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徂徕季守的话了么?三年前这里变成一个鬼绿洲以后,绿洲西边的沙漠就遍布重重幻象,无论谁进入那个沙漠不是迷失在里面就是走回这个绿洲,连天狗也走不过去。”于公孺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路过去,前方会出现……”“呼——”车城外传来一阵欢呼,打断了于公孺婴的话。“出了什么事?”有莘不破道。于公孺婴一动念,和他视觉相通的龙抓秃鹰向呼声的方向振翅而去。“怎么了?”于公孺婴微微一笑,道:“是好事。一起去看看,如何?”有莘不破想了想,点头道好。回头看了看雒灵,她还没有半分醒转的迹象,有莘不破替她扶了扶被子,吩咐车长阿三照看好车门,这才跟于公孺婴下车前往辕门。辕门外已经是一片春色。江离播下的种子长得很快,一夜之间便让这个荒废了数年的绿洲重新焕发生机。于公孺婴道:“怨魂被净化以后反而成了一股灵气,江离的种子多半是借着这股灵气才能生长得这么好。”两人一齐向西边走去,十几个人聚集在绿洲的边缘欢呼着,徂徕季守也在其间。有莘不破一来,挡住视线的人群分成两边散开,纷纷道:“台候,你看!”绿洲再往西边,本是一片绝无生机的沙漠,徂徕季守曾经说过,在三年前绿洲发生剧变之后,这片沙漠中便有着常人难以突破的幻象,走进沙漠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回到这个绿洲。然而此刻向西远眺,无边的茫茫黄沙竟然有一道绿色一直延伸到云与沙的交接处!在荒漠中出现这样的奇景,直令人以为乃是造化的恩赐!徂徕季守抚摸着靠得最近的一个仙人球,喃喃道:“看来,可以回家了……”有莘不破指着那条绿线,兴奋地道:“江离!一定是江离!”正抚摸着仙人球发呆的徂徕季守抬起头来,问道:“江离?”“嗯,是我们的另一位伙伴!”有莘不破骄傲地说:“我们这次去天山,就是去找他!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他指着一株株的植物说:“很可能都是他的杰作!”徂徕季守眉头一轩:“你的这位伙伴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啊……我也很想见见。”有莘不破道:“好!”突然咦了一声,因为发现徂徕季守的右臂竟然没事。“你的右手……”徂徕季守笑道:“我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复原的,要不然早死在我哥的天狼剑下了,哪里还能见到你们。”有莘不破道:“难道你是血宗传人?”【奇书网﹕m】“血宗?”徂徕季守道:“是说威震天下的血祖吗?我听说过,但我和那个门派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老死不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莘不破道:“那你能不能帮帮阿三。”徂徕季守摇了摇头,脸上略带着歉意。“不要紧。”有莘不破笑道:“我相信一定另有办法的。”※※※雒灵睁开眼睛,却找不到有莘不破。她很艰辛地克服大脑的疲惫,勉强挣扎起来,打开车门,按照车长阿三的指引来到绿洲边缘。“他在那里。”雒灵看到了有莘不破,“为什么那么高兴?是什么值得他那么高兴?”“啊!雒灵!你醒了!”有莘不破奔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看!看看!”雒灵顺着有莘不破的手指看去:荒凉的黄色中镶着一线绿色生机。这个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女孩子马上感应到了那片绿色中留有江离的气息。“原来是他!”不知为什么,雒灵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回事——虽然她控制过必方,扰乱过九尾狐,还刚刚打败过徂徕伯寇、净化了十万怨灵,可对于自己的心,她还是那么不理解。“就是江离留下的这一点气息,把有莘不破从自己身边带走的么?”大大咧咧的有莘不破并不知道雒灵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那条绿色线条笑。雒灵突然感到一阵疲倦,伏在有莘不破怀里,睡着了。她再次醒来,已在铜车松抱上。车行辚辚,陶函商队已经离开了那个刚刚重获生机的绿洲。这一次,有莘不破还是没在她身边。这时雒灵的精神状况比上次醒来好得多了,很快就感应到有莘不破就在松抱上面。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徂徕季守。雒灵轻轻跃上车顶,两个男人,一坛酒。有莘不破醉眼迷朦,看见雒灵,道:“醒了?”雒灵轻轻倚在他背后,有莘不破便不再理她,举杯和徂徕季守对饮、漫谈、讲粗口。“为什么他老是这样。”雒灵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开口。她并不喜欢这个时候的有莘不破。以前她常常无声地坐在他的背后,用一种欣赏的心态看他和朋友们胡闹。但慢慢地她的想法变了。她希望有莘不破能花多一点时间和精神在自己身上。她不希望在有莘不破心里,自己的分量仅仅和江离、桑谷隽、于公孺婴他们相等。她希望自己能攫住有莘不破心灵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全部!可是她同时又怀疑自己在有莘不破心里到底有多重要!这个男人带给了她肥沃的心灵土壤和刺激的肉体快感,然而这个男人并不沉迷于温柔乡。雒灵曾经构想过有莘不破的两种身份:如果他是个君王,那他生命的主要内容应该是朝廷而不是后宫;如果他是个浪人,那他生命的主题也绝不会是家庭生活而是外面的世界。“在他心里,我的地位或许比江离还不如。”这个念头偶尔在雒灵的心中闪过,然而她却不愿意深思,也不愿意去求证。也许她是害怕深思或求证的结果和自己所希望的背道而驰。“到底,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突然心中剧震!当发现自己已经深深沉溺难以自拔时,雒灵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临了。雒灵的想法,有莘不破不知道。他已经醉了。就在这时,前方飞骑来报:“芈首领在路边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年轻人!”第六关 血宗传人在有莘不破到达之前,身在前方的苍长老已经替那个落难的年轻人检查过了。“身体严重缺水,看皮肤的干燥程度和风沙的覆盖情况只怕已经晕过去十天以上了。他在这里倒下去应该是在我们到达绿洲之前,多半是由于被沙漠的幻象所迷。我们发现的时候他简直已经成为一具干尸,不知为什么居然还有微弱的心跳。”“他就是我见过的第一百个人。”徂徕季守看过那人之后道:“他是一个月前踏入剑道的。奇怪,我明明看见他被天狼剑斩首而死,怎么还活着。恩,看来他就是你们没有找到的第一百具尸骨。”他翻看了一下那人的衣服:“没错,这衣服上的剑痕都是天狼剑留下的,但为什么皮肤上一点痕迹也没有。还有连颈项也没有一点伤疤。”“当然不会有伤疤。”一直不开口的有莘不破说。他看着那个落难者的脸,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看见有莘不破的脸色,徂徕季守问道:“你认得他?”“嗯。他叫血晨。”“血晨?”芈压道,“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啊!我记起来了,就是在蚕从、鱼凫边界上跟我们动过手那个家伙!”苍长老等人惊道:“那个血宗传人?”徂徕季守道:“敌人?”有莘不破点了点头,道:“曾经。”“那我们怎么办?”芈压问道:“还救他吗?”“既然伸手,便不能半途而废。给他水喝。”有莘不破想了想道:“但暂时不要给他东西吃。还有,要找人看住他。这人很狡猾,不好对付,而且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芈压道:“别担心,我来看住他。”徂徕季守见有莘不破不置与否,说道:“我也留下吧。我想研究一下他衣服上的剑痕。”有莘不破这才点头答应,又道:“小心些,这家伙不是普通人。头砍下也能合上。”徂徕季守讶异道:“有这种事情?”有莘不破笑道:“你不也是手断了也能长出来么?”“可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的人。”有莘不破道:“这人是血祖的徒弟。”一提到血祖都雄虺,有莘不破就头疼不已,遇见那个大魔头是有莘不破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他们血宗的生命力特别顽强。我和他一个同门打过一架,刀砍手撕,内脏流了一地,却怎么也弄不死他。而这家伙好像比他那个同门还厉害。”说着把自己和血宗门下雷旭的那一战解说了一遍。徂徕季守沉吟道:“元婴,元婴……难道我能伤后复原、死而复生也是因为这个么?”有莘不破笑道:“说不定有些关系。也许你是那个血祖的私生子哦。”徂徕季守笑骂了一句:“胡说八道!”随即转为沉思。有莘不破道:“总之这个家伙也许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趁他还昏迷着,你不如把他大卸八块,把心肝脾胃肾、经脉骨头什么的都挖出来琢磨琢磨。”徂徕季守道:“那怎么行!”“不要紧。”有莘不破笑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而且我保证你就算把他斩成一团肉酱他也死不了。”※※※有莘不破自然没兴趣在一旁等着血晨苏醒,趁着酒意,搂了雒灵回松抱胡天胡帝去了。反正血晨的实力也不见得能强过徂徕季守或芈压,有两人看着,自己乐得袖手。他和雒灵之间早已没有开始时候的羞涩,然而激情依旧不减。一直到了晚上车子停下才肯平静。云雨之后两人相拥而睡,直到晚间被人叫醒:“台候,那人醒了。”雒灵对那个血晨没什么兴趣,便不下车了。有莘不破吩咐人到一品居给雒灵弄点吃的过来,才跟着禀告者来到篝火之旁。这时候车城已经摆开,每架铜车上都点燃着一把火炬,车城中的空地上燃烧着三处篝火。进入沙漠以后,虽然没有树木干柴可用,但左招财却常常能在地底寻到一些可以燃烧的黑水充当燃料。苍长老料想台首或者会有什么紧要话问血晨,因此传命商队各色人等都回自己所属的座车去。篝火旁边除了血晨,就只剩下有莘不破、芈压、徂徕季守和留听使唤的阿三。血晨早在旁人口中知道自己是被陶函商队所救,见有莘不破走近,低着头,也不施礼,也不道谢,闷着声不说话。“嘻嘻,”有莘不破笑道:“没想到血宗的高足也会被这样一片小小的沙漠困住。”血晨哼了一声,道:“龙遭浅水,算我倒霉。”芈压嗤了一声:“这人真没礼貌!人家救了你,谢字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水也不给你喝上一口!”血晨咬紧了牙。道:“如果不是被那怪人缠住,耗了那么多力气,我会被这沙漠困住?”徂徕季守道:“你又遇见我哥哥了?”血晨冷冷道:“我头颅被看下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么?那家伙是你哥哥?嗯,你们的骨架倒有点像。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叫徂徕伯寇。你要报仇么?只怕不容易吧。”徂徕季守的本意是问他后来是否又遇上了徂徕伯寇,听了血晨的话才确信那个被徂徕伯寇砍下脑袋的人果然是他。血晨哼了一声,冷然道:“你以为我真的输给他?我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白耗力气罢了。不过最可恨的还是这片见鬼的沙漠!”有莘不破笑嘻嘻道:“好了,你和天狼的事情我不想管。现在嘛……无论如何你是被我们救下来的,这笔帐怎么算?”芈压听得大奇,胁恩图报,这根本不像有莘不破的行事风格嘛。血晨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才说:“下次你落在我手上,我饶你三次不死。”有莘不破一听放声大笑:“那不用,而且你也没这机会。被你这样的人惦记着我想想就难受,哪怕你是要来报恩我也觉得恶心,我们还是尽快把帐清了好。这样吧,”他指着阿三的断臂:“能帮忙接上吗?”血晨看了一眼,道:“断掉的臂膀还在吗?要重生可比较麻烦。”有莘不破目视阿三,阿三领悟到台首是在想办法要帮自己续上断臂,心中大喜,忙跑去把自己裹着黄泉之泥的断臂拿了过来。血晨敲开泥壳,看了看说:“保存得倒不错。像刚刚斩下来的。”有莘不破道:“你如果能帮他接上,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血晨冷冷道:“鱼凫界北那次怎么算。”有莘不破满不在乎地道:“那次另算。”“好。”血晨阴着脸,“续臂不难。但我现在没力气做事。”“要吃东西?”“一壶酒,两壶清水,五人分量的食物。”有莘不破吩咐阿三去准备,回头骂道:“吃这么多,小心撑死你!”血晨也不回话,不一会阿三拿了粗粮酒水回来,他也不管好歹举起就倒,张口就吞,不经齿舌直下喉咙,不像是在吃东西,而像在往一口皮袋里装东西。一眨眼功夫全吃完了。先前由于有莘不破的吩咐,苍长老只让人喂血晨少量的水,因此有莘不破再次见到他时他的面皮仍然十分干枯。但这时两壶水一落肚子,皮肤马上光润起来,变化快得连徂徕季守也感到吃惊。血晨道:“再拿五壶水来。”阿三道:“不是说只要两壶吗?”“给他。”有莘不破说,“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水。”五壶水下肚,若是常人非把肚子涨破不可,血晨的肚子却凸也不凸出一丁点来,但本来就光滑的皮肤却更显细腻了。徂徕季守心道:“这样纤细的人,大西北只怕是一个也找不出来。只有中原那富饶得腐败的水土才能养出这样的家伙。”血晨吃喝已毕,站起身来,右手拿起阿三的断臂,望断口处吐了一口唾沫。阿三怒道:“你干什么!”血晨哪会回答他?左手探出,五指如刀,插入阿三的上臂,已经结疤的上臂登时血流如注。阿三痛得大声惨叫,连芈压都吓了一跳,就要动手,看看纹风不动的有莘不破,心知有异,才忍了下来。阿三拼命挣扎,有莘不破喝道:“阿三!他在给你续臂!是男子汉的就忍住声别丢脸!”阿三这才咬住牙关,闭上眼睛任血晨作为。血晨五根修长的手指不停游动,拨动着阿三两截手臂的经脉骨骼,突然右手一送,把断臂安了上去,咬破舌尖,喷在断臂接口上。那点血沿着接合处流动,所到之处,断臂自然吻合,结了一圈浅浅的疖子。血晨冷冷道:“躺上三天就没事了,保证比原来的手更有力气。”阿三点了点头,随即摔倒,原来是痛晕了过去。芈压叫来阿三的属下,把他扶回去休息。“不错嘛。”有莘不破说,“你要是考虑去做巫医,保证生意兴隆。”血晨冷冷道:“断臂已经接上,我们之间有怨无恩。你说话给我小心点。”有莘不破笑道:“你的身体倒是恢复得蛮快的。不过别忘了这里还处在沙漠的中心,没有我们,你一个人没吃的没喝的,未必能活着走出去。”“同一个沙漠不可能第二次困住我。”血晨哼了一声,道:“至于吃喝,你们陶函商队的东西,我要拿就拿,你能怎样?”芈压立刻充满了敌意:“你要抢?”“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拦得住我?”有莘不破手按鬼王刀,笑道:“好极了!你肯动手最好。我正好拿你做个演习,积累点寻找元婴的经验,将来再对上血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血晨脸色一变:“你遇见过他了?”“是又如何?”血晨怒道:“不可能!如果你遇见过他,就不可能还活着!”“呵呵,真是让你失望了。我确实遇见过他,不过现在也确实还没死。”血晨对着有莘不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疑惑道:“他肯放过你?”“我承认我的确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当时倒不见得是他手下留情,或许是当时周围的高人太多,他不敢下手。”“高人?”血晨冷笑道:“在他面前,哪有什么高人会放在眼里……”突然想起什么,道:“有莘羖?”“不许你的臭嘴提我舅公的名字!”有莘不破心中一阵黯然:“如果我舅公还在,嘿!小镜湖旁边只怕免不了一阵大战!”“还在……难道有莘羖死了?可惜,可惜。”有莘不破冷笑道:“我舅公谢世你可惜什么!难道凭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还想向他老人家报仇不成?”血晨冷笑道:“我当时不是他对手,不代表一辈子打不赢他。”“呵!蛮有志气的嘛。成!我舅公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仇我揽过来了,你冲我来就好了。”“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不过……”血晨道:“你还不是我最想对付的人。”有莘不破一怔,顺口问道:“那是谁?”血晨微一迟疑,道:“是我家那个老头子。”“你家那个老头子?难道你是说你师父血祖都雄虺?”血晨却不像有莘不破那样维护长辈的尊严,道:“没错。我和他已经势不两立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们血宗的事,我可真搞不懂。师徒两个闹别扭,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么?”血晨还未说话,辕门方向传来于公孺婴的声音道:“这是他们血宗的传统!”有莘不破奇道:“传统?”于公孺婴渐渐走近,在篝火旁坐下,对芈压道:“该轮到你去守辕门了。”芈压道:“我想听听血宗的故事!”“血门全是一些打打杀杀、冷酷无情的事情,没什么好听的。”见芈压还不肯去,有莘不破道:“芈压你多大了,还缠着大人听故事?”这一下子命中了芈压的死穴,他最怕人家说他小孩子气,灰溜溜往辕门跑去了。于公孺婴继续道:“血宗有个数百年未曾失灵过的诅咒,不破你没听过么?”有莘不破道:“没有。”血晨则横了于公孺婴一眼,冷冷道:“你知道的倒真不少。”于公孺婴淡淡一笑,继续道:“四大宗派都有各自的生命终极理想,以血宗而论,听说追求的乃是练成不老不死之身。”有莘不破嗤之以鼻:“什么生命终极理想,不就是发长生不死的白人梦嘛!”血晨冷笑道:“井底之蛙!”有莘不破道:“若真的能够不老不死,那又不见第一代血祖活到现在!”“不破你错了。”于公孺婴道,“至少你刚才这个反驳是不成立的。”有莘不破一愣:“难道他们真能长生不死不成?”于公孺婴道:“我本人不是很清楚。但听一些前辈说,理论上,血宗是能达到这一境界的。甚至已经有人达到过这样的境界。”“理论上?”有莘不破知道于公孺婴口中说的前辈,很有可能是有穷饶乌一流的绝顶高人,当不至于信口开河。于公孺婴道:“以肉身生命力之强而论,血宗完全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不过就算练成血门传说中的不死之身,也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死亡,而是说他们可以避免生命的自然终结。”“生命的自然终结?”徂徕季守道:“就是说他们没有被杀的话,就能一直活下去?”“对。”有莘不破道:“现在这位血祖大概有十几代了吧?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怎么不见他们活下来?难不成他们个个都是死于非命不成?”于公孺婴笑道:“给你说中了。不但是死于非命,而且每一代血祖都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手上!”有莘不破又是一怔,不禁看了血晨一眼,突然对他刚才那句话有些明白了。于公孺婴继续道:“据说当年血宗的创始人已经练成了不老不死之身,但就在接受诸门来贺的大典前夕,他被自己的弟子、后来的第二代血祖所杀。那晚到底为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无法得知。但许多年后,一个传说渐渐在江湖上传了开来。那就是第一代血祖在临终前发下一个大诅咒:诅咒自己的徒子徒孙,个个会被弟子所轼杀,血肉丧尽,尸骨无存!”有莘不破听得心中一寒。心想血宗在四大宗中声名最恶劣果然不是偶然,连师徒传承的关系中都透着邪气。于公孺婴道:“这个诅咒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数百年来,从没有一位血祖逃得过被弟子轼杀的命运。”有莘不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诅咒,难道历代血祖就不会对自己的徒弟防着点么?”于公孺婴笑道:“这就不清楚了。这个问题,或许你可以带上天山问问雠皇。”血晨听得脸色大变:“你们……连雠皇大人的行踪都知道?”有莘不破冷笑道:“哼!那有什么稀奇!”血晨道:“你们既然知道他的来历,难道想见不出他的厉害?居然还敢去见他?你们是活腻了,还是自大到以为凭你们几个能对付得了我那位几乎已经天下无敌了的祖师爷?”于公孺婴叹道:“其实我也不想去招惹他,不过为了救出同伴,只能去博一博了。”血晨扫了他们一眼,突然大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少了一个!那个江离被雠皇大人抓走了,是不是?”有莘不破怒道:“你笑什么笑!”血晨笑道:“我笑你们异想天开!居然想从雠皇大人手里救人。且不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就算你们有高人相助,这会子早就来不及了。那个太一宗的家伙多半早被丢进血池分解掉了。连渣都不会剩下一点来!”有莘不破闻言全身剧震:“你说什么!”第七关 剑道的秘密“血池?”有莘不破道:“那是什么东西?”血晨冷笑不语。于公孺婴的脸色则转为沉重:“是血宗修炼完美身躯的重要场所。”“完美身躯?”于公孺婴道:“每个人的身体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总有这样那样的一些缺陷。而血宗追求永恒生命的第一步,就是构建一个完美的身体。据说要完成这一步有两个途径:第一是通过自身的肉体再生,把死肉、死皮或一些有瑕疵的部位去掉,利用血宗的重生法门重生。但这个法子见效很慢,而且重生之后的器官或部位也不见得能达到理想状态,通常只是比原来好些。因此必须一次又一次地重生,才能渐渐接近完美身体的境界。单靠这一途径的修炼很慢,慢得几乎不可能在生命大限到来之前完成。不过,血宗还有第二个辅助的办法,那就是寻找理想的血肉来代替。”徂徕季守心中一寒,道:“理想的血肉?难道是把别人……”“没错,”于公孺婴道:“具体的方法我不懂,但基本的原理听说就是找到一个健康的人,放进血池中融解,再把需要的那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比如血宗门人对自己的骨头不满意,见到不破你的骨头够硬朗,就会把你扔下血池,抽出你的骨头换到自己身上……”有莘不破心中一寒,截口道:“行了行了!别比如了!”转头盯着血晨,打量着他那漂亮的皮肤,修长的身形,森然道:“你也干过这种事情,对么?”血晨毫不畏惧,道:“那又怎样?”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按照于公孺婴刚才所说的原理,那么血晨修炼到现在这具躯体,也不知已经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于公孺婴道:“不破,别冲动。真要动手他逃不了。嘿!血宗门下,没干过这事的只怕不多。”有莘不破哼了一声,随即心中涌出一阵恐惧:“那个雠皇……他把江离抓去,难道……”于公孺婴叹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他敢!他要真敢碰江离一下,我一定把他剥皮拆骨,管他什么不死之身!”血晨冷笑道:“大言不惭!”有莘不破知道血池之事以后,更不愿和他再打交道,手按鬼王刀,就要动手。于公孺婴道:“不破,等等。”整个陶函商队能够阻止暴怒中的有莘不破的,除了江离就只有于公孺婴了。于公孺婴道:“你体力只怕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到现在还留在这里,想来是有些打算的。你是想和我们做什么交易么?”血晨犹豫了一下,道:“本来有过这样的打算。”于公孺婴道:“说来听听。”血晨冷笑道:“现在已经没这个打算了,不说也罢。”“你倒也有几分脾气。”于公孺婴笑道:“你想和我们联手对付都雄虺,是不是?”血晨冷冷道:“你既然听说过那个诅咒,那你就应该明白,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杀得死他,那个人就一定是我!”“是吗?”有莘不破冷笑道:“那你就去杀啊!我们不会跟你抢的!”血晨冷笑不语。有莘不破对于公孺婴道:“我说什么也不会和这个家伙联手!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宰了这个家伙!”于公孺婴道:“你不想救江离了?”有莘不破动作一顿,道:“就算是江离在他也绝不会同意和这样猥琐的家伙合作!再说,你认为这样一个人渣真能帮到我们什么?”“谁说我要跟他合作了?”于公孺婴转头对血晨道:“血祖的事情,我们暂时不担心,因此对联手对付他没兴趣。不过我们也许可以交换一点信息。”血晨道:“信息?”于公孺婴道:“血祖在西陲露过两次面,因此我们知道一些你应该还不知道的东西。而我们对雠皇却一无所知。”血晨道:“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于公孺婴脸色一沉,道:“你既然怀疑我,就请便吧。”血晨迟疑道:“好吧,有穷饶乌的传人,想来不会说假话。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