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你肯定第一啊。”刘黎一听是这件事,立刻转脸看电视。 “我没把握,要好好练两个月。保研名额就一个,考不了第一,我就完了。”我还是垂头丧气。 “你就杞人忧天吧,你考了四年专业课了,哪次不是第一?”刘黎头都不回。 “我输不起,你知道我的英文只能考个位数,想念研就只有这个机会了。” “好好,小妹妹,以后你一天18个小时泡在琴房,我每天给你送饭吃,成不?” 刘黎常说我最大的特点就是爱钻牛角尖,一件事情常拼了命做。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我暂停了所有家教和私活,专心的泡在琴房里。 导师偷偷的找我谈话,她一向对我很好。 “张亦越,最近是不是在拼命练琴?” 我点点头,看看自己发红的指尖,虽然很多年前就开始长出老茧,但最近实在太辛苦,手指尖还是火辣辣的疼。 “你的专业课一向非常好,视唱练耳也没有问题。对自己要有信心。” “李老师,竞争太激烈了。”我每天去琴房,都能碰到很多人。 “我知道。这个机会大家都瞄着呢,我不敢保证你什么,你最近好好练,多吃点苦,考试那天一定要正常发挥。”李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会的。”虽然她说的我都知道,但是还是很感激她能跟我谈心。 “对了,考试那天的考官除了我和刘老师,赵主任也会来。”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我的瞳孔一下缩紧。赵主任,他一向以严格著称,是民乐系人见人怕的大魔头。 “别担心,他也不会吃人。”李老师笑笑安慰我说。 我的心七上八下,只好更加拼命的练琴。每天早出晚归,手机关机,只有11点准时上线MSN,安抚一下受伤的江海潮,不然他又要闹翻天。在网上对着他,我反而踏实一些,只当他是个朋友,聊些有的没的,心情放松。而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就忐忑不安。 “明天来看我。”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五,他憋不住了要求我。 “要练琴呢……” “少练半天又不会死,我都空等两个星期了。”他发了一只作揖的小猴子,那表情,跟他一模一样。我扑嗤一声笑出来。 “这么大人了还用这么幼稚的表情。”谁相信他已经快三十了呢。 “来嘛。我在家等你。”他发了一个地址给我,说这才是他自己的家。 “我以为你一直跟你姐住呢。” “那不是伤势严重的时候吗,现在好点了,还是自由点好。” 第 5 章 第二天,他是坐着轮椅来给我开的门。 “你……”我低着头看他,吓得不轻,他脚上的石膏还是那么厚,坐在轮椅里,整个人都像缩水了一圈。 “家里地滑,上次差点又摔跤。”他说。地上全是大理石,能不摔跤吗。我放下心来,跟着他走进去。 他的家极为空荡,家具都是冰冷的金属,只有卧室有点暖意,以深色木质为主。我转了一圈,想了想还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推着轮椅,坐在我面前。 “好点了吗?”我轻轻摸了摸他的石膏,硬邦邦凉冰冰的。 “嗯。就是洗澡不方便。”他盯着我的手看。 “其他地方呢?”他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伤,但从来不肯让我看。 “都好了。”他今天表情特别乖,像个孩子般单纯。 “嗯。”我靠在沙发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坐到沙发上来……”他扭扭捏捏地说。 我明白他什么意思,走到洗手间洗手,不去看他往沙发上爬。等我出来,他已经靠在沙发上,抱着靠枕了。 “亦越。”他冲我伸出手。 我拉着他,在他身边坐下。 “陪我看电视。”他环着我,打开了电视。 我被他搂在怀里,电视里在放交响音乐会,他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他的怀抱温暖宽阔,我闭上眼睛,慢慢的,沉沉的睡着了,模模糊糊间,觉得有只手在抚着我的额头,像小时候妈妈哄我睡觉一样。 等我醒来,天已经擦黑了。我揉揉眼睛坐起来,正对上他墨黑的眼眸。 “最近是不是很累?”他离得我太近,呼吸喷在我的脸上,热热的。我往后退了一些,点点头。 “小姑娘家考什么研,哥哥养你就是了。”我很讨厌他这样,多深情的话都要开玩笑似的说出来,让人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我逼问。 他果然又不出声了。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试探他,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失落。“喜欢读书,所以就考研喽,我才不要你养。”算了,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想这些,快乐就会回来一些。 “让我养也要有条件啊,会做饭吗?我饿了。”他故意岔开话题。 “原来你叫我来就是给你煮饭的啊。”我看着他笑。 “我都吃了好多天外卖了……”他撇撇嘴说。 “那你活该,谁让你非要一个人住。”我一边说,还是一边不争气的站起来,好像大脑和肢体在分开行动似的。“家里有菜吗?”我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什么也没有。 “好吧,我下去买。”做饭,我还是会一点的,从小就经常一个人在家,跟刘黎也会一起做饭。 我一个人买了不少东西,气喘吁吁的从超市拎回家。他一边讲电话一边给我开门。我走进厨房,听见他似乎在发脾气。 “这点小事还要我回公司?你们都是干吗吃的啊。什么刘老板不满意,你就跟他说,我们江老板已经很满意,让他爱要不要,我们的设计不改了!他走?那让他走好了,芝麻大点的小客户,我还看不上呢!” 说完听见砰的一声,我探头出来,看见他正砸自己的轮椅扶手,砸得乱响。 他砸完两下,推着轮椅进厨房,一脸谄媚的笑:“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惊讶得很:“你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还是笑,巡视着厨房里的东西说:“那当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抬头看了看我,又说:“见了仙女就要说神仙话了。” 我递给他一根萝卜:“别贫了,削皮去,不然夜里才能吃饭。” “亦越。”吃完饭,他摸着肚皮叫我。 “嗯?” “把手给我。”他伸出手掌。 我不知道他干吗,还是乖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啧啧,你说你这手怎么长的,琴弹得好饭做得好,说你是仙女都侮辱你了。”他把我的手翻来覆去的研究,皱着眉头说。 “又贫。受不了你。”我抽回手站起来,走到厨房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快喝,骨头汤,让你的小狗腿快点长好。”跟他在一起,我也变得贫了很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里波光流转,乌黑的眼眸直盯着我,有些苍白的脸色映的眼睛特别亮,我竟然恍了神。 他拿起勺子,乖乖的喝汤。我看着他消瘦了一圈的侧脸,再看到他身下轮椅的寒光,不心疼,那是假的。 “江海潮。” “嗯?”他转过头看我。 “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来看你。”我竟然不敢抬头看他。 他还是没有说话,我一抬头,正对上他复杂的目光,那眼里,说不出是惊讶,感动还是开心。“我会的。”他点点头说。“汤真好喝,再来一碗。” 晚上陪他看了部电影,看完已经是十点了,他试图说服我留下来,我没同意。他不再勉强,送我到门口。 “亦越,下个星期能来看我吗?”他的表情,真的很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蹲下身,跟他一个高度,看着他说:“再下个星期就考试了,考完再陪你好吗?”我拉着他的手,自己也有深深的不舍。 “等你考完,我也可以拆石膏了。”他想了想,似乎开心了一些。 “那多好,你坐轮椅的样子真难看。”我勉强笑了笑。 他也笑了,拍拍我的脸说:“好好考试吧,考完了我们出去好好玩玩。” 我点点头,想站起身来,却被他拉着,只好又蹲回来。 “亲我一下。”他拉着我不放,拉的很紧。 我伸长脖子,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他的嘴唇,他手臂一紧,牢牢抱住我的脑袋,狠狠的亲了半天,才放我起来。 回到家开了电脑,发现一条他刚给我留的言:亦越,你真好。真的。 我只觉得从脚底慢慢泛上暖意,像是有人把我慢慢放进温泉里一般,全身舒泰。他的头像,还是那只贱贱的小猴子,看起来却特别可爱。 又是很久没见,我开始想念他。思念一点一点,笼罩我的生活。有时练琴休息的时候,会忽然想起他的脸,他修长的手指,眼里闪出他受伤吃力的样子,我会不自觉地咬嘴唇。晚上回去跟他聊天,我分不清是他在陪我还是我在陪他,他会跟我说今天看完了本书,眼睛疼,我会跟他说今天断了根弦,抽到手背上,红了一片。我们的生活像两股线团,一丝一缕的渐渐纠结在一起。 我考试那天,正赶上他拆石膏。我不能陪他,他并没说什么。 考完出来,我自认为考的还不错,李老师冲我频频点头,赵主任还是铁青着脸,菩萨一般,一声不响。我走出考场,回到家迫不及待的洗澡上床。神经绷紧的时候不觉得,一放松下来,反而头晕眼花,全身发软。 我躺在床上打电话给他。“江海潮,石膏拆掉了?怎么样?” “拆了,不过医生说骨头没长好,以后要变瘸子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复平时的清亮。 我的心揪紧了,坐起来,自己都听出来声音发颤:“怎么会?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骗你。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我脱口而出,心里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就好。”他停顿了一下,开始哈哈大笑。“傻丫头你真信啊。我没事。最多以后下雨天的时候腿疼点。我那么英明神武,怎么可能瘸呢。” 我的心摔回肚子里,很想骂他,却组织不出语言,只说了句:“那就好。你吓死我了。” “医生让我再休息两天,周末来找你好不好?”他大概意识到把我吓坏了,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柔。 “好。”这下彻底没有心事了,我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晚上,刘黎正在厨房里做饭。我穿好衣服走到厨房,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嬉皮笑脸。 “能怎么样,第一呗。”她翻了我一个白眼。 我嘿嘿的笑着,谦虚地说:“不知道呢,星期五出成绩。”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手里正在洗的菜,走过来对我说:“花月夜,你那小开是不是叫江海潮?” “是啊。”这人,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 “你知道他是干吗的么?”她一本正经的问。 “好象开了个广告公司。”江海潮似乎提过一次,我没放在心上,反正是小开就对了,管他开什么。 “他家里做什么的呢?”她又走近了一步。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刘黎说完,竟然走回水池边洗菜。 “哎,你知道快说啊,吊什么胃口!”我怒。 “他爸好像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个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刘黎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很怀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想起那个金碧辉煌的茶楼,果然确实像个销金窟。 “那……他呢……”我问完,却不想知道答案,万一他也不是好人怎么办? “他好像是他爸跟外面的女人生的,没卷到自己家里的破事里来。他爸给他开了个公司,他就好好过呗。”刘黎好像打听的很清楚。 我舒了口气,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问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想了想,又问刘黎。 “妹妹,怕你被人骗啊!我虽然不待见我爸的钱,不喜欢跟他啰嗦,但是找他问点消息,还是办得到的。”她拿着锅铲敲我的头。 “姐姐你真好。”我感激的抱住她。她一把把我推开,唾弃着说:“跟谁学的,这么厚脸皮。淘米煮饭去。” 第 6 章 星期五早上,我醒过来,心就开始狂跳。我在床上愣了半天,一直在做深呼吸,才好不容易爬起来。外面淅淅沥沥的在下雨,天色很暗,已经快到12月了,天气也很冷,阴湿像是要钻到人的骨头里。我穿的厚厚的,去刘黎的房间叫她。 “怎么了?”她睡眼朦胧的问。 “陪我去看成绩吧。”我坐在床边,等她起来。她不情愿的嘟嘟囔囔起来穿衣服。 我们走在已经全湿的林荫道上,雨水从树上噼噼啪啪的落下,砸得我的心跳完全没有规律。裤子很快湿了一片,粘在腿上,凉凉得很难受。 我忽然想起江海潮,想发短信问问他腿疼不疼,想想时间还早,他应该还在睡觉,把拿出的手机又放回口袋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考上,我竟然不敢去看成绩,我怂恿刘黎去帮我看,自己找了个空教室,傻傻的等着。 过了快半个小时,她才回来。看她的脸色,我就知道情况不好。 “越越,是韩唯娜。” 我明白过来,手开始一阵一阵发抖。 “不是你专业课的问题,听说她去找了赵主任走后门。” 没有吃过早饭的胃里翻江倒海。输,我不怕,只要输的光明正大。但是,我却败在了这样一个现实面前。两个月的苦练,快四年的大学,学了十几年的古筝,我第一次尝到这样巨大的失败滋味。 “越越,你没事吧。” “我没事,看来我要开始复习英语了。”我说完,苦笑了一下,自己也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我先回去了,你上课去吧。”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雨水哗哗的冲刷着这个不干净的世界。 回到家,泡了杯热巧克力,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心情竟然平静了很多。事已至此,考不上又如何,我凭自己的实力,再考一次就是。但胸口还是闷得几乎无法透过气来。 手机突兀的响起来,我迷迷瞪瞪的去接。 “亦越,我腿疼。”他大概刚睡醒,声音朦胧,好像在撒娇。 我一听见他的声音,眼睛竟然开始红了。 “亦越?亦越?”他见我没反应,连叫了两声。 “我没考上。”我忍住眼泪,尽量平静的说。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清晰起来:“你在家等我。”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觉得很累很累,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靠在沙发上,眼泪一直转圈,我克制着自己,不敢眨眼。不知道忍了多久,忽然反应过来,他打电话给我,是说自己腿疼。我赶紧打电话给他,想让他在家里呆着,刚把电话拿起来,却听见了敲门声。 “亦越,你没事吧?”我一开门,他就冲进来扶着我的肩膀说。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微笑:“没事,不过要学英语而已。到统招的时候再考好了。”我没敢说自己为什么没考上,只尽量做出一幅不介意的样子。 “真的没事?”他还是急。 “没事。你腿疼?”我看他穿得很少,头发也有点湿了。 “嗯。又酸又疼。原来断根骨头这么惨。”他走到沙发上躺下,裤脚已经湿了一大片。 我咬咬嘴唇,想把不开心忘掉。 “过来,让我抱抱,我冷。”他伸出胳膊,我却没有过去。 “等一下。”我走进卧室,拿出热水袋,又走到厨房,灌满热水,才走到沙发上坐下,摸了摸他的腿,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牛仔裤。 他一直躺着,看着我不动。我拿毛巾包起热水袋,拎起他的裤脚,刚想把热水袋放上去,就傻眼了。 他的腿上两条长长的疤,缝合的痕迹还在,粉红色,在瘦瘦的小腿上格外明显。他赶紧把腿往回缩,却怎么也缩不回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掐住他的脚踝。手指轻轻的触在一条疤上,凹凸不平,冰凉的像条粉红色的小蛇。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滴出来,没来得及擦,就已经润湿了他的腿。 “亦越,你,你别哭啊。”他坐起来,慌慌张张的伸手擦我的眼泪。 憋了一个早上的眼泪简直像溃坝一般,我怎么收都收不住。 “是不是很疼?”我摸着他的腿,冷的象块冰一样。 “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我逗你玩呢,别哭,真的不疼。” “真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真的不疼。就是有点点酸而已。” 我把热水袋放在他的腿上焐着,又问:“这样好点没?” “嗯,啊,好舒服,这下连酸都没有了。”他夸张的呻吟着,我想笑,可眼泪还是不停的流,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眼睛一样。 他抱着我,抱的很紧,一直到我不哭了,才摸摸我的脸说:“原来小亦越这么心疼我,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我翻他白眼,哼了一声:“我是没考上研究生郁闷的。” “那你干吗一直捏着我的腿?” 我脸一热,果然,我一只手托着热水袋,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小腿。我松开他,走到洗手间里去洗脸。 “我们出去吃饭。”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追着我到洗手间说。 我擦干脸看看他说:“不去。” “为什么不去?” 我想找理由说心情不好不想出去,可没拦住自己的嘴说真话:“你穿那么少,出去又要受凉腿疼。” 他笑了。他的眉毛浓黑,却修长有型,眼睛深邃,衬在白皙的脸上,显得神采夺目,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翘起,泛着健康的血色,我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刘黎打电话回来问我怎么样,我告诉她,江海潮来了。她如释重负的说:“太好了。我不用管你了。周末我得回家,我妈说不回家就要让我相亲去。”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又让你相亲?这次是哪个老板?” “别提了,肯定又是中年丧偶的。也不知道是真有这样的人还是威胁我。我还是回家吧。你当心啊,别被那小开下了药啊。” “放心,我先给他下药,让他昏睡一天。”我挂了电话,心情好起来一点。 家里还有点吃的,我下了面,吃完以后全身暖洋洋的。研究生没考上的事情,先抛在脑后,做一天鸵鸟也是好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冬天的上海,果然潮湿阴冷的可怕。我们两个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盖了床薄薄的被子,看冗长的魔戒三部曲,每隔一个小时,我就爬起来去冲热水袋,一直敷在他的腿上。这样伺候人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却得心应手,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亦越,别麻烦了,我不疼。”他按着我的手说。 “不麻烦。你不疼我还冷呢。”我挣脱他,冲好热水再回来,看到他的腿,还是觉得胃缩了一下。 他善解人意的说:“真的不疼,只是隐隐约约有点酸而已。”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真是挺佩服自己的后知后觉,人家都伤了快两个月,骨头都长好了,我才想起来说对不起。 “没事没事。”他竟然慌了,手足无措。“你别哭。” “谁说我要哭了?我低头就是要哭啊?”我冲他眨眨眼睛。 他转过头看片子,不再理我。只在被子里摸到我的手,捏住。 晚上他死赖着不肯走。“外面那么冷,雨那么大,你忍心让我出去淋雨啊?” “我给你把伞。” “我回家了谁给我冲热水袋啊,再受凉了真的疼起来怎么办?你又要心疼得哭。”他还是赖着。 我气结说不出话来。 “我睡客厅还不行吗?你把门锁上就是了。” 我想了想,看看外面的天,还是妥协了。“你睡我房间,我睡刘黎床上。我肯定锁门,你放心吧。” 他点点头,抱着我说:“把你的被子给我睡?那我肯定睡得很好。” 我真的锁上了门,钻进刘黎的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平时不认床,今天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手机震了两下,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江海潮。“亦越,你冷吗?” 无聊,就在隔壁房间还要发短信。 “不冷,你呢?”奇怪的是,我还很配合他。 “不冷。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爱上你?”他又开始贫。 “我哪里对你好了。爱不爱的,随便你。”我一边偷笑,一边跟他斗嘴。 “我爱你。”他立刻回。 “现在才爱,还是早就爱?”我总恨自己纠结这个问题,但是总忍不住要纠结。 过了很久,他才有反映。“开始当你小妹妹,然后喜欢,现在爱,可以了吗?” 他说得很清楚,我却迷茫了。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爱情来的太快,我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我攥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再发短信过来,我捏着手机,慢慢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9点多,雨还在下,天还是暗的。我觉得墙壁,被褥,家具都能拧出水来。穿好衣服起来,吃了两片面包,喝了杯热咖啡,偷偷的走到自己房间,打开门,看见他抱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我悄悄走到床前,他蜷成一团,眉头紧皱,像个婴儿。房间里昏昏暗暗,看不真切。 大约是我的脚步声吵醒了他,他翻了翻身,迷迷糊糊的叫了声:“越越……”除了十几年前抛弃我的爸爸,从没有别的男人这样叫过我。心底里最冰冷的一块热了起来,我脚一软,坐在床边,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听见他说:“越越,我爱你。” 他拉着我的脖子,我俯身去吻他。他的唇暖暖的,他的脸颊热热的,这一刻,我抛却了一切杂念,世界在我的眼中,只有这一个小小的黑暗房间。 “越越。”他叫我。他这样叫我的名字,要把嘴唇嘟起来,特别的孩子气,也很性感。 “嗯?” “今天我要去公司。” “星期六去?” “嗯,有急事,也好久没去了。” “噢。”我有些闷闷不乐。我竟已经习惯他一直有时间等我,虽然他才休息短短两个月。 “陪我一块去。”他又命令我。 我摇摇头。 “我最多忙一个小时,陪我嘛。”他坐起来,晃着我的手臂。 “好吧。”想想我也没什么事情,考试已经结束,尘埃落定,散散心也好。 第 7 章 他的公司,在无数高楼里的其中一幢,18楼。公司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有灯光。他把我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按在小小的沙发上。“在这等我,我去跟他们开个会,很快就好。”说完,他拿了一堆杂志放在我腿上,都是些设计杂志,很多好看的图片。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像个上幼儿园的孩子般乖巧。 他转身离去,我盯着他的背影。他左腿还是不太能吃力,走起来有一点不自然,也比平时慢。心尖上,好像有根针在划来划去,微微的刺痛。 我翻着杂志,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却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也许还没忙完,中午又只吃了一点东西,肚子有点饿,于是就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上来。 刚出电梯,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张亦越?”一个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 “我是。你是?”我极力回忆。 “韩唯娜。”再听她的声音,果然跟平时不一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否则我也不会听不出来。 “什么事?”我心头一团火,开始燃烧。 “张亦越……赵主任他……我只是去问问分数,没想到他居然……所以我才考了第一。”她开始哭。 开始我一头雾水,听着她的哭声,才慢慢明白。 “他把你……”我头一晕,那个德高望重的赵主任,那个道貌岸然的赵主任,那个一丝不苟的赵主任? “他说我就这么一个机会……我想逃,可逃不掉……”她哭的气也喘不上来,说话断断续续。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情?气愤?都不合适。 “我……你们别以为我是随便的女孩……”她哭了半天,抽抽搭搭的说。 “我们没以为什么……”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胡乱安慰她一下。其实,解不解释都是一样,人言可畏,岂是哭一场就能解释清楚的。 我挂了电话,愣愣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越越,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江海潮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说,看到我在发傻,话说了一半停住,蹲下来问我:“你怎么了?” “江海潮,幸亏我没考上研究生。”我看着他的眉眼,觉得他前所未有的英俊。 “什么意思?”他不解。 “原来,研究生都是要用身体换来的。”我瑟瑟发抖。 他抱着我,拍拍我的背说:“小妹妹,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呢。” 他的肩膀踏实温暖。我趴在他肩上,不想起来。他自己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对我说:“你的身体,可得留给我,别拿去换什么东西啊,想要什么就跟哥哥说。” 我恨恨的看他,他这个人,总是擅长把好话说得特别难听。 他自顾自的做到电脑前开始工作,一手托腮,一手飞快的动着鼠标,有时候皱眉,有时候摇头,有时候微笑,有时候还咬嘴唇。房间里很暖和,他只穿件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一截消瘦但结实的手臂。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自己像个花痴,于是趁他没发现,赶紧低下头继续看杂志,一边看一边吃饼干,惬意得很。 “越越。”他忽然抬头皱眉说。 “啊?”我看他好像情绪不对。 “你真像一只小老鼠。”他绷不住脸,还是笑了。 我不理他,继续低头吃饼干。 “越越。”他看我不理他,又叫。 “又干嘛?” 他没说话,起身到饮水机边到了一杯水给我。“干吃小心噎着。” 我接过杯子,他走回位子上继续工作,不再看我。 天已经快黑了,他才关了电脑,揉揉眼睛说:“累死了,总算搞定了。” “你干嘛呢?这么累?”我一直想问,又怕打扰他。 “有个客户对我们的设计不满意,我只好自己上了。” “你不是老板吗?还用你做这个?” “那谁叫我不光是老板,还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设计师呢?”他臭屁得很。 我无语。 “越越,来扶我一下。”他冲我伸出一只胳膊。 “腿疼?”我紧张的两步迈过去,搀住他的胳膊。他坐了几个小时,已经站不起来了?我头皮一阵发麻。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低头看看我,一个箭步走出去,转身对我说:“不疼。就是想看看你紧张我的样子。” 我虚悬着胳膊,像个傻瓜一样。被他耍了一下,竟然没有生气,他不疼,我已经很满意。 “越越,还考研吗?”吃饭的时候,他问我。 “不知道……我想考,可今年肯定来不及,英语都没有复习过。”是我自己不好,太相信自己能保送。 “那明年再考好了。” 我心里隐隐的害怕,研究生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肮脏可怕。 “嗯。专业课只要过就可以了,我应该没问题,赵主任也不至于……”我咬着筷子,很踌躇。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扬起眉毛说:“谁敢欺负我的越越,我让他全家不得好死。” “哪有那么可怕……”他的眼里闪过冷烈的寒光,我倒是有点怕。 “不如你先献身给我?我一定保证你幸福。”他眯着眼睛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他收敛神色,不再说话。 晚上,他仍旧闹着要去我家住我的房间,我一直摇头不答应,他指天发誓说绝不会欺负我,我只好说:“江海潮同学,你不要回家换衣服吗?”向来有洁癖的他愣了愣神,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抱着他昨天刚睡过的被子,我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 刚睡下去,就开始做梦,梦见了十几年没有见过的爸爸。他的眉目模糊,身材矮小,只有一片草长莺飞的空地,我放着一只燕子风筝,大约还是七八岁的年纪。 爸爸问我,越越你开心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开心,爸爸你一会就要走了,不要越越了。 就在这里惊醒,并且再也睡不着。 小时候曾经把爸爸的照片压在写字台的玻璃下,每天看着,每天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要越越了?越越很乖。 后来知道没有人会回答我,就不再问。习惯性的跟妈妈外公外婆和一切关心我的人保持距离,总觉得有一天,他们也会抛弃我。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枕头想抱起来,发现了一个硬硬的形状奇特的东西,打开灯一看,是江海潮平时戴的一块手表,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牌子,黑色的软皮带子已经磨得有些半旧不新了,他还在表的反面贴了张N次贴,写着“想我的时候就戴我的手表吧”,落款是几笔勾出的那只小猴子,活蹦乱跳的样子。 我把他的手表握在掌心,一点点的把我的体温转移上去,睡着了,并且没有再做梦。 星期天晚上,刘黎带了个男孩回来。我开门的时候惊得差点尖叫。忙不迭的把她拖到一边问:“哪里来的男人?” “上次跟你一起去相亲的那个啊。” “上海理工的?” 刘黎敲了下我的头:“华东理工好不好,你什么记性!” “你打算……”我还是很惊恐,刘黎向来一副恨尽天下男人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转性了? “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他很可靠的。除了比我小一岁。” 这个男孩确实很忠厚的样子,笑起来会腼腆的脸红一下,看着刘黎的眼光一直含情脉脉,他的名字这次才记住,叫陆言飞。 刘黎跟他进了房间就没有出来过,我也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着MSN线上的那只小猴子,一直没有亮起来。 他的手表我带起来有些大,一直搭在手背上,却暖暖的很舒服。 “你在干吗呢?”终于忍不住,我发了条短信给他。 “跟家里人吃饭。”过了快半个小时,他才回。 “刘黎带了个男人回来,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已经一个晚上了。”我笑着八卦,很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果然,几秒钟以后他就回:“我也要!”打了至少十个感叹号。 “你也要跟男人躲在房间里一个晚上?”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恶劣。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他平静的说。我止不住捏着手机傻笑。 我和刘黎都已经大四,基本上没有课,早上我起来,看见陆言飞背着书包正在穿鞋准备走。看见我,他脸又红了。 “去上课?”我找话跟他客套了一下。 “嗯。我先走了。拜拜。”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转回刘黎的房间,她已经醒了,在叠被子。 “是不是觉得春宵苦短?” “滚。”她头也不抬的说。 “对了,你知不知道韩唯娜是怎么考上的?”我忽然想起来。 “开后门啊,塞红包吧。” “天真,她跟我说,是赵主任……那个什么她的。”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哪个什么?”刘黎不解。 “白痴,一男一女还能哪个啊。” 刘黎叠好被子没说话,想了想问我:“她干嘛告诉你?” “她说让我们不要以为她是坏女孩。” “越越,你才真是天真,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脱光了去找赵主任,然后还带了个针孔摄像机?” 我愣了半天,挥挥手说:“算了不管了,反正考上的不是我。”太复杂的事情,我一向不愿意想,况且这件事情,已经跟我无关了。 第 8 章 江海潮是个工作狂,我刚意识到这一点。 他下了班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这个时候,通常已经十点多了。偶尔有不要加班的晚上,他会来找我吃饭,周末的时候他也有时要去上班,我发现,见他的频率虽然比原来高了,我却更想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要多空出些时间,我推掉了一些家教,刘黎忙着谈恋爱,我们一起出去的机会也少了很多,好在前两年我一直掉在钱眼里,手上的积蓄有一点,淡了要拚命赚钱的念头。上大学以来一直没有谈恋爱的我们俩,居然同时掉进了陷阱里。 “越越,平安夜我们出去,正好给你过生日,好不好?”一天晚上已经11点,他才刚下班。打电话给我时,声音里掩饰不住有暗哑和疲惫。 “好,谁让我的生日也是24号呢,省了你一件事情。” “所以说我们小越越最好了,连出生都知道挑个好日子。”他笑起来,却咳了两下。 “你不舒服?” “没有,呛着风了,你早点睡吧。女孩子要多睡觉才漂亮。”他又咳了几下,才止住。 “嗯,你也是。” 真的到了平安夜那天,他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本来说要来接我,也变成了我到饭店里等他。我一个人坐在西餐厅里,周围全是一对对泡在蜜罐里一般的情侣,我等的有些急躁,忍不住发短信给他:“你真是我见过最忙的老板。” 他过了一会回给我:“在谈定单呢,一会就搞定了。好越越,乖。” 只看到那个“乖”字,我便平静了许多。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 我从没见过他穿一身西装,正经起来的样子竟然这样俊朗挺拔。他已经解了领带,塞在口袋里,衬衫领口的扣子也已经松开一枚,露出修长的脖颈。他一路笑着向我走过来,走到我身边坐下,搂着我的肩膀说:“越越,没生气吧?” 我摇摇头,他走的很急,有些气喘吁吁,灼热的鼻息烧着我的脸。他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喝,却忽然开始咳嗽,脸都憋得红了,才慢慢停下来。 “以后不许抽烟。你看你咳的,嗓子都哑了。”我听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心里着急。 “噢。”他二话没说,亲了下我的脸颊。“还是越越最关心我。 “你怎么每天都那么忙?这么辛苦?”他又开始咳嗽,我拍拍他的背,小声的抱怨。 “没办法,谁让这是我自己的心血呢。总要多花点力气。”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小开都不用工作呢,花家里的钱就行。”看他脸憋得红了,我皱了皱眉头。 “我们家的钱,有的是人花,哪轮的到我啊。”他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愤慨。“就像这个酒店,是我爸的,可是这里没一个人认识我。”他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摩挲着,脸上带着微笑,嘴角却泛起一股苦涩。 这座酒店,叫雪季,很好听的名字。几十层的高楼,从这个小小的西餐厅就看得出来,酒店里该有多豪华。我想起刘黎说的,开得起这座酒店,不知道他爸爸到底多有权势。 “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转过脸问我。 “没什么,原来你这么有钱啊。”我笑笑。 “这不是我的。至少现在暂时不是。”他一本正经的说,眼神有些涣散。 “你现在都已经忙得没空花钱了,还要这么多干嘛。” 他不说话,表情怔忪,似乎在发呆。良久才开口说:“我是想要这酒店。可是,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么?”我忍不住追问。 他却笑了,拍拍我的脑袋说:“傻丫头,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是男人的事儿。” 我嗤之以鼻。男人就是这样,一提到事业,就跟魔怔了似的。“好吧,我不懂。钱不钱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别太辛苦就行。”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菜单,刚拿到手,却被他一把按住。 “越越。”他直盯着我。“我真没挑错人。”他的语气那样认真,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是仙女,不小心才着了你的道。”我笑笑,捏着他的脸颊说。 吃完饭,他要去黄浦江乘游轮。我差点昏倒在地。 “今天只有五度哎,乘什么游轮?喝西北风去啊。” “呆在船舱里看夜景啊。不会吹风的。”他硬拉着我上了车,又上了游轮。 结果还是被他拉着,在甲板上感受刺骨的寒意。 “江海潮你个神经病,这么冷的天,想冻死人啊。”我缩在他怀里,可他也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 “你有点情调好不好,来,胳膊伸开。”他说着就要拉开我的手臂,做泰坦尼克号。 “不要不要。冷。”我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不肯放开。他的腰很瘦,一丝赘肉也没有。 “越越。”他手背到后面,拉住我的手。 “嗯?”我整个脸埋在他的胸口,耳边的风还是呼呼的。 “你抱得那么紧,我会想做坏事的。” 我抬头看见他低垂的眼眸,寒风里没有飘忽不定,直直的看着我,心神不稳的又钻回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急促有力,似乎血脉贲张。 “我们进去吧,好冷。”我开始担心他穿的太少,会受凉生病。 “再呆一会。”他一向不听话。 “那我一个人进去了,你在这吹风吧。” 他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走进船舱。 江对岸有焰火燃起,他和我一起抬头去看,璀璨的光亮映在暗黑的天幕上,美好的不像现实。我看着身边他清晰的脸,恍惚间心底涌起一阵恐慌,若有一天,这温暖的体温也像烟花般消逝,那我能抓住的,又是什么呢。 游轮上没有几个像我们一样的傻瓜,我靠在他的肩头,看着窗外暗沉的江面泛起一股股波浪。 “你往哪儿开?”我看他没送我回家的意思。 “往我家开啊。”他头也不转。 “那我呢?” “怎么,以为我要强暴你啊?”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我的脸颊。我抓住他的手问:“那你到底想干嘛啊?”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怕。 “我家里有给你的生日礼物。”他拍拍我的头。我放心了点。 他看看我,又正色说:“你嘛,我要等你主动献身。”他抿着嘴唇,眼神坚定,竟然是难得的正经神色。 到了他家,他非要故弄玄虚,捂着我的眼睛拉着我进了书房。 “深呼吸,待会别晕了。”他捂得我很紧,我都眼冒金星了,赶紧点头。 他的手慢慢放开,眼前是一架古筝。 木色深沉,发着幽幽的暗光,雕花繁复细致,我忍不住伸手拨动,高音清澈,中音圆润,低音深沉,绝对不是俗品。 我真的脚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他把我转了个身,搂着我问:“喜欢吗?” 喜欢,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做梦一般。 “我……太贵重了,我不敢要。”我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一架琴,让我看看摸摸还差不多。 “谁说要送给你了?”他轻笑。“我买来放在家里摆设的,你喜欢,可以免费借你玩玩,不过只能在我家里玩,不能外借哦。” 我砸他的胸口:“臭海潮,你欺负人,就想诓我到你家里来。” “那你肯不肯来?”他低头看我,睫毛忽闪了两下。 我从他怀里逃开,弯着腰去试琴,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一边弹高山流水,一边心和手一起颤抖。 “越越,晚上别走了。”他又拉起我,揽在怀里。“这次让你睡我的床,我睡客房还不行吗?你也可以锁门。” 我点点头,他身上有淡淡的味道,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只觉得特别安心,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他拿出全套新的睡衣毛巾牙刷,我大吃一惊:“你早有预谋了?” “那是,我早晚要把你骗来的不是。”他又挑着眉毛,一脸坏笑。 我一边洗澡一边忐忑的想,这人,不会待会真给我下药吧。 等我洗好出来,他正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皱眉头,听见我出来了,只是抬了抬头说:“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我点点头,看他转回脸对着电脑,眉头又皱起来。我不喜欢看他皱眉头的样子,他还是比较适合笑,可他脸上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也那么迷人,只是眼神变得凌厉很多,我一点也不熟悉。 走到房间里,刚要关门,听见他大叫:“你锁门吧,锁了我也有钥匙。” 我叹口气,只是把门关上,躺在床上,大概是晚上吹了风,头很晕,重得简直抬不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越越,越越。”睡到一半,听见他在轻声的叫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床边,一只手摸上了我的额头。 “越越,你发烧了。” 发烧?我没觉得,只觉得眼皮很重,全身无力。 “越越,来吃药。”他揽起我,手里拿着一粒药丸。他把药丢进我嘴里,我喝水咽下去,就又躺下闭上了眼睛,头真的有点昏。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心里一慌,却连动一根手指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把我抱在怀里,有点热。我想蹬被子,却一脚蹬在了他的腿上,他低低的呻吟了一下,便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手臂紧了紧,我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他的手,在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很有节奏,稳定而轻柔,催眠的效果极好。 第 9 章 等我睡着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我枕着他的手臂,他就侧着脸,离我不到五公分。他的脸色白皙,鼻翼边有淡淡的投影,睫毛很密,眉头还皱着。我用食指去抚他的眉心,他醒了,睫毛抖动了两下,睁开眼睛,眼眸是浓浓的黑色。 “你皱眉头不好看。”我小声地说。 “嗯。”他拉过我的手指,竟然点头同意。“但是你烧了一夜,我能不皱眉头吗?” “我怎么没什么感觉?”除了有些头昏,我没觉得什么不对。 “你晚上翻来覆去又踢被子,可把我累坏了。” 我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一点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个温暖的怀抱,我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