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是在商量开路的事情。”马蹄想。※※※“你身边也有很复杂的人?”有莘不破问。“所有大人都很复杂的。想法简单的,除了孩子,就是那些不愿意长大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认为我的简单是一件坏事,喜欢我,信任我,爱护我;我也以此报之。但我们之间的情谊是不被允许的,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有莘不破问。他并没有问“为什么不被允许”,因为直觉告诉他男人不想提这事,也因为这对他并不重要。“我开始会用心思,开始很痛苦,白天开始恍惚,夜里开始无眠。”“那你是怎么走过来的?”有莘不破问。“就这么挨着。这些年过得很痛苦,但也过得很快。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我也早不是当初的少年,但依然改不了把事情想得简简单单的坏习惯。虽然我周围有很多很复杂的人,我的朋友,我的对头,我的亲人……我没必要为我的敌人而改变,因为对付他们我只需要挥一挥拳头。但对亲人和朋友,我该怎么办?当他们期望着我按照一条不适合我的路走的时候,我能怎么办?”“后来呢?你按他们的期望走下去没有?”有莘不破问。“我不知道。我是一个笨人,笨人并不会因为痛苦而聪明啊。相反,我迷糊了。我背叛了对那个人的承诺,在我的亲人和朋友开始按照他们认为的幸福模式为我张罗的时候,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就在那个迷糊的晚上,那个人来了,就是那个最喜欢我、最信任我、最爱护我、而我也如此报之的人,那个晚上,那个人在我面前杀了我的亲人,我的至交,招来无底洞,吞噬了我的故乡。”“啊——”和有莘不破的震惊相比,男人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当时我呆了,甚至疯了。我直到今天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哦,很多人听我说起这个故事以后,都会问我:‘后来你报仇没有?’你为什么不这样问?”“你说过,那人喜欢你、信任你、爱护你。那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有很多事情有意义的只是事情本身。原因什么的是没有必要的。他杀了我的亲人,毁了我的故乡,这两件事情,已经注定我们之间不可能在像当初那样简简单单地相处了。”“那你怎么办?”有莘不破问。“我一拳打了过去……”“你杀了他?”有莘不破吃了一惊。“没有。但这一拳把我们之间所谓的爱护和信任都粉碎了。那个眼神……本来那个眼神永远都比我的拳头复杂得多,但那一刻也变得简单清澈起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是我不应该这么做么?世俗中的朋友都认为我这一拳打得对。或许还应该打得更重一点。除了有莘羖。”有莘不破一震:“有莘羖!你认识他?”“嗯。一个和我一样不幸的朋友。”“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很久没见面了。你找他?”“对!”有莘不破盯着眼前的巫女峰:“所以我要劈开这座山。”“为了走得更远,甚至不惜放下一直以来的坚持?”有莘不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呢?”“我并不是你的好榜样,因为我活得并不是很开心。”“但你还是一路走过来了,是吗?”有莘不破说。“对。”“遇到大山阻路的时候你怎么办?”“用拳头劈开它。”“拳头?”“对。”男人走上前去,有莘不破清清楚楚地感到一种很难言说的气息慢慢在他的右手凝聚起来。“那个人对我说,像我这么笨的人,嘿嘿,‘就只会用这只拳头,不过,用这只拳头也就够了。’”男人再次抬头,仰天长叹,叹息声中说不清的萧索:“可惜,这拳头就算能劈开山脉,断绝江流,也理不清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日间有莘不破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需要一个静一静的晚上。芈压进了他的“灶间”,雒灵回了松抱,于公孺婴上了鹰眼。有莘不破又对轮到值夜的江离说:“咱们换一个晚上吧。”江离也不说什么,把七香车驶进车阵。这个晚上,风声若无,虫鸣隐隐,陶函的人都睡得很安稳,连于公孺婴、江离和雒灵也悠然入梦。但突然之间,三人一齐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惊醒:“巫女峰前!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是什么!这股力量不像桑谷隽的战气所引起的大地之鸣那样惊人。这股力量,就像一把隐遁了锋芒的宝刀,就像一瓶消尽了辛辣的藏酒,就像一个忘记了风骚的女人。“这股力量,到底是谁……”※※※马蹄远远望去,不知那个男人握着拳头和陶函商队的台首说些什么,渐渐的,仿佛看到那个男人的拳头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泽。“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我懂了,我懂了。”有莘不破大叫着跳了起来。“懂了?懂什么?”“我知道怎么用我的力量了!”“是吗?这事值得那么高兴?”有莘不破一愕:“难道不值得高兴?”“我说过,我们的拳头就算能劈断山脉,也不能帮我解决那些对我们而言真正重要的事情。你的烦恼,还得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他叹了一口气,一拳挥出。※※※倒下的巫女峰里逃出无数蛇虫鸟雀,它们在害怕什么?※※※马蹄远远的只见人影一晃,一股恍若有质的气劲从那男人的拳头发出,触到山石,如刀入豆腐。“出了什么事?”那一拳并没有前几天陶函和桑谷隽决战的时候,他远远听到的那天崩地裂般的声势,但马蹄分明看见阻路的大山被硬生生劈开一条大道。山岳在那个男人的拳头面前,就像一块大豆腐。马蹄的心几乎跳到了腔口,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今晚的奇景。“男人,就应该像他们这样,活得惊天动地!否则,毋宁死!”※※※“陶函商队走了!”“什么!”“快!快跟上!”……“天!这,这条路是怎么回事!”“这!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说什么也不相信!一夜之间开出这样一条大路!这不是人做的事情。这简直是雷公劈出来的!”“嘿!我早说过,陶函那几个首脑,根本就不是人!”※※※“有莘还在那里琢磨着呢。”于公孺婴说,“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说话,也不理我们。”江离道:“或许他从那个人身上,学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人……那天我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我也一样。”江离叹了一口气,“一弹指间开山劈岭,就是九天幻兽,只怕也做不到。原来我们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人,我们居然懵然不知,嘿嘿……”于公孺婴道:“这样一个人,绝对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江离道:“你在猜想他的来历?”于公孺婴道:“嗯。”江离道:“你认为他是谁?”于公孺婴道:“虽然世上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血脉绝技,像芈家主火,桑家主土,但这个人的气,并没有显出各个家族血脉相传的特质。”江离道:“嗯。”于公孺婴道:“除了各大家族以外,能达到这等境界的……或许只有四大宗派。”江离道:“四大宗派?”于公孺婴道:“对四大宗派我可就没你熟悉了。”江离道:“如果是四大宗派的人,能发出这种力量的,怕也只有四大宗师吧。不过这手笔,并不像是心宿,也不像是血祖。”于公孺婴道:“天魔呢?”江离道:“不知道。我对洞天派最不了解。我师父跟我提到这个宗派的时候从来都是略略带过。”于公孺婴道:“听说天魔是一个极美的人,可惜我们没见过那人的面,但看那人的身形体态太过健壮,和传说中的天魔也不相符。”江离道:“其实除了四宗师以外,还有几个人的……”于公孺婴一震。江离道:“但对于那传说中的三大武者,我却没你熟。”于公孺婴出神良久,道:“不错,很可能是他!”江离道:“谁?”于公孺婴道:“三大武者里面,不用兵器的……就只有他了。”江离道:“那个号称防守力最强的人?”于公孺婴笑道:“你该不会因为这个传言就以为他只懂得防守吧?”江离道:“只是,他干嘛要帮我们这个忙?”于公孺婴道:“我曾听我爹爹说过,他和传说中的大高手有莘羖很有交情。”“有莘……”江离望向西南:“仅仅就因为这个姓氏吗?”※※※“弟弟,老板哪里去了?”马尾啃着麦饼,很高兴地说。今天不见那个经常打人的老板,弟弟又多给了他一个麦饼,这两件事情都很值得他高兴。“不知道,不见了。”“那我们还跟着那铜车队走吗?”“当然。不过,我们以后不用走路了,我们可以坐在牛车上跟上去。”“真的!?不过我怕这牛拉我不动。”“放心,这是山牛啊!何况我把那些又重又没用的货物都处理掉了。”“处理?”马尾随口说,但并没有追问的意思,一手抓着麦饼,一手挥着鞭子,兴冲冲地跳上车。马蹄有些疲倦,那天晚上,那个连鬼神也震惊的场面让他再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他的心肠越来越硬了。昨晚把雇佣他们的老板解决掉的时候,心不加跳,手不微抖,就像杀了一头猪。陶函车队划出来的车辙,改变的不仅仅是陶函商队本身的命运。第八关 西南之望西南乃偏安之局。当虞夏之际,蚕丛屡有席卷天下之意。其时夏人起于河洛,建都阳城,东征有扈,大战于甘,一战而令诸侯惧。蚕丛国主知事不可为,乃受大夏驰封,为西南方伯。太康时大夏政乱,后羿代夏为王,西南诸国又蠢蠢欲动。谋划未就而少康复国,大夏中兴。自少康复国至桑鏖望为蚕丛国主、执掌西南牛耳,西南偏安之局已历三百年。※※※桑鏖望背负双手,看着壁上的《山川社稷图》,知道天下又将动乱。西南的英雄们已经错过了两次,能否趁乱而起,或许就在这几年之间了。桑季静静地站在兄长背后。这是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看到他,便会让人想起桑谷隽的将来。“听说中原有人过来。”“是一支商队。商属国陶函的商队。”“哼哼!”桑鏖望回过头来,或许这张脸二十年前也是十分俊秀的,但这些年来却因承载了太多的压力和悲痛,而不再有年轻时的轻松与闲逸。“成汤的势力,扩张得好快啊。不过现在就来经略西南,是不是太早了些?”“隔着昆吾,商国要过来不容易。这支商队或许也只是一个刺探性的动作,不过这支商会的头脑人物倒不简单。”“哦?”“这支商队的后头,还跟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商团,龙蛇混杂。从蚕丛边界到孟涂,已过七城,十九镇。这些年,蚕丛国民对外来商队本来并无好感。”桑鏖望哼了一声,说:“这是中原人自己种下的恶果。”“不过,”桑季说,“这支商队却很受欢迎,每过一处,几乎都引发满城的狂欢。”桑鏖望皱了皱眉头:“或许是这两年平淡得腻了。”桑季笑了笑:“这应该也是一个原因,自小隽封锁川口,民众们可好久没见川外人了。”桑鏖望道:“胡闹!”桑季继续道:“不过,陶函和以前的商队确实也大大不同。”“哦?”“他们每过一处,除了买卖公平以外,又有一干人等给本地商家讲解商国的商虞之道,传授中原人的筹算之法。更派出一批人给当地人讲解中原的物价和风俗。我派出去的人正好听他们在向本地人讲解:青石在蚕丛虽然贱如泥沙,在阳城亳都却有百金之价——诸如此类。如今青石等土产在城内已经价格狂飚,据说连附近乡野也有愚民赶来贩卖。更有一帮本地财主,忙着扩建房屋,有意囤积居奇,甚至组建商队。”“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桑鏖望道:“他们能够赚取的,不外乎两地的价差。我国民众消息闭塞,按理,他们应该尽量利用小民的无知压价才对。”“所以才说这支商队和以前的商队大大不同。除了陶函自己的买卖外,连跟着商队来的那些杂商团也受陶函约束,买卖做得甚是公允。听说是陶函的台首亲自出面告诫:若有商家违反他所定下的三条规章,便不得再尾随陶函商队前行。”桑鏖望问道:“哪三章?”桑季道:“不得欺诈,不得偷盗,不得犯当地之俗。”桑鏖望回头看着《山川社稷图》,良久道:“台首是谁?是于公之斯么?”“不是,是一个年轻人,叫……”桑季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有莘-不破。”桑鏖望倏然回头:“有莘?”桑季缓缓重复了一句:“有莘,有莘羖的有莘,有莘不破。”桑鏖望眼睛突然变得空洞:“一个姓有莘的人居然能活着从陶函走到这里,看来川外的局势确实变了。”兄弟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不甘寂寞的光芒。“我要见一见他。”桑季道:“就因为他姓有莘?”桑鏖望道:“也因为我想知道,把小隽逼得狼狈而回的人是不是他。”※※※“现在?就现在去?”芈压兴奋得跳上跳下。有莘不破道:“这么兴奋干什么?”芈压叫了起来:“桑鏖望的筵请诶!八大方伯之一、堂堂西南霸主桑鏖望的筵请诶!”有莘不破笑道:“你好歹也是季连城的少城主,别搞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你不知道的!”芈压说:“蚕丛桑家,器皿天下第一!偏偏爹爹又不肯帮我的忙——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到两个第二等的陶盘!才第二等啊,在我的架子上已经是最好的陶盘了!他们国主筵请,用的一定是一等一的菜式和器皿!啊,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可以见识到。要是呆在家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有莘不破笑道:“原来你不是看上桑鏖望的人,是看中他家的厨房!”芈压叫道:“那当然,这么大的国家,国主的厨房我就算没有被邀请,也要摸进去看一看的。”有莘不破道:“看你这个样子,看过了只怕还不够,多半要顺手牵羊,‘借’上几件。”芈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桑家自家用的器皿是不肯外流的。要是桑鏖望肯卖的话,咱们就正正当当地买几件,好不好,有莘哥哥。”有莘不破道:“少来!要买你自己跟桑鏖望说。你要摸进厨房的话千万等我们走了再去,可别我们筵席吃到一半你却被人捉住了,让我们当场献丑。”※※※雒灵不喜应酬,留在商队。众人一进孟涂宫,有莘不破便紧紧看住芈压,眼见大殿门户已在眼前,却发现江离不见了。前有蚕丛侍者领路,有莘不破不便开口,目视于公孺婴。于公孺婴会意,微微一笑。那意思是说:江离这人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去担心。※※※江离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着。进了孟涂宫以后,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应。在有莘不破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闪进一个岔口,踏上了这条草木拥簇的小路。前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味道?这味道为什么这么吸引他?甚至让一向慎重的他也在那一刹那间几乎是忍不住离开队伍独自探险。周围平静而安宁,处处花香草绿,鸟鸣幽幽。但江离却知道这条小路每三五步都设有机关,每个机关都暗藏杀机。但即使是这些暗藏杀机的机关,江离也觉得特别熟悉——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从来没到过蚕从国,他几乎要以为这些机关是他自己布下的。再往前走,到底会遇见什么人?一株食人妖草亲昵地嗅了嗅江离,乖乖地让路,眼前登时一亮:一片清澈的池塘,池塘边一颗桑树,桑树底下一片草地,草地上坐着一人,白衣如雪,黑发如云,一只鹦鹉停在她手上,呀呀学语。白衣人转过头来,见到她那娇弱有如蝴蝶的气质,江离心中顿时生出怜惜无限的感觉。“你是……若木哥哥的……师弟?”※※※桑鏖望道:“小王闻说陶函买卖公道,弊国民众交口称誉。又听闻台首令人教弊国小民以商虞筹算之道,小王感激之余又颇不解:陶函一路以来都行此义事么?”有莘不破道:“我们不是行义,而是谋利。这一路来我们过葛国南疆、昆吾边城,途经六国、十二城、三十九市镇,其中又以无忧、季连、孟涂最大。如无忧、季连商贾繁华,物流人流旦夕百变,虽在东边南疆,与中原声气想通。蚕丛物产丰饶,但地偏西南,山川阻隔,民不知川外物价,商不欲出川货贸,商虞不活则地不能尽其利,民不能得其财。若能让西南商贾广知中原之利,必然群起而出川,熙熙攘攘,为利来往。市井越是繁荣,利益所系,商路也必更加通畅。将来我商人行旅西南也必更加便利。因此我说我们不是行一时之义,而是谋图长远之利。”桑鏖望微微点头,虽不说话,神色间却甚是赞许。于公孺婴偷眼看桑鏖望:这个威震西南的方伯眉宇间没有一点霸气,也看不出一点威势。但从那深邃的眼神中,于公孺婴还是察觉到一种傲然自我的气度。桑季也打量着眼前两个年轻人:有莘不破的飞扬和于公孺婴的沉稳搭配在一起,给人以无懈可击的感觉。“听下人说道,还有一位江离公子。”有莘不破有点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正不知如何分说,于公孺婴接口道:“我们这个朋友雅好草木,刚才见到孟涂宫草木奇美,频频流连,只怕是中途脱队迷路了。”桑季微微一惊,道:“不好!”忙唤来家宰,吩咐去寻找一位江离公子。于公孺婴道:“桑侯何故吃惊?”桑季道:“鄙府花卉草木,颇有些古怪。莫要冒犯了贵客。”芈压笑道:“不用着急,天下间的花草树木都和我江离哥哥有亲,不怕不怕。”※※※“我叫桑谷秀。”白衣人微笑着,似乎很高兴见到江离。江离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若木师兄么?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师弟?”“在我刚才还没有回头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是若木哥哥来了。”桑谷秀说,“你和他的气息很像。虽然我没见过你,但却很肯定你不是他的亲人,就是他的同门。”“若木师兄知道我?”“你没见过他么?那我想,他或许还不知道。”桑谷秀说,“但他和我说过,他师父一定会再收一个弟子的。”“这些……”江离指着来路的草木:“都是若木师兄种的?”“嗯。”“你,和我师兄……”桑谷秀仰起了头,看着那棵孤独的桑树:“从懂事开始,我就对着他为我们姐妹种下的这棵桑树,痴痴地等着。一开始是陪姐姐等他,后来渐渐地自己也渴盼着见到他,再后来姐姐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每天在这里痴痴地等着……总希望有一天,他就像你刚才那样,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江离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哀伤。因为他隐隐感到,那无数个日夜所期盼的,会是一个永远无法成为现实的幻梦。“姐姐——”一个耳熟的声音打破两个人的沉默,一个清爽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手中抓着一只鹦鹉:“瞧,这只鹦鹉和你那只……咦!你,你怎么在这里!”江离也微微吃了一惊:“桑谷隽!”桑谷隽眉毛一挺,就要动手,但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桑谷秀,登时连脸上的煞气也消了,憋住一肚子气,以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对江离说:“是男人就跟我到外面见真章!”江离突然笑了,他早就应该猜到这姐弟俩的关系:这么像的容貌,这么像的名字——或许正因为有这么惹人怜惜的姐姐,才会造就桑谷隽这样的性情。江离还没答桑谷隽的话,便听桑谷秀说:“小隽,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礼貌?这是姐姐的朋友。”桑谷隽道:“姐姐,你别给这些川外人蛊惑了!这些人无情无义,没有一个好东西!”桑谷秀道:“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这么难听的话!”桑谷隽不敢辩驳,桑谷秀又道:“这是若木哥哥的师弟,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总之大家一笑,揭过去吧。”桑谷隽道:“什么若木!那个扮年轻的老头!还哥哥呢!他师弟也不是什么好……哎哟,姐!你,你别生气!”他瞪着江离一口气把话说溜了,再看桑谷秀时,只见她气得全身发抖,登时慌了手脚。“姐……”“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姐,这小子在这里我不放心你。”“你走,我不想听你说话!”桑谷隽犹豫着,却见桑谷秀站了起来:“好,你不走,我走!”忙道:“好好好!我走,我走!”威胁性地盯了江离一眼,忿忿不平地离开了小园。桑谷秀勉强笑了笑,对江离说:“真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江离歉然说:“我们在巫女峰打过一场大架,还无辜害死了他好几个部属,是我们的不对。”桑谷秀道:“部属?你是说左招财右进宝他们?”江离怃然点了点头。桑谷秀道:“他们受了不轻的伤,但前几天都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