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抱拳鞠躬:“谢王爷成全!” 安清王换了副笑脸:“丫头,过来坐!” 阿萝轻快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扬起笑脸看着他。这个安清王和刘珏有几分相似,她突然发现,不仅刘珏,子离和太子都有一点相似,鼻子都很挺拔。都是梭角分明的嘴。安清王看上去威严,一双眼睛极其温和,他和刘珏一样都是心地很好的人么?突听到安清王问她:“看够了么?说说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阿萝脸一红:“不好意思,这样看你很不礼貌,我只是好奇刘珏有个什么样的爹!” 阿萝的坦白与娇憨让安清王添了几分好感。或许儿子也喜欢不造作的她吧。“你就实话实说,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阿萝暗想,是不是因为对刘珏有好感,所以来了安清王府没了那么多防备与心眼呢?她自然对安清王有了亲近的好感。她决定挑开了说:“你是个好人!” “此话怎讲” 阿萝奇怪地看他一眼:“刘珏人很好啊?至少心地善良,这不是你从小教育的结果?” “老夫在战场杀人如麻也是好人?” 阿萝正色道:“战场上各为其主,保卫自已的百姓,刀剑无眼,难道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就都不是好人了?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百姓,有人作诗言,身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能为国为民长年驻防边城,那是最可爱的人……”阿萝想,若是这里有长城,她就唱首《长城长》给老头子听。 这马屁拍得舒服极了,安清王眉开眼笑:“好一个生为人杰,死做鬼雄,还有呢?” “你是只老狐狸!” 刘英一听愣住了,这个三小姐!刚才还拍马屁呢,现在怎么换词了? “你存了心想瞧瞧你那儿子看上我什么了,寻思着怎么观察我。” 安清王胡子一翘:“这么说你不怕我发火?” 阿萝笑语嫣然:“我怕得很呢,但是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指挥千军万马,我说没说实话,你一眼就看穿了,再则,你也不会和个小姑娘过不去是吧?” 马屁啊,继续拍。果然,安清王呵呵笑道:“我就当你赞我了!还有呢?” “你,还是个小人!”阿萝面不改色。 刘英一听,冷汗哗的流了下来,这个三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安清王一听,火大,怎么越说越不中听?沉着脸道:“你说本王是小人?!” 阿萝站起身,踱了几步:“王爷眼中何为小人?” “奸宄、狡诈、狭隘、自私!谗媚之徒!” 阿萝笑道:“这是王爷眼中的小人,说的是常言中那种去舔屁股之余还能保持十二个时辰的沾沾自喜的小人。对这种人是令人冷笑之余顿生憎恶鄙弃之心。但如此艰难之绝学,却有熙熙之人不顾唾弃,举身赴之。想当这样的小人嘛,我做不到,王爷更不用想,让你做,你也做不来的。” 安清王感觉有点顺耳了,脸色柔和起来。 阿萝又道:“阿萝说的却是另一种。常说白沙在涅,蓬生麻中,但涅在涅中如何,麻在麻中如何,人在人中呢?没有谁可以在复杂的人性中清洁超然,唯有避世,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避世,大隐于市也避不开世。洁身自好也是一种奢求,是自欺欺人的逃避!我们都是相对的小人。以王为君,以君为父,食君之禄,思君之忧。相对于君之大,我们则小。” 安清王沉思起来,阿萝继而说道:“人就是人,既非兽,亦非神,人性就是人性,本无可非之处。有时我们的生存环境中很多的因素就是把这个自由呼吸、自由飞翔的空间分割得羽翅难伸,气息凝滞,于是只好自己变小,只有变小才会使自己的生存空间相对大些。善因而无善果,心无私却无公位,都会导致人的心胸变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等到善因的善果。但大丈夫处身立世,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她脸上放出光华:“王爷便是阿萝口中的这等小人,能屈能伸能笑能怒,纵是小人儿,也坦荡荡,光明磊落!” 刘英长舒一口气,目光尊敬地望向阿萝。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主上爱慕与命令叫他跟了阿萝,这番小人说却深切打动了他。有谁不想做人,并且体体面面地做人呢?生活艰辛、颠沛流离让人不得不寄人篱下。做个小人。但是这不妨碍有颗坦荡的大丈夫胸怀!他情不自禁地又直了直腰。 安清王震惊地看着阿萝,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立在厅堂中光彩四溢,那双眼睛坦白真诚!是啊,都是小人儿,都在为自已为亲人争取一个更大的空间罢了,有如此见地,儿子倒真没瞧错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摆酒,老夫要好生喝两杯!” 阿萝不再讲道理,乖巧道:“听说王爷好酒,不可王爷可懂酒?” 安清王瞪眼:“酒有多少讲究?老夫就好喝个痛快!” 阿萝笑而不答,没多少功夫,花厅上了酒菜,阿萝端起一杯喝下,想了想:“这是王爷最爱的酒?” 安清王得意地说道:“老夫最爱喝边城所酿之酒,够辣够劲!” 就这种连二锅头都比不上的酒?阿萝不屑地想,要是弄瓶茅台,还不喜欢得成天抱着酒瓶嗅着酒香入睡? 她还会酿酒?安清王心痒难止,高兴得胡子开跳。一老一少边吃边聊。阿萝细细捡了所知道的酒知识说与安清王听。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得用琉璃盏。沽酒青旗趁梨花,喝白酒得用青瓷杯……听得老头子的眉飞色舞,恨不得每一种都能喝到:“你都会吗?” 阿萝心里暗笑,摇摇头:“我不会!” 安清王很气恼:“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又喝不到!” 是啊,喝不到,喝不到才叫好呢?阿萝笑咪咪地说道:“好象记得有种酿酒叫蒸馏法,我好生想想。”她也没把握,但可以试试。 安清王两眼放光,巴巴地望着她:“我们明天就试?” “明天啊,我还没回来,我大姐就催着唤我入宫,说起这酒,我也想酿着玩,若是入宫留住我,可怎么办才好呢?”阿萝作烦恼状。 “就说我府中有事。”安清王拍着胸主动当盾牌。 要的可不就是你这句话。说了半天做个小人真不是这么简单的。晚点进宫先吃定你再说!你老现在可是特级通行令啊!阿萝心里窃笑不止。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第47章 安清王坐在书房眼巴巴把阿萝望到。她绞尽脑汁地回忆:“要新做酒呢,还得把高梁或大麦窑藏发酵,我想王爷也是等不及了。我们就简单点,把现成的酒加热,这个蒸馏器嘛……” 阿萝想了半天画了咖啡壶的式样出来,在两个半球型的物体上又加了个盖子,加了根导管望望安清王,他正一脸神往:“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咱们试试,不行再说。” 她解释道:“就是现在的酒纯度不高,王爷好喝烈酒,咱们就把烈酒中的纯酒精提高,通过一蒸,酒精上涌,变成水汽,收集起来就是另一种酒了。” 安清王想了想笑道:“是否是把现在的烈酒中性烈的部份分离出来?” 阿萝拍掌称赞:“王爷真聪明,道理就是这样。试试再说。” 安清王笑逐颜开盯着阿萝,眼中闪过一道精明:“阿萝啊,你说你这脑袋里咋就装了这么多东西呢?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就连你那番小人见解也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却是新鲜!” 阿萝想老狐狸起疑心了,她爽朗笑道:“按道理我是相府三小姐,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确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不适合女儿家的东西。然而,阿萝五岁时却有一奇遇,遇到一个人不知为何受伤翻入了相府后院竹林,我给了他水和食物,也答应保守秘密,所以,他以后日日来教我习武,还给我说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直也没用场,现在慢慢回想,有些也有道理,有些,象这种酿酒法,也有了用处。” 安清王脸一肃:“当我是三岁孩子?” 阿萝也正了颜色:“原本没见着你时还想低调行事,见了之后便放弃了打算,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在外面漂了三年,我也已不是那个娇柔软弱的相府三小姐了。难不成王爷希望阿萝故作姿态,敷衍于你?”说到此处,她眼睛正视着安清王。 要彻底把安清王收服当成在风城的靠山,不出奇兵不冒险怎么行?安清王逼出身上带兵多年的杀戮之气冲向阿萝。只见她安然地站在那里,一朵如花般浅笑绽放:“王爷,阿萝一早说过,自已不过是在有限空间内尽可能保护自已,求得生存的小人儿而已。” 安清王缓缓收回杀气,眼睛一眨,低声笑道:“听说你当初是逃婚差点把那臭小子气疯了?” 阿萝也眨眨眼:“听他说安清王府家传渊源,一生只娶一个妻子?” “你就看上他这丁点了?”老头子有些不屑。 “错,我才不是看上他这丁点呢。”阿萝摇摇头否认。 “哦?还有什么?” 阿萝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还看上他能说会道、对我情深一片,最最关健是他不仅是平南王,还有个象你这么有权有势又能干的老狐狸老爹啊!有两个王给我当靠山,这等便宜事谁不想啊!” 安清王呵呵大笑起来:“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突然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臭小子好象还给你带了封信,走,瞧瞧去!” 阿萝心里一甜,脸上却满不在乎:“不瞧!” 安清王满是兴味地瞧着她,阿萝脸上浮出一抹晕红,露出一股羞态:“怎么?是害羞了?你来见我怎不见你害羞?” 阿萝低头不语,半响突道:“我还没决定要嫁他呢,我干嘛要回他信?让他着急去!” “呵呵!好,就让他着急!”她有不凡的见解,有稳如山岳的大气,娇柔处教人想怜,坚定时啧啧称叹。这等奇女子,别说臭小子,他打心眼儿里喜欢得很。 “还是瞧瞧吧!”阿萝眼睛一转起了新的主意。 安清王笑着带她进了书房,递过一封信柬。阿萝拆开一看,里面写道:“还在生气否?”信里压了一朵海棠花。 阿萝看看安清王,狡黠一笑:“王爷,我们商量商量怎生回信他气死他好不好?” 安清王童心一起,心想,臭小子,瞒着我订亲,还好是个我喜欢的,不然,非气死我不可。嘿嘿笑道:“你说怎生回?” 阿萝想了想道:“相府三小姐亲自上门退亲,奇耻大辱!再提亲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安清王一愣,嘴裂开大笑:“好!就这样!等臭小子回来好生求我!” 阿萝轻轻笑道伸出手指要拉勾:“这是我俩的秘密哦!” 笑着伸出手指与她拉勾为盟。安清王突道:“听说你琴艺超过你大姐?” 阿萝一惊,老狐狸什么都知道啦!她想了想说:“我娘曾这样评道,我琴中意境胜她,倒不是琴艺有多好!” “那曲《秋水》让太子倾心!太子妃却不是简单人物啊!她幼时学行军布阵,老夫也佩服得很呢。” 是啊,王燕回确是个厉害的主!阿萝想其实自已对行军布阵是半吊子。三十六计都记不全。想起刘珏曾说过宁王驾崩他便挥军回风城[奇`书`网`整.理'提.供],安清王府究竟是支持谁呢?还有子离,兵权在握,这三年够他谋划了。不管是谁是宁王阿萝此时没有太多主张,谁做都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安清王府却不一样。老狐狸拿什么主意是不会告诉自已的。刘珏也是稳在临南城里。老狐狸问起抚琴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日我进宫探望青蕾,王爷有没有想要叮嘱阿萝的?” “这个,不是给那臭小子写信说你上门退亲了嘛,总得把戏做足,臭小子才不会起疑心啊!”安清王笑容可掬地说道。 阿萝心里“咯噔”一声,这么一宣扬,自已日子就不好过了。李相还不打上门来?太子与太子妃还有青蕾就肆无忌惮。小命能保吗?安清王这棵大树还没靠两天,他就要把自已推到旋涡里去啦? 安清王还是笑着望看她。阿萝嘴一嘟:“我,那个爹还不打死我啊?不干!” 安清王哈哈大笑:“小丫头害怕啦?” “当然,我小命要紧!” 是啊,就这样把她推进旋涡里是有些残忍,安清王眼中不禁露出一丝不舍。忍不住提点道:“退亲那有这么容易?不喜欢却是有的,我家那臭小子那里配得上你!” 安清王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阿萝百思不得其解。要自已说不喜欢刘珏,是为了什么呢?什么人能在这里面得到最大的好处呢?若是自已称不喜欢刘珏……阿萝一笑,瞪着安清王:“你真是只老狐狸!连自已儿子都要算计进去!” “你说的哦,我当然是只老狐狸,那,小狐狸的媳妇不喜欢他了,还闹着要退亲,他不着急都不行!这一急嘛……嘿嘿,做老子的,当然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了!”安清王笑得无害之极。 阿萝扯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要价:“要是我爹一骂我,我说不准就哭得会离府跑掉,这一跑嘛没地方去,你要准备一幢精美的别苑山庄可以让我藏身呵!还有啊,要是太子他们对我使脸色,我一受委曲就喜欢上街购物发泄情绪,没银子可是不行!” 说着说着两个人低声窃笑起来。 临别出府,安清王给了阿萝三只烟花:“若是心情不好,就放烟花玩,好看得很!” 阿萝笑着接下,眼睛里闪动着剔透的光彩:“一个人放烟火总是寂寞,我最喜欢挤在人群里看烟花了,热闹得很。” 风城注定不会平静,自已注定离不了这个旋涡,那就把水扰得再浑点,才不枉来这里潇洒过一世。刘珏,你家老头子不折不扣就是只老狐狸,我嘛,阿萝心想,我是要放肆的玩一回。有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狐狸陪着,多好! -------------------------->>> 累了,今天不更了,缓过气多更.先谢! 第48章 阿萝前脚一走,安清王回到书房开始踱步深思。太医私下报宁王已经药石无效,随时有驾崩的可能。他算了算时间,密令太医无论如何要保宁王半月的命。 早在三年前召他回风城时,宁王对他恳切言道:“王弟,宁国已风平浪静上百年,我性情软弱,却做了一生安乐王。然王家狼子野心,外戚势力竟不知不觉渗透朝政。太子本来也很好,但让他继位,难免会日趋削弱我刘氏王族。如果太子选妃时皇后不力主太尉之女倒也罢了。我若离世,两宫皇后都为王家之女,我着实不安。” 太子刘鉴与璃亲王刘绯安清王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两位皇子是诸皇子中的佼佼者。两人都有王者之风。安清王明白,自陈皇后过世,宁王对四皇子便心存歉疚,然而王家外戚坐大,不得不立刘鉴为太子。为保实力,自已亲掌右冀军远驻边城。算是分了部份兵力,绝大多数军权仍由王太尉掌握。若是太子继位,兵权皇权王家都有了,刘氏一族以后命运难测。 安清王小心道:“王兄意思是……” 宁王郑重拿出遗诏,交于他手中,对他深施一礼道:“为保我刘氏一族,难为王弟了。” 严肃的神情现于饱经风霜的脸上,安清王跪下起誓:“定不负我王所托!”站直身体,傲然勃发出一股轩昂之气。宁王低叹:“若不是你当初身陷温柔乡,这王叫你做了,宁国那来这么多烦扰!” 安清王摇摇头:“王兄此言差矣,我脾气爆烈,不是做王的料,倒是王兄隐忍温和,大度从容,方才得宁国几十年富足安康。父王当初目光犀利,早已瞧出我这弱点,我做保国擎天柱可以,做王却是不配。所以才赐我赤龙令。” 宁王清瘦的脸上现出一丝激动:“你我同胞兄弟,当共保刘氏基业,不负先祖!” 回到风城后,安清王骇然发现就算手持赤龙令,可在危极动荡时接管风城城防,然而王家势力几十年经营,要顺利由自已人统领谈何容易。现在最怕是四皇子还未赶回,宁王已经驾崩。太子总归是名正言顺,如没有大的失误,宁王这一遗诏如何服众。师出无名,就是四皇子起兵也是忤逆之罪。到时朝中两派,宁国就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陈国敢起兵来犯,其它几国难免不会趁虚而入。 三年的军旅生涯想必璃亲王已做好一切准备。他该回来了。 现在王家早有防范,他严令刘珏不得轻易回风城,就是为了不给王家借口。而现在,从临南城回来,日夜兼程也要十日功夫。再晚就真的只能起兵逼宫了。 安清王看了看照阿萝意思给刘珏的回信,想了想,不怀好意地改了:“相府三小姐对你极其不满吵闹退亲,安清王府颜面扫地,太子得知,意纳为侧妃,总不能让老子帮你抢媳妇吧?” 又提笔修书一封与子离:“十五日之内赶回风城!” 信用火漆封了,叫过一乌衣骑死士:“赤凤,你是我乌衣骑赤组首领,领三人,秘密出城,务必亲手把信交于璃亲王。如遇拦阻,立毁信,那怕只剩一人,也要亲口告之璃亲王说本王十五日内要见到他本人!” 赤凤跪下坚定回道:“王爷放心!” 赤凤走后,安清王轻唤道:“暗夜!” 书房外飘进一条身影:“王爷吩咐!” “你是我乌衣骑里身手最好的人,这是本王印信,你持了亲见璃亲王,说本王说的,十五日内一定带兵赶来风城。嗯,理由嘛,床前尽孝好了。” 暗夜有些吃惊:“王爷信不过赤凤?” “不是信不过,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就算赤凤失手,也要保证璃亲王得到讯息。”安清王沉声道。 暗夜不再多问,接过印信,悄然退下。 刘珏在临南带去了乌衣骑的玄组与冥组死士。府里如今还有三骑。安清王瞧了瞧给刘珏的信,唤来另一鸽组死士:“三日内传到小主人手中。” 办完这些事,安清王有些怔忡,风城冬季终于起风了。他想起了青萝,这个聪慧的丫头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依他看,青萝喜欢他那傻小子,把浪掀得再高却不见得全是为了刘珏。他突然有些心痛儿子,转而又想的明白,极是得意,老子专情,儿子当然也是如此。 回到相府,李相唤阿萝进书房:“与安清王相处可好?” 阿萝闲闲地道:“老王爷待我甚好,平南王真是个好归宿。”瞧到李相脸有喜色,阿萝话锋一转:“不过璃亲王也不错啊!” 李相大惊,这个老三什么时候和璃亲王有了瓜葛?这朝三暮四的念头要是给安清王知道了,那老头子当众就敢打他!“你别忘了,你已和平南王订下亲事,早该出阁,耽搁了三年!老夫明日便与老王爷商订婚期去!” 阿萝一笑:“爹啊,你糊涂了?王上重病,你怎好此时嫁女?” 是啊,王上重病,现在嫁女是很不妥当,可是,李相有些咬牙切齿地盯着阿萝,这个女儿走了三年,回来一扫往昔柔弱,言语之中还有拒婚的念头。不把她嫁了,夜长梦多啊。他脑中迅速闪过诸般计算。 看着李相闪烁不定的眼神,阿萝又补了一句:“这璃亲王重兵在手,万一……” 李相一省,是啊,璃亲王蔫是池中之物,二虎相争,自已是把宝押在太子身上,但要是有个万一呢?反正三个女儿牺牲谁都不重要,重要的左右逢源!平南王是好,如果璃亲王胜过太子当了王,阿萝要是嫁他,自已得的好处不是更多?但是毁婚的话,怎生对安清王那老头子交待呢?他头又痛了。 “爹爹不必烦恼,现在谁也不嫁不就得了?看明白了再嫁不迟啊!” 李相堆起满面欢悦,反正平南王还在临南没回来呢,璃亲王也远在边城,暗叹阿萝真是好心计:“好主意,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儿啊!明日去宫中见你姐姐,好生打扮一番吧!” 阿萝望着镜中的自已,是该好生打扮一番了。最好迷死太子,气死青蕾和王燕回!美丽更添自信呗! 青蕾很不想见到青萝,然而,不得不见啊。太子笑道:“这个妹妹不见了三年,蕾儿不想好好与她叙叙旧么?她可是未来的平南王妃呢。” 王燕回插话道:“不知道三年后青萝妹妹变了没有,当年那曲琴音燕回至今难忘呢。”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转眼间恢复了如水般清澈。 这时宫侍跪地报道:“相府三小姐入宫求见!” “快请!” 阿萝小步地走进东宫。脱去厚重的头蓬,跪伏于地:“太子殿下千岁,请太子妃、良娣安!”浅绿色的罗裙散开,那抹纤细的身影象极冬去春来枝头最嫩的春色。太子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起来吧!” 阿萝婷婷站起,抬头间笑容绽放,殿中三人看得心头一跳。青蕾情不自禁收紧了拳头,心里一个声音叫道:“我就知道,有那样的娘,她长大后必是倾城尤物!”眼睛竟似要冒出火来,迅速往太子脸上瞧去,刘鉴怔在那里,青蕾心里一哀,那个男人会不动心? 王燕回最早回神笑道:“没想到青萝妹妹竟出落得如此美丽,竟叫我们移不开眼去,自惭形秽了!” 太子回了神,笑道:“平南王真是好福气啊!” 阿萝嘴一撇:“姐夫又开阿萝玩笑了,谁说我要嫁他了?我才不喜欢那个莽夫!”说着已走近青蕾身旁:“姐姐们一个气度高华,一个明艳无双,阿萝那及得上呢。” 王燕回打趣道:“太子不是还有事务要处理?就不要碍着我们姐妹谈心了。” 刘鉴有些舍不得走,盘埂在心头多年的疑问始终想得出答案。眼下却不是问话的时机,俊脸露出笑意:“既来了,便在东宫多住几日,你姐姐可想你得紧。” 他留自已住下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求证那曲《秋水》还是想扣为人质呢?阿萝心里暗暗警惕,脸上笑容不改。 王燕回心里已转过数种念头,她瞧青萝道不嫁平南王却是半真半假。她若不嫁平南王,心仪之人又是谁呢?平南王刘珏英俊帅气,年轻封王,权势夺人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照理说应当极得女孩子欢心才是,适才惊艳于青萝的美丽,她想要的难道是更高的地位? 青蕾携了阿萝的手询问王燕回:“我们三人去水榭可好?” 王燕回不动声色地笑道:“好,正想和青萝妹妹聊点体已话呢。” 第49章 看到水榭,阿萝啧啧称赞,好美的地方。地底怕铺了坑道一类的,烧了炭火,热气自水面蒸腾,池中竟有红莲开放。谁说有权有钱不是好东西?要置这样的景得耗多少人工多少银子? 三人坐定,侍从摆上热茶点心,闲闲看景,阿萝心想,这般情景丝毫感觉不到宫廷内外剑拔弩张的紧张。 突然听到水榭外有脚步声。一回头,瞧见一个粉粉的孩子脸,黑乌乌的眼睛,小小的下巴,她情不自禁看向青蕾。只见她脸上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芯儿,怎么跑出来了?” “小公主?姐姐的女儿?” “可不是嘛,太子现在只得这么一位公主。宠爱得跟宝似的。”王燕回浅笑道。 芯儿身后紧张地跟了两个侍女,进得水榭,跪地问安。王燕回淡淡道:“起来吧,这大冬天的,别让小公主受寒了。”看向芯儿时笑容已堆了满脸:“我的小公主,今天怎么跑出来找母妃了?” 芯儿两岁了,眼睛一转,细声细气答道:“听说今天姨娘来了,芯儿想看姨娘。” 阿萝心里柔柔的,似水榭外的水暧气氤氲。忍不住走过去把芯儿抱了起来,摸摸她的小脸笑道:“芯儿大了也会象姐姐这般美丽!” 青蕾温柔地瞧着,却吩咐道:“抱了小公主回殿,外面风大。” 侍女上前接过芯儿,她小嘴一扁,眼泪已冲了上来,却不哭,黑乌乌的眼睛瞟了一眼王燕回,又看看自已的娘,嘴里细声道:“芯儿走啦,晚上再给母妃请安。” 阿萝心里叹息,长在宫中的孩子连哭都要忍。眼睛转过王燕回脸上,她气定神闲。再掠过青蕾,她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忙岔开话题:“当母亲还真是好,瞧芯儿多乖!” 王燕回笑道:“妹妹嫁了平南王,也会做母亲的。” 阿萝低头做娇羞状:“都说不嫁他了,娘娘还取笑阿萝!” 青蕾心里一沉,不嫁?她若是不嫁,太子还会这么看重李家?虽说父亲是右相,但是眼下宁王随时有驾崩的可能,太子正急需拉拢讨好的是安清王。眼睛不由闪过几分焦急,又不愿被王燕回看到,便把头转向了池边看莲。嘴里笑道:“阿萝真是孩子气,订了亲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呢。” “妹妹心里另有心上人了是吧?是什么样的人能及得过平南王呢?”王燕回调笑道。 阿萝有些扭捏,头一低端起一杯茶。竟似默认有那么一位人存在。王燕回心里一沉。若是李青萝不嫁平南王,以刘珏脾气绝不肯罢休。当初听到刘珏乱扫南方三百多座山头她就断定李青萝必是制服刘珏的捷径。现在安清王闲赋在家,再老辣府中乌衣骑也不过三百来人。老王爷性烈如火,想以他要挟刘珏他宁可死了也不会让人如愿。可是李青萝不同,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说起死谁都会怕,她概莫能外。要是她不嫁刘珏,扣住她有什么用呢? 王燕回目光往青蕾身上一转。见她背过身子看莲。便笑道:“你妹妹另有心上人了,良娣想来早知道了吧?” 青蕾一惊,转过头笑道:“我都听愣住了,还在想,还有谁及得过平南王的英姿。” 阿萝心里有些着急,装着害羞不答迅速地分析。安清王想给刘珏找个借口进京,要自已慌称退亲,可没说喜欢上的另一个人是谁?这个人是谁最合适呢?是太子?子离?顾天翔?这个人要不输与刘珏才能取信于太子。顾天翔呢,他是与子离站在一边的,却对子离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安清王与顾相相斗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刘珏与顾天翔交好知道的人多,他的怒火发到顾家身上也引不到子离那里去。 要说是太子吧,自已对王燕回和青蕾不仅无用,还害怕挑起与刘珏的矛盾。这当口东宫是万万不会与刘珏为敌的。说是太子,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尽可能地引太子动心给刘珏一个起兵的借口。 要说是子离,对东宫来说,只要认定子离对自已有情,自已就成了一枚棋,有个万一就成了人质。好处就是让他们以为刘珏会因此和子离翻脸,势不两立,继而站在东宫一边。 若是倒底说是谁好呢。阿萝有些犹豫,暗骂安清王也不交待清楚。猛然警醒,那只老狐狸看似不管刘珏,心里却爱得很,现在是让自已选择呢。选那个刘珏都有兴兵的理由。 阿萝埋着头寻思的这会儿。王燕回和青蕾也在想,倒底是谁呢?能与刘珏匹敌,且有这个胆量敢和刘珏抢女人的,遍数王朝也没几个。 她终于抬头,娇媚一笑:“老是说阿萝多没意思。时辰也不早了,阿萝先告辞回府,另找时间来看两位姐姐。”没想明白就拖,缓兵之计就是这样用的吧。 王燕回笑道:“你难得入宫,太子也开口留了,若是这么一走,殿下回来瞧不着人可怎生是好?就住上几日,姐姐还想听你抚琴呢。” “是啊,阿萝今晚就与姐姐一起睡,聊聊天,难得来宫里,好生玩两日再回。”青蕾忙道,另叫过宫侍吩咐去相府传话。 阿萝只能答应下来,心道,看来不说明白还出不了宫。 拜别王燕回,青蕾看似亲热却紧紧握住了阿萝的手,带着她回到寝宫。阿萝由她拉着走,心里冷笑,终于可以拿下姐妹情深的面具了。 青蕾松开阿萝的手,屏退了左右。阿萝淡淡道:“又支开宫侍,青蕾你这次又想玩什么?” 青蕾冷艳的面孔上显出一丝绝决,缓缓往阿萝面前一跪。阿萝愣住,瞧了她一眼,就伸手去扶:“想说什么说就是,犯不着这样,上次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求你,不为上次的事。”青蕾脸上滑下两行泪:“我求你如有一天,如有那么一天我不行了,你代我照顾芯儿可好?” 阿萝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你先起来!” 青蕾固执地跪在地上:“你答应我,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会照顾好芯儿。“ 阿萝叹了口气:“芯儿这么乖,是谁都会爱她的。她才是个两岁的孩子呢。” 青蕾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慢慢站了起来。长吁口气轻声道:“不知为何,我相信你定能照顾好她。” 青蕾定定地看着阿萝:“你真是美丽,其实七夫人性性温柔,待我也极好的,我却与青菲都不待见你,或许小的时候就有一种想法,你长大了必然会美过我们,心里就极不舒服吧。” 她凄然一笑:“以前我有心结,我爱上了殿下,我生怕他是因为那曲秋水才心仪于我,每每思之,对你总是又嫉又恨,心里又是害怕。王燕回目光扫过来,我心里发虚,惶恐不安。伤了手一是不再抚琴,也是想知道殿下的心意。然而就在那晚,他对我极其温柔,却不肯留下。我便明白,他或许不爱王燕回,却需要她的帮助。我只求你能顺利嫁给平南王,有这样一个妹夫,我在东宫的地位会稳固。也正因为平南王待你情深一片,太子照拂于我,王燕回也宽待于我。” 阿萝心里叹息,可怜起青蕾来:“你在太子心里也是有份量的,他只是面对形势不得已选择而已。可以理解的。若是他坐定了王位,他必然选择疼你。他不是疼芯儿么?那能不疼她的娘呢?” “可是你却不愿嫁平南王!你心里的人是四皇子对不对?你与平南王相熟之前就只认得璃亲王!” 她怎会知道?当时连自已都不知道子离便是四皇子刘绯。阿萝心想。 “你别否认!当初太子夜宴,四皇子出声想为你解围,你顺势应下时我便知道你认得他!你琴音里的悲愤不是为我这个姐姐想害你而发,你的眼睛是看向四皇子!你气他不能护你!”青蕾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妈呀,这里的人怎么个个都精明?连个眼神都不放过?青蕾声音压低:“我断定是四皇子却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包括太子。宁王眼见不行了,唯有璃亲王能与太子一争,我是太子的人,生死自当随他,我自然希望太子能坐稳王位,但若是败了,有你能照顾芯儿,我也心安了无牵挂!你想拒婚,我看爹也不会太反对,他老人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明哲保身,三个女儿若在两个敌对的阵营,谁胜他老人家都是最大的赢家。” 青蕾,她还真是个明白人。要不要顺着她答是子离呢?这样就真把自已放在风口浪尖上了。一旦子离起兵,不就成了头号祭品?会不会悬在城头刀架脖子上拿去威胁子离啊?阿萝心里发悚。 想起子离,刘珏的样子便浮了上来,阿萝目光变得温柔。他深情的脸印在脑中挥之不去。她苦笑,已完全明白眼下的局势,说不喜欢刘珏要退婚,安清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平南王自然也丢不起这个人。甩了他一次还来第二次?刘珏当然有从临南跑来的借口。而这个不喜欢的后面存在的两个人选,不论是那一个,矛头都是指向东宫的。 若说是太子,要施展美人计么?就算迷住了太子,现在他也不会去得罪安清王与掌握南军军权的刘珏。所以,只有一个选择。 刘家为什么会倒向子离?她不明白,也不需要她明白。恐怕就算她不捉弄刘珏与安清王逗乐似的让写那样的回信,安清王也会下笔写的吧。那个老狐狸! 安清王怕是早想到这点了吧,却不好开口。想到这里阿萝想笑,老狐狸还是好的,没有逼自已,更没告诉自已这个答案。只要一张口,刘珏就可以名正言顺与太子结盟,要帮子离的话窝里反来得更为容易。低叹一声:“姐姐你好眼力!我与子离日日在相府竹林箫笛应和,已自许心!所以三年前平南王订亲后,我便逃婚了。” 这一切一开口解释起来便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已听了都觉得很正常很自然。阿萝情不自禁地想,原来心里是愿意帮刘珏的,为了他可以说谎也说的这么流利。原本回风城简单地想靠着安清王这棵大树好好玩玩,风光风光。没想到还是免不了卷了进去。只是,这一次她心甘情愿。 ----------------------------》》 晚上再更一章。 第50章 阿萝小心地看着青蕾。说出了与子离两心相许,青蕾本在意料之中,却仍忍不住吃惊:“你竟与璃亲王私订终身?与他两心相许为何不往边城而去?” “子离那好得罪顾相?我现在怎好去边城与他相厮守呢,姐姐糊涂了?”阿萝浅笑答道, “不过,你把芯儿托付给我,想来也不会告诉太子及太子妃我和子离的事吧?” “子离?你唤得可真是亲热,怕是璃亲王妃也不曾这般唤过他吧?”青蕾叹道:“真没看出璃亲王竟也心系于你,原来相府里的箫声是璃亲王吹的。还以为是你与七夫人。我们真是看走眼了。我不会说的,但是以王燕回的脑子,怕已经想到璃亲王了。” 有宫侍传话,太子妃请她们一起用膳。阿萝想,这个局一经布好,就由不得自已了。眼下倒是没什么危险,以后难说。她现在极想知道王燕回如何应对。突然之间,阿萝想自已就像是试药的人,通过王燕回的态度,能探知东宫的布局。 席间阿萝吃得很舒服,吃完喝口茶,她笑道:“娘娘不是一直想听阿萝抚琴么?其实这三年来少有碰琴,不要叫娘娘失望才好。” 弹什么呢?阿萝眼珠子一转,一曲《秋水》泠泠从手指滑出,比起当日了无牵挂时多了几分缠绵。少了几分高远。 王燕回抚掌赞道:“这么多年,终于又闻《秋水》之音!平南王必然倾倒不已。” 还在试探啊?阿萝一嘟嘴:“他懂什么?那有子离懂得音律?”话一出口,“啊”了一声,已用手掩住了嘴,眼神慌乱。 王燕回轻轻一笑:“璃亲王么,箫声是一绝,隐隐晚上听得从玉璃宫传来,闻者伤情。原来妹妹的心上人是四皇弟啊。” 三人都没注意到,太子早已隐在门外已是痴了。脸上写满哀怨伤情,失落了然。他长身玉立在夜色中,想笑又笑不出来,原来是她?他双眸深如夜色,浓得化不开的心痛。当时宴上顾天琳淡如兰花,他觉得幽雅。等听到《秋水》却深深被曲中那份天马行空的爽朗大气所吸引,认定只有这般心胸无算计的女子才配是自已的知已。王宫步步惊心,他从小把自已控制得很好,学文习武无一不细细用心。天知道那种平凡人家的温亲是心底里极羡慕的。若能有这样的女子相伴,王宫生涯也会是苦中有乐吧? 越是自我克制的人越盼望自由放飞。他毫不迟疑选定了青蕾。她漂亮、温柔,对他也是一往情深。青蕾再不弹秋水,她道:“再无当时心境,多弹殿下怕会失望了。” 他会意,琴曲便是如此,那能每会都有当时之心意。母后力主他娶了自已的表妹,王太尉的女儿燕回。他也接受。在他看来,王位是必然要得的,否则多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雄心壮志难以实现。有一个能助他登上王位的正妃,再也得到心仪之人为良娣。他以为这样的姻缘已是美满没有遗憾。 可今日方才确定,那个心里慕尽秋水长天,海阔天空的人原来是她?美丽得让他失神,她的琴音让她震憾。然而,每一次他都错过。如今,她不仅不想嫁已订亲的平南王,心仪他的四皇弟。 慢慢握紧了拳,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他是太子,理所当然是下一任王,他把政务处理得再好,纵然得到夸奖,那双眼睛却没有更多的温情。子离不过是闲王,重要的政务从不参加,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怕一点点,父皇 没有夸奖,眼中却满是温柔。父皇不是不爱他,但满满的心疼却从未给过他。就连娶亲,子离也能得到御赐,阵仗不输于他。 他比子离差么?论外表,同样的俊朗。论才干,大臣们对他心悦臣服。论才华,他何尝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屋子里的那个抚琴的女人为何要用琴声骗了他,那双星眸却看向子离?若是桃花宴上知晓抚琴的是她,她早就是他的妃子! 他才从玉龙宫回来,宁王病重,他日夜问安陪侍床前。子离在做什么?不说也知道,他极力融入右翼军,一旦父皇驾崩便要起兵与自已兵刃相见。太子心中翻涌着狠绝的杀意。等他成了王,刘绯你拿什么来与我争!你只要敢抢平南王的女人,这场仗你就输定了。太子朗声一笑,抬步走入殿中:“什么高兴事这般高兴?” 三人忙离座行礼。太子手一扬:“一家人,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王燕回掩口笑道:“这事可怎生办才好?我们这个妹妹不想嫁平南王,却是瞧上了四皇弟了。” 太子惊诧地扬眉:“唉呀,平南王怎咽得下这口气?妹妹几时与我那四皇弟……” 阿萝忙低头,愁眉苦脸不作声。 太子沉思半刻道:“平南王刘珏……唉,他性格倔强,打小就是个要强的主……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他说着眼神极快地与王燕回闪了两个回合,又瞟了瞟低着头的阿萝。王燕回柔声道:“但这强扭的瓜不甜,瞧妹妹这般难受,殿下何不帮忙做个中人?唉,这事棘手啊。” 阿萝使劲想记忆中的悲情故事,心念一动,想起刘珏不知道听说了消息的模样,一层泪光便浮了上来,她凄凄地望向太子。 刘鉴听到心中有件琉璃事物被打碎了的声音,悦耳清脆,碎片飞溅,尖锐地扎向那处最柔软的地方。一痛一醒之后,猛的发现手已伸到中途。忙不迭一挥就势背在身后缓缓道:“姐夫一定圆了妹妹这个心念。” 沉呤一下又皱皱眉道:“说起四皇弟,想起方才遇着顾相了,他听说妹妹在我这里做客便道,有空请妹妹去璃亲王府一趟,弟妹也想瞧瞧妹妹。” 顾天琳?太子为何想让自已去璃亲王府?是想坐实与子离的关系么?阿萝笑道:“好多年没见过天琳姐姐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是那么美。” 是夜,太子妃殿中王燕回沉思不语。半响道:“李相若是同意退亲,会与安清王府翻脸,他就真不怕?我总有些怀疑。” 太子道:“我方才已去瞧过青蕾,她道八成是真,以前未入宫时常听后院有箫声与笛音相和,这才知晓是子离所吹。青萝三年前是逃婚。以李相性格,他可能不会退亲,却也不会急着把青萝嫁了,这个老狐狸等着看结果,想左右逢源!” 王燕回突问道:“父皇今日如何?” “咳血了,半昏迷” “殿下,我已与父亲商议妥当,紧盯着西方动向,四皇弟必然要返回风城了。东路大军及风城城防随时准备。我看也就这十余日光景了。” 太子长叹一声:“大家势均力敌,这仗不好打啊!” 王燕回轻轻笑道:“你别忘了,安清王老辣手里却无兵,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区别,只要坐实四皇子与李青萝,平南王顾及老王爷,又有这等奇耻大辱,不用他帮,只要他按兵不动,我们就已胜了。若是平南王要动手,就先让他与四皇弟斗吧。只是,我心里不踏实,这当口李青萝要退婚,始终不让我放心。” 太子恨声道:“不论是真是假,都把她留在宫中,是与不是都好。” “不,让她去璃亲王府,我很想看看她与她的天琳姐姐如何相处,顺便着人盯紧了,这样出宫的机会以后不会多了,看看她的动静吧。”王燕回吃不准阿萝的态度。看起来是真的,也说得过去。可是,李青萝三年后绽放的美丽本来就这般不真实。还有什么不真实的事也不足为奇。 出了宫回到相府,阿萝一遍遍回忆在东宫的一切。信可能会有七分,还有三分带带疑。去见顾天琳也不能让她瞧出破绽。更不能再与安清王接触。最好就是去了璃亲王府就老实回家呆着。若是再召自已入宫怎么推好呢?阿萝想,这回牺牲大了。别弄不好掉了小命啊。 她恨恨然,刘珏,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拉着你家的老狐狸一起撞墙去死吧! 阿萝简单的装扮出了门。没让刘英跟着:“刘英,你主子我现在去瞧情敌,你不用跟着,好生给我画画宫中的地图,以后逃命说不定有用!” 刘英早听阿萝说过东宫的一切,低头笑道:“是,祝小姐与璃亲王妃和和气气,以后姐妹情深!” 阿萝眼一瞪:“你不担心平南王吃醋?” “我的主子是您!何况他欺负了我二十来年,喝喝醋有利于身体健康!”刘英笑道,心想怎么可能吃醋,心里绝对不会酸,只会痛,心痛!还不知道要是回来了会和老王爷怎生撒气呢。 侍从引阿萝进了一间厢房。一进门阿萝就呆了。 “这是我偷偷临下王爷私藏的画像。”顾天琳痴痴地瞧着。“第一眼我很惊喜,以为他心里对我这般情深,只第二眼心情便已坠入谷底,三小姐,原来是你。” 她转过身看着阿萝:“桃花宴上的李相府丫头,认出我来聪明的小姑娘,你原来是相府的三小姐。”几乎低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我着人寻了很久,才知道,平南王所做的这幅我的画像里,这双灵动晶莹的眼睛是相府三小姐的。” 阿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刘珏曾说过画了一幅顾天琳的画像,下笔时无竟中画上了她的眼睛。他是日夜望着这双眼睛么?听他说时不觉得,今日瞧到,方才感到一阵甜一阵酸,感动不已。 顾天琳已走到她面前:“你的眼睛很美,其实不止是眼睛,你真是个美人,那时流海挡住了半张脸,怎生也没瞧出来。就这样王爷也倾心不已。三年了,你知道么?他去了边城三年,竟没回来瞧过我一次!”她尽力地让声音平静,却止不住带出的那丝颤音。 “天琳姐姐,这画是平南王画的,后来你与子,与四皇子殿下成亲,他觉得不好留你的画像在府中,才送还回来。不是四皇子要瞧那个,那个眼睛的。”阿萝下意识地回答,她不希望她这么难过。 “是啊,本来不是他画的,就算是他为了看画像上的我,为何我立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他再温柔我却感觉不到他的心呢?”平静的述说听到阿萝耳里却是震动。顾天琳也是痴情人啊! 阿萝一言不发。这下根本不用她说什么,子离与她便已坐实。有些东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有些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与她听。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去顾天琳瞧着自已只会更难受。“天琳姐姐,四皇子人很好的,你要信他,他会待你好的。我走了。” 顾天琳轻声道:“他快回来了,你若真的愿意,我不反对你进府来。” 阿萝沉默半响,笑道:“我喜欢你,天琳姐姐。也,很喜欢,大哥!”她不敢多呆,生怕呆久了会忍不住告诉顾天琳不该说的话。心里想,都快回来了么?这风城越来越热闹了。 第51章 鸽组暗九单膝下跪于刘珏面前。自从递上安清王书信后,主上就一直不言不语愣在那儿。 刘珏心里翻江倒海,他相信阿萝做得出来上门退亲之事,她竟气成这样?胸腔里的痛楚有节律地跳动着,每跳一下头上的神经就跟着贲张,不自然地咬紧了牙才能勉强将快要溢出喉咙的阵阵怒吼挡在唇舌之间,那股怒意又旋了回去,在身体内四处冲撞,叫嚣着想要找个突破口发泄而出。又气又痛似阴阳两道真气在体内交战,身体时冷时热,难受之极。脑中神经突突跳动着呼喊着一句话,她不要他!她不要! 终于一掌击在酸枝木书案上,哗啦一下裂得粉碎。暗九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主上适才散发出的沉重气势全化成了掌力散去了。 刘珏脑中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木然杵在那儿,原以为她多少是知晓心意的,原以为她心中多少也是在意他的,原以为两个人能心意相通,并肩面对一切的。原以为,她使使小性儿也就罢了,她居然,逃过婚现在又退亲!她当他是什么人?可以捏在手中随意揉搓,换那个男人能容得下这般放肆! 他开始后悔,后悔没能早折了她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剪去她的利甲。怎生宠出这么一个张牙舞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刘珏恨得牙痒,俊脸铁青:“还有什么?” 暗九轻皱眉头又报:“路上又传新的消息,东宫确认,三小姐重弹《秋水》曲” 《秋水》?你要做什么?把自已送到太子口中去吗?你现在不怕太子对你有企图了吗?刘珏一急,冲口问道:“太子真要纳她为侧妃?” 暗九一愣,低头不敢正视刘珏:“三小姐,她,她明言璃亲王乃是知音人。”话一出口,暗九就知不好。 刘珏觉得心脏快要受不了。她究竟要干什么?明打明的勾起太子的绮念,又扯上璃亲王刘绯。她真是个妖精!太子怎么可能这当口纳她为妃,攀上刘绯她是找死!刘珏气极败坏:“他妈的老头子在干什么?” “老王爷,老王爷很生气,病倒了,道老脸丢尽,主上若是不在二月初三前赶回风城,生米做成熟饭,以后大家都不要在风城呆了。老王爷还说……”暗九硬头头皮闭着眼把交待的话不知死活地重复了一遍。心下暗道,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刘珏气得把手上的信纸揉得粉碎。瞪着暗九,一脚就踹了过去:“还嫌你主子气得不够?还帮着老家伙来煽风点火!”他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玄机,却偏生得不到一句明确的答案。种种猜测想法在心里郁结,恨不得插上双翅瞬间便飞到了风城:“传令临南城驻军不动,沿途各守城驻军不动,其它人马速往谷城集结等候本王!暗九,给天翔将军送信,就说本王回风城抢亲去了!临南城事务他多上心!” 当下刘珏带着乌衣骑往风城急驰而去! 送走赤凤,子离定定地瞧安清王送来的密信。父皇快要不行了么?他的思绪遥遥飞向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和母后偎依在父皇身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皇逗他:“子离长大了做王好不好?”他羞涩一笑:“有父皇在啊,子离觉得这样就好了。” 近侍陈安跟着四皇子一路来到边城,这个俊逸的主子嘴边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永远有一抹擦不去的忧伤。连日来风城信报就没有断过,一天急似一天。连他都明白局势的紧张。忍不住跪了下来:“主上,回去吧!” 子离收起思绪,淡淡地说道:“下去吧!” 陈安重重叹了口气,离开了书房。 子离恍惚地想,怕是再也见不着父皇了。十日功夫,飞马也跑不到风城。嘴角边勾起一丝苦笑:“阿萝,你说的那种可以在天上飞一个时辰可达千里的事物真的有吗?在哪里有呢?”心里升起一丝警觉,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是何人?” 暗夜朗声笑道:“王爷好定力!” 子离脸上恢复了平静,慢慢转过身,三米开外立着一条黑影,脸被遮着,一双眼睛精光四溢:“若是你出手,我赢不了你,你要对我不利,不会静立在那儿了。” 笑声又起,暗夜手一翻,亮出安清王印信,抱拳一礼:“安清王府乌衣骑,老王爷传话……” 安清王是怕自已不回去么?子离笑了起来:“回报王叔,子离星夜兼程二月初三前也赶不回去了。” 暗夜轻笑道:“老王爷临走时又说如果璃亲王在二月初三之前赶不回去也无妨,三月十八是好日子。暗夜告辞!”身形一动,无声无息飘了出去。 子离眼里慢慢浮起一阵水雾,父皇,子离定不负你所托,铲除王氏外戚,振兴宁国!三月十八,王叔,这些日子就难为你斡旋了。 沉闷的钟声惊飞一群寒鸹,盘旋在王宫上方凄凄的叫嚣着。悠悠荡荡从玉象山脚的宁王宫传遍风城的每处角落。庆元三十四年早春,二月初二,宁王驾崩。 安清王虎目含泪定定瞧着床上的宁王。王皇后与太子及一干大臣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玉龙宫内这阵悲哭声化做道道素幡,早春二月枝头芽苞还未绽开绿意,就被铺开盖地的白幔包裹住了。安清王安抚住皇后,以皇后及太子名义下旨,全国举丧!召璃亲王回王城致孝。 顾相老泪纵横:“请太子速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 王皇后一呆,与太子互换眼神,这当口怎么是顾相跳出来说话?太子满面泪痕:“照宁国惯例,可以到三月十八才正式登基,现在孤王伤痛不已,大小国事还多有劳两位相爷了。” 安清王不待其他人开口,便道:“太子身体贵重,要以国事为重,请太子先监国吧,我这就吩咐准备登基仪式。” 大臣们也纷纷道:“请太子监国。处理我王后事!” 一连串命令落下,刘鉴头一回感觉到了王权的魅力,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舒畅。 大臣们领命陆续离开,皇后抽咽着道:“凡事全仰仗王叔了。” 安清王叹道:“皇后不必多虑,太子也是瞧着长大的,能力超凡,臣子敬仰。”然又黑下脸:“亏我从小看刘绯长大,目不尊长的竖子!这等夺兄弟妻子的事也干得出来!” 他颓然坐下:“刘珏这个不肖子,为了个女人竟跑了回来,气死我了!也是他娘过世得早,我远在边城,没管教好他啊!唉!” 太子忙道:“王叔不要气坏了身子,别说平南王,谁咽得下这口气!等四皇弟回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好生训他!我王室万不可出这等丑事!” 这天阿萝清早起来,听得府里哭声一片,王宫方向隐约传来钟声。她猛的倒在床上,宁王驾崩了!阿萝跳起来:“刘英!小玉!” 两人闻声冲进房内,阿萝急急团团转,下定决心道:“刘英,我把小玉托付于你,你现在马上带她离开相府,去东城程府找福叔。” 小玉急道:“不要,小姐出什么事了,要我们走?” 阿萝喝道:“再不走,就走不了啦,你们出去后才有办法救我啊!” 刘英沉声道:“小姐意思是四皇子马上返回,要与太子相争了?” “不仅是这个,子离必然也会回应,你家主子我快成人质啦!你们赶紧走,多留一人反而束手束脚,多个牵绊!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和安清王府有任何接触!不然前功尽弃!”阿萝快言快语。 “可是,怎么放心让小姐你一个人留下?”小玉哭道。 “刘英,把她给我带走!快!不出两个时辰,这里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刘英深深地看了阿萝一眼,拉起小玉就走。 两人走后,阿萝站在院子里沉思。太子是要把自已软禁在这里,还是弄进宫去呢?多半是捉进宫去吧。这一个多月时间就只能靠自已了。 果不出所料,李相黑着脸进了棠园:“你做的好事!璃亲王怕是无能为力了!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你,你现在嫁不嫁平南王还由不得你说了算,这老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王府怎生还肯要你?” 阿萝心想,是啊,刘珏气还来不及呢,这等丢尽颜面的媳妇杀了也不会让给子离!怕是还要留着,只待子离强烈反应,就有了缓冲的时间了。怎么这么命苦,还要冒着丢小命的危险! 她神色坚定:“爹,实话告诉你吧,三年前我就与子离定下终身,非他不嫁!我跑走那次也是子离相帮,不然怎会跑得这么利落!” 李相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就挥了过去。阿萝轻轻接住:“别打,我手重,怕不小心伤了你!” 李相一跺脚:“你好自为之吧!若再固执于四皇子,就当我没生过你!” 不多时,宫中传旨,接阿萝入宫。 -------------------------------------- 出去吃晚饭了,不要等,我回来更会很晚了. 第52章 刘珏一路狂奔终于在二月初三这天赶到了谷城,十五万南军在谷城郊外安营扎寨。这里距风城只有三个时辰路程。沿谷城往北经顺河镇,南军牢牢扼住了这条南部咽喉要道。鸽组密报风城东门外五十里王太尉的二十万东路大军已安下营寨。 刘珏暗暗蹙眉,照说南路军比东路军实力强得多,但他沿途南部城池都留下了必要的守军,防陈国再次袭击,这么一来,倒是不如东路军人多势众了。他下达连串命令后带领五千铁卫和乌衣骑奔风城而去。 都宁河还是这么宽广清澈,只是南城门却紧闭着。队伍打马上了浮桥,行至城门下,城墙上哗地冒出众多弓箭手。刘珏懒懒地骑在马上。一铁卫提气喝到:“平南王到!” 城头冒出一守将,陪笑道:“太子监国有旨,此特殊时期,请平南王只带乌衣骑入城。” 刘珏手一扬,五千铁卫退回了河对岸。城门缓缓打开,刘珏与乌衣骑慢慢进入南城门,守将陪笑立于门下恭迎:“末将奉旨办差,王爷原谅则个。” 刘珏斜瞟了他一眼,从怀中拿出赤龙令一下子扔给了守将,守将被唬得一惊,双手接住,却不知道捧着这个宝贝怎办,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刘珏笑道:“瞧清楚了?是什么?” “……赤龙令,可掌,掌……”守将吓得语无论次 刘珏马鞭一扬勾回赤龙令,高举着朗声道:“先皇祖赐赤龙令,形势危及时掌风城城防,违令者先斩后奏!” 守城众军士哗地一声跪倒一片,也有一些王家将士拔剑出鞘:“王上新薨,太子监国,平南王可是要造反么?” 话音刚落,刘珏一剑掠过,出声者人头咚的滚落于地,刘珏面不改色,傲然道:“敢对先皇祖不敬?本王正是为勤王保驾而来,谁还再敢挑梭离间本王与太子情谊,这,就是下场!” 眼睛冷冷从适才不服的将士身上扫过,逼人的气势压得他们软了膝跪下。刘珏对乌衣骑冥音使了眼色,让他记下是那些人不服,估计也是太子或王家的人。冥音心领神会,这节骨眼上,要保大军顺利入城,一个也留不得。 两刻功夫,五千铁卫从河对岸过了浮桥,迅速接管了南城门的城防。彻底保证了南路军往风城的通畅行军。刘珏吩咐完毕,带着乌衣骑回了安清王府。 ***************************** 就在刘珏南城门斩人立威的时候,宫中接阿萝的马车出相府不远就被一群黑衣人截下,来者武功高强,宫里侍卫压根儿没想到王宫脚下会遇着公然拦截的狂徒。黑衣人配合默契,掳了阿萝便四下散开逃走。现场没留下一点现索。生还的侍卫赶紧入宫禀报。 ******************************** 安清王听报刘珏怒气冲冲进得府来,急急往榻上一躺,湿布搭上额头。有气无力开始呻吟。 刘珏跑进卧室看到的就是一个病蔫蔫的安清王。他冷笑道:“病了?气病了?” 安清王火大,臭小子,也不知道体贴一下老爹,什么口气,还是阿萝乖。他哼了一声,有气无力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关心一下,活该媳妇不要你!” “你还说?!我怎生好言好语求你照顾她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刘珏没好气道,心想,我还没给气病呢,你比我还病得快? 安清王挥挥手,侍从小心扶起他:“小子,那个相府三小姐好象对你不咋样嘛?” “说重点!怎么回事?” “好象三年前她不是被掳走了,是逃婚吧?”安清王懒懒地问道。 “嗯,然后?” “好象听说是与璃亲王私定了终身,所以才逃了。眼下璃亲王要回来了,说要娶她,所以,不想嫁你了!”安清王加快语速说完。眼睛悄悄地瞟过一眼。 “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刘绯要娶她?三年中不娶,这当口娶?”刘珏直觉地不信。 安清王想,要是你不信,这事可就先不能告诉你了。就你这小子的脾气,知道了肯定会把阿萝带走,这局就不好做下去了。 他一把扯下额头的帕子,跳着脚骂:“谁叫你乱做决定订下这门亲事的?老子一生威威风风,现在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你那点比不过刘绯,叫人家骑到头上来拉屎!订了亲的媳妇都敢和你抢?!还有那个李青萝,不知廉耻,公然称非刘绯不嫁!她,你,唉哟,气死我了,我的头!”安清王摸着头又躺了回去,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刘珏看老爹脸色铁青,这才慌了,赶紧上前:“父王,要紧不?” 安清王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你去,去告诉李相,杀了他的女儿也不准嫁!这种女儿留着丢人现眼,绞杀了!” 啊?刘珏想完了,老头子气得不轻了,他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痛,阿萝,你,你真是个闯祸精!你怎么有胆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你置我王府于何地!“父王,你先歇着,我去趟李相府,当面问个明白!” 不当面听阿萝说个清楚,刘珏始终存了一丝希望,他觉得奇怪,三年来阿萝若是心仪子离,她为何不往边城而去。在边城,呆在子离的羽翼之下没人动得了她。他想起和阿萝在一起时的那种温暖的感觉。想起阿萝送他海棠冰佩,想起吻住她时的那种甜蜜,他狠狠地摔头,他不信,他要去找她!刘珏抬腿就往外走。 突然门口冲进一个乌衣骑:“报!主上,宫中马车接相府三小姐在东三巷被截,三小姐下落不明!” 安清王从榻上惊坐起来:“谁这么大胆?!敢截宫中马车!” 刘珏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刚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把拎起报信的乌衣骑,恶狠狠地问道:“谁他妈这么大胆!” 乌衣骑被他扭住衣裳有些透不气来,却仍恭谨地回报:“似是四皇子手下,干净利落!” “凭什么说是四皇子?” “详看了中剑侍卫,有一名脖子上的剑痕极象是雪山飘玉,四皇子属下有十人专练这种剑阵!” 刘珏手一松,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刘绯,夺妻之辱,我与你势不两立!城门已闭,他们必在城中,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刮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安清王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加了把火道:“据说刘绯小子已集兵从边城赶来,想要争王位呢。” “哼,我这就进宫见太子,他刘绯想坐稳王位,还要先问过咱们同不同意!” ************************************ 阿萝下了马,黑衣人“扑咚”一声跪下:“主母保重!” 阿萝啼笑皆非:“别乱喊,我听了发麻!” 暗夜眼中透出一层温暧与尊敬:“能为我主上冒这等风险的女子,乌衣骑全体感激涕零,任主母差遣!老王爷交待,可能要委曲您了!” 阿萝嘴一撇:“转告那只老狐狸!以后再找他算账!我要是少根头发,就拔光他的胡子!” 抬头看看,推门走进了素心斋。 ************************************* 王后、太子、王燕回、王太尉在宫里听到消息后惴惴不安。王后道:“难道真是璃亲王?” “据情报,他已在前往风城的路上。右翼军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太子狠狠道:“他以什么名义敢起兵?我至少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别忘了他的王妃还在风城呢!” “殿下息怒,四皇弟怕是料定了你不敢动顾相一家,这当口,离三月十八还有一月日子,别忘了,顾相可是两朝元老,门生无数,无缘无故动他,怕是顾天翔一怒之下放了陈国军队进来,宁国危矣!”王燕回冷静地分析道,“我想璃亲王是不敢起兵的,名不正言不顺,他带上几千兵马入朝奔丧谁也说不了他什么。就算知道他有反意,没起兵之前也只能瞧着!防备着。不过,他三年来没回风城瞧过他的王妃一眼,若是心里真的装了李青萝,怕真是对她爱进了骨头里了。无论如何,要把李青萝找出来!” “禀娘娘,殿下,平南王殿外求见!”宫侍低声来报。 四人对望一眼,王太尉与王燕回迅速隐到了屏风后面。皇后道:“宣!” 刘珏大步走进殿内对皇后与太子施了礼,一身风尘,一看就是才赶回来。 “平南王鞍马劳累,听说安清王也累病了,几日早朝都是用轿抬来,爱卿如此急切,是为何事?”皇后慢慢地开口。 “臣请旨与璃亲王一战!以雪夺妻之耻!”刘珏恨声道。 皇后与太子互望一眼。太子道:“才听报相府三小姐被黑衣人掳了,这事……” “王府乌衣骑确认,是璃亲王属下手法!臣知道王上刚刚大行,但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已令全城搜捕!臣知道璃亲王从边城赶来奔丧,但臣私下个人与之一战,请皇后太子成全!”刘珏脸色阴沉,已是怒极。 “平南王稍安勿燥,还等找着相府三小姐才好盖棺定论,若不是四皇弟所为,不是平白冤枉了他?”太子言道。 “臣请令接管三门,只要人还在城中,必找了出来!” 皇后只得答:“平南王隐忍怒气,准奏!” 刘珏一走,王燕回皱着眉开了口:“这不答应不行,平南王已接管了南门,答应了也是麻烦,如果他不投靠我们,风城就控制不住了!” “女儿莫急,为父的东路大军已在东门外五十里处扎营随时可攻入风城。我看安清王和平南王与四皇子的梁子是结定了。”王太尉笑道。 “爹,不找到李青萝验证,我心里始终不安!”王燕回答道,“其实平南王与四皇子打上一架也不见得是坏事,由他们打去。不然,怎生放心!” 第53章 布署好军队,子离带着一万近卫急往风城赶路。是夜,队伍在草原上扎营休息。子离离开营帐,负手立于星空下,抬头看看满天星辰清冷闪烁。眉间嘴角温柔带起一抹笑容,那个偷偷翻入相府,接了阿萝来草原露营的夜晚,也是这样迷离的星空,也有着这样带着寒气的风呢。这片草原留下了多少笑语欢言。 三年多了,她还好吗?她当初逃走时,心里涌起隐藏不住的喜悦,只求她莫要被刘珏找到,只求能先人一步带她来身边护住。她还是被刘珏送回了风城,阿萝,你会嫁他吗?胸口一阵闷痛,一丝恼恨掠过心底。子离目光看向草原深处,长草萋萋一片暗影,无边无际。如同每一个有恶梦的夜晚,自已一个人在没有灯火的黑暗里前行,只能坚持着走,却不知道几时才能走过这片被吞噬了光明的长路。 暗夜来了一会儿了,璃亲王白袍孝服立在寒风中飘逸忧郁,身上丝丝透露的王者之气让他觉得这片天地里唯他独尊。自已每次来都这么巧,恰在四殿下心神飘浮时出现让他觉察不了,暗夜轻叹一声:“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 子离心中一惊,这次连丝警觉都没有,嘴角温柔的笑已经转淡:“每次你来,都是瞧准了时间的么?” 暗夜抱拳一礼:“老王爷托暗夜带句话,请四殿下务必与小主人打上一架,原因么,听闻相府三小姐扬言非殿下不嫁。老王爷道四殿下三年不回风城见王妃,心中必有所属,男人嘛,为心爱之人打架理所当然。这也是皇后与太子乐见其成的。” 子离蓦然回头,眼中露出叽讽的神色:“平南王肯让她涉险?他待她也不过如此!打一架么?哼,正中本王下怀!” 暗夜由衷佩服老王爷,这一箭不知道串了多少只鸟儿。他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一眨:“小主子不知情,四殿下手下留情!暗夜告辞!” 子离一怔,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刘珏,你这次惨了,本王还洞悉内情,你却给瞒了个严严实实!”心念转过,阿萝,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你,心里,心里是真的有我么?一念至此,热血奔腾,恨不得马上就能见着她。 风城全城戒严,大队士兵一条条街巷搜过。每个片区拉网似的慢慢收拢。素心斋掌柜心急如焚。自从阿萝走进店里亮出子离送他的玉佩后,他就明白这个人对主公的重要。但是现在城门已闭,官兵满城巡逻,怎生把三小姐平安送出风城呢?主公得不到消息必然也是着急万分。唯今之计只能把她藏起来。 阿萝闲闲地想,看来只要是子离开的店,这块玉佩就是钻石会员卡,吃喝免费,伺候周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几天嘴吃淡了,后悔刚开始弄了这么个素斋馆子!好想吃肉,大鱼大肉!刘珏怎么还没找到这个地方啊,真是猪脑袋!噗嗤一笑,想起他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筷子蘸着茶水在桌上划了个猪脸,喃喃自语:“我不是学表演的,你不能把我逗笑哦,我怕疼怕死,你不能打我哦。”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往窗外看,还要等多久才能平息这场王位之争呢? 楼梯上脚步急响,掌柜焦急说道:“三小姐,官兵过来了,快随我来!” 阿萝一身男装,急随掌柜下楼,进了后院柴房,移开柴堆露出一间小小的斗室。阿萝闪身入内。斗室昏暗,顶篷一片明瓦透下微弱的光。阿萝往榻上一躺。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素心斋涌入大队官兵,掌柜讨好地陪笑:“军爷,小店一向奉公守法。”说话间已往带队的人手里塞过一锭黄金。 金子拢入袖中,手仍然一扬:“给我仔细搜了,一处地方都不放过!” 掌柜陪着笑,以为草草走了形式便收队,却不料瞧见官兵查得极为仔细,心里便开始紧张起来。手垂下,一柄短剑已无声无息衣袖里滑了出来。 不多时官兵回报没有人。掌柜松了口气,笑容可掬地送官兵出门。正想掩了店门,门外一队骑兵跑来。刘珏听了官兵报告,抬头看了看素心斋的牌子,想了想,下马往店内走去:“把你们拿手的菜弄几个过来,爷想坐这儿歇息会儿。” 掌柜的一愣,满脸堆笑:“王爷,这几日伙计都放假了,你看,这不是没生意嘛。” 刘珏淡淡一笑:“你去厨房瞧瞧能做什么做什么,有酒便成!”说完径直往店内走去。 掌柜连声应下,转身走向厨房,心里暗暗叫苦,这个主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刘珏看看素心斋,想起阿萝来这里教子离的厨子做菜。轻叹了口气,心里一动,眼角余光瞟向掌柜的背影。略一沉思,一个眼神,跟随而来的乌衣骑玄组已分散进入店内,不多时玄衣下了楼,低声在刘珏耳边说了句什么。 刘珏一声冷笑,上了楼,踢开厢房门,走到桌边,桌上摆了杯残茶,桌面隐约能看到茶渍未干的那张猪脸。他刚下楼坐好,掌柜就端了酒菜出来,笑呵呵道:“小可手艺及不上大师傅,王爷不嫌弃,只能将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