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倾茗正切菜的手一顿,说:“你先去睡一会吧,等做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我也没那么困,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你可以住我这儿。” “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 “你这家——啊——”一说带“a”的字,哈欠就往嘴里拱,尚菏瑹赶紧低下头捂着嘴又打了一个,这个哈欠打的比较爽,打完了也就来了精神。她指指书房,说:“太能诱惑人犯罪,我手心要是一痒拿你点什么就不好了。可别小瞧我这双手,很灵活的,你要小心!” 手很灵活,要小心?这人说话真是……钟倾茗一愣,不由的往少儿不宜的方面想,她对准尚菏瑹的爪子使劲看了一看,问:“怎么个灵活法?” 尚菏瑹可没少儿不宜的想法,她想跟钟倾茗好好谈一谈,于是,她很正经的说:“郝自强你是认识的,有时候,我会跟他一起去考古工地上看看,见到可以拿的东西,我们就会拿一点。不过我们拿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那些对考古非常有意义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动的。” 钟倾茗赞赏了一句:“没想到,你们这当老师的,竟然还会偷。” “也不能这么说,”尚菏瑹关上水管,想了想,叹口气,说:“你看,76年发掘的殷墟妇好墓,只铜器就有近500件,78年发掘的天星观墓,只漆器就有 2500多件,现在它们是否还安然无恙?前几年在陕西曾出土过宋代同官县耀州窑的一批瓷器,它们是否都在博物馆安了家?最近这些年的考古工作,实际出土的文物和上报的数目真的都毫无误差么?或许这种怀疑毫无道理,因为我们根本找不到证据,可是,空穴来风,理有固然。我们的文物正在大量流失这是事实,看着那些国宝级文物在海外出现,谁的心能不痛呢?看着那些我们的祖先留下来的无价之宝,被大鼻子老外拿在手里把玩,谁的眼睛不会流泪呢?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盗墓者吧,从伍子胥到曹操,从董卓到刘豫,从乾隆到孙殿英,这些人代表着什么?权利。而如今,历史在延续。我相信人格高尚的有,但太少,真正想为考古献身的也有,但权利有限,掣肘的太多,才华不能得到完全施展。这个社会,好像已经得了从内往外腐烂的艾滋病,大家都知道不好,但不好顶不住痛快,所以大家很容易被传染——我就是其中一员。” 尚菏瑹走到窗前,望望并不净澈的天,悲而强的笑一下,又回过头,说:“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人举报,即使举报了,似乎也没多大用处,那么,你不拿他拿,他拿不如自己拿,没办法!我们太弱,无法像英法联军一样去当无耻的强盗,只能踩着自己脚下的花草当个小丑式的家贼。这要怪谁呢?无处可怪,谁也不能怪。要怪,只能怪我们所有人,只能怪这个还不够完善的时代。这是一个雨果笔下的现实又浪漫的悲惨世界,这也是每个国家在发达之前必走的一个阶段——腐烂里蕴含着生机,腐烂的东西会化泥成土,为有生机的种子提供养分,让它茁壮成长,进而开放出一朵真正的红的艳的花儿来,这朵花儿,不是指不现实的忽略人性里有贪欲一面的乌托邦,而是指具有较高素质的中产阶级的真正崛起,但这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在你我有生之年,恐怕是欣赏不到了。我从来不会指着谁的鼻子骂起来没完,因为若是我的手中有了权,我也会贪。你瞧,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偷会抢,没有原则,如果你说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也不会做出反驳。所以,你最好不要把我想的太虚幻,人大了,总会变,不要被小时候的我遮住眼。你喜欢女人,而我并不是个好女人。” 钟倾茗明白,尚菏瑹这是在委婉的拒绝她的表白,但她更明白,依着尚菏瑹那自恋的性子,能对她说出这些一点也不自恋的话有多不容易,这是尚菏瑹在乎她的表现,这让她感到喜悦,同时对尚菏瑹的喜欢,好像又加深了一层,这层深深的喜欢,触及了渴望已久的爱,尽管只是淡淡的,可是,它是存在的,而且,正有扎根发芽的趋势。 她往前走两步,靠近尚菏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好女人,难道我就是么?你以为我在工作中从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么?你以为我家里那些古玩都是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么?你能对我坦诚相待,就是最大的原则,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菏瑹,我们是朋友么?” “不是朋友,我可能对你说刚才那些话么?” “那么,你还想继续跟我做朋友么?” “这要看你,看你的选择,”尚菏瑹把头发揶到耳后,顶恳切的说:“我知道,被人拒绝一定不好受,你也很可能不再愿意看见我,如果我常在你面前晃,会惹得你心烦意乱,如果你从今往后不愿再见我,我也没意见。一切只凭你选。” “好,那我选择继续跟你做朋友,”钟倾茗笑了,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尚菏瑹松了一口气,她承认,她有点怕钟倾茗从今以后不再理她,至于原因,她说不出来,能继续做朋友总是好的,她又开心了起来,可一时又总觉得在哪里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抢过钟倾茗手里的菜刀,违心背意的说:“我看切菜挺好玩,你教我吧。” 你能学的会么?钟倾茗表示怀疑,但她还是很有耐心的教尚菏瑹怎么拿菜刀怎么切土豆,不得不说,高智商的尚博士学的很快,两个土豆没两分钟就被她切完了,钟倾茗暗自感叹,拿过刻刀的手,切起菜来就是不一样,看那曲里拐弯的土豆块,是件多么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的艺术品! 如此艺术品,可该拿来做点什么才好?钟倾茗开始头疼了,好在她的智商也不低,头疼了一会儿之后,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排骨来,扔到案板上,说:“土豆烧排骨!” “呀!我爱吃肉!”一提吃,尚菏瑹就兴奋,刚刚的那点尴尬也被她的兴奋挤压到了爪哇国。那两个土豆的成功试切,让她很有成就感,她突然觉得切个菜并不比玩篆刻难,她很想以玩篆刻的艺术精神继续切下去,她左手摸着排骨,右手举着菜刀,跃跃欲试的问:“这东西怎么切?你教我!” “这东西要剁,用点力,剁!”钟倾茗拿起尚菏瑹没洗干净的油菜,一边重新洗一边提醒道:“排骨硬,还滑,你小心点,别剁到手。” 尚菏瑹一听,左手也不敢摸排骨了,只用高举菜刀的右手瞄准排骨使劲砍,案板被她砍的咣咣响,钟倾茗很想抬起双手捂住脸——千刀万剐算什么?能把排骨剁成肉泥才是真本事! 尚菏瑹切菜切上了瘾,便包揽了所有的切菜工作。钟倾茗在包揽了所有的做菜任务的同时,还得对菜费尽心思的做做美容——思考思考那厚薄不一的豆腐该怎么做才能看着动人,或者琢磨琢磨那比打狗棒还粗的萝卜条该配点什么才能看着美丽。 不管怎么样吧,在伤害了无数的脑细胞之后,钟倾茗总算做出了三菜一汤来,一份油菜炒香菇,油菜不用切,香菇不用剁,看起来顶漂亮;一份三鲜豆腐羹,蛋花遮住了豆腐的丑,还算漂亮;一份胡萝卜炒肉片,肉片压住了萝卜的粗,也还过得去;就是那份土豆烧排骨,让钟倾茗看了直叹气,这简直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败笔! 这份跟雅观不沾边,而且很具有行为艺术倾向的土豆烧排骨,尚博士的功劳占了一大半,不管钟倾茗的手艺有多么精到,也抵制不了那土豆和排骨的先天营养不良——本身长的缺鼻子少眼,再怎么打扮,也是个残废呀! 偏偏尚菏瑹最爱这份菜,原因很简单——她切的土豆,她砍的排骨,并且,肉多! 吃饭的时候,她把土豆块像子弹一样往嘴里打,呱唧呱唧,叹一声:“好吃!我切的!”再把排骨像飞镖一样往嘴里投,呱唧呱唧,“噗”的一声,吐出骨头渣,又叹一声:“不赖!我剁的!” 钟倾茗努力往嘴里扒白饭,争取能不看她就不看她,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这自恋程度,简直人神共愤! 她的饭量不算大,没吃多少就感觉有了七分饱,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又问尚菏瑹:“你要喝酒么?” “不不!我不会,”尚菏瑹骨碌着眼珠,想让我喝酒?哼!这伙计没安好心眼!我就不喝!气死你!突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装天真,“倾茗,你那两个女朋友,有照片没有?我想瞻仰瞻仰。” “没有,”钟倾茗慢慢啜着酒,“她们的照片我都删的删,扔的扔了,一张也没留。” “呀!你还真绝!”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绝一点,还要藕断丝连不成?” “也是,”不知何故,一听这话,尚菏瑹猛地就我心飞扬了,她又好奇的问:“你当初怎么会找个日本人来当女友?找美国人还能理解,日本人,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你说是吧?” 钟倾茗比较客观的说:“翁真是中日混血,有日本血统,但她姓翁,是中国人啊。” “呕!”尚菏瑹不大喜欢听这话,可也不好反驳,她又夹块土豆跟子弹似的往嘴里打,谁知打的太急,土豆没来得及嚼就滑不溜的往下滚,她一瞪眼,一挺脖:“嗝!” 土豆堵了嗓子眼,打嗝了,钟倾茗憋着笑,顺手把葡萄酒递给她,好让她把土豆冲下去。接着,好像是在有意刺激尚菏瑹一般,说:“你不喜欢日本人啊?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但翁真不算日本人。” 尚菏瑹来不及细看,赶紧接过葡萄酒来喝了一大口,灌倒嘴里才发现味儿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好歹的吧,土豆总算下去了,而打嗝却没能止住,爱美的尚博士异常的尴尬,再看钟倾茗在憋笑,又异常的气愤,骗我喝酒!让我打酒嗝!不厚道! 她缓缓气,以为“嗝”的力量消失了,这才开口说:“翁真不算日本人,可她妈打——嗝!”又打嗝了,尚菏瑹瞪着俩眼珠子沉一沉,感觉好点了,继续说:“可她妈是打——嗝!”——好吧,这次尚博士决定破罐子破摔了——“打——日本来的!嗝!也不算中国人!你不是还对人家没忘情吧?” 钟倾茗憋笑憋的浑身直哆嗦,她顶诡秘的问:“你不是在吃醋吧?” “我犯得着——嗝!——吗!”尚菏瑹气急败坏的舞吧着筷子,“你别跟我说话!等我打完——嗝!——嗝再说!怎么弄的,这是?嗝!气死我了!” 钟倾茗再也憋不住了,趴到桌子上放声大笑,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嗝!”我本来就很可爱!尚菏瑹翻着白眼,打着嗝,小脸绷得跟鼓皮似的,又夹了一块土豆子弹往嘴里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是尚博士的人生格言之一,就这样,她跟她亲手切的土豆块飚上了劲。35、第 35 章 ... 尚菏瑹的这次打嗝,持续时间比较长,一直等吃过晚饭了,她还动不动的“嗝”一下,这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明明打嗝了,还使劲吃东西,那“嗝”要能快速消失才真是见了鬼。 一般的说,打嗝的时候采用屏气的方法会比较凑效,这点常识,尚博士还是有的。就像现在,她就在努力的憋气,可是,效果却并不是很好,原因很好找,她太困了,一边想屏着气好制止打嗝,一边想打个哈欠好舒坦舒坦,这种情况下,“嗝”阻挡不住,哈欠打的也不尽兴,尚博士立刻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漩涡。 不管怎样吧,对尚菏瑹来说,想赶快回家睡一觉的愿望是异常浓烈的,可再看看钟倾茗的那间书房,她又有点舍不得,书房里的那些东西她还没有仔细观赏过呢,这样就走了,她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钟倾茗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去卧室拿件睡衣,丢给尚菏瑹,说:“今晚在我这儿睡吧,别走了。” “嗝!那多不方便,”孤女寡女的!尚菏瑹这会儿倒是警惕的很,很怕钟倾茗再非礼她一回,到时她又得憋的慌。 钟倾茗凉凉的说:“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呕!我可不怕,我怕你怕!”尚菏瑹的自信心开始膨胀,脸皮也开始往厚里走,“贾红旗就常说,像我这样如花似月的大姑娘,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女人有着致死的诱惑力,我怕把你诱惑致死!嗝!” 钟倾茗脸皮抽了两抽,她忍了再忍,终于顶认真的说:“我向你介绍一个人,他是业内权威人士,你有空就去找他聊一聊,对你一定是有帮助的。” “好啊,他是干吗的?” “精神病专家!” “嗝!” 周末的这两天,尚菏瑹哪里也没去,她穿着钟倾茗的衣服,专心致志的窝在钟倾茗的书房赏古玩,钟倾茗家里的藏书很丰富,里面有不少古籍善本,也有不少最新出版的外国原著,尚菏瑹沉浸在古玩和书籍的海洋里,快乐的无法自拔。 尚菏瑹本身就很懒,而这两天由于有钟倾茗的伺候,她更是懒出了境界。她除了吃喝拉撒赏古玩,其他的什么也不管,就连她那件换下来的裙子也扔在浴室不知道清洗,她给自己找的理由相当无耻:反正钟倾茗的衣服有的是,自己那件洗不洗的吧,无所谓!就这样,钟倾茗成了老妈子,买菜做饭洗衣服等等一切事务她全得一手操办,每次该吃饭了,不亲自去书房呼唤尚菏瑹三遍人家就不出来,即使出来了,还撅着嘴抱怨钟倾茗打断了她的思路,给她做饭吃,还得求着她,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钟倾茗第一次干。 尚菏瑹对国外的文化了解的远没国内的多,面对钟倾茗收藏的一些西方的物品,特别是近现代的一些设计大师设计出的经典作品,难免会感到些许陌生,毕竟隔行如隔山,她的专业是中国美术,对西方近现代工业设计的涉及面总是相对有限的。好在尚博士是非常善于学习的,她开着电脑,拿着放大镜,一边研究实物一边找相应的资料,力争由点到面的去搞个透彻,实在搞不清楚的,就追着钟倾茗问十万个为什么。 钟倾茗对尚菏瑹的好学表示赞赏,对尚菏瑹的能问表示崇拜——像神一样的崇拜。 尚菏瑹那一个又一个连着串的问题,常常把钟倾茗搞的一个头俩大,比如,尚菏瑹会拿着一个可以自由调整的小台灯问钟倾茗,这灯是什么时候的?钟倾茗说37 年左右批量生产的。她又问这是谁设计的?钟倾茗说雅各布森。她再问雅各布森还设计过什么比较出名的东西?钟倾茗说蛋椅和天鹅椅。她继续问雅各布森是什么风格的?钟倾茗告诉她什么风格。她接着问跟雅各布森有类似风格还有哪些人?钟倾茗告诉她有哪些人。她又接着问他们的风格有什么区别?都分别归属于哪个国家?各自有着怎样的思想意识?他们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去世受过谁的影响在哪儿读的书有过什么经历? 这一个个的问题问下来,钟倾茗就是被她问不死,也差不多被她问晕了。她是商人,不是博士,收藏只是业余爱好,怎么可能把每个大师每个年代每种风格都去搞的那么透彻?可面对尚菏瑹那双求知欲如此之强的大眼,她也不好在被问晕了脑袋之后摔门暴走,只能耐下心来,能解答的就解答,不能解答的就干脆说不知道,然后再从一边安静的看着尚菏瑹一边自己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抱着书本围着电脑找资料。 每逢尚菏瑹自己找资料的时候,钟倾茗总会不察觉的微笑,她很喜欢看这个时候的尚菏瑹,嘴巴闲不住的嘀嘀咕咕,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书面,手里的钢笔不时打转,碰到值得注意或不明晰的地方就在稿纸上记下来,好去图书馆再做查询。那副专注的模样,就像个孩子在专心的玩魔方,顶惹人爱。 当然,钟倾茗更喜欢尚菏瑹睡着的模样。这两天她们都是睡一张床,钟倾茗的大床很舒服,尚菏瑹喜欢的不得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张床上没有狗熊,她没法摸圈了,这让她有点不大适应。不过,虽然没了狗熊的圈,但添了钟倾茗的乳,她倒也没不适应到哪里去。 在尚菏瑹看来,两个女人互相抱着睡觉是很平常的,在钟倾茗家里的第一晚,由于太困,她很快就睡着了,睡着的她很自动的把钟倾茗当成了抱枕,第二天一早她又发现了自己手捏着人家的胸,再看钟倾茗没醒,她吐了吐舌头就把手收了回来。殊不知钟倾茗被她挑逗的又是一夜没睡好,正在咬牙切齿的算计什么时候才能把她就地正法呢。 第二晚,她把被子裹吧裹吧当狗熊,想凑合凑合就算了,可被子哪有人抱起来舒服?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钟倾茗被她的翻身搞烦了,一把揽住她,说:“睡觉!” 胸和胸贴的很近,尚菏瑹能感觉到钟倾茗的胸有多柔软,第一次,她的身体有了点酥麻的迹象,心脏也开始没有规律的乱跳,她把这归罪于钟倾茗抱的她太紧,害得她连喘气都不舒服。不过,喘气不舒服总比没有狗熊强,她很自觉的搂住了钟倾茗的腰,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临到半夜,她那只手跟长了眼睛似的又开始爬山,爬到顶端不再动弹,恨得钟倾茗直咬牙。 不管钟倾茗如何咬牙,她喜欢抱着尚菏瑹睡觉总是错不了的,而尚菏瑹睡着的模样又是那样的乖巧,这就更加增添了对她的爱意。她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尚菏瑹的睡脸,盯着,瞧着,凝视着,似乎无论怎样都看不够。 周日晚上,等两人吃完晚饭以后,尚菏瑹走到钢琴前,拍一拍,说:“我还从没听过你弹钢琴呢,你来弹一曲吧。” 钟倾茗问:“你想听什么?” “你弹什么我听什么,我不挑食,也不挑乐。”尚菏瑹一本正经的站在钢琴边,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架势,贪得无厌的说:“我也从没听过你唱歌,你如果能一边弹一边唱,最好了。” 钟倾茗静雅的笑一笑,走到钢琴前坐下来,想了想,十指按下了琴键,天籁般的琴声如叮咚的泉水,顺着指尖倾泻而出,而那心中的歌谣,也配合着这温润的旋律,诠释起了爱的意义。 夜色弥漫,却遮不住室内柔和的光线,轻盈的音符让这本是静谧的暗夜溢出了些许妩媚。月色柔和而明净,情谊淡然而幽绵,琴韵悠扬,意蕴宁融,那恰到好处的温柔,带出了几分执着,亦带出了几分殷切。 钟倾茗弹奏的,是周华健的《雨人》,她在唱着—— 好像就从那一个夜晚开始 下起雨,一直没有放过晴 我勾着那把伞,漂浮在人群里 慢慢的,以为身边还有你 小气的拥着那些你的记忆 一点点,就够我看到彩虹 全世界的颜色,全留在你那里 我只有不断一直淋着雨 我相信我爱你,蒙上眼手交给你 慢慢的安心在黑暗中,共有一双眼睛 我要不断的爱你,不断拼凑了自已 生命中所有好不好的过去,仿佛都在等我遇见你 钟倾茗弹的专心,唱的用心,她的声音是那么柔润,甚至润湿了尚菏瑹的一双眼睛。 尚菏瑹不明白,那个在她7岁那年无意中做出的举动,为什么会让钟倾茗一下记了这么多年,但她在这一刻非常的明白,钟倾茗是真的对她动了情。她觉得钟倾茗是那样的傻,傻到让她觉得心酸,是了,心酸,为那个在6岁就失去父亲,在7岁独自淋雨哭泣,在长达21年的岁月中一直不断寻找自己的孩子心酸。 她不知道除了父母以外,还有谁能把她一下记住21年,她不知道除了钟倾茗以外,还有谁会肯为那一点点的记忆,而去寻找一个人21年。那把小伞,还是那样的新亮,那些早已枯萎的百合花瓣,还散着淡淡的暗香,若没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又怎会把它们照顾的那样周到? 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感动,怎可能?尚菏瑹慢慢的走过去,环住钟倾茗的腰,把脸埋到她的发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落下了一滴泪。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是不喜欢流泪的,她不记得她为谁流过泪,可是,她为钟倾茗落下了一滴泪,没有缘由,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一滴泪。这滴泪,或许只因感动,或许无关爱,但它终是流了下来。 曲已弹完,歌已唱完,钟倾茗坐在钢琴前,没有动,任由尚菏瑹在背后安静的抱着自己。她感受着尚菏瑹那滴落到她脖颈上的泪珠,沁凉又温暖,暖到让她的唇角弯了又弯,凉到让她的心疼了又疼,是呵,心疼,那样乐观的一个人,那样爱笑的一个人,怎么能落泪呢? 只有懂得爱的人,才会懂得疼,第一次,她感到了疼,也真正懂得了爱。 空气中似乎还在飘荡着流动的曲符,存在着的一切,似乎都跳跃了起来,瞧,那无手弹奏的黑白键,正在欢快的舞蹈呢!36、第 36 章 ... 新的一周开始了,新的一天也开始了,时间的最可恶之处,在于它的无法倒流,因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崭新的——在旧日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新。 钟倾茗要去上班,尚菏瑹想要回家,钟倾茗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尚菏瑹,说:“你既然喜欢我的书房,什么时候想来,就自己来吧。” 书房的诱惑力尽管相当的大,但尚菏瑹却没敢伸手接,她知道这串钥匙意味着什么,接过来,就等于默认了钟倾茗的表白,而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对钟倾茗是怎样的感情,为她感动是没错,可感动并不等于爱情,不是么?更何况,她实在不想打破单身生活的现状,面对一个女人的爱意,她有点慌,有点乱,有点雀跃,也有点害怕,她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家,把情绪顺一顺,理一理。 钟倾茗见尚菏瑹不接,也没介意,她相信,总有一天,尚菏瑹会接过去。 钟倾茗把尚菏瑹送回了家,在尚菏瑹要下车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凑过去,在她的脸上浅浅的吻一下,阳光灿烂的笑着,说:“早安吻。” 钟倾茗笑的像个弥勒佛,尚菏瑹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横着一堵气,瞪了瞪眼,没说什么,径自下了车,狠狠的把门摔上,等钟倾茗的车跑远了,她才红着脸,指着车屁股连连跺脚:“你再亲我,老娘跟你玩命!” 不管尚菏瑹玩不玩命,钟倾茗都是照亲不误,当然,她暂时还不敢太热情,只敢没事亲亲脸。接下来的半个月,钟倾茗依然每天按时按点的跑到尚菏瑹家里练字,只是,这时的练字,跟以前相比,已经有了质的变化。这时的练字,已经演变成了钟倾茗追求尚菏瑹的一个幌子,她借着练字的名义往尚菏瑹家里跑,到了以后必定会先抱抱尚菏瑹,接着往她脸上亲一口,然后挽袖子做饭,顺便关机。 翁真由于刚回国,工作比较忙,去找钟倾茗的次数不算多,但电话可是顶频繁,一旦有空了,必会给钟倾茗打一个。说起来,翁真也真的算是对钟倾茗一往情深,自她得知钟倾茗喜欢孩子以后,她特地咨询了不少医生,专门询问有关人工受孕和试管婴儿的情况,她不相信钟倾茗会喜欢男人,但她不敢确定钟倾茗是否会因为孩子而跟男人结婚,为了不让钟倾茗陷入误区,她在百忙之中抽空去问那些医学常识,也真是不容易。 翁真的电话,多是在她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打来的,比如午休或晚上。而这个钟点,也恰是钟倾茗的休息时间,这让钟倾茗非常的烦。翁家庆是翁真的亲叔,钟倾茗也不能轻易的跟翁真撕破脸,只好用关机的方式来表示抗议。 钟倾茗每次亲尚菏瑹的脸,都会把尚菏瑹气的干瞪眼,可她也只能干瞪眼,她总不能真把钟倾茗踢出门吧?最后,她揪着狗熊尾巴安慰自己,人家给咱做晚饭,咱贡献出一张脸,也挺划算! 以前的钟倾茗,都是在吃过饭以后稍作休息就开始练字,现在不了,现在的钟倾茗,在吃过晚饭以后会拉着尚菏瑹去楼下散会儿步,两人手拉着手,慢慢的走,缓缓的聊,每次牵手的时候,尚菏瑹总会心跳一会儿,手心也不受控制的冒点汗,这时,她就会把掌心里的汗往钟倾茗的手背上擦一擦,顺口掩饰般的抱怨一句:“大热的天,你拉我出来,热死了!”钟倾茗听了,直觉得可爱,趁着没人的时候,就极快的在她脸上啄一口,惹的尚菏瑹又是一阵干瞪眼。 尚菏瑹的卧室,跟以前相比,也有了质的飞跃,以前她的卧室只能被称作“狗窝”,现在不能再这么说了,如今尚博士的卧室,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亮亮堂堂,这些都是钟倾茗帮她收拾整理的。现在的钟倾茗“练完字”以后不会再向尚菏瑹告辞,而是蹭在她家里赖着不走,尚菏瑹也不能赶人家走,只能把她留下来,钟倾茗就这样成了这间卧室的第二个主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报答尚菏瑹的知遇之恩,钟倾茗很慷慨的贡献出了自己的胸,尚菏瑹摸她的胸摸惯了,再抱起狗熊来,反而不适应。尚菏瑹觉得这样很不错,你亲我的脸,我摸你的胸,两不相欠,都不吃亏! 两个人对这样的相处模式都很满意,一时半会的都不想再改变些什么。尚菏瑹从没恋爱过,可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她很精准的把自己和钟倾茗现阶段的关系下了定义——暧昧。顶庆幸的,尚博士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主要是她对钟倾茗暧昧,可她除了暧昧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接受钟倾茗么?总觉的哪里有点不对劲。不接受钟倾茗么?又怕人家真的不再理她。 总之,尚菏瑹陷入了一个矛盾的漩涡,同时,她又是那么地懂得热爱自己,从来不肯让自己受上半点委屈,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她干脆实行了打鸟政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米汤盆里洗澡,糊糊涂涂过日子是尚博士最能拿出手的特长,她实行起打鸟政策,简直是水到渠成,马到成功,一点也不觉得为难。 她这样做,倒也歪打正着了一般智者对待感情的经典条款——顺其自然。而她也没有意识到,现在她的脑子里,除了钟倾茗,已经很少再去想其他人。 钟倾茗也并不急于在短期内能跟尚菏瑹有多大的进展,尚菏瑹从没谈过恋爱,更是从没想过跟女人谈恋爱,需要一段心理适应期。她若是控制不好节奏,进展的太快,很可能会把尚菏瑹给吓跑。于是,她稳下心来,慢慢的引导尚菏瑹适应自己的存在,慢慢引导尚菏瑹习惯自己的亲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要一点一点的走入尚菏瑹的眼里,一点一点的渗入尚菏瑹的心里。毕竟,粥是要熬的,只有用小火熬出来的粥,才会香。不得不说,这半个月里,她引导的相当成功,最起码尚菏瑹摸她的乳是真的摸上瘾了,她晚上被折磨的睡不着觉,这一点也不能怪尚菏瑹,要全怪她自己的引导路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乳,套不着瑹,这一时刻,钟倾茗发扬了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忍了! 钟倾茗成天在尚菏瑹家里进进出出,时不时的跟路璐秦浩碰个面就在所难免,若是碰面了,她会顶熟络的跟他们二人聊一聊,聊人生,聊家常,能聊的都聊聊,看上去亲切极了。 路璐对钟倾茗在打什么主意心知肚明,她抱着八卦的态度来看热闹,有事没事的就刺激刺激尚菏瑹,有事没事的就对她表达一次:“师太,跟我学吧,找个女人是多么的体面!师太,其实咱俩一个是烧窑的一个是卖瓦的,都是一路货!你矫情个什么劲!师太,您就从了老衲吧!” 尚师太对此的反应是鼻子眼里一声“哼”,哼出了高度的不屑精神,接着往菜市场里跑,多买肉,多买菜,好让路璐多给她做午饭。 路璐一看光理论不行,她得转实践,为了刺激好尚菏瑹,她冒着电脑中毒的风险,背着凌嘉偷偷摸摸的从网上下载了一部两个女人嘿咻嘿咻的不良影片,然后再偷偷摸摸的勾搭着尚菏瑹一起看,尚菏瑹虽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好意思熬不住好奇心,看看就看看吧,多懂点“知识”,也怪不赖。 天知道为什么博士的思维总是那样的惹人讨厌,如此激情的影片,尚博士的大眼珠里除了有点钻研的风采,其他的,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至少,路璐是一点也没能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一点常人该有的什么小火苗。路璐不由的犯嘀咕,要么就是她很能装蒜,要么就是她性冷淡,不管怎么着吧,她绝对是火星出品的奥特曼! 等尚菏瑹眼皮也不眨的看完了,她开始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架势,道貌岸然的批评路璐:“这俩女的,不知道跟多少人做过,一看就脏兮兮,路璐,你竟然喜欢鸡!呕!口味重!真强大!我要告诉凌嘉去!凌嘉要哭啦!” 凌嘉哭不哭不知道,反正路璐是快哭了。37、第 37 章 ... 一个国家会有国家的长远规划,一个人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若问钟倾茗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什么,答案自是想方设法的勾引尚菏瑹。 在追求尚菏瑹的这段时间里,关于工作,钟倾茗下班以后绝不再想,关于应酬,钟倾茗一码水的全部推给了任远,钱丢了可以去赚,人丢了可不再好找,爱情比天大,谁也不能挡住她求爱的步伐。 但是,也有些应酬的确是不好推掉的,比如由瑞风一手举办的商业酒会,向商界名流,政府官员,知名学者以及若干演艺界人士分别递出了邀请函,身为明豪二掌柜的钟倾茗自然也接到了邀请,凌嘉亲自向她递出橄榄枝,于公于私,她都得去。而凌嘉想的也挺周全,她积极建议钟倾茗无论如何也要把尚菏瑹一起捣鼓过来,说穿了,凌嘉也是有点八卦,她想看看钟倾茗跟尚菏瑹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尚菏瑹对酒吧酒会这类凡是带“酒”字的东西,一向兴趣淡泊,能避就避,最重要原因就是,她不大会喝酒。酒量浅且放一边,真正要命的,是她的体质比较特别,一沾酒,准上脸,偏偏她又是个瓜子脸,眼睛还又大又灵活,喝酒之后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猛一看,简直就是个女版孙悟空。这副模样,让人看了难免偷笑,她又死要面子,所以对这种场合,她极少参与。可是,吃的诱惑又是那样的庞大,钟倾茗一走,她的晚饭就没了着落,而跟钟倾茗一起去又能海吃一顿,她再三权衡,努力权衡,终于下了结论:去! 去酒会,总得穿晚装,好在尚菏瑹的晚装不算少,她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把自己打扮完了,妆还是平时的淡妆,首饰还是平时带的那套耳钉和吊坠,内裤还是她平时最爱的卡通小内裤——这个似乎没得选,好在内裤是贴身穿,别人一般不会把脑袋伸到裙子里去看,可以忽略不计。跟平时不同的,就是她把头发盘了盘,把家居服换成了白色吊带小礼服,把拖鞋换成了银色水晶高跟鞋,别的,没了。总之,尚菏瑹这身打扮,往好听里说,叫做简约,往不好听里说,就叫做一看准是去混吃混喝的。不管怎么说吧,这身打扮,总还算过得去。 相比之下,钟倾茗的打扮就有味道了许多,她盘起的头发规整有度,疏松有致,显然是用过心思的,一身暗紫偏黑的绉纱坠地晚礼裙把她的身材映衬的相当完美,那裙子上的深v领口让脖颈和锁骨显露无疑,一条镶钻项链正对乳/沟,顶容易给人造成一种朦胧又含蓄的臆想,而典雅的耳坠和大方的妆容又给她添了几分端庄,间或嫣然一笑,宛若初升的朝阳,尽显高贵圣洁。 尚菏瑹看了,突地有点不高兴,她没好脸的对着钟倾茗,自己个儿嘀咕:“又不是去结婚,打扮这么隆重给谁看呀!呕!受不了!” 钟倾茗听了,突地心花很怒放,她乐颠颠的学着尚菏瑹,也自己个儿嘀咕:“打扮这么隆重给你看呀!你不喜欢吗?呕!受不了!” “呀!你是多么懂事!”尚菏瑹一听就喜欢了,她果然是个昏君。 酒会是在某星级酒店的三楼,这里布置的并不庸华,但很雅致,宽阔的场内流光溢彩,灯火辉煌,美酒佳肴数不胜数,各种鲜花恰到好处的点缀其间,让人感觉赏心悦目。舞池内有几对男女在翩然起舞,乐队吹打着低缓又欢快的音乐,侍者衣着整洁的托着酒盘来回穿梭,人们彬彬有礼的含笑交谈,俨然一派和谐无敌的大好气氛。 尚菏瑹和钟倾茗先跟瑞风的大当家蒋建国客套一番,再接着跟二当家凌嘉客套,凌嘉笑容可掬的来回扫看着她们二人,心里一再盘算她们进展到了哪一步,看看钟倾茗那张春风洋溢的脸,看样子是表白过了,而且并没被彻底拒绝。再看看尚菏瑹那身尽管整体看起来很体面,但在细节上却并没怎么用过心的妆扮,看样子她还没有完全接受钟倾茗,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尚菏瑹的不够用心,恰恰说明了她还没把钟倾茗当成恋人来看,要真当成恋人来看了,她一准成天打扮的跟朵花似的,路璐不就是这样的嘛! 凌嘉在看着钟倾茗和尚菏瑹,钟倾茗和尚菏瑹对此的反应不尽相同,钟倾茗彷佛没事人一样笑着回视,但尚菏瑹却被看的有点发毛,这伙计那眼神,怎么跟狼外婆似的?难道她知道点什么?可老尼两袖清风,磊落坦荡,一心向佛,并没什么好让她知道的呀! 尚博士是从来不肯吃亏的,凌嘉让她不舒服了,她也得让凌嘉不舒服,她凑到凌嘉身边,压低嗓子,说:“前几天路璐勾搭着我看了点东西,你要有兴趣,我传给你看!” 凌嘉稍稍一怔,泰然自若的说:“真对不住,我看过了呢。” “真的看过?”尚菏瑹不信,路璐都告诉她是背着凌嘉偷偷下载的不良影片了,凌嘉怎么可能知道? “真的!”凌嘉说的很肯定,心里却在算计回去要审问路璐究竟跟尚菏瑹看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背着自己乱搞,简直不想活了! 尚菏瑹讨了个无趣,她鼓着腮帮子再跟凌嘉客套两句,又随着钟倾茗往里走,钟倾茗问:“你刚才跟凌嘉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问她用的什么香水,怪香的!呕!香的我直想打喷嚏!”尚菏瑹脸一热,赶快糊弄过去,她可不愿告诉钟倾茗她看不良影片的事,她承认在看影片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去幻想钟倾茗在床上是不是也会跟影片里的女人一样热情,不过,这些可都不能跟钟倾茗说。 尚菏瑹围着会场扫一圈,倒也发现了几个熟人——那几个年纪较大的知名学者,她基本上都认识,知名学者里面还有个郝自强,她更认识。她跟钟倾茗先分散开,各自找各自的熟人叙旧去,她以后辈的身份先一一跟那几个“老家伙”打招呼,老家伙们一看是可爱的小瑹瑹,又以长辈的身份回以招呼,尚菏瑹嘴巴甜,她顶得体的向老家伙们致敬:“老师近来可好啊家里可好啊您最近出的那本书我是非常非常的喜欢啊等有时间了您可得指点指点学生啊!” 身为学者,除了名利,还有什么是比别人喜欢自己的书更为高兴的事吗?于是,老家伙们也喜气洋洋的向尚菏瑹问候:“瑹瑹最近可好啊父母可好啊有对象了吧要不要老师帮你介绍几个啊?” 好吧,尚菏瑹很想揪老家伙们的胡子了,她最烦的就是别人给她介绍对象,但她还是顶客气的应付了过去:“让您操心了真是三生有幸谢谢老师啊!” 说喜欢谁的书不一定是真喜欢,说给谁介绍对象也不一定是真介绍,不管怎样吧,场面上的事,家长里短的话,双方拿捏都比较到位,尚菏瑹也人模狗样的端着酒杯跟人家碰碰,只是在喝的时候,她只用嘴唇抿了抿,那酒水可是一点也没往嘴里进。 等挨个招呼完了,尚菏瑹这才走到离她较远的郝自强身边,戳戳他的胳膊,说:“嗨!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哟!菏瑹啊!”郝自强上下打量一遍尚菏瑹,“几天没见,又俊了啊!” “本身长的俊,没办法!” “你就自恋吧!”郝自强诧异的问:“你怎么也来了?你也认识凌嘉?” “相当认识!你呢?” “她是我师妹呀!” “噢!你们是校友,我倒忘了这点,看来是凌嘉邀请你来的。” “您可真抬举我,凌嘉恐怕一早就把我这师哥给忘啦!昨天她半道碰到我才邀请我来的,估计也不是真诚邀请。”郝自强一脸悲催状。 尚菏瑹表示不屑:“那你还厚着脸皮来?” “嗨!暑假没事干,瞎吃瞎喝呗!反正不花钱,不来白不来!” “那咱俩找一块儿去了!”尚菏瑹真诚的跟郝自强握手:“郝同志,我也主要是来吃的!”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混的找混的,此话果真一点不假。尚菏瑹找到了同盟者,小腰板挺得的比不锈钢管还直硬,她一拉郝自强的袖子,说:“走!先吃去!咱俩做伴,吃起来也不用不好意思。” “对!对!知道我为什么来了这么久还没动过一根筷子吗?哥就缺个做伴的!”郝自强哀叹着耍贫:“我一大老爷们儿,一个人吃,实在是拉不下面子下不去嘴,还好,你来了,我真安慰!” “别废话了!走吧!这都快8点了,我还一点东西没吃,快饿死了!” 在尚菏瑹的带领下,郝自强跟哈巴狗似的尾随着她来到了自助食物区。在食物区吃东西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就是那几个,也不过是吃一点接着走,好像来参加酒会的人都不知道饿似的。 顶凑巧的,尚菏瑹又发现了一个正在大吃大喝的同盟者——路璐小姐。 尚菏瑹暗自吸凉气,看这伙计,一个人孤零零的独占这么多吃食,对来来往往的路人连瞧也不瞧,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尚菏瑹扪心自问,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吃,能吃的这么顺畅又香甜吗?能把旁人投来的惊异目光视为锦上添花吗?答案:不能!尚菏瑹简直就要崇拜路璐这位净坛使者了! 尚菏瑹走上前,敲敲路璐的胳膊肘,说:“真巧呀!” 路璐那只正要往嘴里塞虾的手一顿,扭过头,一看是尚菏瑹,眼珠子一转,马上散发出了比春风还要暖人心的笑,“博士!真巧!我跟凌嘉一起来的,你准是跟倾茗一起来的吧?” “做人不要太聪明!”尚菏瑹把路璐手里的那只虾抢过来,塞到自己嘴里,黏黏糊糊的把路璐和郝自强以极简单的话语分别做了介绍:“郝自强,教书先生;路璐,个体户。你们认识认识,都不是外人,随意聊。” 路璐和郝自强互相打了招呼,然后三个人一人端着一个盘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死命吃,有路璐做榜样,尚菏瑹和郝自强这对被饿的够呛的人民教师也就顾不得面子问题,跟着学开了。 尚菏瑹吃着东西夸路璐:“一个人也能吃的这么欢,你真行!” “我也是练出来的,凌嘉有聚会什么的,常常带着我一起去,我跟她那些朋友不熟,只能用多吃来表达心意,你别老抓虾呀!”路璐从尚菏瑹的爪子底下夺过一只虾,得意的扬一扬,“最后一只,归我啦!” 尚菏瑹终归还是要面子的,在这地方,她不好意思跟路璐对着夺,只能拿一小块糕点放到嘴里,咕哝着抱怨:“小气的你!” 吃了一会儿,郝自强去了洗手间,路璐这才凑到尚菏瑹耳朵底下,鬼鬼祟祟的说:“你看倾茗身边,老有个妖精缠着她呢!” 尚菏瑹一听,目光不由的在人群里搜寻钟倾茗,钟倾茗很好找,她一眼就看到了,就这么一眼,她那眼珠子里就像被捅进了一根葱,辣辣的直冒火——钟倾茗身边有个顶妖艳的女人在挽着她的胳膊,那女人恰是翁真,两人看起来亲热极了。 尚菏瑹不认识翁真,便问路璐:“那女的是谁啊?” “不知道,不认识,”路璐确实也不认识,她左手轻按脑门,貌似思索,“博士,你猜,倾茗跟那妖孽,有没有可能是一对?” “天知道!”尚菏瑹挣扎着端起淑女架子,心中可是很不得劲。她扭过头,不再看钟倾茗,却一再寻思那挽着她胳膊的女人究竟是谁。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问路璐:“你知道倾茗跟你是一样的?” “嗯哼,”路璐顶优雅的耸耸肩,说出来的话可不见得优雅:“她也知道我和凌嘉的关系,嘿!我还知道她喜欢你,要不怎么可能成天跟你睡热炕头!” “就你本事!”尚菏瑹黑着脸说。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胡椒泡在老醋里,辛酸得很。 侍者经过,路璐拿下两杯酒,她明明知道尚菏瑹酒量甚浅,但还是递给人家一杯,眯眯笑着,说:“喝酒,喝酒!” “不喝!”尚菏瑹不接,“我不会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咦!别的酒不喝没关系,这酒你可得喝!”路璐看出了尚菏瑹有点吃醋的苗头,她没安好心眼的劝酒:“瑞风能这么发达,你猜他们得干过多少缺德事?当然,我家凌嘉是不会干的,主要是她的上司蒋建国干。你看,这红酒相当的名贵,这可都是用瑞风的黑钱买来的,多少人一辈子也喝不到这种酒,你有机会喝了干吗不喝?就当是为劳动人民出口气吧!你就是不喝,也得往里头吐口唾沫才过瘾!来吧朋友!喝之吐之!随你便!” “呕——!你说的简直一点都对!” 在路璐别具一格的劝酒之下,尚菏瑹总算接过了酒杯,她心里不舒坦,一口饮尽。38、第 38 章 ...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喝醉?有心事的人。 尚博士就有心事,她不喜欢看到钟倾茗跟除她以外的女人拉拉扯扯,她顶讨厌那个挽着钟倾茗胳膊的长的极妖艳的家伙,虽然她就看了人家一眼,连人家究竟长的是什么样也没看清楚,但她还是愤愤然的在心里给人家下了一个美好的定义——老妖婆。 路璐劝酒有术,尚菏瑹酒量又浅,没喝几杯,她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脸蛋也开始由红向紫发展。她不喜欢酒,也不大会喝酒,更不会品酒,再好的酒到了她嘴里也是一个味儿——猫尿似的。不过,她现在喝的猫尿,的确如路璐所说:相当的名贵。至于有多名贵,她咂摸不出来,但她咂摸出了甜味,在尚菏瑹的认知里,甜猫尿,就是好酒。哪怕往二锅头里撒上半斤糖呢,只要能让她觉出甜来,她就会指着二锅头说这是茅台。 再甜的酒也是酒,尚博士对这点一向是分辨的异常明确,她提醒自己不能多喝,否则会让人看笑话,可是,鬼知道为什么路璐把只要把酒往她手里一放,她就不由自主的喝下去。她跟酒似乎结了仇,越不想喝,越是喝,没过多久,她已经开始有点站不稳了。 说起来,尚菏瑹对酒的抵触,也是有历史可以追溯的。那是在她十三岁那年的父母结婚纪念日上,尚军河和刘图两口子含情脉脉的把酒饮,尚菏瑹看了激动,也非得喝一杯不可。纪念日嘛,让爱情的结晶喝点小酒无伤大雅,尚菏瑹要喝酒了,尚军河和刘图都表示了鼓励,这一鼓励可了不得,从没沾过一滴酒的尚菏瑹,在那天一下猛喝了三瓶,喝完之后就开始围着房子满间吐,吐完之后就拿着扫把耍酒疯,家里的大玻璃镜子都让她给砸了,刘图的口红都让她给涂到墙上了,甚至就连尚军河藏在枕头底下的安全套也让她给当成气球吹着玩,那气球飘的满屋子都是,好好一个纪念日,被自家闺女给糟践成这样,尚军河和刘图那原本你侬我侬的甜蜜之心,刹那间变成了刚扭的生黄瓜,苦极了。 好在老天有时候还算公平,尚菏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就让她喝伤了,打那以后,她不再动酒,更不愿去喝这东西,规规矩矩的做了一个好孩子。长大以后,酒场总也少不了,平时她跟同事朋友的出去了,她总会事先说好她不能碰酒无法多喝,大家也都表示理解,几乎没几个人像现在的路璐这般使劲把酒往她嘴里灌,如今被路璐这么一灌酒,本身就没多少酒细胞,酒品还极端低劣的尚菏瑹很难招架,几杯酒下肚,她轻飘飘的简直就要在原地跳芭蕾了! 钟倾茗很快就发现了尚菏瑹那边的情况,奈何翁真一直缠着她,她不容易脱身。今晚的钟倾茗,就像一株在暗夜里绽放的昙花,散发着无尽的诱惑,直让翁真一看再看,看了又看,舍不得挪开眼。她一直跟随在钟倾茗的身边,与她一起跟别人交谈,她在挽住钟倾茗的胳膊时,钟倾茗挣扎了一下,但碍于面子,她挣扎的不够彻底,这就给了翁真幻想的机会,她想钟倾茗对自己一定还是有情的,她甚至想在今晚能否跟钟倾茗渡过一夜春宵,一想到这儿,翁真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钟倾茗暗示了翁真好几次要保持距离,谁知翁真根本不听说,反是蹬着鼻子上脸的撒起娇来,有这么多的人在身边,钟倾茗无法摆冷脸,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直到凌嘉发现翁真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赶快过来打哈哈,顺便巧妙地找个借口,把翁真调剂到蒋建国那边去,钟倾茗这才得以松口气。 等翁真离开了,凌嘉问钟倾茗:“翁真喜欢你?” 钟倾茗稍显疲惫的点了点头,她不想提翁真,一提就烦。 凌嘉也不多话,只同情似的笑,“狗皮膏药最难办,要辛苦你了啊。快去菏瑹那边吧,她好像喝多了。” 钟倾茗对凌嘉说了一声“谢谢”,谢谢凌嘉来帮她解围,凌嘉了然。然后,钟倾茗快速走到尚菏瑹身边,路璐见她过来,赶快把想往尚菏瑹手里塞的酒杯绕了半个圈,放到了桌子上,又装淑雅的笑:“你可算来啦!博士喝大了,老想拉着我跟她跳芭蕾呢!” 路璐一个劲儿的往尚菏瑹嘴里灌酒,钟倾茗可是看的很真切,她扶住尚菏瑹,瞥路璐一眼,说:“你这当朋友的,可真是够厚道。” “为了你,厚道是必须的!”路璐眉开眼笑的,“应酬的差不多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去找凌嘉,一会儿也回去。” 钟倾茗无奈的摇摇头,搀扶着动不动就想跳芭蕾的尚菏瑹走出了酒店。在路上,尚菏瑹还算是比较乖的,除了屁股上像扎了钉子一样来回扭,剩下的,也仅是伸直胳膊嘟着小嘴自言自语:“头晕,想吐,呕!我要飞!” 夜色很美很动人,钟倾茗可是没一点心情欣赏,她一边照顾着尚菏瑹,一边把车开的飞快,只盼着她能忍一忍,等到家以后再吐再飞。 手机响了,是翁真打来的,钟倾茗没有接,她知道翁真在打什么算盘,不假思索的立刻关机。 钟倾茗没去尚菏瑹的家,而是去了自己家,因为自己家离酒店相对近一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终于到家了,红酒的后劲也上来了,而尚菏瑹的酒疯也开始正式耍了,她生平只醉过两次,只耍过两次酒疯,第一次酒疯,耍给爹娘看了,第二次酒疯,很荣幸的,让钟倾茗摊上了。 她挂在钟倾茗身上,踢掉高跟鞋,高跟鞋呈30度角的直线往上飞,直达天花板,静止不足一秒,又往下坠,钟倾茗仰头往上一看,直觉反应就是躲,可惜,来不及了,尖尖的鞋后跟正砸她的鼻子上,她闭紧眼,弯下腰,捂住鼻子,疼的直想哭。 尚菏瑹可不管这些,她挥舞着俩胳膊,蹬着俩腿,一步一踉跄的跳着芭蕾往前走,顺便还乱发九阳神功,一掌拍到花瓶上,花瓶粉碎,一脚蹬到茶几上,茶几遭殃,嘴里还止不住的大声叫:“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钟倾茗顾不得鼻子疼,两个大步迈过去,把她搂在怀里,艰难的挪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揉揉尚菏瑹的脸,哄着:“一会儿就去找妈妈,乖,别嚎!” “我要妈妈……她欺负我,妈,她欺负我!”尚菏瑹把钟倾茗当成了妈。 钟倾茗哭笑不得,“谁欺负你?我揍她去。” “钟倾茗欺负我!她跟老妖婆勾搭!呕!惹我烦!欺负我!我要妈妈!妈妈最好!” 原来是尚菏瑹看到自己和翁真在一起,吃醋了,即将胜利的旗帜在向钟倾茗招手,她心里一甜,鼻子也不疼了,她笑着哄道:“我去揍她,去揍她好不好?”接着,她把尚菏瑹盘起的头发放下来,吻着她的额头,喃喃地说:“菏瑹,我只喜欢你一个,翁真是过去式,我们不再可能了,她缠着我,我没法脱身,不是故意让你吃醋的,我只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