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连恋爱时都没这么黏过,他们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见缝插针地发肉麻小短信,还时常手牵手地去看电影、逛商场、遛公园、压马路……热恋得滨江城到处都见他们的身影。 白雁忙里偷闲还要找时间去看楼。康领导只是指了个大方向,具体的事情需要她去落实。她知道去云县,康领导有压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不能拖他后腿。这是一个名幅其实的家,白雁怀着一腔兴奋,想象着未来的生活,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在滨江旧城跑来跑去。每看完一处回来,她都向康领导描述。 康领导拭去她鼻尖上的汗珠,看着她眼睛晶亮如星辰,觉得人生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这天,白雁下了班又去看了套江景房。她站在一个单元的阳台上,浩荡江风带着初春的气息迎面吹来,白雁拢住长发,手扶栏杆,心情很澎湃,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家。 房子不错,价格也不菲,她在心中盘算了下,觉得能承受,拿出手机,想给康领导打电话,手机抢先响了。 她一看,是陆涤飞打来的。 “我在华兴大饭店对面的咖啡馆,想和你见见面。” 她一怔,“我人在外面。” “我等你,你不要太急。”陆涤飞收了线,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 白雁犹豫了下,下楼打了车赶了过去。 这个咖啡馆,白雁很熟悉,陆涤飞在这里送过一对限量版的泰迪熊。 白雁走进去,一眼看到陆涤飞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她走过去坐下,只叫了一杯矿泉水。 “陆市长,你找我有事吗?” 陆涤飞抬手将大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看了看她,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你看上去很不错!” 白雁拂了拂头发,“还好,就是有点忙。你呢?” 陆涤飞似笑非笑,带了点自嘲,“你认为我会好吗?” 白雁绞着十指,“陆市长,我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是身世显赫的千金小姐,学历不高,家境不好。康剑已经走了,你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陆涤飞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又拿起了一根烟,没有征求白雁的意见便点燃了一支,深吸一口。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你是典型的过河就拆桥。” 白雁的手不由自主在桌子下抓住了衣襟,“陆市长,我不是……” “我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并不适合从政,可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事实,不从政,我就必须从商。政客与商人,都让我讨厌。比较而言,做个政客要比商人简单点。现在,我好像也小有建树。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做得再好,你还是一个人,连个欣赏你、懂你的人都没有。应酬完回到家中,被自坐在飘窗上吸烟,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我这样子,有什么意义呢?” 白雁静静地凝视着他,看着他将烟灰弹落,神情漠然。 “我才是真正输的那个人。小的时候,游泳游不过他,打球输给他。读的大学也没有他好,工作没有他出色,就连……他爱的女人,我也会动心。你说,怎么能不妒忌呢?” “别这么说。”白雁冲口而出,带着几份紧张,随即努力放缓语气,“其实你才是真正让我们羡慕的人,你的家庭很健全……” “健全?”1陆涤飞苦涩地一笑,“你以为我爸爸在外面就没情妇?你错了,他有,还不止一个,现在最得宠的是一个宾馆小姐,才二十一岁。他给她买房,给她买车,恨不得捧上天去。我妈妈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往高处说,她顾全大局;往低处说,她很冷血。她只要我爸爸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其他随他花天酒地。再怎么折腾,他都会回家,不是吗?何况,那个职位,他玩不出格的。” 白雁立时无言以对。 “我真是厌恶死了这种面和心不合的假温馨。他们整天对我耳提面命,要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收心好好过日子。我听了,就觉得讽刺。这世上,有几个是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 “别说了,陆市长。”白雁努力镇定下来,苍白地劝慰,“也许是缘分没到吧。” “在官场这个圈子里,做什么,人都习惯保持冷静,不带感情,不讲真话。所以我服康剑,真的服了。” “你并不了解我们经历过什么,”白雁苦笑,“如果让你选择,你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陆涤飞带有一点挖苦地问。 白雁怅然放下手里的水杯,“因为这条路实在不能用幸福二字能形容的,人家说婚姻不是一部情感片,而是一部动作片。我感觉我与康剑的婚姻,是一部惊险片、恐怖片,过程不能回味,前景不敢多想,只能是一步一步谨慎地走。谢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关爱和帮助,我是个小女子,选择自私,做不到把谢意化作爱意,那是对你的不公,也是对我的不珍。” 陆涤飞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但我仍要向康剑宣战,不然,人生就真的没有一点趣味了。”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白雁耸耸肩,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第一百章,二万里海底的冷暖(六)(VIP)白雁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康领导已经到家了,听到白雁上楼的脚步声就早早把门开了,白雁一爬到楼梯拐角处,一抬头,就看到康剑站在门口,眉拧着,很担心地看着她。 “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扶着楼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他。傍晚和陆涤飞聊过之后,突然觉得这些表面上光鲜的官二代,背地里也是各有各的说不出口的辛酸。其实他们之中也不乏优质精品,但外在的光环让别人忽视了他们的内在。不然康领导何必将自己放逐,挑僻远的县城去证明自己呢! 白雁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一头扎进康剑的怀里,紧紧搂住康剑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哼哼: “我在街上没听见。” 康剑一边把白雁住屋里带,一边无奈地叹气, “你也不看看外面几点,想逛街打个电话说一声呀,不然我有多着急。” 白雁不理他,还是抱住他不撒手。康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门关上,进了家门,低头看看白雁,抬起她的下巴问: “吃饭了吗?” 白雁闭着眼哼哼: “康剑,再有四天,我又是一个人了。” 康剑拍拍白雁: “你也知道只有四天,那怎么不早点回来陪我!”他现在可是把所有的应酬全推了,象个居家好男人,一下班,准时往家赶。 “康剑,你想我怎么陪?”白雁睁开眼看着康剑,那么冷峻严肃的男人一旦温柔起来,真的是非常迷人,突然有股疯狂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 康剑端详着白雁几眼,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猛地一使劲,打横抱起白雁往卫生间走去。白雁搂住康剑的脖子,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子,象小猫一样的舔吻着他的耳背。 “康剑,我们这样算是非法同居吧!”她看着康剑把浴帘拉开,开了浴霸,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不一会,卫生间里就腾起满室的热雾。 “胡说八道,我们明明是志同道合、真心相爱的夫妻。把衣服脱了,洗个热水澡解乏。”康剑把她往边上挪了挪,帮着她脱衣服,再小心翼翼地挂到高处的架子上,防止被水淋湿……白雁浮出一脸俏皮的笑,小酒窝闪闪,趁康剑不注意,也伸手过去,解开他的一颗扣子,再解一颗…直到手被康剑抓住,他抬头,看着她,双瞳黑如子夜。 “老婆 …… ” 没等他说完,白雁已经踮起脚吻上他,捎带把后面的半句话也吻了回去。 上床难道一定要在床上吗?古人早就说过:食色,性也。 心动、情浓,美人在怀,有时间,有空间,何必压抑呢? 一股热血从脚底陡地漫向头顶,再凝结于身体的某一处,康领导激情迸发之前,心满意足地轻叹,这样的赔伴也很不错。 那瞬间,他想起去年的圣诞夜,也是冰寒地冻,他们在结婚四个月、离婚三个月后,终于有了个实至名归的洞房,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他忍不住粗粗喘口气,下一秒,他下了大力气,狠狠撞进去。大脑皮层里的毛细血管好像要爆炸了,丝丝缕缕都在燃烧,灼热地燃烧。 欢爱过后,两个人一同冲了个热水澡,懦懒地窝在被子里,身子密贴,她的腿攀着他的。 “我今天看中一套房子,很漂亮。”白雁累得睁不开眼,仍不忘向康领导汇报。 “定了?” “想明天去定。是现房,定下来就可以拿钥匙了。” 康剑点点头, “现在是二月初,装修至少得有三个月,再吹个几月,白雁,我们十一结婚,好不好?” “还要办婚礼吗?” “当然,不过,这次我们去北京结婚,就亲戚们一起吃个饭。那儿算是我半个故乡,我也带你去看看我住过的地方、读书的学校。” 白雁叹了口气, “如果你爸妈仍反对呢?我们再结婚,还会和以前一样前程未卜。 ” “傻丫头。”康剑揉揉她的头发,轻咬了下灯光下灿如桃花的脸颊, “你只管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其他的工作我来做。” “呃,我的心里还有谁?”白雁眨眨眼。 康剑笑,没再说话。其实他想问,在她的心里,是他重,还是商明天重一些。但这么美丽的夜晚,说这些,太煞风景。 可能也无须问,商明天只是白雁以前的一个朋友,有点朦胧的好感,那不算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不只是感情,还包括身体上的契合。从这点来讲,他拥有的是白雁的全部。 夜,渐渐地深了。 康剑睡熟了,白雁却还醒着。 她当然猜到康剑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 对明天的思念从来不去刻意,就如同一个近视的人,早晨睁开眼,本能地先去拿眼镜戴上。她对明天也是如此。她从来没有觉得空间上的距离、时间的飞逝,会让她与明天之间发生什么变化。快乐时、伤心时、孤单时、寂寞时,她都觉得明天就站在一边看着她,微笑、鼓励。 所以她要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她幸福了,明天就会快乐。 明天快乐了,她就会幸福。 康剑与明天,在她的心中谁轻谁重,白雁觉得不成对比。明天就是明天,康剑就是康剑。 康剑是她的爱人,携手并行的人。 而明天,是她内心里深依的支柱、心灵的家。 四天很快就过去了,康领导去云县走马上任。 白雁又恢复了单身生活,幸好新房拿到手,她每天忙着去建材市场转悠,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打发时间呢!但白雁毕竟没有装修经验,有些事拿不定主张,想拉着柳晶一同过去帮着参考参考。 柳晶的爸爸就是搞装璜的包工头,耳濡目染,她多少能一知半解。 吃饭时,白雁和柳晶说了下班后陪她去建材市场看瓷砖,柳晶一口饭含在嘴巴里,半天没回答。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又忙着到处相亲?”白雁说。 柳晶把饭狠狠地咽下去,吞吞吐吐半天,才老实交待, “我现在一下班就要回去向我未来的婆婆报到,稍晚了,她就会打电话告诉……简单,然后,我就会被他炮轰到半夜。” “什么?什么?” 白雁眨着眼, “你说得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柳晶苦笑, “你眼里只有康领导,哪会注意我。我……已经搬到简单家一周了。” “啊!”白雁托着下巴,生怕掉下来。 “快,快,老实交待,不能漏掉任何细节。” 柳晶瞪了白雁一眼, “没细节,只有事实。我和李泽昊彻底完结,现在和简单正式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哇……光速呀!你们两个在我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敬爱的李老师哭了没?”白雁很不厚道地问。 柳晶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哭到没哭,可能伤到他自尊的吧!” 想到那天去和李泽昊谈分手,柳晶心里面有些酸楚。 李泽昊接到她的电话,兴奋不已。见面的地点约在离一中不远的茶座,简单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李泽昊坐在她的面前,傻傻地笑着,告诉她,他假期辅导的几个孩子怎么优秀,怎么可爱。 她捧着咖啡杯,静静地凝听着。 “晶晶,你怎么不说话?”李泽昊说了好一会,才察觉她的沉默。 她抬起头, “泽昊,我……谈朋友了。” 李泽昊嘴巴张得半圆,直直地看着她。 那眼神让柳晶想哭,她想起十四年里,两个人第一次在她的房间里牵手,第一次在公园里亲吻,第一次在他的宿舍,两个人做爱……一幕一幕,在脑中象放电影似的。 她从没想过,她会爱上另一个男人。 但感情说变就变了。 她现在在意的是隔着几张桌子的那个男人,她要好好珍惜的人是他。 她扭过头,简单也在看她,对着她温柔地一笑。 “我想我们以后也没可能成为朋友,我也不想我男朋友为我操心。不要再联系了。”她一口气,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完。 “晶晶,你在赌气!”李泽昊惊慌地拉住她的手臂, “我知道错了,我也在改。因为你在滨江有许多朋友,我连深圳那边的聘请都退了。我准备装修房子,准备和你结婚。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是认真的。” 柳晶摇头,抽回自己的手臂, “不是你的态度,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爱上了别人。” “不可能。”李泽昊死都不愿相信, “过年时,在家的时候,我们还好好的。” “你应该比我明白,变心只要一瞬间。三十年的感情敌不过三十秒的激情。”柳晶讥讽地笑笑。 李泽昊脸刷地白成了一张纸, “你耿耿于怀的还是我做的那件蠢事。晶晶,但是三个月的激情并没有敌得过十四年的感情,我又回来了。” “我己经不在了。 ”柳晶站起身。 简单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腰,对着李泽昊淡淡点了下头, “我们该回家了。”他柔声说。 李泽昊呆若木鸡,僵如化石。 “嗯!”柳晶应了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没有向李泽昊道别,她相信,他们之间不会有再见的。 站在路边等车,眼角的余光瞟到李泽昊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神情。 看过就略过,她无暇顾及他了。 那些痛哭流泪到天明的夜晚,已经把他们曾径的恩爱一点点淹没了。 “车来了,亲爱的。”简单说道。 她抬头看他,笑靥如花。 车徐徐地开离站台,后视镜中看到李泽昊象疯了似的冲出咖啡馆,拼了命地追着车。 柳晶的心脏,小小地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平静了。 “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恢复自信的。”柳晶咬了下唇,自我安慰地笑笑, “他们学校对他青睐的女老师大有人在。” “喂,口气别那么酸。你决定和简单一起后,就全心全意点,他现在是路人甲,和你没任何关系。”白雁捉挟地挤挤眼。 柳晶笑着推了白雁一把,甜蜜蜜地抱怨: “我现在就是想也没机会,简单他可是撒下了天罗地网。” “少得了便宜再卖乖,知道你有人疼。”白雁真的有点羡慕柳晶,不仅有爸妈宠,现在公婆也这么疼,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反观自己,真不是一声唏嘘能了。 “呃,冷医生回来了!”柳晶突然瞪大眼,指着外面说道, “跟在他后面的那是谁呀,男不男女不女的。” 白雁跟着扭过头,正午的阳光有点强烈,映着积雪上,刺眼得让她看不清楚外面。 等到人走近了,她才看到真是冷锋回来了。 真是名幅其实的西伯利亚寒流,一见面,就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白雁。”冷锋轻轻地唤她,力度很轻,象是怕惊着她似的。 “嗯!你回来了。”白雁笑得有点哆嗦。 冷锋把身子往边上让了让, “明星来看你了。” 白雁对着头发刚长了一两寸的商明星微微一笑, “那……一块坐下吃饭吧!” 第一百零一章,二万里海底的冷暖(七…(VIP)新官上任三把火。 康领导就任云县县长,没放火,也没通电,甚至连会都没开。他让县委办公室找了辆车,带着简单和几个副县长,用了一周的时间,把云县的寸寸土土都转了一遍。 就在云县的上上下下,都在对新县长拭目以待时,康剑召开全县局级领导以上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康领导没有先来一段白开水似的开场白,而是直奔主题。他提出了几个大的规划。 首先,他要在云县建一个最先进的剧场。云县是越剧之乡,这是优势。现在传统艺术开始被人们青睐,全国各地的越剧迷们常不远万里来云县观看。他要把这个优势发扬光大。建剧场,建越剧培训班,排演经典曲目,加大宣传力度。借着这个优势,要带动云县的服务业、旅游业。 现场,旅游局、文化局、规建局的几个局长就向康剑立下军令状,拍着胸腔说散了会,就开始把这个计划列在今年的首要日程上。 “资金的事,我会向上争取,大家放手去干。”康剑喝口茶,润润嗓子,心情也很澎湃。 康领导第一次登场,算是赢了个满堂彩。 晚上回到政府招待所,和白雁通电话时,康领导情绪非常美好。 要说,来云县工作,虽然是个小县,但能当家作主,不比以前顾忌这顾忌那,康剑是热情高涨,唯一不足的就是到了晚上,看不到老婆,抱不到老婆,有点冷清。 他和白雁应该是在新婚中,黏都黏不过来,生生拉开了几百公里,怎么能不想呢? 晚上,蜷在被中,和老婆甜甜蜜蜜煲个电话粥,勉强弥补点相思吧! 电话一通,白雁先是嗲嗲地撒个娇,然后把一天发生的事,一一向他汇报,接着,他也会把自己的事稍微提一些。白雁太小,他的工作繁重、枯燥、压力又大,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说完工作,两个人音量默契地一低。这时候说的话,外人听着,都会觉得肉麻又无聊。 “康剑,你想我吗?” “想呀!” “哪里想?” “哪里都想。” “你想到不行怎么办?” 康领导血奔流如潮,“我就看你的照片,吻你。” “照片是冰凉的,有什么好吻的。” “那我把精力积蓄下来,回滨江时一齐吻回来。” “那个还能积蓄呀?”白雁好奇地问。 康领导大口喘气,无语以对。 挂上电话后,康领导要在床上象烙饼似的叠好一会,才能平息身上的燥热。数着日子,他来云县快十天了,这个周末,一定要回滨江,不然真要疯了。 第二天,康剑处理好公事,简单告诉他晚上没安排,他点点头,给白慕梅打了个电话。 也该去拜访下她了,为公事,也为私事。 接到康剑的电话,白慕梅也没吃惊,两个人就约在文化大院旁边的一家餐馆吃晚饭。 天气刚开春,白慕梅就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了一件夹*的大衣,脖子里围了条披肩,流苏长长的,很有风情。 “怎么想到云县工作了?”白慕梅气色不算好,人也倦倦的,没像平时发娇弄嗲,面无表情地问。 “正常的工作调动。”康剑没有多提别的,问她要喝红酒还是白酒。 “来点果汁吧!”白慕梅把老板喊来,告诉他要一杯鲜榨的木瓜汁。 木瓜养颜、美白,康剑看着白慕梅保养适宜的面容,心想她真是善待自己。 “云县要成立一个越剧培训中心,你是越剧界的名角,很有号召力,能过来担任中心主任吗?”康剑问。 “我?”白慕梅细长的凤目一挑,“我象个当官的料吗?你找别人吧,我要演出,还有自己的礼仪公司打理,不想操这个心。” “可你不是在省城越剧团担任顾问吗?你的礼仪公司在云县,何必要两处奔波,培训中心的工资可不比你担顾问的少。” “做事图个心情,我并不在意多几个钱少几个钱。”白慕梅优雅地接过老板送来的木瓜汁,浅抿了一口,“再说你已不是我女婿,我没必要卖你人情。” 康剑真是有点吃惊了,她这话的意思,好像气愤他和白雁离婚,可能吗? “我约你见面,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我准备和白雁复婚了。” 白慕梅抬起眼,看了他好一会,慢条斯理地哦了声,问道:“你爸妈同意了?” 康剑点头,“当然,你呢?” 白慕梅似笑非笑,酸溜溜地撇嘴:“我的意见不重要。她过年就给我发了条短信,还是转发的别人的,下面人家的名字都没删掉。我老了,她翅膀硬了,不求着我,嫌我丢人,当然不需要把我放在眼里。” 这弦外之音真浓了,康剑讶异地直眨眼,“不是,白雁考虑到你春节时活动多,不想打扰你!” 白慕梅摆了下手,“别说了,她是我养的,肠子弯弯扭扭,我都看得到底。她是恨我来着,我也不辩白。” “白雁说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对于她来讲,你永远是她妈妈。”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做孤儿,也不会要我这个妈的。” 康剑怔住,今晚上的白慕梅让他感到匪夷所思,象是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白慕梅就起身离开,临走前,她把单买好了。 康剑并不知道,白慕梅今天收到了医院里的化验报告,确诊了她的一侧乳房里长了恶性肿瘤。 白慕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生活中曾经与她密切相关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又淡漠起来。楼下盛开的一片黄灿灿的迎春花,胡同口焦香酥脆的小点心,橱窗里精美的时装、饰品、香水以及手袋,还有小贩们那悠扬婉转如同山曲儿一样的叫卖声,街上走过的对她行注目礼的英俊男子,仿佛在刹那间,他们都华丽转身,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背她而去,把她仍在路边,孤寂、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医生要她立即住院进行手术,不然癌细胞扩散,将会变得非常可怕。在此期间,不可避免地要接受没完没了的放疗和化疗,像吃饭一样大包小包地吃药。 一个女人,头发脱落成一个丑陋而又可爱的光头秃子,胸口横着可憎的疤痕,还有什么美丽,还有什么自信? 还怎么能在男人面前妩媚地宽衣解带? 她拒绝了治疗。 女人如花,那就在花开胜时一次性地谢落,不要一片一片地调零,那样太残酷了。 多么可笑,从医院出来后,她没有想到曾丰富了她人生的一个个男人,她一再想到的就是那个已经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怎么也捂不暖的女儿。 也许,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才是最真切的。 康剑在饭馆里抽了根烟,想起白雁提到过小时居住的文化大院,他信步往那里跑去。 锈漆斑驳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几间平房里透着昏黄的光束,二月的天,温度还很低,大门外并没有人。 他跨进大门,刚绕到一个破旧的篮球场边,眼睛瞟到有家小院中站满了人,中间还有几个穿着天空蓝制服的军人。 康剑拧了下眉,这颜色看着眼熟。 “真是老天不长眼呀,那么好的个孩子,怎没说没就没了。”一个头发灰白的妇女边抹泪,边往这边走来。 “大婶,那家出什么事了?”康剑迎上去问。 年老的夫人抬起头看看康剑,摇了下头,叹道:“那家那个当飞行员的儿子什么演习时死了,尸体烧成了个焦炭,认都认不出来了,他们刚从部队奔丧回来。唉,可怜啊!” 康剑突地打了个冷战,“他……他是不是叫商明天?” “是,龙凤胎,一个叫明天,一个叫明星。我瞧这你面生,你是?” 康剑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外跑,出了文化大院,他就给简单打电话,“快,给我准备车,我要回滨江。” 番外:一,如果下辈子我还遇到你(VIP)商明天一开始并不想读军校。 高三那学期,过了年没几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和大家说了飞行学院来云县招生的事,商明天一听就过了。心里面想着小雁已经有好几天没给他写信了,是不是功课太紧? 一帮男生觉得做个飞行员很帅,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想象开了。班主任白了他们几个一眼,打击了他们一下,说道,你们几个四眼先生,想上飞行学院,下辈子吧!我瞧过了,我们班可能就商明天有资格去碰一碰。飞行学院招生,不仅要文化成绩优异,对身体的要求也很高。 话音一落,商明天就成了全班的焦点。 下课后,班主任把商明天叫到办公室,问他想不想报考飞行学院? 商明天说,我不想离家太远,我想报考省大。 省城离滨江不远,他可以经常去看小雁。 班主任怔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今年的招生简章,指着各大学院后面列出的收费标准让他细看,“明天,我了解你家的经济状况,你最好是慎重考虑下。在飞行学院读书,不仅可以免书费、学费,就连买衣服的钱也会省下,而且一进去就有补贴拿。” 商明天愣在那里,他没想这么深。确实是的,他们家就靠他爸爸一个人的工资,一分钱都恨不得分成两半花。偏偏商明星不争气,读的是贵死人的民办大专,爸爸为她办的助学贷款。如果他再出去上学,那就等于让家里是雪上加霜。 他只迟疑了一会,就对班主任说,不要考虑了,我决定报考。 他给白雁写了封信,说了报考飞行学院的事。 晚上,他在家写作业,文化大院外面报亭的大爷过来敲他们家的门,说有电话找他。 商明天诧异地跑过去,原来是白雁。 “明天,那个飞行学院在哪里?”白雁问,声音怯怯的。 “成都。”在地图上看云县到成都,也是很长的一条线。 白雁嗯了一声,半天没说话,他只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从电波里传过来。 “还不一定考得上呢!我就试试看。”他知道小雁舍不得他离开,忙宽慰。 “明天别胡说,挺好的机会,不能试试,要努力。我们以后还可以写信的。”白雁说道,“如果考上了,会有寒暑假吗?” “应该有吧!” “那就好!明天,加油!”白雁甜甜地一笑,挂上电话。 白雁在护专读书,也不宽裕,两个人很老土地禀承着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坚持鱼雁往来,邮票就二角,便宜呀!这是白雁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商明天报了名,先是体检,然后是文化考试,接着是面试,一关关地闯过来,他最终被飞行学院录取了。 录取通知书在普通院校前到的,商家欢喜地连着放了三天的鞭炮。 商明天整天被同学和亲戚们围着,分不开身来。第四天他才和白雁悄悄地见了个面。 两个人坐在学校的篮球场看台上,月光下,白雁把他的通知书看了又看,笑个不停。 “明天,你穿空军制服一定很帅。”白雁扭过头,眯起眼,想象着。 他没有笑,看着白雁的肌肤被月光映照得如白玉一般透明,他心中一动,脱口说道:“小雁,我……喜欢你!”十指羞窘地搓着裤管。 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其实他不说,白雁也知道的。 白雁怔住,定定地看着他,“明天,我也喜欢你。” 少女轻柔的嗓音如同天地间最美妙的音乐,他颤颤地伸出手,把白雁的小手包在掌心,笑得傻傻的。 小雁的手很凉,在抖。 两个人就这样握着、对视着,突然小雁的眼眶一红,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他自然地捧起小雁的脸,吻去了那滴泪。 “我会一直一直都喜欢明天,下辈子也要喜欢。”十七岁的白雁郑重地在他耳边说。 “嗯!”他哽咽地点头,心里面一片悲伤。 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这样的表白,只不过是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心声,但他们却没有结果的。 没有结果的今生,只能寄托于能自由畅想的下辈子。 如果下辈子还能相遇,他还要住在小雁的隔壁,小雁的爸妈健在,把小雁宠得象公主,他的爸妈不要象现在偏激。可以的话,他一满十八岁,就把小雁娶回来。两个人一起读书,一起长大。 刚进飞行学院,不是一般的辛苦。课程密集,而且体能训练的强度也很大。晚上回到寝室,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小雁,总是在梦里出现。 她长大了,成了个俏丽的小姑娘,笑起来小酒窝甜蜜蜜的。 但他食言了,寒暑假,他没能回云县。 假期一到,他们这帮新学员就被拉到野外进行训练,在沙漠中、密林里,除了电台可以向外联系,写信是根本不可能的。 假期结束,回到学院,一个个晒得象非洲人似的。 他给白雁打电话。一听到白雁的声音,他的眼睛红了,嘴巴张张合合,什么也说不出来。白雁告诉他,她要开始到医院实习,会上夜班,工作很辛苦。他问她现在还敢不敢上解剖裸?她说她撑过来了。 他想念白雁,但他回不去,他也只能撑着。 不知怎么的,和同学打篮球时心不在焉,被推了下,腿受了伤,被送到学院附属医院。 住院的一个星期,他过得很快乐,一边自学课程,一边肆无忌惮地想着白雁。 在医院里,他认识了一位泌尿科医生,叫冷锋。很俊美的男人,但气质太阴冷,不爱讲话。 冷锋大他四岁,在医院里属于很年青有为的俊杰。 冷锋晚上值班时,爱到他病房转一转。 这天冷锋进来,他正在看和白雁的合照。这是他要走前几天,跟同学借了相机,和白雁拍了好几张,放在一个相册里,他全带到飞行学院了。 “你妹妹?”冷锋抢过他手中的照片,问道。 他抢回,仍小心翼翼地塞进相册里,“隔壁邻居家的小妹妹。”说的时候,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浮起温柔的笑意。 “挺清秀的。”冷锋笑笑。 “不只是清秀,而且聪明,性格也好。她很独立的,什么都会做,从来不要人操心。” “现在的小女生不娇蛮就算乖巧了,哪有你讲得那么好?”冷锋不信。 “她真的很特别。她在读护专,以后和你一样,是个白衣天使。” 冷锋受不了的耸耸肩,“她是不是喜欢你,在你面前装的懂事,你可要擦亮你的眼睛,女大十八变,再见面,你就得刮目相看了。” “她就是八十,也不会变。”他自信满满地说。心里面突然被思念激荡到不行,他忍不住和冷锋说起了白雁,七岁、八岁……十三岁……十七岁……冷锋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倾听说。 两个人一直说到大半夜,冷锋临走时,问他能不能送一张他俩的合影,商明天紧紧捂着相册,直摇头。 冷锋失笑。 后来,他伤好出了医院,但与冷锋却做了好朋友。 冷锋偶尔来飞行学院看他,总会问下他,邻家小妹妹最近有没有来信。 他喜欢和冷锋说起白雁,那种感觉,很幸福,也很自豪。 白雁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政府官员,商明天一时真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 冷锋说他们相处得不好,结婚四个月,白雁准备离婚。 他听了心都抽痛了,追问白雁,白雁站在路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是白慕梅惹的祸。 他去找了那个叫康剑的男人,骂了,打了。可是不知怎么,他讨厌不起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眼中的深沉让人觉得象口看不清的古井。 小雁长大了,他没办法象以前那样把她护在怀中,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带着心酸和无奈,他回部队。 列车慢慢驶离站台,白雁来晚了,没有来得及和他讲话,追着列车后面拼命地跑,风把她的头发吹乱,她跑得气喘,张大嘴巴大口呼吸。 他舍不得眨眼,一直看着,看着。 渐渐地,白雁成了一个小点,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郑姗站在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扭头看她,勉强挤了个笑容。 郑姗喜欢他很久了,他委婉地拒绝过几次,可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郑姗对他说。 现在,他已经决定和郑姗认真开始了,白雁说男人不能让爱自己的女人伤心,他要对郑姗负责。 车门边风大,他拉着郑姗进车厢。 郑姗没有动弹。 “你爱她!”郑姗看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否认,微微一笑,“我现在的女朋友是你。” 郑姗摇头,低下眼帘,“商明天,以前我以为你是看不上我,所以我想我可以努力地让你喜欢上我。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心里面有个人。你爱得太深,我不敢笃定我能遮住她。我们以后还是做战友吧!” 郑姗的眼睛能看穿人心吗? 他没有向郑姗解释。 回到部队,郑姗没有再来找过他。 不久,他听说郑姗和八一制片厂的一位青年导演热恋了。 一月的蒙古沙漠,风猛得能把石块吹上天,早晚温差能有五六十度。白天热得喘口气都要出一身汗,天一黑,漫天又能飞舞着鹅毛大雪。 但有时候,沙漠的夜晚很宁静,静得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呼吸,一仰头,星星就在头顶上,不时有流星飞窜而过。 明天,部队要与俄罗斯空军进行反恐实演。训练了这么久,就等这个时候了。 商明天与冯明海是搭档,他们驾驶的是歼击轰炸机。 俄军参演部队抵达指定区域后,首先投入工作的是四名军医,在他们的指挥下,一个很像样的野战医院就建成了。这次军演,是俄远东军区自二战结束之后,其技术装备调动规模最大的一次远行。 商明天坐在帐篷里写日记,冯明海一撩门帘进来了。 两人是飞行学院的同学,又一起分到了成都军区。 “我刚刚检查了下机器,一切都很完好。”冯明海说,掏出香烟向明天示意了下。 他摇摇手。 “按阴历算,快到除夕夜了,唉,又不能陪爸妈过年。等演习结束,我一定要好好地休个假。明天,你刚休过假,可比我幸福多了,我都三年没回家了。” 他合上日记本,笑了笑,“假休几次,都不会嫌多的,我刚回部队,又想家了。” 冯明海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凑过头来,神秘兮兮地问:“你在老家有喜欢的女孩?” 他只笑不答,神情温柔。 来俄罗斯前,冷锋打电话说小雁晚上遇到劫匪,手被割伤,冷锋决定要和小雁一同合住。他听得出来,冷锋喜欢小雁。 真是不敢置信,冷锋那么个清清冷冷的男人,一旦动了情,也会执著。冷锋大概在他读书时,听他说起小雁,就喜欢上了,所以才去滨江工作。 难怪别人都说,爱情中的男女,智商都很低。 小雁值得冷锋这样的傻,他不妒忌,只要小雁能获得幸福。 他只有羡慕。 可是小雁好像并没有被冷锋打动。 走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小雁好吗? 想起白雁,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我在老家也有一个喜欢的女孩,是我高中同学,但我一直没勇气表白。”冯明海憨憨地一笑,“这次休假,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任务完成,不然她被别人抢走,我要悔死。” “我要是回去,我想看到她快快乐乐地结婚。” “呃?新郎不是你吗?” “我的爱在下辈子。”商明天笑着,走出了帐篷。 月朗星明,明天一定是个很适合演习的好天气。 第二天,天气确实好得异常。演习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们的飞机是第六架起飞的,十分钟后,发现目标,开始攻击。沙漠上,硝烟弥漫,飞机声震耳欲聋。 他坐在驾驶座上,耳机传来指挥员的命令:“任务完成完满,现在飞回基地。” 他握着操纵杆,突然发现熟悉的发动机的声音消失了。 “不好,发动机出现故障。”冯明海失声说道。 他冷静地察看仪表,仪表盘上发动机那一组跳跃着警示红灯。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执行命令?”指挥员在耳机里责问。 “发动机停止运转。”他看着冯明海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珠。 耳机里传来抽气的声音,“准备迫降!”发动机一罢工,所有的仪器都跟着休息。 他从舷窗里往下看去,下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再有三千英尺,才是平坦的沙漠。 他苦涩地一笑,看向冯明海,冯明海也在看他。 机身开始摇晃,然后开始直线下坠。 “也许,我的爱也在下辈子。”冯明海倾倾嘴角,向他伸出手。 “嗯,下辈子……”他握住冯明海的手,脑海里出现小雁娇笑俏兮的小脸,柔柔地趴在他耳边,喊着,“明天,等等我呀……” 黄昏里,基地指挥员的望远镜中出现一束冲天的火光。 番外:二,一半儿推一半儿就(VIP)叶子回来了。 简单握着手机, 听着叶子的声音从电波那端清晰地传来,突然生出一种陌生感,仿佛接到了一个打错号的电话。 “晚上七点,你过来接我,怎么样?”叶子还象以前一样爱发号施今。 简单醒过神,哦了一声,便挂上电话。 叶子去上海前,走得那么凛然,如同壮士上战场似的,头也不回。他喝得有点微醉,冲过去拉住她。她不耐烦地侧过脸, “简单,你象个男人好不好,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他的手松了,叶子扬长而去。 那个夜晚,本来应该心碎俱裂,痛不欲生,却因为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拉住他拼酒,后来不知怎么,两人醒在了一张床上。他只顾得上应付眼前的狼狈,忽视了叶子带给他的伤心。 后来,那个女人就这样无预期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让他有时哭笑不得,有时又震撼不己。 他还是会想起叶子。 和叶子交往二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家里的房也买了,他也开始节省开销,象个男人似的,暗暗盘算怎样让心爱的女人幸福。 叶子嫌滨江太小,她讨厌他有写不完的材料、开不完的会,讨厌他不够风趣、行事一板一眼,她要去繁华的大都市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知觉,他好象成了她的牵绊、累赘,所以,她不作二想地一把推开了他。 在爱情与事业两者之间,女人和男人选择一样,都是先立业后成家。 叶子来上海很快找到工作,很快就象小水滴一样融入了大海,她适应那里的水温,适应了那里的流速。 他们之间很少联系,偶尔在节日期间发条短信问候一下。 思念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褪去。 有时,夜里梦到叶子,面容模糊。 这次,叶子回家过年,没想到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见面。 心情没有想像得那么激动。 出发前,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 “过年真没意思,有点想念肯德基红豆蛋挞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回过去一个咧嘴大笑的图图,再加上三个字:小馋猫。 手机又响,他打开来一看:呵呵,外加眉飞色舞的笑脸。 他笑了,心情愉悦地穿好大衣,去接叶子。 爸妈的收入稳定,经济条件在滨江是不错的。妈妈早就说要给他买辆车,他没要。 在政府机关工作,象他这样的秘书,行事还是低调一点。 打车到了叶子家楼下,让司机等一会。 叶子下来了。 从头到脚一身穿戴,简单一看便知,是一种刻意经营出的随意,不动声色地从细节渗透出精致的品位,妆也化得很细腻,唇红齿白,粉嫩娇柔,不要介绍, 也能猜出是在大都市生活的摩登女郎。 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叶子,时尚、新潮,和以前清新俏皮截然不同。 两个人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互相对视了那么一会儿。 “你还是顽固不化。”叶子说。 “是呀,我还是老样子。”他笑笑,给她打开车门,等她坐好了,才关上,然后自己转过去,坐在前座。 不是存心,只是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 不是男女朋友,肢体接触,已很不合适。 他在望客帆定了桌子。望客帆是由停在江边一艘退职的军舰改装的饭店,以江鲜为主。 他热情周到地点了一桌子的菜,配了口感辛辣又带点甘甜的果子酒。 叶子居然会抽烟! “没办法,工作压力太大!”叶子耸耸肩,娴熟地叩了叩烟灰, “你还好吧?” “挺好的,我交了个新朋友。”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个大大咧咧又有点傻气的女人。她和他一起吃饭时,要么抢着买单,要么要求aa制。不管他点什么,她都吃得有滋有味。如果有酒,她也毫不示弱。就是不懂,一谈起她的前未婚夫,她就唉声叹气,象个柔弱得惹人怜惜的小女人。 “异性?”叶子挑了下眉,摁灭烟头。 他笑着点点头, “是的。” 叶了撇了下嘴,陵溜溜地说了句, “你的行情还真不错。”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谁信呀!男人女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友情。” 他怔住,心里面象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细细琢磨叶子的话,他与柳晶之间真的不是友情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忙端起酒杯,掩饰地喝酒。 “她……有我漂亮吗?”叶子探过头来,眼睛半眯着。 他好笑, “你们是不同的两个类型。” “那谁更好?”叶子不甘心地换了个问题。 他呆愕地看着叶子。 在略微的沉寂之后,叶子笑得有些失落。 吃完饭,两个人从望客帆出来,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寒噤,叶子跟着打了个喷嚏。 “你穿得太少,我打车送你回去。”他急忙向路两边看去,看有没有出租车驶过来。 叶子从后面拽了下他的衣角,他回过头,叶子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塞进他掌心的手滚烫,一边还俏皮地挠着他。 他浑身一下绷紧,他太熟悉这小小的暗号。他闭上眼,深呼吸,要是在以前,他会狂热地抱着叶子,忙不迭地往他租处冲去,然后,狠狠地把她压倒在床上。 这一刻,他承认他体内的血液石四处奔滚,可是他的手僵在了毕空中,他悻愕地发罗见,他满肚子满心想的是另一中女人。 “简单?”叶子等不到他的回应,有点窘。 他苦涩地问她, “叶子,我们准备重新开始了吗?” 叶子气恼地别过头去。 “我不是柳下惠,但这种事,我只想和我爱的也爱着我的女人做。对不起,我很落伍。” 叶子脸羞得通红, 别过头去,紧紧地咬着唇。 “我送你回去。”他挡下了一辆出租车。 叶子一言不发,他眼角余波看到叶子眼中泛起了泪光。 “简单,你真的变心了。”叶子下了车,趴在车窗前对他说,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叶子这一转身,再也不会回过头了。 这次,他的心很平静。 回到家,妈妈在外面加工包子回来,他感觉没吃饱,拿了一个,大口大口地咬着。 “你呀,就象个孩子。”妈妈瞪了他一眼, “你看这大过年的,东家儿子带媳妇、西家女儿带男朋友曰来过年,多热闹呀!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家也热闹一下?” 他满嘴的包子,口齿不清地回答: “快了。” “这快是几个月,还是几年?” 他把包子狠狠咽下,沉思了一会, “我争取几个月完成任务。” “尽吹牛。”妈妈疼爱地打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