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4

女人被门坎拌了一下，差点没一跤跌下去……31年轻的画家韩冬生也疑心真出了什么事儿，他紧随女人身后，也三四步走出了饭厅。就在他前脚一迈出门坎的时候，站在院内的老公安便一眼认出了他。几乎同时，韩冬生也一眼认出了两名来者中的老公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面向对方，客气地打起招呼来。“啊，是你？”韩冬生说。“啊，怎么，你会到这儿来？”韩冬生和老公安，双双握住了对方的手。老公安一脸的疑猜。他急火火地说：“好你个画家同志，怎跑到这儿来了呢？”他不知老公安的话为何这么说。两人的相识，更把站在一旁的婆媳俩闹懵了。婆媳俩人被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两人呆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好。小公安说话了：“哎呀，画家同志，你看看？你都离开旅馆几天了？”韩冬生仍不明白两人的来意。说：“三天了，怎么啦？”老公安说：“怎么啦？自前天一早离开旅馆，这几夜都没再回去，可又没退房，行李还放在旅馆里哩。女老板可着急啦？担心你独自到景区写生，或遇毒蛇咬伤， 或因崖险路滑，怕你掉下山谷去啦？，出什么意外了呢！”年轻的画家笑了，不好意思地说：“那哪能呢？”老公安说：“虽说不一定真就遇上那么倒霉的事，可女老板一早就跑来报了案。我们可不敢大意呀！再说，四面八方的旅客到我们这儿来了，保障客人的安全也是我们的职责嘛！”老公安说着，掏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又说：“你可不知道呢？今早一上班，景区管委会分派四个小组的管理人员满景区到处找你呢！”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听后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婆婆这时听了这些原委，才放心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老公安说：“大兄弟，你一来说有正经事儿登我家的门来了，可把你老嫂子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家二牛出去出啥事儿了呢？——这下放心了！啊，你们人也找到了，放心吧？进屋多坐会儿，吃了饭再走吧！”媳妇儿也接过话茬说：“哎呀，那天可险啦？画家同志差点就在舍身崖舍命啦！”老公安问：“那天咋回事儿呀？”女人说：“是这样的？说起来话就长了!”接下去，女人就把年轻画家如何在舍身崖畔作画，怎样被毒蛇咬伤，怎样遇梁山寺长老搬蛇相救一事细细叙了一回。女人特别绘声绘色地讲到长老怎的盘脚坐地；怎的口念咒语；怎的一刹时凉风嗖嗖，群蛇从四面八方一齐奔到长老面前；长老又怎的认出那咬人的毒蛇；又怎的采来治这种蛇毒的草药；自己又怎的受长老之托，为画家同志治病；画家又怎的才没回到旅馆去，才劳烦大伙四下寻人等原委像讲故事一样讲了一遍。最后女人谦疚地说：“那时画家被毒蛇咬伤后，蛇毒已开始浸入大脑影响人的神经；那会儿，人也渐渐晕晕迷迷不省人事了；我们心里一着急，也都忙乱的想不起要打个电话告诉风景管理处一声，不然就不会劳烦你们跑来跑去的了。”女人的一席话，说的众人缄口无言。半响，老公安才说：“剑门山区多蛇，且出大蛇呢。你们看过电视吗？前不久就有猎人打死一条“蛇王”，四川卫视都报道过哩。可是我活了快六十岁了，还从没见过梁山寺长老有令群蛇出洞相聚的事。这一次，你这媳妇儿倒开了眼界了啊！”小公安也说：“只要画家同志没事就好，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原来，梁山寺长老采集剑山百草花香，经过多年精心研制，终于配制出一种奇特的香粉。该香粉洒进山中草丛，足可诱一二里开外的群蛇出洞相聚一处。这神奇的药粉，真令人叹为观止！前些年，据说国内外不少人不远千里来剑门关梁山寺，想向老僧讨教此神奇药方，可长老始终秘而不宣。最后令一个个来者垂头丧气而归。久而久之，剑门梁山寺长老诱蛇出洞相聚之事也就越传越远，越传越神，不少人视梁山寺长老为神仙再世。故此，庙里香火更加兴盛，此为后话。说罢，婆媳俩要留两公安干警吃午饭。老公安说：“饭就不吃了，一会我们回去吃吧？走了几十里山路，就是渴得很，喝了几杯茶，这会儿好多了。那好，画家同志再养几天吧？我们先告辞了！”送走老与小两位公安干警，韩冬生也有告辞之意。女人便说：“妈，你看？这人好没趣儿，我熬好的药还没喝呢，这会儿嫌我们家穷，招待的不好，闹着要走呢！”婆婆就拉了韩冬生的手，和颜悦色地劝道：“小同志，莫嫌我家贫，几顿饭还管得起你？煎好的药再多喝上几次，身体完全好了再走吧！”说着说着，婆婆不知怎的就暗自掉泪了。她又转脸对媳妇儿说：“我们二牛出门后要是病了，找哪个人照管他呀？”说得年轻的画家也两眼含着泪。女人说：“妈，他年纪轻轻的，同路出去那么多人，真遇上个头痛脑热的，哪还没人照应一下？你就少操这些心了吧！！”婆婆捞起围裙一角，擦了擦自己的泪说：“我是见画家同志被蛇咬了，喜得被你救了回来。要不？他一个人出门在外，没个照应的，遇上这人命关天的事，还不一定咋样了？！”“妈，遇上你，你也不会见死不救吧？”听着婆媳俩的话，韩冬生的两行泪水就象放开了的闸门，漱漱地流满了面颊……32入夜，月静如水，淡淡清光洒满窗棂。韩冬生这晚独自睡在新媳妇的床上，大半夜过去了，可他却辗转难眠……女人与婆婆搭铺，就睡在隔壁，隔着一堵不厚的砖墙；他隐隐约约听得婆媳俩的说 话声。 婆婆说：“睡吧，咋搞的？总是翻来翻去的呢？”象是说给儿媳妇听的。他想，或许她也失眠？一会儿，隔壁有轻轻的鼾声响起……松风徐徐吹来，吹动窗纸呼呼有声。竹枝摇影，竹叶发出沙沙沙沙的碎响。忽倏间，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己着一身古装，就象戏剧舞台上常常出现的那种穿长衫的古代书生，正稳坐一间竹屋内，灯下攻读圣贤书哩。红烛添香，烟雾袅袅；如一缕白线直直升起。烛光摇影，就把他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墙上……那晚，他正在灯下读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志异》。忽觉有些口渴。他四顾，想找些水喝。正欲起身，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风姿卓约的古装女子，极象这户人家的媳妇儿。“真巧呢！”他想：“欲找水喝，这女子就端着一壶水进来了。”他见女子身着镶金绣花红罗裙，脚蹬紫边圆口红绣鞋；一双小脚，不用量，恰可三寸金莲。好一位秀色可餐的古典美女啊！女人倒给他一碗茶汤。他端起碗刚刚喝下一口，忽尔便觉头晕脑沉，竞觉浑浑欲睡。少倾，女人就牵他衣袖，扶他入床。他两眼半睁半闭着，看着女人，开口欲语，却无法同她说话。任女人替他宽衣解带。然后，女人自己脱了衣服，也上将床去，骑在他身上。两人就云里雾里，做那男女之事。两人玩的正自高兴……忽然房门无声洞开，射进一缕半明半暗光柱来，极象舞台上的追光灯；灯光打在二人身上。随后就见一老女人走进屋来。那老女人见了大叫道：“好个客官，你俩既成就了好事？如今我这女儿，也只好嫁给你了！……”他慌忙四顾，忽见老女人把脸一沉，用力把手中拐杖在地上一杵，再看时，那老女人已变成一只老狐狸，正坐于桌前，侧目看着他俩呢。他感觉心里一阵发慌。他忽然想，与自己*的，莫非也是一只小狐精？可他定睛看她时，却分明仍是一绝*子……像郝燕？像甜姐？像小红？像姓蔡的女人？都有些像，可又都不象呀！忽然，他“呀”的一声，冒出一身热汗来。蓦地惊觉*处一热，似有一股滚烫的液体溢了出来。刹那间又似喷出的一团雾状细雨，然后冷雨般飘落在他的身上脸上，顿觉凉凉的冰冰的如雾如雨！韩冬生猛的一惊，醒了！原来夜半下起雨来。睡觉前，韩冬生没有关上窗户门，被风吹乱的细雨飘进窗来，正好飘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也是凉凉的。他感觉*那儿粘粘的，知道这是“跑马”了。但他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梦里，重温着梦中的一切。——难道梦是甜甜的吗？33天大亮时，年轻的画家韩冬生从梦中醒来了；他猫腰朝窗外一看，嗬！雨睛了。这时，女人已端来一碗煎好的药汤，笑盈盈走进屋来。她关切地对他说：“怎么样？昨晚翻来覆去的，压的床板吱吱直响，没睡好吗？”韩冬生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慌忙披衣下床说：“很好啊，睡的很香很甜啦！”女人瞅了一眼他那充满青春活力，光洁健硕的光膀子，又瞧了瞧他那红着的脸。——其实女人的脸也一早羞红了一一女人开玩笑地说：“还说睡的甜呢？算了吧，看你那脸红的，昨晚做好梦了吧？”年轻的画家一愣，无声地笑了笑。他面向女人，伸了伸手臂，又踢了踢两条腿说：“看，全好了？这碗药汤喝了，可以不喝了。”女人把端在手中的药碗递给他。他接过左，一仰脖把整碗的药汤喝下了肚。他觉得满口都是苦甜苦甜的药味儿。吃早饭时，女人笑着对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说：“韩哥，今天画画儿去吗？”韩冬生说：“天晴了，山青水绿的，正好画几幅去哩！”女人说：“昨晚下了场雨，今天太阳特大，一夜之间林中蘑菇生的准多呢？我也要去捡蘑菇，正好咱俩一块走吧！”韩冬生爽快地应诺着：“那好，我马上收拾东西去！”太阳早早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给东天的云团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时值农历四月末天气，太阳一升起来，便有点火辣辣的热了。吃罢饭，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旅行包和画板等用品；女人也背着一只竹背蒌，提着一只小竹篮。两人便邀邀约约的上路了。刚走出院子的栅栏门，婆婆拿着一块塑料雨披从厨房里赶出来。她叫住儿媳妇说：“死婆娘儿，还不快把这雨布带上？一会儿老天来了雨，不把你俩淋成落汤鸡才怪呢！”女人抬头望了望天，说：“不会下雨吧？太阳那么大呢！”婆婆瞪了媳妇儿一眼说：“这山里的雨你不晓得吗？说来就来呢。那怕一股狂风，一声雷吼，都会把雨捎来的！”女人只好从婆婆手中接过雨布，叠好交韩冬生放进她背着的背蒌里。于是两人赶紧上路，一前一后相跟着，不紧不慢地朝山里走去。一路上，年轻的画家韩冬生与这位姓蔡的新媳妇儿说说笑笑。他们的笑声不时惊起几只山鸡“咯咯咯”从这边草丛中飞起来，又扑扑愣愣扇着翅膀，飞落到另一块草丛里去。有蝉鸣一声二声，开始唱起夏日的情歌了。今天，他俩都只穿着单衣，一路走得并不很快，可仍觉得很热，一会儿就都冒出一头的热汗。“歇会儿走吧！”女人说着，就在一块石头上先坐下了。韩冬生正想歇一小会儿再走哩。便赞同地附合着说：“对，歇会儿吧！”于是，两人各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可韩冬生刚一屁股坐下去，女人却怪诞地看了一眼他撩起衣角扇风的样儿，女人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女人说：“不歇了，走吧？都快晌午了，老半天才出门来呢！”他就抬头看天，一见太阳的确已快升到头顶了。两人便又站起身，仍然一前一后相跟着继续朝山里走去。太阳快当顶时，他俩终于走进了营盘梁那片茂密的山林中。鸣蝉已“知了、知了”的唱得十分动听了；山鸡的求偶声此起彼落；林中的百鸟都各自亮着自己的歌喉……这林中的曲儿是那样的清脆动听、赏心悦目。这真是一片大自然的乐园啊！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放下背上的旅行包和画板，也和女人亠道采摘着林中的山蘑菇。今天林子里的蘑菇的确很多很多，也许是昨晚那场夜雨的缘故吧——－朵朵金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蘑菇，有的象玛瑙，有的象宝石，有的更象一把把彩色的小伞……女人熟练地弯腰采着朵朵可以吃的山蘑菇。她左跳几步，右跳几步，伸手从树根下、草丛中，轻快地把朵朵山蘑菇捡进提着的竹蓝子里。她那快活的样儿，哪像是在采摘山蘑菇呢？年轻的画家韩冬生觉得她简直是在跳一曲《采蘑菇》的舞蹈哩！一会儿，两人就采满了一竹篮子。女人把蓝子里的蘑菇倒进放在一棵古松下的小背蒌里后，又提着空蓝儿走过来，继续弯下腰去默默采摘着。女人左边一跳，顺手摘下一朵；女人右边一跳，再顺手摘下一朵；女人再向前一跳，又顺手摘下一朵……看着女人那麻利而熟练的样儿，韩冬生忍不住呵呵笑了。女人听着韩冬生的笑声后停住了手，她那时直起腰来，好奇地问：“你笑啥呢？”韩冬生便说：“我笑你呀？看你采蘑菇的样儿，倒不象是在摘蘑菇，而象戏剧舞台上一位小姑娘在跳《采蘑菇》的舞蹈呢！”话音未落，女人就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你真坏？你在打趣我呀？”口里说着话，女人便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朵金黄的蘑菇来。她拿着这朵蘑菇，伸到韩冬生的鼻子上、脸上，悠悠忽忽地扫来扫去；只几下，便拂得他满脸痒痒的，麻麻的忍不住笑得气岔起来。那时韩冬生只得连声告饶说：“好嫂子，好嫂子！歇会儿吧？听我用口琴给你吹支歌儿听听，不高兴吗？”女人这才饶了他说：“就依了你吧！吹支什么好听的歌儿让我听呢？”两人就找一块大青石面对面坐了下来。歇了一小会儿，韩冬生才不慌不忙地从旅行包里拿出那支“凤凰”牌口琴来。他把口琴握在手里好一阵子，始终缄默着；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似的；半响，他却并不吹奏一个音符来……女人很想听他吹奏的歌儿，早等得有些心急了；可一看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儿和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便猜想他一定想起了什么伤感 的事情。女人那时轻轻叹了一声，关切地问：“韩哥？想什么心事呢？”韩冬生见问，惊诧地回过脸来。他极力掩饰自己当时的窟迫，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你最想听那支歌儿呢？”她说：“只要你肯吹？那首歌儿我都喜欢听……”34晌午时分，他俩采摘的蘑菇已经装满了背蒌和小竹篮；两人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去呢？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那会儿，却忽然从大剑山刮起一阵大风来。风势来得很猛，吹的松涛立即吼叫起来。两人都同时抬头看天。只见从大剑山顶飘来一大片雨云，乌黑乌黑的。乌云象奔腾的河水翻来滚去。太阳已藏起自己圆圆的脸儿。顿时，天就忽然暗了下来。女人说：“不好了？马上要下暴雨了！”年轻的画家韩冬生手足无措起来。他说：“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女人背起背蒌，对韩冬生说：“来不及了。快背上你的东西，我带你到那边山洞里躲躲吧！”两人刚走出十几步远，蓦地头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响起一声惊雷，一道耀眼闪电闪耀在他俩头顶上空，没等闪电消逝，大滴大滴的雨水便朝他们劈头盖脸打了下来。女人背着背蒌，一手提着竹篮，另一只手拉着韩冬生，两人大步朝林子里边的山崖奔去。女人知道离此三四百米开外有一巨大石洞，暂可到那儿躲躲雨的。两人高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奔跑着。过了一小会儿，两人便来到山洞前。当他俩走进山洞时，雨水已把他俩浇成了落汤鸡。他俩浑身的衣裤全湿透了，两只裤脚不住地往下滴着雨水……钻进山洞后，两人各自用自己的手摸了摸头上被雨淋湿的头发，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儿，都禁不住嘻嘻哈哈笑了。忽然又一个炸雷，嘎喇喇响在洞顶。雨点滴滴嗒嗒打在树叶和崖洞壁上，这一场阵雨下得更猛了……洞中并没有别的人进来躲雨。这会儿，洞中只来了他两个人，象两只离群的鸟儿。崖洞其实是挺大挺大的，洞深足有三、五丈， 洞高也有二丈余；整个崖洞呈一个“口”字形，很象一个笑着的人张开的嘴巴。哪怕走进百八十人，也都藏身得下。崖洞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所为？总之它被深深地掩藏在这大山里；就是当地的农户，也很少有人会跑进这大山里来光顾它的。它或许是早年人们躲避官灾或兵乱的地方，要不便是狩猎人的宿营地吧。据当地老人讲，此洞原名“仙佛洞”。相传南朝梁武帝在剑门关“梁山寺”出家时，曾常来此洞中，与志公和尚和积松和尚来此洞席地谈禅、诵经礼佛；如今“仙佛洞“洞口苍松掩映，洞内幽泉滴韵，的确是仙山福洞。至唐朝“安史之乱”之时，唐明皇路过剑门关时，也曾特别安排时间到此洞拜佛诵经、祈求平安。故后人又把此洞叫“经皇洞”了。意即古代帝王或皇帝经过或栖居过的崖洞。姓蔡的女人是在十岁左右时，同一帮小伙伴们上山采蘑菇时，一次无意中闯到这儿来发现此洞的。以后女人渐渐长大了，上山采蘑菇或放牛放羊的次数多了，凡遇老天下雨，她便邀小伙伴们一道来这里躲雨。可她做梦都难想到，自已会在今天，领着一位大男人跑进这大山深处，再一次来光顾这曾是神仙和帝王栖居过的崖洞？女人越想越觉的好笑！她笑着，就径直朝洞底深处走去……韩冬生站在洞门口，他一会儿抬眼望天，一会儿拧着自己衣裤的雨水；在他站着的地上，已被衣服滴落的雨水浸湿一大片了。女人已走进崖洞深处，她在洞中一块平整的地方铺上了雨布，脱掉了身上湿透的衣裙和鞋子；她站在那块雨布上，双手拧着衣裙上的雨水。那时两人各自拧着衣服上的雨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洞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也会让人听很见。又过了一刻钟吧，忽听女人在崖洞深处喊道：“韩哥，进洞子里来吧？帮我解一下背后的乳罩扣子！扣得太死了，我解不开了！”韩冬生仍直直地站在洞口看着天下雨。这时听见女人在洞内喊他，扭头一瞅，筒直把他惊呆了。他有些惊慌失措，迟疑着许久不敢迈动步子走向女人。女人那会儿全身*着，她背向着韩冬生，已拧干衣裙上的雨水；她提着衣裙的两角，在空中“劈叭”一抖，衣裙似乎干了许多。过了一阵，她见韩冬生仍站着未动，便装出嗔怪的样儿说：“过来呀？我又不是母老虎，怕吃了你吗？”韩冬生站在原地，只扭头痴痴地看着她；心慌意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女人说完话，见韩冬生仍未挪步，己自羞红了脸。那时，女人含羞脉脉地递个媚笑说：“过来呀，想什么呢？”说着说着，女人干脆转身面对着韩冬生。她把两只罩住*的乳罩往胸上一推，让两只白白的乳裸在年轻的画家面前；接着，女人又双手捧起两只又白又大的*，轻轻抚弄着……其实女人早己有意于他了。那时，女人故意把自已洁白的*展示给他看。——真象在画院上人体裸女模特儿课啊！瞅着女人裸露的*，嗅着女人那充满女性味儿的诱人气息，韩冬生感觉全身的热血在迅速奔涌。他再也压抑不住对性的渴望和冲动了；遂转身朝着心仪的女人奔了过去。他走到女人跟前，手忙脚乱地帮女人解开后背扣死的乳罩扣，继而双手轻轻抚慰女人那女性味儿十足的*；那会儿，一种重做男人的尊严感迅速使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羞辱；他的*蓦地挺了起来……女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情感冲动了，她伸出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忘情地在男人的腮上、唇上、胸脯上狂吻。后来女人把自己的手伸向了男人的*——她感觉她俩就是翠云廊那株松柏连体的“夫妻柏”了。那时候，两人把一切荣辱和烦恼全都抛诸脑后。他们相互拥抱着、纠缠着，感觉两人早己合为一体——女人顿觉我中有个他，他中有个我了。她感觉自已浑身痒痒酥酥、沉沉醉醉、如幻如梦……一会儿，女人翻身把男人压在了自已身下。她感觉自已怎么忽然间变成了一名熟练的骑手？那时正驯服着一匹不听话的烈马呢？于是，她用自已温柔的双手，惊惊慌慌抓住了马的疆绳；她高高扬起鞭儿，要催马儿扬踢飞奔呢！韩冬生顿觉有一匹马儿正“的的哒哒”奔跑着；那马蹄声远远近近清清晰晰地传来。他听见那马蹄声急急缓缓走过山岗、踏过原野、越过溪涧、穿过松林，又悠悠忽忽走进了这幽深的山洞。后来，那马蹄声不知为何却渐渐化为女人那令人窒息、令人怜爱的喘息气和呻吟声……洞外，忽来的这场暴雨还在噼噼叭叭下着，雨点一滴滴落在树叶上，树叶发出一声声细语般的脆响。玉米正在地里拨节，仿佛是谁敲着畅扬的鼓点——是在为他们伴唱吗？——男人象走进了昨夜的梦境！一会儿，有忽忽悠悠的口琴声缓缓从洞中传出洞外；如丝竹管弦的轻弄，如一江南古典女子如叙如歌的浅唱……——这是一支什么曲子呢？听着，仿佛那么的熟悉？细想，却又偏偏那么的陌生？——是一支野情恋歌？一支青春和生命之歌吗？35“五一”节前后，是剑门三国蜀道风景区旅游观光的黄金日子。每年，周边城市都会涌来大批的旅游团队和零散游客。那期间，剑门景区“五一”旅游黄金周便会特别的热闹起来。明天又是五月一日了。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决定过了“五一”节，他就与给他留下深深怀想的剑门关告别了。掐指一算，他来这里已整整十二天。傍晚时分，韩冬生躺在剑山红旅馆里，双手枕着头，想着自已的心事。十几天来的是是非非，一一象过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来晃去——有怀念、有惆怅、有失落、有畅想……“唉！”不知为啥原由，韩冬生想着想着不禁轻轻长叹了一声。那时，旅馆女老板甜姐儿正走上楼来看望他。甜姐儿刚走到门口，听得他这一声叹息，心头不由一怔，随即站住了。但甜姐儿又马上迈动自已的芳步，含着笑意，轻轻推开韩冬生本就没有关上的房门。甜姐儿一步跨进屋去，露出她那口好看的白牙，开玩笑地说：“怎么了？出门久了，想老婆了？”韩冬生见甜姐儿走进屋来，忙一翻身坐了起来。然后伤感地说；“没老婆啦？耍了一年多的恋人，没想到却跟别的男人跑了！”一个小时前，韩冬生接到朋友高岷从成都打给他的电话。高岷在电话里告诉了郝燕近日的行踪。高岷说，郝燕已经离开他的家了，说不定是跟“肥佬”鬼混去了呢。高岷传达的信息再一次勾起了韩冬生对痛苦往事的回忆……听了韩冬生的介绍后，甜姐儿沉默了好一阵，好像同时也勾起了她对伤心往事的回忆；但甜姐的脸很快便转阴为晴，她面带笑容地劝年轻的画家说：“是呀！遇到了这种倒霉事？谁都会伤心伤肝的！”那会儿，韩冬生不想说话；甜姐儿也不多说什么再勾起大家心里的伤感事；于是忙递给他一支香烟，又帮他点上火；想以此打破那种尴尬的气氛。随后，甜姐儿自己也抽出一支烟来吸着。韩冬生叼着香烟猛吸一口，然后吐着一圈一圈又一圈好看的烟圈儿；那烟圈儿在屋子上空袅袅上升，又一圈儿一圈儿慢慢断开，象谁特意画出得无数个问号……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韩冬生对女老板甜姐儿说：“明天我就要走了，很对不起？给你添了许多的麻烦，打扰你了。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甜姐儿说：“看你说哪里话？我这个小店，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客人来来往往？怕是早就关门了。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这是看得起小店，我感谢还来不及呢？！”那天晚上，整理完几天画下的几幅画稿和其它旅行用品，韩冬生便早早地上床睡了。第二天起得床来，却已是上午九点十一分了。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走去剑门镇东街口一家卖豆花的小吃店，叫了一碗水煮白油豆花、二个卤鸡蛋、三毛钱的泡咸菜，自已一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还想着心事。他得抓紧时间到镇汽车站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直接去蜀南竹海的旅游汽车呢？饭后，韩冬生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镇汽车站走去，口里轻轻哼起一支自编的小曲，仿佛昨晚因郝燕引起的一切烦恼和不快，早一骨脑儿遗忘在昨夜的梦里。他不愿再回想那恶梦般的一幕了。然而他的心，却并没完全从那恶梦中醒来……35韩冬生打算从剑门直接到蜀南竹海写生去，当然不全是因为见到了竹海女导游何竹心的原故。但是这会儿的韩冬生，心却早已飞到蜀南竹海去了。在画画上，韩冬生总是有他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的。此次剑门之行，他虽然画了许多风景画，但从整个画的构图看，却易让人产生阳刚有余而柔美不足之感。如果用这些画单独出一本风光画册或举办一次个人画展，侧更显得画面单调，风格单一，并且根本不能体现出他的艺术特色和追求——他总是追求着阳刚与柔美，恬静与豪放，深沉与单纯；动、静、幽、远……等不同格调相统一的画风。昨天上午，韩冬生曾找到剑门风景区管理处的领导同志。他建议与剑门风景区管理处合出一本精美的风光画册，用于宣传和推介剑门的旅游特色。景区领导当即表示一定给予韩冬生个人画展和画册出版相应的财力支持和帮助。那时可让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大大高兴了一阵儿。韩冬生想，去蜀南竹海写生，不仅可以与他们洽谈合作出版旅游画册事宜，而且可以拓宽画册的发展渠道；因为剑门与竹海风景各异，山水有别，正好阳刚与阴柔共济。相信只有将两地风光集于一本画册中，才会更有画册的艺术特色市场卖点的。所以，去竹海写生，自然而然地摆在了韩冬生此行的活动日程里。并且从剑门直接去竹海，因一地在川北，一地在川南，沿途还会欣赏到更多省著名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哩！可是，韩冬生到镇汽车站转了一圈后，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直发蜀南竹海的汽车。他只好到剑门旅行社值班室询问。剑门旅行社值班导游告诉韩冬生说：“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呀！因为你只有一个人？如果我们能组织一个散客团队，就可以直接发团去往蜀南竹海。可是，现在还没有组织起人来呢？很抱谦、抱歉！”韩冬生问：“多少人可以成团呢？”值班女导游说：“十五人左右吧。”“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去呢？”值班的女导游想了想说：“啊！那你倒可以去碰碰运气了？”“怎么去碰？”韩冬生急切地问。“那你只好等到下午去剑门关口，看看有没有竹海的旅游车到剑门关来。如果有的话？那就巧了；你就可以搭他们的返程旅游车去蜀南竹海了。”韩冬生听了女导游的话后，眉头的愁云顿时散开了。他说：“对、对，好办法！谢谢息了。”走出值班室，韩冬生转身小跑似的朝剑门关口走去。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呢！大老远，韩冬生便看见剑门关口停车场停着一辆豪华大巴，车身上写着“蜀南竹海旅游”的字样；真令他喜出望外。近前一看，车内坐位空空的；只有一位胖胖的年轻司机半躺在驾驶室内，双脚放在方向盘前，正打着睡觉呢。韩冬生耐着性子等了有半个时辰，还不见胖子司机醒来。他只好轻轻喊他：“司机同志？司机同志！”喊好几声，终于把胖子司机喊醒了。胖子司机醒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好气地大着嗓门问道：“干嘛呀？”韩冬生陪着笑脸，好说歹说了半天，才说明白自己想搭他的便车去蜀南竹海写生的想法。可是胖子司机没听完便说：“不行！车上人满满的，现在都上关楼去了，没有空位置了；再说回来，就是有，也不能随便搭客呀？这是旅行社的规矩，懂吗？”韩冬生忙递香烟给胖子司机，又掏出打火机帮他点土火；这会儿他自己并不吸烟。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本通讯录，从中取出竹海旅行社导游何竹心的名片，双手递给胖子司机看。他笑着说：“哥们，认识她吗？也是你们那儿的导游员！”胖子司机接过名片一瞧，眉头拧了一下。扫了韩冬生一眼，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认识她的呢？”韩冬生说：“那天从成都出发到剑门关时，在成都汽车总站认识的；有十来天了吧。”胖子司机脸上的疑团消了。他说：“啊，是这样的？”韩冬生说：“那天何竹心到车站揽客，我们巧遇了。当时我正候车来剑门关，她给了我这张名片。那时她告诉我说，若有机会到蜀南竹海去，有事可找她帮忙呢！——哎，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他不想跟胖子司机兜圈子。胖子司机想了想说：“我们是一家旅行社；这次就是她带团来的。这会儿，她正领着旅游团去关楼玩呢。我们来这里已有两天了，待会儿游客下山来，我们就要返回竹海去了。”韩冬生听着听着着起急来，但他仍然陪着笑脸，忙又递给胖子司机一支烟去，说：“哥们，你看能否搭上一程？”胖子司机慢慢吸着烟，问：“没带行李吗？”韩冬生忙说：“没带！我是去那地方画画的；只有一个小小旅行包，一个画板；其它啥也没带。现在还放在旅馆里的。若你同意搭车，我马上回旅馆去取？回来随车走。”胖子司机把右手拇指一翘说：“去取吧！还好？只有一个空位，我做主。可车钱得照给呀？”韩冬生高兴地说：“那是应该的，没问题？一分钱不能少！”在回旅馆取行李的路上，韩冬生轻轻吹起了口哨，他在心里说：“真是天助我也！”36在从川北剑门关去蜀南竹海的路上，汽车整整开了一夜。等到韩冬生走下汽车后，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许多人误认为为“旅游”就是吃、喝、玩、乐的事儿；可韩冬生认为他们哪里知道旅游也有它艰辛的一面；比如登山考察、航海旅行等，那其实也是很苦很累的一种活法呢？怪不得也有人包这样形容旅游。他们说：“那是拿幸福的钱，买痛苦的享乐哩！”当然，不是人人都有“受罪”感的。可这一次，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就有了“拿幸福的钱买痛苦的享乐”的感觉。那天上午，当韩冬生乘坐的旅游汽车终于停在竹海宾馆那红红的院墙内，已是又一天的上午十点十三分了。他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呀!韩冬生住进宾馆自已的房间里，他把旅行包和画板往床头柜上一放，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叮叮铃铃”的门铃声把韩冬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他抬腕看表，方知已到晚上十九时整了。他忙下床去开房门；右手刚拉开一道门缝，却见何竹心手捧着一束鲜花，笑盈盈站在门口，正按门铃呢。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自觉有失礼貌，忙又关了房门。他开个门缝探出半个头来说：“真对不起！请你稍等一等？”何竹心见他那*着上身的样儿，脸一下子红了。她说：“打扰你了？”。他急忙转身去找衣裤穿。可还没等韩冬生完全穿好衣服，何竹心却红着脸推门走了进来；她走到屋里摆放花瓶的桌旁，把瓶中那束早已枯萎的花取出扔进废纸蒌，然后在瓶里插上自己刚买来的那束鲜花。顿时，整个屋子便洋溢着淡淡的花的清香……这时韩冬生已穿好衣裤；她转身笑着问他：“睡得可好？”他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不好意思地说：“睡得沉沉的，很香！”她说：“我早来了，舍不得叫醒你呢？晚饭早开过了，只好到街上吃夜宵了。”他摸摸肚子，感觉的确有点饿了。他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自己很快洗漱了起来。一会儿洗漱完毕后，他说：“走吧，找个幽静的洒吧，唱几首歌去？放松放松。你们当导游的，整天跑来去？也怪辛苦的呀！”何竹心笑了一下说：“习惯了，也就不感觉苦啊累的了！”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儿，很快走出了宾馆大门。字他俩穿过人行大街，又拐过一条小巷，便了到清江河边一家名叫“勿忘我”的酒吧。两人坐下来，先要了一瓶通化葡萄干红、二杯德国威士忌、三碟凉菜、四只卤鹅翅膀；随后，两人慢慢吃着、喝着、谈着闲话儿。酒吧不大，只搭了四五张桌椅；一台大彩电，供客人唱卡拉OK用；屋内迷你灯、霓虹灯闪闪烁烁，象是星星眨着神秘而梦幻般的眼睛……他俩坐下时，另一张小圆桌前已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她们嗑着瓜子儿，说着自己的笑话，不时有女孩天真的笑声在室内回荡着。那时候，女导游何竹心全然失去了招揽客人的那股热情粗旷劲儿。她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随后便把杯子握在右手中把玩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年轻的画家韩冬生也半响无话可说，他抿着嘴，端起酒杯自饮了一口。这时他己是喝第二杯酒了。两人默默地面对面坐着，不时有邻座男孩女孩嘻嘻的笑声传来。当韩冬生喝下第三杯红葡萄酒时，韩冬生才试探性地问她：“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吗？”她愣了一回神，睁大两眼瞅了瞅韩冬生说：“没有啊？”韩冬生说：“一定有的！是什么事儿？搅得你打不起精神来？”其实，在剑门关上车之后不久，他已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两人初识不久，不便问起而己。并且，韩冬生也不想问她那些与已无关的私密事儿。她那时举起杯子，佯装一脸笑颜，端杯与他的酒碰了一下说：“喝呀？喝了这杯酒我们唱歌吧！”两人各自一口把杯中的酒干了。他点了一首维吾尔民歌《你送我一枝玫瑰花》，然后把点歌单递给她看。音乐声响起来了。女服务员理了理长长的话筒线，把麦克风递给他；他先清了两声嗓子，接着用深情的男中音唱道：你送我一枝玫瑰花我要诚恳地谢谢你哪怕你自己觉得像个傻子我还是能够看得上你……他唱完这支曲子后不愿继续唱了，他想听她唱歌。那天晚上，她唱了一曲又一曲。她的嗓子清亮、圆润、甘甜、柔美……37走出酒吧后，韩冬生用赞赏的语气对何竹心说：“你的嗓子真好啊！简直比百灵鸟唱得还动听呢？”何竹心听完他的话后却感叹地说：“我原是戏剧演员，一年前从省戏剧学校毕业后，分酌到了县剧团工作。可上班没满一年时间，剧团就解散了，只好改了行。”“怪不得哩？歌唱得那么专业？”何竹心说：“让你见笑了！”韩冬生仿佛看见了何竹心内心里隐藏着的痛苦。便安慰她说：“你不该放弃艺术啊？”“没法子呀！”何竹心缓缓地说：“那时咱爸咱妈都下岗了；我只想尽快找个工作先混着；你想想？我们这儿又属于西部不发达地区，也只能这样先凑合着过日子呗！”他心里涌起一股无以言说的酸楚……两人又沉默着走出好长一段路，他才问她：“那你是怎么改弦易辙去当导游的呢？”何竹心轻轻叹了一声说：“我母亲认识市旅游局副局长，他们是中学时代的同学；就是胖子司机他老爸呢？胖子你认识了吧？那时候，他爸我妈只想先给我找个事儿干着，就去求老同学帮忙。没想到这位副局长希望我成为他家未来的儿媳妇，一口答应把我安排到国际旅行社工作。我妈说先干着吧？管人家怎么想呢，以后看事态发展再另行打算吧！哪知他家当真了，而且怕我日久生变，故提出今年“五一”要给我们完婚呢，真是好笑呀？”何竹心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最后何竹心说：“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借口推掉了，可他家又提出今年“十一”必须为我俩举行婚礼。你说这事儿烦不烦人？”“啊，原来是为这件事犯愁啊？”韩冬生悬着的心放下了。两人又一阵久久的沉默。并肩走在小街的灯影下，她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送韩冬生来到宾馆大门外，何竹心站住了。她说：“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早点休息吧！”两人握别后，韩冬生转身欲走；她却站住了。他回过脸问：“还有事儿吗？”她顿了顿说：“想起来了，你在车上说的事，我已对旅游局副局长说了。”他急切地问：“他们如何看呢？”她说：“你猜猜？那会怎么样呢？”韩冬生摇了摇头，说：“我咋猜得到他们的心思？”接着她告诉他说，她特意去拜见了旅游局副局长；说明了年轻画家来竹海的意图后，副局长说：“好哇好哇！我们这里宣传力度是不够啊？如果省里有画家同志来竹海采风写生、办画展、出画册宣传我们，我们求之不得呀！这是件好事情，我们应当大力协助，可以通知沿途旅游部门提供食宿便利嘛！”最后何竹心说：“副局长说了，还要跟局长商议一下呢！”他激动地握住何竹心的手说：“太谢谢你了！办得好哇！”她被逗笑了。她看着他的脸说：“先别激动？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上班，我先去旅游局，听听几位领导是什么意见，然后再到宾馆来见你，给你个准信儿。”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那好，我静候你的佳音！”她任他把自己的小手握得隐隐发痛，也不急着抽出自已的手来；她盯着他那双自信而聪慧的眼睛久久不忍离去。那会儿她慢慢将自已的脸挨近他的脸，并让自己温润的双唇在他脸上深深的一吻……吻别后，她羞红着脸，猛地抽出自己的小手， 惊慌失措地匆匆跑开去。他感觉自已的脸也在发烫；他用手摸摸刚才被女导游何竹心吻过的地方，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看着她倩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路灯的灯影里，才缓缓移步向宾馆大门走去。回到宾馆自己的房间里，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还没认真看过她漂亮的眼睛呢？”38韩冬生回到宾馆，钻进浴室洗了澡出来，顿觉长途坐车的困乏和劳顿早已烟消云散，浑身又恢复了先前的活力和生气。那夜他坐在床上，握着电视机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的选着频道；看罢午夜新闻后，夜已经很深了；他干脆“啪、啪”两下关了电视和壁灯，便倒在床上睡去了。第二天凌晨一觉醒来，窗外还见不到一丝曙色；韩冬生只好重又闭上双目，一二三四五地数着数儿。他想若能再睡上一小觉就好了。可是数了一百又一百数之后，仍然还睁着眼。一看表才五点十七分，索性不睡了，干脆翻身坐了起来。韩冬生下床开始洗漱；洗漱完毕后便一个人走出宾馆大门，沿着昨晚从酒吧回来的小街路独自漫步。那时候，早起长跑或上下早班的人们，已说笑着穿梭般从他身边走过去，因此他并不感到自已一人有多么孤独。走出大约二里路吧，韩冬生抬头见天边已曙色初露，便不打算再住前走了，于是便仄身往回返。当他再次经过昨晚与何竹心分手的地方，韩冬生忽然想起那日在成都候车时，为何竹心画的那幅肖像画还没画好她的眼睛呢？于是他匆匆赶回客房去……回到宾馆房间后，韩冬生找出那张未画好的肖像画，他把画在茶几上展开来，眯眼看了一回，这才拿出笔墨，一笔一划地修改着上次匆忙中没画好的地方呢。那会儿，他多么希望何竹心就站在自已的面前啊？他想好好看看她的黑眼睛；他要认真画好她的黑眼睛呢？那天早晨，韩冬生正心猿意马地想着心事，一笔一笔又一笔地画着何竹心的肖像画；可没想到，有一个人却已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忽然对着他猛吼了一声：“嗨——嗨！”直把正画画儿的韩冬生吓了一跳。他猜一定是她来了，忙用手按住自已被喊声吓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半响说不话来。原来，韩冬生进屋时忘记关上房门，被赶来宾馆找他的何竹心瞅个空子；就这样，何竹心便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只不过她这么忽然的一声大喊，可把他吓的不轻呢！他回头对何竹心说：“哎呀呀，我的小乖乖？差点吓死我了？”何竹心却若无其事地说：“干什么呢？心神入魔似的？”说着上前一看，是一幅未画完稿的女人肖像画。她问：“画的谁啊？”年轻的画家韩冬生双手把画展开，平举在她的面前说：“你猜猜看，她像谁？”何竹心看了好一会儿，根本猜不出是谁？她摇摇头说：“眼睛没画出来，象谁呀？象我象你又象她呀？”逗得韩冬生扑哧一声笑了。他说：“你先坐好？让我看看你得眼晴吧！”何竹心依言坐在床沿上，面对着他笑道：“你看我眼睛干什么呀？”韩冬生说：“上次在成都候车室，我画得就是你！可惜，当时没看清你的眼睛，所以没能画好。——哦，对了，你侧点身？让我好好看看。画完了送你！”何竹心一听，故意沉下脸来说；“怪不得呢？那天在成都汽车站，你看都不敢正眼看我一眼呢？所以画不出来了吧？这会儿呀，我偏不让你看？！”说着话，何竹心忍俊不禁地笑了。她往床靠背侧身一歪，双手蒙了自己的眼睛，故意不让韩冬生画她；可她那撒娇而调皮的样儿，反倒把自已也逗乐了。韩冬生嘻嘻笑起来，同她开玩笑说：“真的，你睁开眼？让我看看你的眼里有没有我？”何竹心一听他这句从电视里检来陈词烂调，假装生气了；她放开蒙眼睛的手，腾地翻身站起来，撅着一双小巧的嘴巴说：“好哇好哇？你想占我便宜呀？我偏不睁眼让你看！”她把这句话说完后，又一歪屁股坐在了床沿，却把一双眼睛闭得更紧了。没办法，韩冬生只好求饶地说：“算了算了吧？我的小姐同志！我听你的，今天不画了；我先给你倒杯水喝吧！”他说着话，就走去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纯净水端给何竹心，到了何竹心面前，他却学着戏剧里的丫环腔，拿腔拿调地道：“小姐，我这里有请啦？请小姐满饮此杯吧！”因他学说得怪腔怪调的，一下把何竹心逗乐了。何竹心笑着站起身来，她也斯斯文文地学着演戏的样儿，两膝一屈，做了个古代女子的还手礼。然后慢启朱唇，拿腔拿调地学着戏剧里的念白道：“公子且慢！小女子不曾为公子效劳？如何受得了公子这番盛情呢？——也罢！常言说得好，恭敬不如从命，小女子就满饮了此杯吧！”学着舞台上古典戏剧里丫环小姐们程式化的动作，何竹心双手弄巧，从从容容地从他手中接过茶杯，然后端起一饮而尽。——然而，两人都被逗笑了，个个笑的前俯后仰。他笑得弯腰不止，忙用双手去按自己的肚子；而她却笑岔了嘴，不巧在韩冬生弯腰时，一口水端端喷在了他的脖子上，茶水顺着他的脖颈直往后背流……“哎呀！真对不起？”她一声惊诧，忙向他道歉。韩冬生早止住了笑，他伸手从茶几上抓起一卷面巾纸，扯下一段，想擦自已脖颈子上的水。她忙抓过他手中的纸，帮他擦干脖子上的水；接着又撩起他背后的衬衣，想把流到后背的水也擦擦干净。他的后背生得肌丰骨健。擦着擦着，何竹心忽觉心头一热；她受不了他那男性味儿的诱惑，伸手拦腰抱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在韩冬生的脸上、脖颈上狂吻起来……那会儿，韩冬生心中的激情己被何竹心的热情燃烧起来；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对她隐藏着的倾慕，他急不可待地顺势将女人抱到床上，尽情地吻她，吻她……忽然，女人却一掌把他推开了。女人坐起身来，双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象一位夺得领地的女王，眼里充满着喜悦。她微笑着轻声对他说：“真对不起？我还是他的人呢？！”他傻傻笑着问她：“谁？”她佯装嗔怒，用右手食指在他额上一戳，笑着说：“谁？胖子呗。傻闷？”39陪同韩冬生在宾馆吃罢早餐，她说：“这会儿，你暂回客房歇着；我先去旅游局一趟，待见过局长后，我马上回来！”韩冬生遵嘱重回客房等她，没等多久，何竹心便提着个小巧的旅行包回宾馆来了。这时候，何竹心回家换了一身杏红短袖连衣裙，人显更加潇洒而标致；乌黑的长发用一条金丝翠花发带兜着，蓬松着披在脑后；画了淡淡的眉和眼影，涂了浅浅的口红，女人味儿十足起来，陡增无数的妩媚和精神。韩冬生还沉浸在晨起的浪事上，见别她这副打扮，心都快要醉了；他看着她，深情地抿嘴一笑，象有特别的深意似的。何竹心进屋后径直坐在竹椅里，她嘻嘻笑着说：“真是神灵保佑！局长大人开恩了？从今天起，抽出我给你当导游，陪着你到竹海景区转一转；又给接待单位打了招呼，给予方便和优惠哩！下一步怎么做？就看你咋安排了？”韩冬生听完高兴地说：“先谢过你了。不是你里外打点？你公公开恩？局长大人那儿还不知咋回事儿呢！”何竹心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说我就说我呀？别把“公公”啥的跟咱拉扯上啊？”韩冬生自知说漏了嘴，赶忙赔不是。说：“是我说错话了，我真该挨打！啊，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吗？”何竹心仍阴着脸，一脸严肃地说：“玩笑也不能开？提起他家的事，我就烦！”韩冬生一听，马上起立站直，调皮地敬了一个军礼。答道：“是！”逗得何竹心破涕而笑。这时何竹心也从竹椅里站起来，一手提了自己的旅行包，说：“走吧，我的画家同志！”两人走出宾馆大门，韩冬生问：“今天先去哪儿呢？”何竹心站住说：“我听你的，跟你走呢？如果你没有特别的行程安排？那我替你安排行程好了？咋样？”韩冬生陪个笑脸说：“对！竹海景区你太熟悉了，听你安排吧？我跟你走，保证遵命！”何竹心把头一扬，调皮地说：“那好吧，我就先按排今天的行程；今天这第一景嘛？我看是——”何竹心竖起一根指头，卖了一个关子。她压低嗓门说：“先不告诉你？你猜猜看？”韩冬生只觉得眼前这位女导游机敏而风趣，便不想瞎猜了。他拖着长音说：“我傻闷？我先告饶好不？我猜——不——着！”何竹心被他后半句怪腔怪调的话逗乐了；她也学一副怪腔怪调地说：“还不承认傻闷呢？猜不着了吧？那我可就改变主意了？今天，我们先不远去了，找个幽静的地方，吃——鸡——去！怎么样？”“吃鸡？”韩冬生一脸茫然地问。他被搞得莫名其妙……他俩就真的转身往回走了。韩冬生茫然地跟在她身后，心里布满疑团。他想：不用著急，等着瞧好了！我看你能耍出什么小花招？走出第五十一步时，何竹心转过脸笑着对韩冬生说：“别犯傻了？我们这会儿先到城郊“民俗文化旅游一条街”去看看，那儿才激得起你的创作灵感哩！”韩冬生点了点头，嘻皮笑脸的说：“反正我是只小羊羔，你是牧羊人，看你鞭儿把我往那赶了！”何竹心回过头，站住了；她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儿，对他诡秘地一笑说：“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啊？”说完，女导游何竹心便轻轻哼起那支人人熟悉的青海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好姑娘……韩冬生听得嗓子也有些痒痒，便眼着这支曲调唱起自编的歌词来：你那美丽的黑眼睛 ，又大又明亮 ；它象两支闪光的箭，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己将我的心儿射伤……他俩深情的哼唱，象剑溪流水拨动着心灵的琴弦，又象竹海翠林中小鸟的心语，久久在两人的心壁回响……40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漫步在去往城郊的乡路上……蓦然，两人的耳畔传来“嘟嘟、呐呐，嘟嘟、呐呐”悦耳的唢呐声；那曲调舒缓而悠扬。两人忽地止住了唱。何竹心定睛一看，不知不觉中已来到城郊“民俗旅游文化一条街”了。一进村头有一户人家，这会儿正敲锣打鼓抬花轿呢？筝、箫、笛、笙、鼓乐齐鸣；好一派喜气祥和的“农家乐”啊！还没走进这家小院，韩冬生便看见一群观光客人正围着抬花轿的看热闹呢。这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一户农家小院；院内一字排开五间一楼一底的红砖房；房檐两侧竖起的两根圆柱上贴着红对联；大红剪纸“喜”字“福”字贴在几扇玻璃窗上；三角形彩旗挂满小小院落，一面面在风中招展着……八名身穿古服的小伙子扮成轿夫，有二人鼻窝处涂了一块白白油彩、扮成小丑模样的人在前面领舞；轿夫们抬着雕龙描凤的大花轿，在六名吹鼓手动情的演奏声中，一步一巅地唱着新编的《巅轿歌》；那两乘花轿也在这乐曲声中颤颤悠悠……韩冬生准备着画画儿。女导游何竹心从房东那儿借来一把竹椅，又帮他支好画架，然后也挤进爱热闹的人群里，听那民乐古曲，看几个轿夫的巅轿表演。乐曲声再次悠悠扬扬响起来；两乘大花轿，再次颤颤悠悠地巅起来。韩冬生的画纸上，凝固了抬轿人在那一瞬间的动作和表情……听着这美妙的民乐古曲，本就学过川剧表演的女导游何竹心，这会儿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欣喜和激奋的情绪，她觉得自已此时仿佛也置身于巅轿人之中，她的腰身和手脚在跟着乐曲的节奏一步一巅地、一步一顿地舞动着舞动着。舞动着她自己灵巧的脚步，舞动着她自己修长的腰身和手臂……——忽然，悠悠忽忽的鼓乐声嘎然而止！何竹心想像自已那时正在优美的乐曲声中舞之蹈之；而乐曲的忽然中断，就像把一名忘记即时下场的演员孤独的亮在舞台中央，让她心中陡生一种无从言说的尴尬和酸楚……看热闹的人们随着乐曲的中止，忽然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人群里便爆出噼噼叭叭的掌声和嘘声。两乘花轿慢慢地放下来了。这时有人从花轿里拉出一对身穿古装的新郎新娘。何竹心定睛细看，怎么是一对高鼻子、碧眼睛的外国人呢？两名小丑模样的人拿出一条长长红绸来，在红绸中间系上一朵大红花后，让新郎新娘各自牵着红绸的一角准备举行“结婚庆典”，这红绸象征和牵系着他们的幸福与爱情。一名刚才扮轿夫的人用香烟火点燃一串噼噼叭叭的鞭炮，鞭炮声中，被炸成碎片的红纸片象漫空飞舞的五彩雪花，飘飘洒洒落满整个院子。“拜堂罗——”一司仪老者高声唱诺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打入——司仪老者忽然住了口。他面对众人呵呵笑道：“我看呀，就暂不打入洞房了吧？大伙说说看怎公样办？让他俩晚上回宾馆再入洞房去吧！”“哈哈哈——”围观的人们跟着司仪老者的笑一齐哄笑起来；笑得那对外国“夫妻”拥抱一处，久久地长吻……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