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许只是我们想得太多了!”有莘不破道:“雒灵最近比较烦躁,也许只是因为,因为……因为她怀孕了。”桑谷隽惊疑交加,芈压张圆了嘴巴,连于公孺婴也楞住了。还是姬庆节最先反应过来,拱手笑道:“呵呵,有莘兄,恭喜!恭喜!”于公孺婴眼中目光一闪,嘴角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川穹的逃走让阿修罗侯的怒火又盛了三分。但沼夷反而松了一口气,目前来说她并不想招惹季丹雒明,更不想面对那个随时会失控的藐姑射。反正有雒灵在,已经足以把有莘不破等人引诱进来了。她忙着布阵设局,也没再分心去细细拷问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而这个时候,川穹已经穿过了十二连峰大阵。这座连阿修罗侯也无法横越的大阵,在川穹面前却形同虚设。他就这么走进去,前脚迈进阵北,后脚就迈出了阵南。两三步功夫,就从大阵走到了邰城城墙脚下。川穹揉了揉腿,用这“缩地法”走路比凭借燕其羽的白羽芭蕉叶还来得快,却太累人。城墙上的将官看见城下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年,惊疑交加,向他喝道:“什么人!”川穹抬起头,突然消失在城墙底下。那将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川穹突然已站在他身边,轻声道:“我叫川穹,现在有点饿,想找些东西吃。”他话还没说完,那将领早就吓得连退几步,周围的士兵挺戈相向。“唉,怎么你们这些人都这个样子啊。”川穹不想和他们纠缠,向南望去,城中似乎有炊烟,一步跨出,在邰城兵将的包围圈中凭空消失了,一个士兵指着城内某处骇然道:“他……他在那里!”那将领心中一凛:“快!通知少主!城中来了个妖人!”川穹一路走来,想找户人家讨口水喝。突然闻到一股香味,食欲大动,便追着那香味走去,却来到一个由几十辆铜车连成的奇怪地方。他不知道这就是陶函商队,径自向辕门闯去。今天守门的,是陶函商队第九车“松抱”的车长阿三。他看见川穹走来,挺身问道:“这位小姑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陶函是邰城的客人,阿三以为川穹也是邰人,因此问起话来可客气多了。“嗯,我闻到一股香味,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香味啊!”阿三笑道:“那是我们芈首领在大显身手哩!呵呵,他要是听见有人被他这香味引了过来,一定很高兴的!”“这人倒也礼貌。”川穹心想,便说道:“我走得累了,能进来讨口水喝吗?”“这……我得去问问。你等等。”阿三说着便飞奔而去,这车阵不大,他没一会就跑了来道:“芈首领有请!”川穹随着阿三来到“一品居”车前,阿三在车外道:“芈首领,那位姑娘来了。”“有请。”阿三向川穹施了个礼便离去了。川穹推门进去,看见一个正在弄火的少年,道:“你就是芈首领吗?”芈压点点头道:“是啊,姐姐你叫我芈压就行了。”“哦,芈压,我不是姐姐啦。我应该是男孩子吧。”“啊,男孩子?”芈压停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哥哥你长得可真漂亮!唉,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眼熟?”川穹道:“有什么人长得和我很像么?”“不知道。”芈压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江离哥哥。不过你和他长得也不像。唉,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你更像的,可我一时想不起来。对了,这位哥哥,我听说你是闻到我的香气过来的。”“嗯,其实,我是因为饿了。”芈压拍拍胸膛道:“饿了最好!我刚好整治了一桌好的,一来给不破哥哥贺喜,二来给他们饯行。”“贺喜?饯行?”“嗯,不破哥哥快做爸爸了,不过他们很快要去打战。”“哦,打战啊。”对于做爸爸和打战,川穹都没什么概念,只是无意义地重复了一下芈压的话。芈压又道:“这位哥哥,你要是不嫌弃待会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嗯,要是太饿了,我这里有点点心,还有茶,你先吃着垫垫肚子。唉,我这里烟多火大,你先到外面坐坐怎么样?待会我弄完了再介绍不破、孺婴哥哥和桑哥哥他们给你认识。”川穹答应了,拿了芈压给的茶水点心出门,在门口寻块干净的地面坐下。茶点还没吃完一个男人跑了过来,大声叫道:“芈压你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芈压叫道:“不破哥哥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有莘不破顿顿脚就要走开,突然见到川穹的侧面,惊喜着跳了过来叫道:“江离!你……”川穹一抬头,两人打了个照面,有莘不破那句话说了一半就吞回去了,讷讷道:“对不起,认错人了。”川穹心道:“好熟悉的人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可为什么会对他有某种奇怪的感觉?”有莘不破道:“你是商队的人吗?以前没见过你的。”“不是,”川穹说:“我饿了,来讨点水喝。”“哦,原来是客人啊。”有莘不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川穹想起昨天看到的日出。“我叫有莘不破,你呢?”“我叫川穹。”“川穹?好熟的名字——啊!你是燕其羽的弟弟!”川穹一怔:“你认识我姐姐?”“是啊。你们在天山失散之后,她一直在找你呢。不过这两天不知去哪里了,唉,怎么就错过了呢!不过你放心,先在这里住下等她。”“不破,你又在邀请什么客人了?”来的是于公孺婴。有莘不破满脸欢容:“老大,我们又来新朋友了!你猜猜他是谁?”“哦?”于公孺婴走近,一双鹰眼闪了两闪,拱手道:“在下于公孺婴,不知阁下和藐姑射前辈如何称呼。”有莘不破听了藐姑射这个名字,心中一怔,随即笑道:“老大你猜错了!”他正要道破川穹的“身份”,却听川穹道:“听说,他是我师父。”有莘不破楞住了,回头瞅着川穹,一时说不出话来。于公孺婴却听出川穹话里面的怪异处:“听说?”“嗯,”川穹道:“是季丹告诉我的。他说,我的师父是个叫藐姑射的人。”有莘不破惊道:“季丹?哪个季丹?”“他叫季丹雒明,你们认识?”第十七关 方添座上客有莘不破听川穹认识季丹雒明,惊喜更甚:“你……你也认识季丹大侠?”“大侠?是什么东西?”有些东西,他莫名其妙地就知道了;有些东西却又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而川穹本身对此却不奇怪,也从没想过要去探究:“我醒来后不久,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季丹。他当时刚刚杀了一条妖龙……嗯,你们要听我讲这些么?”有莘不破击掌道:“讲啊,干嘛不讲?”听一品居内芈压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可以开饭了!”有莘不破道:“嗯,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吧。”※※※一席人坐定,桑谷隽听说是燕其羽的弟弟,马上也对他亲热起来。川穹吃东西的时候不喜言语,有莘不破却忍不住问东问西,于公孺婴道:“不破,这么没礼貌。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这两年来有莘不破放荡惯了,但他毕竟出身富贵,从小家教谨严,被于公孺婴一责让,脸上一红。座上诸人不是王侯之后,便是世家出身。川穹身着粗制兽皮,但坐在众人间既不显得蛮野,也未相形见绌。端碗举箸,无不合乎礼数,却又似纯出自然。于公孺婴冷眼旁观,心中疑心大起:“这川穹的做派不像燕其羽,倒是像足了江离!”用完了餐膳,又摆上茶水叙话。有莘不破忍不住问起季丹雒明的事情。川穹便把醒来后在北荒的事情说了。芈压听得津津有味,道:“洞天派居然是这样挑选传人的!唉,我怎么看不出你头上有一根不同的头发!”桑谷隽笑道:“你要是看到了,岂不是成了季丹大侠的嫡传弟子。”“我求之不得呢!”芈压道:“不过我找不到那根头发也就罢了,嘿嘿,不破哥哥你呢?能找出那根头发来么?”有莘不破挠头道:“看不出。”川穹道:“你们都认识季丹?”“嗯。”有莘不破眉毛一扬,张开一层薄薄的无明甲。川穹啊了一声道:“这是他教你的?”有莘不破得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这城里还有一个也得了季丹大侠的指点,是这座城的少城主!待会我给你引见。”川穹摇头道:“不了。我吃饱之后就去找我姐姐。”桑谷隽道:“燕姑娘么?不要急。这两天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听孺婴兄讲,她也感应到你在附近,多半找你去了。若找不到应该就会回来。”“不是的。”川穹道:“其实我和姐姐遇见过了。”“遇见过了,那……”“我们在北边那座军营里遇见的。”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均是心头一震:“犬戎军营?”川穹说:“我本来好好地飞着,突然被军营中一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法术给叫住,我一时不察,掉了下来。他们包围了我,我向他们讨水喝他们也不理我,好像还要害我。接着姐姐就来了。她要救我,但也打不过那个大胡子和那女人。”桑谷隽急道:“那你姐姐怎么样了?她……难道也落在阿修罗侯那厮手里了?”“阿修罗侯?是那大胡子么?他可真凶。”川穹道:“姐姐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她见我危险回护我,她有了危险我自然也要保护她。我本来想带着姐姐一齐走的,但那女人好厉害,趁着我用功的时候,突然偷袭,我一阵睡意涌上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我临睡之前应该是把姐姐送走了吧。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送去了什么地方。所以才要去找她啊。”桑谷隽舒了一口气,又道:“你说你把燕姑娘送走,用的是洞天派的神通么?”“大概是吧。”于公孺婴一直不说话,心里把川穹的言语反复咀嚼,没发现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听到这里问道:“照你这样说,你应该是落入犬戎手里,后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川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仿佛有人要刺探我的内心,却反而把我惊醒了。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寒气里面,动也动不了,于是穿越出来,才看清他们是把我冻在一块大冰里。”“刺探你的心?”于公孺婴追问道:“是谁要刺探你的心?”“是和我关在一起的一个女孩子。”有莘不破啊了一声跳了起来:“难道是雒灵?”※※※姬庆节在有莘不破桑谷隽面前表现得从容不迫,但作别他们之后却马上忙得焦头烂额。邰城的庶政、前方的军情都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决断,因此没时间去参加有莘不破的誓师宴。对于有莘不破决定出马前去对付犬戎,他其实并不赞成,然而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们,只好广布线眼,探取消息,希望尽量为接下来这场大战铺平道路。这时接到前方传来的一份谍报,还没听完报告就大吃一惊,把政务军务都晾在一边,叫道:“快请陶函商队诸君!罢了!我亲自走一趟!”※※※“雒灵?”川穹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嗯,很温婉的一个女孩子,不过她没开口说过话,听了我的话,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她是你朋友么?”有莘不破听川穹说“她都不说话的”,心想九成九是雒灵没错了,回答川穹道:“她……是我妻子。她没什么事情吧?有没有受伤?”“看起来没什么事情。只是手脚被人用丝绸捆住了。”川穹说道:“我本来想带她一起走的,她却不愿意。”“丝绸?丝绸怎么能捆住她?”有莘不破又开始急躁起来:“再说,她为什么不愿意?”“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桑谷隽道:“或者雒灵被什么法术给禁制住了。如果川穹试图连她也带走,多半会触动什么禁忌,把阿修罗侯和那大祭师惹来。”有莘不破点头道:“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于公孺婴正想问什么,辕门外姬庆节直闯了进来,阿三等不敢拦阻也拦不住。姬庆节进来就道:“坏事了,前方谍报,那犬戎打算拿……拿俘虏作牺牲祭祀!夫人也在其中。”有莘不破道:“夫人?”“唉,就是雒灵!”“什么!”有莘不破怒发激冠,喝道:“他敢!”姬庆节道:“我本来坚持要慎重,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让我们慢慢想对策了。咱们准备一下,这就去救人。”有莘不破道:“还准备什么!反正原本就打算吃完饭动身的,现在就走!”于公孺婴身形一晃,挡住了去路:“等等!”“等什么?”“这是个陷阱,没发现么?”“陷阱?”有莘不破叫道:“是陷阱我也得跳进去。”于公孺婴道:“先问清楚,几句话功夫,误不了事!”转头问姬庆节:“他们要在哪里祭祀?”“十二连峰大阵西北二十里的乱石岗。”于公孺婴又问道:“是不是有人在那里做一些旗帜、土堆、骨架之类的东西。乱石岗间有没有迷雾之类的异象?”“有。”姬庆节道:“其实我也猜到了这是一个什么阵法。多半是要引我们进去。甚至这消息也可能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不过……”桑谷隽接着道:“不过,就像不破刚刚说的那样,对方拿雒灵作诱饵,我们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只能跳进去了。”于公孺婴沉吟道:“这一点我也知道。只是看对方布阵的地理位置,只怕不仅仅是陷阱这么简单。嗯,是了,我们冲进那阵势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进攻十二连峰大阵之时!”姬庆节心头一紧,知道于公孺婴所言有理。于公孺婴道:“究竟那阵法是主力,还是说对十二连峰大阵的攻击是主力,目前还说不清楚。但现在没时间让我们细细思虑了,只能兵分两路:不破、桑谷隽和我去救人;姬兄进驻十二连峰大阵;芈压坐守商队。”芈压叫道:“不行!”于公孺婴冷然道:“你伤势可还没痊愈,若不想坐守商队,守护邰城,我就让桑谷隽用天蚕丝把你包住让你睡觉养伤!”芈压吐了吐舌头,满肚子不悦:“算了,我还是坐守商队吧。”姬庆节有些不安,道:“雒灵是在我邰城出事的,现在要救她,我若不能出一份力气,实在不安。”于公孺婴道:“十二连峰大阵关乎邰城的安危,我们的属下也驻扎在城内,有姬兄主持大阵,我们才能放心去救雒灵!再说,姬兄不相信我们三个的实力么?”姬庆节这才答应:“好!三位一齐出手,一定马到成功!”于公孺婴向川穹望来:“川穹小哥,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看看阿修罗侯在搞什么鬼?”他虽然没见识过川穹的本事,但见他英秀内敛,又是藐姑射的嫡传,若得他帮忙,只怕抵得上一个江离。川穹却摇头道:“我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就不去了。你们走后,我也要出城去找我姐姐。”于公孺婴听了也不以为忤,有莘不破却跳脚道:“你们婆妈完了没有啊!”于公孺婴点头道:“正好是酒足饭饱,出发吧,到了十二连峰之前,看到那什么阵法再说。”川穹忽然道:“等等!”右手向左掌伸了进去,仿佛他的左掌是虚空的。跟着反手抽出一柄剑来。芈压叫道:“是徂徕伯寇的天狼剑。哦,不,应该是雒灵姐姐的天心剑!”川穹道:“我和那个女孩临别时,她让我带给她的朋友的。我想,应该就是你们了。”第十八关 又见北虏氤燕其羽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但川穹却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她想起空间扭曲那一刹那,背后的川穹好像突然晕倒跌了下去,马上明白过来:弟弟为了救自己而失陷了!“感应到了!”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却能凭直觉感应到另一根白羽的存在!“弟弟,撑住啊!”※※※十二连峰大阵外,左手边二十里是沼夷布下的幻阵迷云,右手边的平原上是阿修罗侯布下的重兵,八千胡骑踏草嘶鸣,威势惊人。“不能让他们冲过来!”姬庆节想。他知道,八千胡骑是阿修罗侯的王牌,每一个骑士都不是普通的骑士,在强悍之中更带有某种巫灵的气息。“八千个巫武双修的骑士么!”连于公孺婴看到那气势也倒吸了一口气。这八千胡骑每一个他都不放在眼里,但联合起来的气势就非同小可了!桑谷隽也是一片惊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些胡骑每一个的修为都不浅。要训练出这么多的巫武双修的士兵,只怕连夏都和亳都也未必能做到吧!”于公孺婴道:“你看仔细!那些骑兵的眼神不对!”“眼神?拜托!我可没有你那种眼力,这么远能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孺婴老大,你解开谜团吧,他们的眼神怎么了?”于公孺婴道:“他们的眼神给人一种茫然的感觉。嗯,这些人只怕是受到一些不正常的训练,也许他们的灵魂都不完整。”“那是什么意思?”“我也说不清楚。”于公孺婴道:“大概是有人用了些什么手段造成的吧。这八千人每个人可能都有缺陷,不过战斗力应该很可观吧。如果雒灵在就好了,也许她能把这八千人瞬间放倒。”姬庆节一听大吃一惊,他在众人的言语中早猜出有莘不破的那个情人不是普通人,但听了于公孺婴这句话仍觉得难以置信,连桑谷隽也瞠目结舌:“瞬间放倒这八千人?别开玩笑了!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未必能做到!”于公孺婴道:“我猜雒灵或许能做到,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比我们强的原因。”姬庆节道:“是因为有莘夫人精通御心之术吧。”于公孺婴点了点头,桑谷隽却皱眉道:“能不能别叫什么有莘夫人,我听着怪别扭的!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人拐骗了也就罢了,还要……”突然想起雒灵失陷敌阵,这时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偷眼看有莘不破,他却没有愠色,只是满脸的忧虑,心道:“不破向来开朗,能不开心这么久,也算难得。”“也许……”有莘不破仿佛没有听见桑谷隽的话,接上姬庆节的话说:“也许对手就是因为知道雒灵是他们的克星,这才预先设计暗算她!哼!”他望着十二连峰大阵外的胡骑,踌躇道:“看这气势!姬兄一个人只怕对付不了。”姬庆节笑道:“有莘兄过虑了!我摆开这十二连峰大阵,别说这八千人,就是八万人也闯不过来!”于公孺婴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有莘不破道:“真的?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看他们驻足不动,分明是等着我们几个分兵才肯动手!”姬庆节道:“有莘兄不必担心,小弟说不妨事便不妨事!”有莘不破还要说什么,桑谷隽突然大叫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之间远空一片白羽,随风飞入迷云幻阵中。桑谷隽高声呼叫,但离得那么远哪里听得到?心里发急召唤来天蚕幻蝶,迎风而去。有莘不破叫道:“桑谷隽!”桑谷隽头也不会,一甩手,丢下一个蚕茧,瞬间化作另一翩幻蝶——那是留给有莘不破乘坐的。有莘不破知道没时间犹豫了,对姬庆节道:“保重!”也跳上了幻蝶背上飞向迷阵。于公孺婴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声,对姬庆节道:“无论如何,至少拖到我们出阵!”姬庆节道:“放心!”※※※燕其羽不是看不出那迷雾的古怪,也不是没望见于公孺婴等人。相反,正因为看见了他们,心想大援在后,反而勇气大增,径朝迷阵的中心飞进去。没进迷雾之前以为进去之后会不辨东西南北,谁知道进了那片迷雾,眼前反而一片开朗。“弟弟,姐姐马上就来!”她风驰电掣地前进,但对那白羽的感应却反而越来越飘忽。“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飞一阵,竟然无法感应到白羽的所在。“怎么会这样!那片羽毛是我的翅膀所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我怎么会感应不到?”举头望天,风朗气清;低头看山,山川佳秀。可这么壮丽的天地,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机。※※※燕其羽看到的是一片大好河山,但姬庆节却知道那个地方其实很荒凉。“迷雾中的那片乱石岗,究竟是什么阵势呢?”看着几个新结交的朋友一一冲入迷雾中,姬庆节才露出忧虑的神色。申屠畔等八个族长、将军走上前来,听候调遣。申屠畔道:“大人,我……我们……”“我们一定能守住的!”姬庆节道:“只要阿修罗侯不出手,我们一定能守住!”“如果阿修罗侯出手呢?”申屠畔这句话,众人都想知道却又都不敢问的,因为那答案太过可怕。“如果父亲出关,我们也能守住!”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振奋,但姬庆节随即道:“但父亲应该不会出关的。”“为什么?城主到底……”公刘在谱系上可与桑鏖望并列为天下八大方伯之一,但邰国早亡,他以流亡之中,一城数十村镇之地,不愿自尊自娱,只允许下属称他为城主。姬庆节没有回答,只是说:“但父亲不出手,阿修罗侯一时间也不会出手!”众人心头又是一震!只要有公刘的存在,无论他是否出手,阿修罗侯都会忌惮三分。“所以,我们只要在阿修罗侯忍耐不住之前打击这八千胡骑,让他失去大获全胜的信心,就能让他犹豫不前,这场仗就多了三分把握!”“打击?那我们岂不是要主动出击?”姬庆节道:“主动出击不是上策!我的意思是放一小半人马进入内阵聚歼,把其余人马拦在阵外!”申屠畔惊道:“但是若让其中一步进入内阵,有可能打乱这个大阵的中枢,也有可能让他们穿过这十二连峰大阵直达邰城城下!”“如果我们能控制住进入内阵人马的数量,那么利用内阵的迷局应该能守住中枢。虽然仍有可能让其中一部穿过大阵,但就算如此,穿过去的人也不会太多,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伤害。这个险值得一冒。”申屠畔道:“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全部拦在阵外?”姬庆节道:“这些巫骑兵明显附着着些邪灵,一齐冲击起来,虽然未必能马上攻破这个大阵,但形势陷入僵持的话,阿修罗侯可能会试探性地出手。一旦他出手了却没有见到父亲的反击,马上就会大举进攻!我们一定要在阿修罗侯下定决心进攻之前断其一臂,让他知道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望着那迷阵,道:“其实我们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不是上天赐给我们这几个朋友,阿修罗侯有那来历神秘的大祭师相助,只怕就算望见父亲的云气也要强攻!”一个将军道:“希望那几位公子能够早些救回有莘夫人,协同我们守阵。”姬庆节喝道:“这是什么话!有莘兄他们替我们分去太半的压力,我们早受其恩惠了!保我邰城,护我华族,正是我等责任!男子汉焉能事事期望旁人代劳!”众族长、将军一齐挺直腰杆,大声道:“正是如此!”申屠畔听了姬庆节的话,也是一阵热血上涌,那句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然而,话出口之后,内心随即一阵空虚。那种自己也不敢承认和面对的痛苦缠住他的心脏,令他瞬间几乎没法挺直腰杆。姬庆节见他神色忽而有异,道:“申屠大哥,你没事吧?身体不适么?”“没,我没事。”突然一个将军道:“来!来了!”八千胡骑终于动了。不动则已,一动便如万钧雷霆齐震,五百山岳倒塌!八千人分成八队,每一队都笼罩在一股阴森的妖异之气中。八支队伍,就如八支巨大的戈矛向十二连峰大阵插来。见了这威势,连几个身经百战的族长和将军也不禁心中战栗。“真的守得住么?”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抱着这种疑问上阵大大不利,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无法自我排遣!看姬庆节时,他的眼神也有少许不安,这更加重了众人心中的阴郁。忧心忡忡的姬庆节眼中神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来,微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女孩子更我说过的一句话来。”他的八个属下听到这句话无不愕然。姬庆节道:“那些夜晚里我手头有一大堆事情,其中更有几件大事我总怀疑自己能否胜任。这种压力常常迫得我喘不过气来,便喝酒解愁。但一喝酒便把事情给耽搁了,于是更烦,烦了更想喝酒,更不想做事。那个女孩子听了我的话之后,说,你不妨试试在喝第一口酒之前先把那一大堆事里面有把握的一件做了。我照她的话做了,结果我一做上手就停不下来——正如喝了第一口酒便停不下来一样。最后我熬了个通宵,事情都做完了,才记起那壶酒来,拿起酒壶,却没喝酒的兴致了。”众人听他突然插了这么一段,都有些不解,不知这些话和眼前的形势有什么联系,然而姬庆节的眼神中的畏惧已经消失了,只见他指着冲近阵前的胡骑道:“扯远了。大家开始做事吧。”八人一齐大喝一声,分头行事。姬庆节听八人喝声中已无畏惧,似乎受到他的感染也忘记了害怕,麒麟钺拄地,喃喃道:“莲蓬啊,你又帮了我一次。”第十九关 十年弹指过燕其羽正自彷徨,突然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燕姑娘!”心头一宽,回头果然看见了桑谷隽。桑谷隽驱使幻蝶飞近前来,道:“燕姑娘,你怎么能这么鲁莽就闯进来!”燕其羽没有回答他这句貌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只是道:“其他人呢?就你一个进来?”“我先一步过来了,这地方好古怪,多半有什么幻象,其他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