙角,念完一首诗后,他表示抱歉,说自己实在找不到一个读者。为此,他付出了拘留几天罚款五百元的代价。 刘明身无分文,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工作,他总是做一段时间的油漆工,或者保洁员,赚到一些钱后再去街头签名售书。 那天晚上,刘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路边的一家拉面馆,刘明和马克曾经在这个面馆里吃过饭。他在角落里坐下,点了一碗面,又要了两瓶啤酒。墙上贴着图文并茂的菜单,最贵的是手抓羊肉和大盘鸡,他兜里没有一分钱,却对店伙计说: 我要一个手抓羊肉,还有大盘鸡,你们这里最贵的菜,还有啥? 店伙计介绍说:酸辣牛排,烤鱼。 刘明说:这个也要。 店伙计满腹狐疑,心想:你能吃的完吗。 刘明叹了口气,他没有钱,他想的是——吃饱再说。 那些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传菜女工阿茹认出了刘明——毕竟,刘明穿的那件刷有标语的牛仔服令人印象深刻。阿茹和刘明闲聊了几句,谈起马克,阿茹说马克前些天滚着大球被车撞了,车跑了,马克并没有受伤。 一个小孩子走过来,抱住刘明的大腿,抬起头,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喊道:爸爸。 刘明笑了,心中一阵温暖,摸了摸孩子的头。 阿茹说:细娃儿,喊叔叔,他可不是你爸爸。 阿茹告诉刘明,细娃儿是从老家带来的私生子,亲生爸爸并不认这个孩子,现在可能在新疆种棉花,根本找不到人。阿茹抱怨自己薪水微薄,给儿子买奶粉都买不起,有时很想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出去。 店外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刘明酒足饭饱,他问阿茹,能不能先欠着饭钱,或者挂在马克的账上。 阿茹摇了摇头,惊讶的说道:你吃白食啊。 刘明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说,嘘。他调整腰带的松紧,站起来慢悠悠的走了几步,猛的掀开拉面馆的塑料门帘,撒腿就跑。阿茹大喊起来,店伙计和店老板从里面冲出来,追了四条街,才气喘吁吁的把刘明按倒在地。 店伙计想要打刘明,店老板却阻止了。 刘明羞愧的表示,可以拿自己的诗集抵债,一本五十元,或者免费给拉面馆干活。 店老板说:你是诗人,我不打你,你在我店里刷碗吧,干一个月活,就当饭钱了。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3) 刘明因祸得福,在拉面馆刷碗的那一个月里,尽管没有薪水,但至少他能吃得饱肚子。他很喜欢孩子,和细娃儿混熟了,细娃儿喊他爸爸时,他心中充满慈爱。阿茹说刘明和细娃儿有缘,细娃儿从来不喊别人爸爸。 一个月后,刘明离开了拉面馆,回了一趟老家,他向父母要钱,想要自费出版第二本诗集。 刘明说:没有书号,就是非法出版物,我以前做的书,都卖不出去。有了书号,有正规出版社,就好卖了。出版编辑说现在的诗集没有市场,没有人看,除非我拿钱自费出版自己卖……我需要一万块钱。 父亲说:滚出去,你走吧,你弟弟要是看见你来,会打你的。 母亲说: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你咋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啊。我一直跟邻居说你在铁路局上班,不是神经病。都这么大了,还伸手向父母要钱。 刘明拿出自己手写的诗稿,说第二本诗稿比第一本写的都好,如果出版成书,肯定畅销。 父亲夺过诗稿,扔到蜂窝煤炉子里烧了。 刘明想要抢救诗稿已经来不及,多年的心血化为灰烬,他对着一面墙发呆,然后怒吼着抡圆了拳头狠命的打自己的脑袋,最终,他晕头转向的离开了家。 那一刻,他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刘明在燕京街头摆摊卖盗版书,顺便出售自己的诗集,他整天浑浑僵僵的,不再像往常那样叫卖。 有一天,阿茹找到刘明,她假装路过,闲聊了一会儿,阿茹说:你帮我抱着细娃儿,我去厕所解个手。 阿茹从此没有回来,刘明后来询问拉面馆老板才得知,阿茹和店伙计私奔了。 那天,文化执法人员没收了刘明所卖的盗版书,刘明右手抱着细娃儿,左手拼命的争抢,一本书也没抢回来。这使得刘明雪上加霜,贩卖盗版书的本钱还是向马克借的,这下血本无归,他还多了一个无法养活的孩子。 刘明万念俱灰,想到了死。 正如马克对警方所说的那样,刘明是自杀。 自杀前,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向马克交代了后事。 在刘明租住的地下室里,收废品的老头和他谈好价钱,把所有东西都装上三轮车,只剩下墙角的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的是刘明的诗集。收废品老头将编织袋铺在地上,拿出一杆秤说道:两毛钱一斤。 刘明呕心沥血耗费一生时间写的诗集,竟然论斤卖,两毛钱一斤。他百感交集,绝望、心疼、难过、悲哀,种种心情一下子从心底涌出来。 最终,他更加坚定了必死的决心。 临死前,细娃儿在刘明的床上坐着,玩弄着一个气球,刘明和马克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马克说:老弟,你要自杀,不会是开玩笑吧? 刘明说:我活不下去了,你看我把诗集都当废品卖了,找你来,是因为我就你一个朋友。 马克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得想开啊,老弟。 刘明说:你不用劝我,我欠你的钱,还不上了,我已经写好了一份协议书,给你。 马克说:啥协议? 刘明说:我自愿捐献尸体,献身与艺术,你把我做成琥珀吧。我活着的时候,是诗人,但是我还不如一条狗,我死了后,希望有无数的人瞻仰。 马克说:好吧,我看你不像是开玩笑,早死早托生,下辈子别做人了。 刘明说:是啊,做一棵树,一片云,都比做人强。 马克说:这个孩子,怎么办? 刘明说:细娃儿命苦,他爸不要他,他妈跟人私奔了,把这孩子扔给我了,我本来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教他写诗……你帮忙找个人家,把细娃儿送人吧,尽量别送孤儿院。 马克说:我哥我嫂子不生育,一直想领养个孩子,可以把细娃儿送给他们。 细娃儿喊道:爸爸。 刘明说:睡吧,孩子,唉,你长大以后还是别写诗了,千万别搞艺术。 第十五章 变态诗人(4) 人潮人海,熙熙攘攘,多少理想之心悄然沉寂,坚持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 细娃儿一会儿就睡着了。刘明找打火机,想抽烟,却从兜里摸出两张不干胶贴纸,那上面是他写的诗。他看了看,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贴纸揭开,啪的一声,贴到了自己身上。他将自己的心血之作贴在胸口,这动作很像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床上睡着的细娃儿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刘明随手把最后一张贴纸贴到细娃儿肚子上。 刘明说:叫了那么多声爸爸,除了一句诗,我什么都没给你留下。 当时,刘明戴着塑料手套,这是小饭馆赠送的,方便食客啃酱骨头吃小麻虾,所以警方没有在贴纸上找到指纹。 刘明捏瘪烟盒,里面是空的。 他说,我戒烟好几年了,没钱买烟,临死前,想吸支烟,都吸不着啊。 马克说:这话说的,我得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我给你买去。 刘明说:这黑天半夜的,也没卖的了。 马克说:你隔壁邻居家呢? 刘明说:是个女演员,不抽烟。 马克说:我还没见过女演员呢。 刘明说:好了,吃饱了,喝足了,我该上路了,你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帮我收尸,别看着我,自杀……怪不好意思的。 马克说:我也搬不走你啊。 刘明说:我的自行车没卖,给你留着呢,还给你准备了一把刀子,我磨过了。 半小时后,马克返回地下室,看到刘明用自己的腰带吊死在铁架床上,细娃儿依然在睡觉。这说明,整个自缢的过程是悄无声息的,刘明极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正如这个可怜的诗人所说的那样,自杀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他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腰带绑在铁架床的上铺护栏上,他的身高比护栏要高,也就是说,他可能是蜷起腿缩着脚——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直到吊死。 这个姿势很有诗意,他只需伸直腿就能拯救自己,然而,他没有。 马克深呼吸,定了定神,开始肢解,用刀子切割下刘明的头颅和四肢。 这一刻,朋友的尸体在他眼中变成了钱,他意识到琥珀尸体能卖个好价钱。 肢解尸体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马克很镇定,他去隔壁想借一个蛇皮袋,却在过道里找到了一些泡沫纸。马克将尸体包裹起来,装上自行车,叫醒细娃儿,然后就回到了倒闭的树脂工艺品厂宿舍。当时,并不像特案组推测的那样,细娃儿还没有死,他坐在自行车上,手里拿着个红气球。 工艺品厂的车间落了灰尘,但是设备还能使用,仓库里还有被法院封存的树脂原材料。 细娃儿坐在车间地上,面前放着刘明的人头,这个小男孩放飞了气球,用手摸了摸刘明的头发,喊了一声爸爸。 刘明已经看不到这个世界。 细娃儿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马克在废弃的车间里忙碌的身影,他用电炉子溶化树脂,固定模具,将一些添加剂放在车床上。 细娃儿站起来,蹒跚着走过去,抱住马克的腿,眼睛看着刘明的头,喊了一声爸爸。 马克说:他死了。 细娃儿走过去,看着刘明,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他嚎啕大哭起来。 马克担心哭声会让人听到,空无一人的车间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有可能会让人报警,再加上他不知道如何处置,索性狠心掐死了孩子,一并做成了琥珀,打算日后出售。 尽管马克百般抵赖,特案组对比了他的指痕以及指甲垢中的微量物,同州警方又费尽周折找到了阿茹,人证和物证都揭穿了马克的谎言。 琥珀童尸案真相大白! 没有人知道,刘明用腰带将自己吊在铁架床上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什么。 他也许会想起少年时期,漫天的大雪,冰封的世界,他用木棍儿在雪地上写诗。整片山坡被纯洁的白雪覆盖,整片山坡都有他写下的诗。过去的那些岁月,那些梦想,就像写在雪地上的诗,太阳升起,就消失不见了。 第十六章 湖中浮尸(1) 那些遗忘我的人足以建成一座城市。——布罗茨基 总有一些人离我们而去,总有一些话还没有说完。 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一下未接来电,也许其中一个陌生号码是死去的人打给你的。 杭州一名女子在医院陪护患肺癌的妈妈。有天夜里,妈妈竟然下床走出病房,在走廊的角落里蹲下来。女子喊道,妈,你去哪。妈妈扭头看着,却说不出话。这时,女子的电话响了,原来是一场梦。妈妈还在床上躺着,已经死了。电话是妈妈打的,然而这部手机却不在妈妈身边,事后询问家人,无人拨打。 女子想,妈妈临死的时候,也许有什么话要说。 合肥一名高中生周末没有回家,独自住在宿舍。临睡前,他把自己的滑盖手机放在枕边的一摞书上。早晨醒来,他看到手机滑开了,心里并没有在意,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手机停留在编辑短信的界面,上面有一句没有发送出去的话:睡了吗,想和你聊聊。他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编辑过这条短信。 那又是什么人想和他聊一聊? 迎凤市大学城有个人工湖,周围聚集着六所大学,每逢周末,人工湖格外热闹,很多大学生在此游玩。 岸边垂柳依依,竖立着“禁止游泳”的警示牌,湖中碧波荡漾,荷花盛开。 几个学生站在湖边打水漂,石块在水面上跳跃着,飞得又轻又远。他们互相比赛,用石块砍断湖中的荷花,一会儿,从茂密的荷叶中飘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大家都惊呆了。 有具浮尸,在水一方。 这是一个绿裙少女的尸体,已经腐败,肚子隆起,原先隐藏在茂密的荷叶中间,现在缓缓地飘了出来。荷叶为尸体打着伞,宛如送葬的队伍。 黄昏来临,一场太阳雨刚刚下过,荷叶上蓄满了晶莹的雨珠。湖中女尸随波起伏,碰到荷叶,那些雨珠纷纷倾泻进水中。一枝莲花挡在浮尸的两腿之间,粉红色的莲花袅袅婷婷,墨绿色的荷叶亭亭摇曳,尸体在淡雅清幽的湖中稍作停留,随即将那枝莲花压进水中,水中的小红鱼与巨大的尸体嬉戏着。 一只尖嘴鸟儿飞来,落在女尸隆起的肚子上,不断的啄食。 此时,岸边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大家看到女尸的肚子被尖嘴鸟啄爆了,就像气球一样炸开,一截肠子飞向空中,鸟儿扑闪着飞走了。 尸体爆炸之后,缓缓地沉入湖中。 湖中浮尸把大家都吓坏了,岸边几个女孩捂着嘴巴哭起来,还有一些人纷纷呕吐。 大学城辖区的公安分局接到报案,将女尸从湖中打捞出来,经过走访和发动群众辨认,很快搞清楚了死者身份。这名绿裙少女是附近一所师范大学的大四学生,名叫飘莲,在湖里还打捞出她的手机。 飘莲给父亲发过一条短信,然而父亲是农民,只会接打电话,不会翻阅短信。 这条被忽略的短信内容如下: 爸爸,我不想活了,打算先服毒再跳湖,感情纠葛让我心力交瘁,对不起,这样做太自私,女儿不孝,来世再报答你,来世还做你的女儿,我会先服毒,再跳进学校东门外的人工湖里,请把我的尸体运回家乡。 这条短信的发送日期是三天前,表面上看,这是一起自杀的案子。 然而,法医确认飘莲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一个星期,也就是说,她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死了。那时,她的尸体正在湖水中浸泡,在芬芳幽雅的荷花中腐烂。 白景玉把案卷分发给特案组,这起湖中浮尸案非常蹊跷。 苏眉说:好惊悚啊。 梁教授说:死人是不可能发短信的。 包斩说:凶手杀死飘莲,抛尸湖中,又用她的手机,模仿她的语气,给她爸爸发了短信。画龙说:凶手最后把手机扔进湖里,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白景玉说:飘莲的尸体从湖中打捞出的当天,又有一名女孩失踪,当地警方查看案卷,发现几个月前还有一名大四女生神秘失踪,下落不明。 梁教授说:三个女孩,死了一个,另外两个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景玉说:现在是咱们特案组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出发吧! 大学城辖区的公安分局长姓鲁,长的五大三粗,面阔耳大,以前是武警队长,喜欢格斗,外号叫鲁提辖。特案组到来之后,这个粗犷汉子恭恭敬敬的向画龙敬了个礼,说道:教官好。 画龙愣了一下,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原来此人过去曾跟画龙学过格斗。 画龙打量着他说道:是你啊,鲁提辖,你怎么变这样了,看你这肚子,真认不出你了。 鲁提辖说道:教官,我自从当了局长后,肚子就大了,以前肚子上有腹肌,现在都变成五花肉了,咱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走走走,我得请你好好喝几杯。 包斩说:鲁局长,我们还是等下班时间再喝酒吧。 画龙说:喊什么局长,喊小鲁,这是我徒弟,跟我学过功夫。 苏眉说:哎幺,画龙,人家年龄比你大,还让我们喊小鲁,牛气什么呀你。 画龙说:小鲁年龄比我大,个子比我高,当年练习格斗时,被我揍哭过好几次。 苏眉说:抠脚大汉也有萝莉心。 第十六章 湖中浮尸(2) 鲁提辖为人随和,设宴款待特案组,席间杯觥交错,言谈甚欢。谈及案情,鲁提辖满腹牢骚,抱怨说,大学城三名女孩失踪和死亡,飘莲浮尸湖中,另外两名女孩下落不明。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警方压力很大。坊间谣传另外两名女孩的尸体也在湖中发现,家长们信以为真,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学校,校方表示会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几位家长在大学城到处贴寻人启事,重金悬赏,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家长联合起来到市政府门前扯起血字横幅,上书“还我女儿”,他们声泪俱下的向市政府领导控诉警方的不作为以及学校的过错,市政府领导表示,限期一个月破案! 鲁提辖说:让我一个月破案,要了亲命了啊,你们特案组是我的大恩人。 梁教授说:我们也不能保证按期破案,只能尽最大努力。 鲁提辖说:局里所有干警都动员了,忙乎了几天,案子毫无头绪。 三名女孩,除死者飘莲外,另外两名女孩下落不明,一名叫爱喜,另一名叫小蔷薇,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 飘莲和爱喜上大四,小蔷薇是大一新生,她们彼此不相识,并不在同一学校。 爱喜已经失踪四个多月,家人此前曾报过案,但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 飘莲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同学向警方报案称,有一名叫小蔷薇的女孩失踪。 鲁提辖广泛调查了三名女孩的人际关系,从电信部门调取了手机通讯记录,都没有发现可疑线索。爱喜和小蔷薇失踪,飘莲被人用麻醉药品毒杀后抛尸湖中,三起案件的性质难下结论。 鲁提辖说:目前为止,我们不知道这三起案件是不是同一凶手或同一伙凶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