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色道:“以后,你会不会去飞鱼塘?”李布衣奇道:“去做什么?”叶梦色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李布衣笑道:“我不去了。我跟飞鱼山庄庄主稍有过节。有机缘,一定会相见的。乖。”他道。叶梦色返首望叶楚甚:“哥哥,今晚我们在哪里落脚?”叶楚甚本来很不愿说,但他还是回答叶梦色的话:“是在吐月镇。”叶梦色清怯的身子挽了月琴准备要走,向叶楚甚道:“哥,我们还要在吐月镇唱一次。你手伤了,不能替我司鼓。”二人在红紫山呆了这些阵,盘缠自然都没了,一下山去就得唱一出。这一句话却勾起李布衣想起这些日子在红紫崖对着冷月宫火的情景,便说:“我去办一些事,要是办完了,我找你们一起吃一顿,吃好大好大的一顿来庆祝,好吗?”李布衣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李布衣当晚真的回到吐月镇,抱着一张凤首三弦,与叶梦色和着唱,那晚叶梦色皓白的小衫,半领和小袖衬着丹凤红色的滚边,袖口里露出水绿的内衣,她挥弹着琴弦的手势与柔静的瓜子脸相衬托,有人能比她清,也不能比她艳。那晚李布衣以宏浑的声音,和着她唱楚人的歌,清兮婉兮,颀而长兮,唱到春风婀娜时节,依栖在金玉满堂的玳瑁梁上舞影翩翩,妒羡旁人的赵飞燕,然而瞬即斜阳暗淡,秋风萧瑟,余晖中燕去巢空。唱到后来,客人挥泪,唏嗟莫已,而李布衣和叶梦色,叶楚甚三人各操乐器,和唱至晨曦方休!李布衣临走时说:“假如有缘,今晚当抱一张焦尾古琴来。”叶梦色心里无限喜悦,目送李布衣飘然而去,法没有发现叶楚甚寂愤的神态。可是当天晚上,李布衣并没有来。叶梦色是可以猜想得出原因的。因为那天晨光还让人皮肤感觉到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时,叶梦色哼着歌儿出去,要买菜回来烧一个很好吃的晚餐,就在这时候,她瞥见山城边有一个少妇,带着一个双髻的孩子,在凝神看一片叶子,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奢华,但比风景还清丽。叶子在晨阳中,还沾着露珠,新绿可人。少妇凝神望着叶子,秀眉微蹙,阳光在她脸侧造成美丽柔和的弧度。叶梦色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我见犹怜”,给人如此深刻的哀悉与快乐的人间女子。她马上感觉到:她是她了。那少妇跟那双颊红扑扑可爱的小孩子说:“这是叶子。”小孩说:“叶子。”少妇眼里洋溢着疼惜,弯下身去:“叶——子。”小孩学道:“叶——子。”叶梦色心里忐忑,想走向路远客栈。但是她记得答应过李布衣的话。终于,她走近了那少妇,叫了一声:“米姐姐。”那少妇一震,叶梦色也微惊这女子有着这么令人迷的姿色。“你..你是?”叶梦色垂着头,“李大哥一直在找你。”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对自己好不好,但却知道李布衣是好的,也是对的。少妇又震了一震,眼神里有一种令人心软的迷情,好一会才颤声说:“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叶梦色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现在在找一尾凤首古琴。”说完她没有跟少妇招呼,便离去了。一路上,她想,那少妇的美,是属于晨露的,轻忽清凄惹人怜,太阳出来后便消散了,握也握不着,于是有一种人间悠柔哀愁的美。而她,一路上桃花落遍,桃花一面落着,她的泪也落着,桃花飘到她鬓边,那柔和的感觉她没有去拂拾,泪儿落到颔边,她也没去抹试。因为没有人会看见。当晚,她情知李布衣不会来,但她还是在路边客栈门外痴等,把要陪伴着她的兄长推回客栈里,她对着渐圆的月,凄冷的等。李布衣还是没有来。桃花的香气幽幽,使她脑中软绵绵的,等到钟石秀涎着脸出现的时候,她要呼叫也没了气力。钟石秀把她挟在腋下,窜入桃林,在花落满地的林中,也有桃花落在她的脸上。那晚的桃花,似在一夜间落尽,吞尽了。直至叶楚甚不放心,还是出来找妹妹的时候,他在桃林里发现令他睚眦欲裂的景色:叶梦色雪白细匀的腿与桃花。叶楚甚疯狂的攻击饱魇的钟石秀。钟石秀是色中之魔,对女子多奸而杀之,独对叶梦色却动了真心,纵被李布衣在古道上击退,仍念念不忘,叶氏兄妹在吐月镇逗留之事,早有徒众通知他,他一直伺机下手,好不容易才等到李布衣不在,他向叶梦色吹喷了“五淫散。”他得到叶梦色之后,奇怪的是,对这位有一种不屑于人间惊心动魄的美丽女子,动了专心爱慕之意,更加同火焰在心里焚烧着,甚至不惜一死。他只想一辈子保护着她,照顾着她。叶楚甚就在他心里蜜意深怜时刺伤了他,他本可把叶楚甚杀了,但因怕叶梦色不悦,所以一直留了手。结果,他重创于楚甚的手上,逃遁而去。叶梦色清醒过后,持着沾血的短剑,并没有哭泣。第二天,叶氏兄妹便离开了吐月镇,前赴飞鱼塘,在飞鱼山庄拜见了沈星南,加入白道“刀柄会”,得到“剑圣”凌洗尽的传授,功力大进,以六年的时间,荣升上飞鱼塘的“老秀”。在这些日子里,叶氏兄妹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包括:沈星南和李布衣似有一段过节,而沈星南的妻子就是“雪魂珠”米纤,米纤和“古屏风”米灵及“流星雨”米嫣,江湖人称“风尘三侠”,原本是飞鱼山庄的三大“老头子”。但米纤却听说在七年前失踪了。飞鱼山庄似对这件事颇为避忌,谁也不提起。由于那晚的事,叶楚甚认为一切皆因李布衣而起,对李布衣颇为耿耿。叶梦色却更为沉静,但容色愈加清艳。李布衣却不知道他那天清晨的离去后,会发生过种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