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孟丽莉交好,是偶然。 她恰好认识詹东圳而已,所以与东正集团的关系也是偶然。 她和朱安槐之间,不过是律师和被告的关系,她只是想要为那位女性伸张正义,一定还是偶然。 “不可能……”他又喃喃自语了一次,却是再也没有上一句有底气。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早说过沈写意不是一般的女人。厉择良害死她父亲,害得他们沈家家破人亡。如此的杀父灭门之仇岂有不报?” “可是……她不可能,因为她根本失忆了。她一切都不记得,怎么可能去找厉择良报仇呢?” “失忆?”尹宵微微张嘴。 “她出过车祸,对过去是失忆的。”杨望杰解释。 “一切都忘了?” “不是,好像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 尹宵听后,怔了稍许又不可思议地笑了,“这种桥段你也相信?有没有失忆除了她自己,谁知道。” “厉择良,你的尊严?”她冷嗤。 “写晴疯了以后,你想过她的尊严?” “我父亲因你而死,你想过他的尊严?”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想过她的尊严?” “我开车自杀之前,你又可曾顾全过我的尊严?” 她瞪大了眼睛,一句一句的质问他,满目悲凉却一滴泪也没有。 “我曾经是那么敬你爱你,甚至将你视作我人生唯一的依靠,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就那样活生生地剥夺我的一切。赶尽杀绝的时候,你皱过眉头没有?你有过迟疑没有?” 以前等不到他的答案,而今要是等到也无济于事了。 写意又说:“其实,你谁也不爱,只爱你自己。”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演戏。”他淡淡说。 “是。” “你让詹东圳陪你演这么一出,有什么代价?”什么代价让他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报复厉氏。 “和你无关。” 厉择良忽然冷嘲,“难道没有让你嫁给他?你不是很善于这个么?” 她咬了咬唇,却又立刻恢复神色淡然一笑,“厉择良,再世为人的沈写意不一样了,你这样一点儿也不会激怒我。我和他有什么协议,不用你操心。” 语罢,她又去拉开手袋,这一回他没有再使劲阻止她。于是写意轻易地挣开他的手,将那个浅绿色的首饰盒拿出来。 这是那日他给她的戒指。 “厉先生,承蒙错爱,这东西只能送还给你。” 地铁到站,自动门打开,已经没有人上下了。 她将东西递给他,他不接。 “我们一起的这半年里,你一步一步报复我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迟疑?”他问话的时候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发色浅,衬着皮肤有些白,而那双眼睛也是浅浅的棕色。 可是此刻,眼睛却变得深不见底,两边的眸子似乎着墨一般要将人的心魄都吸了进去。 写意微启嘴唇,迎着他的视线,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闻言,合上眼睛,嘴角微微一抽,竟然笑了笑。 眼眸睁开,满目悲凄。 那样的神色让人刻骨铭心。 写意再一次将盒子递到他的手边,他依旧不接。 她轻轻一松手,仍由东西掉到地上。 盒子盖弹开,那支六爪的婚戒从里面跳出来,蹦了一下,刚好碰到椅子脚的金属架上,当的轻轻一声脆响,随即落到地上,转了两圈,滚到一边。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地铁。10——7写意一路疾行,紧紧地咬住下唇,双拳紧握,不小心碰到迎面而来的行人的肩膀,也没有丝毫减缓她离开那里的速度。地铁已经启动,她不知道他下了没有,还是继续又坐下去。 写意走到街面上招辆出租车,坐到后排。 “小姐去哪儿?”司机问。 写意没有答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小姐,您要去哪儿?”司机好脾气地又问了一次。 “啊?”写意回过神来,“随便,你绕圈吧。”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吴委明。 吴委明焦急地说:“写意,蓝田湾……” “我知道。”写意打断他,“替我向乔姐请假。” “恩?对了,你怎么还没到?又迟到了!” “替我请假。”她又说。 “好,下午来么?”他问。 “暂时请一天,我挂了。” 写意将手机放回手袋的时候,看到自己常年带在手边的红色记事本。 她不是大人物,不习惯预先排好每日的日程。但是总怕忘事,所以但凡有什么重要的约会或者要事、地址都记在上面,随身携带。 记事本里面夹了一张纸,纸叠成了正方形,此刻正好冒了一个角出来被她看到。她深吸口气,迅速地将那纸重新夹好。 出租车路过二环路路口的游乐场大门,远远看见有小商贩在卖气球。今天不是节假日,风也吹得凉飕飕的,可是门口依然很热闹,好像是什么小学在里面搞活动。一排一排的,穿着校服戴着海军帽的小朋友,前一个后一个地手牵着手朝里面走。 写意望向窗外,不禁说:“师傅,就在这儿停吧。” 她下车,过马路,进了游乐园。 那些孩子吵极了,时不时还尖叫,她绕过他们走了进去。 她第一个坐的是翻滚列车。整躺车就只有三个人,她和前面两个谈恋爱的大学生。火车缓缓开动,随着一点一点地上升,身体上扬,眼睛渐渐看到上空,她的心也开始悬起来。上升到顶端的时候,火车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朝下——飞速地下坠。 她先是紧紧捏住扶手,眼睛一点也不敢再睁开。 但是当火车整个翻过来的时候,她放开双臂,闭住双眼,大声地尖叫。 她从小脑子里的内耳前庭器比别人敏感。别说这种游戏,就连出租车也晕,所以很少来游乐园。 所以心里害怕极了。 可是,此刻,她就是要那种恐惧蔓延在心中,把胸腔填的满满的,才能装不下其他的情绪。她旋转着,放任着自己的尖叫。 写意下来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整个人处在一种飘忽的游离状态。她头晕目眩地走到角落里,蹲下来,有些想吐的感觉。 她去搜手袋里的纸巾,翻了半天没翻到。于是有些神经质地将手袋倒过来,钥匙、签字笔、钱包、手机掉在地上。 其中,还有那张纸也从记事本里掉出来。 叠成长方形的一张宣纸,被她夹在记事本里好几个月了。 她怔了怔,拾起来,将那张工工整整地叠了四次的宣纸缓缓展开。宣纸其实有好几道折痕,新的旧的,交替着。 纸上留着两行小楷。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丝断愁华年。 对月行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 那字迹俊雅凌厉,不难看出下笔人的个性。旁边斜斜歪歪的五个字是她留的,“阿衍啊阿衍。” 这张纸是她先写的这些字,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找到,才添了后面的诗。那年暑假,他们一起看过这电影。当时她很喜欢,于是叫他帮她记在心上。 却不想隔了许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居然还写到了这张纸上。 她在书房里看到,便起了心偷它。 看到此刻,写意鼻子一皱,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眼泪滴到纸上,她急忙用手去抹。但是宣纸却是吸水的,泪珠立刻吸附进去,一点一点地晕开,迅速地散了那些墨迹。 她转而去抹脸上的泪痕,却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最后,一个人蹲在那里,抱住膝盖,简直泣不成声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个被她连写了两遍的“阿衍”,也随之缓缓晕染成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抽噎着,摸到电话,拨了詹东圳的号码。 此刻的詹东圳正忙得焦头烂额。他在会议室里看到写意的来电,微微一愣,本来正要对董事们的话,说了一半也放下,退出会议室。 他走到角落,打开接听。 “写意?” “冬冬——”她哭着说。 “恩,我在。” “冬冬——”她抽泣,“冬冬,冬冬,冬冬……”地一直重复。 詹东圳心里一颤,他知道她只是想发泄而已,所以静静地等着她一直那样叫。 其实,他也明白,在电话另一头饮泣的写意此时心底深处,最想呼唤的那两个字,并不是“冬冬”。 许久之后,等她哭够了,詹东圳轻轻地说:“写意,回来吧。” “回哪里?”写意吸了吸鼻子问。对于写晴和任姨,她也只有责任没有亲情。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归处。 小时候,有妈妈的地方是家,回到妈妈的故乡有姥姥、姥爷的地方是家;后来,到C城念大学,有阿衍的地方就是家。在德国留学,有阿衍的地方还是家。 可是,就是那一个阿衍,她追着、黏着、胡搅蛮缠地跟着的阿衍,被她放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念叨着的阿衍,就那样满不在乎地打碎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曾经问他:“那要是我死了,你的心会不会痛?” 时到今日。 无论如何。 他们再不相欠。 写意和写意的阿衍,都已经不在了。 詹东圳一个人从B城马不停蹄开车赶过来。他心急如焚,担心她会一直那么哭下去。 他按照写意留的地址,在游乐场找到她。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写意,面色恬静地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和前面的几个小朋友说话,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全然没有电话中的失态。 她已经和那些小孩混熟了,好像和他们一起猜什么东西,猜来猜去的,赢的人分糖吃。 有个胖乎乎的小孩四处找了根枯树的枝桠,问:“阿姨,你说这是什么?” “木棍。”写意说。 “四个字的。” 写意想了想,“一根木棍。”确实是四个字。 詹东圳在旁边看得只摇头想笑。 她从小就这样,无厘头的,捉弄人是一流。 果然,她的答案让小胖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用四个字说的那种话。” “那叫成语。”写意乐。 “对、对,就是成语。怎么说?” 这下可考到她了,她侧了侧头,蹙着眉,“不知道。”太难猜了。 小胖洋洋得意地说:“这叫完好无损。”然后,他又将枝桠折了一下,树皮还没掐断,继续说:“这是藕断丝连。” 写意听到,笑了笑,接过那棍子,一下子掰成两截,问:“那阿姨考你,这是什么成语?” 小胖挠了挠头,眉毛拧在一起,摇头说:“老师还没教,我不知道。” 写意眨了眨眼睛说:“是一刀两断。” 飕飕的秋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恢复往常一般,唯一哭过的痕迹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她一直坚强得要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落过泪,哪怕是父母去世的时候。 他见孩子们拿着糖离开,才走向她。 “你干嘛对着电话哭得稀里哗啦的?”他问。 “那是因为我牙疼。”她说。《良言写意》木浮生 ˇ11——1ˇ 詹东圳一个人从B城马不停蹄开车赶过来。他心急如焚,担心她会一直那么哭下去。 他按照写意留的地址,在游乐场找到她。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写意,面色恬静地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和前面的几个小朋友说话,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全然没有电话中的失态。 她已经和那些小孩混熟了,好像和他们一起猜什么东西,猜来猜去的,赢的人分糖吃。 有个胖乎乎的小孩四处找了根枯树的枝桠,问:“阿姨,你说这是什么?” “木棍。”写意说。 “四个字的。” 写意想了想,“一根木棍。”确实是四个字。 詹东圳在旁边看得只摇头想笑。 她从小就这样,无厘头的,捉弄人是一流。 果然,她的答案让小胖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用四个字说的那种话。” “那叫成语。”写意乐。 “对、对,就是成语。怎么说?” 这下可考到她了,她侧了侧头,蹙着眉,“不知道。”太难猜了。 小胖洋洋得意地说:“这叫完好无损。”然后,他又将枝桠折了一下,树皮还没掐断,继续说:“这是藕断丝连。” 写意听到,笑了笑,接过那棍子,一下子掰成两截,问:“那阿姨考你,这是什么成语?” 小胖挠了挠头,眉毛拧在一起,摇头说:“老师还没教,我不知道。” 写意眨了眨眼睛说:“是一刀两断。” 飕飕的秋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恢复往常一般,唯一哭过的痕迹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她一直坚强得要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落过泪,哪怕是父母去世的时候。 他见孩子们拿着糖离开,才走向她。 “你干嘛对着电话哭得稀里哗啦的?”他问。 “那是因为我牙疼。”她说。 詹东圳替她在B城找了个僻静的住处,让她一个人住。写意关掉手机,拒绝看电视,不买报纸,屏蔽QQ消息,窝在詹东圳的公寓里。 那牙疼果真来得凶猛。 因为牙龈发炎,她整个脸都肿了起来,她只好出门去药店买药。药店里推荐了一大堆品种。 她皱眉,“不是我以前吃的那种。” “以前吃的是什么?”药店的人问她。 她怔了怔,“我……不知道。” 在回家的路上,写意突然打了车去西郊东山的墓地。 写意远远看见那两座墓碑,从上来数下来,路边第三个和四个。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母亲不是他合法的妻子,为了尊重任姨,没有用双棺让他们葬在一起。 照片上是父亲笑着的样子,他和她一样,只有一个酒窝。小时候,她那么调皮,那么捣蛋,可是父亲提起她的时候,依然很自豪,总说:“我的写意,我的写意……” 以至于写晴那么讨厌她。 所以写晴说:“别以为爸爸叫你回来,你就是沈家的人了。告诉你,无论沈家的财产,甚至是其他什么人,我都不会让你丁点儿。” 她当时淡淡地一笑。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她的阿衍。 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大二的时候,母亲就突然同意让她改了姓,回到沈家。后来,母亲欣然送她去了德国。 在德国,有阿衍。 厉择良永远是人群中最出色的那个。在金发碧眼的人群中,他那样的亚裔却仍然惹人注目。修长的身材,眼睛是内双,头发修得刚好,不太长也不太短。每次剪完头发之后,耳后的皮肤会暂时暴露在空气中几天,白皙而且细腻。 和那些打着耳洞,头发梳成莫西干样式,身上飘荡着刺鼻体味的白种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每逢,遇见女人对厉择良侧目,她便拉住他的袖子说:“我一定要把你盯紧点。” 写意去的那会儿,他已经在投资股票,和朋友合作开公司,常年开车往返于法兰克福和海德堡之间。他的脾气并不如现在这般古怪,只是有些寡言,为人很低调。这些也是早被写意熟知的个性。 她来得突然,德语不好,费了很多时间花在语言上,也因为如此除了学校一般不出门。所以,一般都是他带食材回来做给她吃。 德国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四点多就黑了大半,也比B城要冷得多。 那天,他又去了法兰克福,晚上不会回来。 她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可惜又将手套和帽子忘在了图书馆。随着暮色深沉,气温也是急剧下降,冻得她够呛。 她又懒得绕回去取东西,于是一个人抄近路,想从小巷里尽快赶回家。 整个巷子只有她一个人,脚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好像有回音。她走到一半,才开始害怕,紧张地回头去看,有些慌。 再一次转头以后,发现远远的前方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 她心中一紧,将一钱不值的手袋朝胸前挪了挪,使劲拽住。眼看那人越走越近,她停下来,心扯到嗓子眼,几乎想回头撒腿就跑。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放慢了脚步,用中文喊了一句:“写意?” 那一瞬间,写意一呆,随即几乎是飞奔着跑去,扑在他的怀里,“阿衍——” “你一个人怎么不走大街?”他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好像从别的地方急忙赶来的。到了灯光下,写意才看到他走得急,在那么冷的天气里,额头居然冒出细密的汗。 “你下午说你不回来啊?” “忙完了就回来了。” 下午下了大雪,他在法兰克福的时候突然想到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留她一个人在家会怎么样。于是,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回家,家里发现没人,又朝图书馆这边找来。 “那你来接我?”写意侧头问他。 他板着脸,没有答。 写意乐呵呵地哈热气来搓手。她没戴手套,衣服上也没兜,所以十指已经冻成红色。 “手套呢?”他问。 “忘在学校了。”她说。 “什么时候长点记性,丢三落四的。” 他说完,将她的手捂在掌中搓了搓。他的手平时有些凉,可是在那个时候却是暖暖的。 她傻傻地笑,“阿衍,你真好。” 他一抬头才注意到她只穿着羽绒服,帽子围巾都没戴,便放开她的手,将自己围巾取下来为她套上。 “哪儿还冷?”他问。 “手冷。”她撒娇。 这下他没辙了,他不习惯戴手套,冬天里手都是揣兜里。于是,他解大衣的纽扣,准备替她披上。 “不要,我哪儿有那么娇气。要是惹得你感冒了,更折腾。” 写意眼珠子一转,“这样吧!” 她抓住他的右手,一起揣在了他的大衣口袋里。他当时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衣,兜里都是他刚才烘热的温度。 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同时将那个口袋撑得鼓鼓的。 然后,写意嘻嘻地冲他笑,“这样就好了。” 五指从他的指缝从穿过去,她顺利地与他扣在一起。 他的手在不经意间似乎僵了僵。紧接着,他没有刻意地迎合,也没有刻意地抗拒,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摩挲了几下,将温暖传递给她。 接着,她抬起自己晾在外面的另一只手,嘟囔着嘴说:“对不起啊,右手小姐。阿衍的右手写出来的字很漂亮的,所以写意就先握他的右手了。不过,等一会儿阿衍就会来暖和你的。” 厉择良哑然失笑。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起并肩回家。 不知道是路走得急,还是气温突然升高了,或者是她紧张的缘故,握着厉择良的那支手的掌心开始有汗。她想伸出来擦一擦,却又不敢。 她怕自己轻轻一动,惊动了他,再也不肯让她握。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着手,要不是她厚着脸皮冒出这么一个主意,还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从第一次相识到第一次牵手,居然经过了六年。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只手不要了么?” “什么?” “你右手。” “要!!” 于是俩人调了个方向,换手又牵了一次。 写意一路喜滋滋地笑。 “乐什么?”他问。 “没什么啊,没捡到钱。”写意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板着脸说。 其实,她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以后是一律不买手套了。《良言写意》木浮生 ˇ11——2ˇ 厉择良还有一个爱好,便是看球。 她很难想象,他那样内敛的一个人,怎么对那个运动感兴趣,虽然知道他从来也不玩儿。 他倒不是很狂热那种,只是周六都会空一点时间打开电视机看当地的转播。他看球的时候,沏一杯茶坐在那里,一个人静静看。每逢他看到激动之处,握紧拳头,会一下子站起来,再缓缓坐下。 “他们踢来踢去老是不进,多烦啊。这么多人抢一个球,不如多发几个。”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立刻噤声。 才过一会儿,她在旁边就又开始坐不住了。 “难道你选德国的原因,是为了看球?”她问。 “那我来看球,你来做什么?”他反问。 “……” 写意瞅了瞅他。这个问题问很没有挑战性,难道他还不知道她来做什么的? 那周末刚好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轮球赛,他开车载她去临近的法兰克福一起看现场。临走的时候,她背了个小包,将所有需要的东西带齐了,出发。 他突然问:“手套带了么?” “啊!”写意故意说:“我好像带了。” “我明明见你放在椅子上。”他说 “是么?”她装傻。 “是的。”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递给她赶快回去拿的眼神。 奸计还没开始实行就被识破了。 她哀怨地看了看他,却不得不遵命。 她从来没有去现场看过球赛。 他们的位置很靠前,正好坐在主场球迷的中间。 写意抬起双手,跟着他们学那些手势和喊口号,全然是一副投入的样子,再也没有抱怨无聊。中场下起雨,幸好她带着雨衣,他戴着鸭舌帽。 当主队进球的时候,写意和旁边球迷一起蹦起来。 她抓住厉择良的手,兴奋地大叫。 他微微一笑,拉住她,“别喊了,嗓子喊哑了。” 那一场比赛,升班马法兰克福奇迹一般力克卫冕冠军拜仁慕尼黑。场外天寒地冻还飘起了纷纷的雨雪,球场内的热情却一浪高过一浪。 主裁终场哨声吹起的那一瞬间,大家都欢腾起来。 旁边的一个和写意击掌庆祝的德国球迷,激动地将手上的队标围巾绕在写意的脖子上,大喊:“Sie haben uns glueck mitgebracht!(译:你给我们带来了好运)”说完,毫无征兆地捧起她脸,在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写意心里也乐得很,还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随即跟着那群人一起高歌一起退场,上了一级台阶,发现厉择良还留在后面。帽子压得低低的,瞧不到眼睛。 她伸手准备碰他下,说:“阿衍?走了。” 就在她碰到他胳膊的那么一瞬间,他拉过她,将脸凑过来。 她刚才上了一级的台阶,显得还比他略高一点,所以需要他稍微抬头。她雨衣上的帽子还戴着,因此耳朵能听见雨滴打雨衣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看见他靠过来的脸,些许一怔,转瞬之后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旁边有球迷在霏霏细雨中燃起烟花,庆祝主队的胜利。还有很多人久久不愿意走,球员刚刚致谢,于是他们主动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人浪。 他就站在这些人之间,在过道上,脸渐渐地接近她。 写意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双眸,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双唇。 没想到半空中,两人的动作被阻,因为他的鸭舌帽帽檐正好戳到写意的眉骨上,她吃痛地眯了眯眼睛。 他随即迟疑了一下,神情一顿,挪开脸,却没有再来第二次。 写意也是茫然了一阵,之后却又隐隐觉得失落。 她平时大大咧咧,可惜骨子里还是没有那么开放 前一分钟还被其他人亲了一口她,当时还毫不介意,可是当对象突然换成厉择良以后,她居然一下子也害羞起来。 回程的路上,写意开车。她学了车,因为医生说自己开车的话会让晕车的症状缓解。 厉择良平时有些懒散,还有人乐意开车,自然用不到他。回去的厉择良盖着帽子,遮住脸,坐在副驾座上似乎是在闭眼睡觉。 俩人除了必要的那几句,竟然没怎么说话。 几个同去看球的朋友心里高兴,回到海德堡又找酒吧喝酒,自然也拉了他俩去。 “我也要啤酒!”写意跟着大家一起喊。 厉择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立刻不情愿地蹙了蹙眉头,口是心非地纠正说:“怎么可能呢,我滴酒不沾的,只喝苏打水。” 厉择良恰好在酒吧遇见熟人,两男一女。 那女姓董,据说某市市长家的千金,长得极为乖巧。写意见过她几次,每次看见厉择良几乎每句话必以“择良哥哥”这称呼作为开头。 写意理所当然地并且非常地不喜欢她。 那位董小姐不知道听旁边俩男的说了什么,望着厉择良掩住嘴轻轻笑。那双片刻不离厉择良的眼睛,在写意看来,真应该挖出来熬汤。 她越想越气愤,大叫:“我要啤酒。”叫完以后,再看了一眼厉择良。她的举动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力。 她赌气一般,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待厉择良和人寒暄完回头一看,写意居然已经在喝第二扎啤酒了。 她酒量一直很浅,就连喝家乡的米酒也会熏熏然,所以啤酒下肚脸蛋已经醉得通红。她将下巴磕在吧台上,眼神发直,此刻闷闷不乐地卷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那啤酒杯。 最后,他半搀半扶地将她带回去。她这人一醉就睡觉,当然半醉的时候却是最啰嗦的。 他们住三楼。 烂醉如泥的写意仍然不忘气鼓鼓地唠叨。 “干吗不经我同意就叫你择良?” “哥哥这两个字,这也是她能随便喊的?” “恶心不恶心。” “讨厌,真讨厌。” “下次把舌头也切下来。” “不熬汤了,让阿衍红烧比较好吃。”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摇头,然后掏钥匙开门。 他刚一放手,她就歪一边去。他没办法,只好将她架在怀中,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额头上。 她皱了皱眉说,“你胡子扎到我了。” 他不禁微微一笑,挪开下巴,将钥匙插进锁孔里。 写意傻傻地看着他的笑脸,趁着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垫起脚尖,抬手拽住他的衣领,就那么仰头主动地吻了。 她吻得那么青涩,几乎就是啄了下他的唇。 放开他以后,写意居然伸舌头舔了下自己唇,心满意足地说:“好……软。”那表情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偷腥成功的醉猫。 白天俩人没吻成,这下终于成了。一只叫写意的猫好歹解了馋。 《良言写意》木浮生 ˇ11——3ˇ 他别过脸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进屋吧。”说完,他将写意搀进去,放在沙发上,正要起身脱外套,却被写意抓住衣襟。 “干嘛?”他问。 “你不可以被别人抢走。”她黯然地说。 他顿了顿,顺势坐在她旁边,挑了挑眉说:“看来你一点儿都没喝醉。” 写意一下子红了脸,急着说:“我怎么没醉了?我就是喝醉……”话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反倒是画蛇添足。 她再看一眼厉择良。 这男人正在很努力地忍笑,那模样完全是戳穿她把戏后的幸灾乐祸。她一时恼羞成怒,扑过去张嘴就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可惜一下子没想到落嘴点,就见下巴的角度比较好下手,于是张大嘴咬了他的下巴。 让她意外的是口感竟然那么好,所以忍不住多咬了两下。 哪知她的虎牙很尖,咬人的时候虽然没有使劲却也疼得他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她笑得咯咯咯的。 “写意。”他揉着下巴。 “恩?” “咬疼我了。”他说。 “怎么会呢,我轻轻咬的。”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仔细看了下,果然在下巴的皮肤上有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她内疚地嘟囔起嘴巴,又用指尖摸了摸那几个牙印,“阿衍,对不起……”然后很孩子气地朝它们吹了吹气。 她的手指落在皮肤上面痒酥酥的,脸蛋近在咫尺,嘴唇撅起一点儿轻轻吹气。那气息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心神一荡侧下头,封住了她的嘴。 写意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渐渐地才缓过来。这和她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截然不同,几秒钟就破坏她呼吸的节奏。 他的吻有些生疏,有些试探,丝毫不敢长驱直入地探入她的口中,只是浅浅地舔吸。怀中的写意努力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将手撘在他的肩上,微微张开嘴,青涩而又美好地回应了他。 他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拥住她的手臂加了些力,使她更贴进自己。 缠绵之间,她的脑子从一种半清醒状而变得晕晕乎乎,仿佛一下子站在了云端。一时又觉得自己像是含着一块浓情的巧克力,那种丝柔顺滑的感觉在舌尖依依不舍地停留着,然后一点一点地化开。 这一次,她好像是真的醉了。 彼此的唇舌终于相离,她怯怯地睁开眼,却又不敢看他的脸,轻喘着依在他胸前。而唇上的那种柔软的触感也久久地停留着。 厉择良定了定心神,缓缓地说:“门口那个不算,这个才是初吻。”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黑脸。 侯小东曾经对她说,厉择良是人类中一种不太容易亲近的种族,但是当他一旦不排斥对方接近的话就说明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那现在看来,她好象成功了另一半。 就是那么一个吻,好像突然就拉近了她和他的许多距离。直到那日,写意才知道原来她的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 他也是喜欢她的。 从此跟屁虫升级成了女朋友,农奴翻身做了主人。 写意喜滋滋地迎来了新的一天。可惜,多过了几天以后,她发现女朋友和跟屁虫的待遇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还是会对她凶,而且管东管西的。 只是—— 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元旦的头一天,厉择良带着写意,和几个熟识的留学生凑一起开车去杜塞尔多夫看新年倒计时。 快到凌晨的时候走到莱茵河边,等着倒计时的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虽然有些蒙蒙细雨,但是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减。 写意也兴奋地和其他人一起乱蹦乱跳,他宠溺地任由着她闹。莱茵河边有出名的酒吧街,一家接一家,都满满是人。全是从周边来迎接跨年倒计时的。 半夜温度下降得厉害,大家凑一起一边等着新年的到来,一边站着拼酒。 厉择良却拦着写意,不许她喝酒取暖。 她闷闷不乐地瞅着他。 “难道我就不怕冷?”本来一说话吐气就能成一团白雾,她为了强调气温很低,还刻意地使劲了哈了几口热气出来证明一下。 后来写意牵着他,离开集体,单独跑到桥上去。 “莱茵河就我的脚下流过去耶!” 这一河段的莱茵河比以前写意看到的要宽得多,加之在这样的气氛下,她更加觉得很兴奋。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面探头,河面上正好可以看到自己在桥面路灯下印出来的影子。开始还觉得好玩儿,多看了几分钟就觉得头晕。 桥上的风更大,冻得她缩脖子。 他解开大衣的纽扣,从后面将她裹了进去。 她怔了一下,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怀里。他正好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那样的亲密。 凌厉寒风四处乱窜,可是此刻的写意却觉得暖烘烘的。有的人已经等不及,自己点燃了烟火。 “阿衍。”她叫他。 “恩。” “我觉得,我好像很幸福。”写意轻轻说道。 可是在那么嘈杂的气氛中,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那是她和他,最后一次一起看焰火。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后,他可以那么云淡风轻地毁掉这一切。 若是要一个人为了爱倾家荡产、众叛亲离的话,那是不切实际的。这个,她明白,她不存有那种奢望。 可是,如果说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话,她不相信。 写意原本坐在墓碑前面,眼见天色渐晚。她站起来一转身,发现詹东圳在不远处。他回去找不到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写意跑到这里来了,一看果真不错。 “东正没有垮吧?”她问。 “还好。”他笑笑。 “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说 “少来,以前我出车祸之后你不就骗了我。趁着我想不起来还给我编排了一个混血男友,也亏你想得出来。” 詹东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接话。 无论是写意,还是他们,都将那次的事情称为车祸。其实,彼此都知道,那不是车祸。 车子冲出马路,没有一点儿刹车的迹象,完全是直冲冲地从路上朝着河边的悬崖冲下去。现场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不是深度醉酒就是企图自杀。 她不喝酒,那明显就是第二种。 厉择良去了趟德国,他们见了面之后,写意就开车出了车祸。幸好有人报警,还把她从水里救了起来。 晕迷了两天的写意醒过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她看到他的时候,歪着头迟疑了下,口里试探地问:“冬冬?你是冬冬?”那一刻的詹东圳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有多喜欢听见她叫这个曾被自己唾弃的绰号。 原来她记得他。只是丢失了成年后的记忆,还有和某个人共度的那些时光。 最后那一天,她开着车,对着电话淡淡说:“以前我看过一个电影,里面的老人对男主角讲了个故事,我挺想讲给你听的。” “写意!”他在电话另一头打断她,并且下令,“你马上停车!” “阿衍,听我说好不好?唯一听我一次好不好?听我说完。”她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种绝望。 “有一次,国王为女儿开宴会。有个士兵在一旁站岗,看到公主经过他面前。公主是个绝色佳人,士兵一下子爱上了公主。但卑微的士兵,怎么配的上国王的女儿?有一天,他终于设法接近公主,并告诉她没有她他活不下去。公主对士兵说:‘如果你能等我一百天,且日日夜夜在阳台下等我,百日之后,我就是你的。’听了这话,士兵就在阳台下等候,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公主每天晚上都望外望,他都矗立终宵。风吹雨打都阻止不了他,乌鸦停在他头上,蜜蜂叮他,他都一动不动。但是在第九十天的时候,士兵全身已经苍白消瘦,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甚至连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了。公主一直注视着他。最后,在第九十九天的晚上,士兵站了起来提起椅子,走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说完这个故事肯定会哭,可惜她眨了眨双眼,眼眶里居然没有泪。电话那一边的厉择良没有说话。 “以前一直弄不懂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不等到第二天。而今我才明白,也许他们已经错过最爱的那一刻。爱情是公平的,如果一直付出的话也会累。那个士兵第九十九天夜里离开的时候,公主的心是不是很痛?如果她会心痛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在那之前就推开窗户让士兵进去?” 车子转了个弯,看到了美丽的莱茵河。 她在心里琢磨,这个时节的莱茵河是不是很冷呢,不知道落下去会不会很刺骨,或者落下去以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 她挂掉手机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衍,在你的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写意累了,现在也要走了。” “你后悔了?”回去的路上,詹东圳问她。 “没有。”写意说,“一点也不后悔。” 一个星期以后,写意回到A城。 路上,她颤巍巍地打开关了许久的手机,一下子冒出来很多信息,两三下就将信箱撑满了。一条一条的,有未接电话的提示,还有各种各样短信。 写意轻轻地就按了“删除全部”。 她不想看。而且,她也相信,厉择良不会找她。 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她这样骗了他,报复了他,让他而今的处境如此难堪和尴尬。 如果他恨她的话,那样最好。 当这种恨意变成相互施加以后,她才有毅力坚持下去。 唐乔里很多不怎么相干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写意。 “你失踪去哪儿了?什么电话都不通”吴委明问。 “回老家探亲。”写意笑笑。 “听说厉择良……” “大明,我给你带了特产。”她打断吴委明。 吴委明并不知道写意和厉择良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一心还想安慰写意。可是,立刻被写意岔开。 和吴委明寒暄了几句,见乔涵敏来了,写意便去她的办公室找她,然后递了份辞职申请。 “你要走?”乔涵敏问。 “是的,给乔姐带来麻烦了。” “也许你只是想放个长假休息一下,我再给你十天假期?”乔涵敏挽留她。 “乔姐,我……” “再考虑下,写意。至少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等我们重新招到合适的人。” 乔涵敏这样说,公事公办,写意只得点点头。 本来她准备了结这边的事情,再也不回来的。从此俩人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 不过,事与愿违。 下午,写意突然接到律师电话,那律师姓邱在A城律师界鼎鼎大名。 “沈小姐,我作为厉择良先生的委托律师,这里有一份财产赠与合同需要你确认签字。” “什么赠与合同?”《良言写意》木浮生 ˇ11——4ˇ “厉先生一个月前在我这里签了一份赠与合同,受赠与方是沈小姐你。” 写意听着那个天文数字一般的金额,呆呆地放下电话。她撑住头,不禁苦笑。他想做什么?用钱赎罪? 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许没有人琢磨得透。 她迟疑了下,用手机拨他的手机,在按确认之前她又改用座机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林。 “小林,我是沈写意,我找下厉先生。”她说。 “写意?”小林怔了下,“厉先生……他不在。” “谢谢。”写意笑了笑,是不是他已经拒接她的一切电话,让小林挡驾? “写意,你拨厉先生的私人号码吧。” 写意肯定不会照做。 她从小就很倔强。遇到她倔脾气一上来,别人说东,她必定要走西。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拿她没辙。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一直肯听他的话。 回家洗澡的时候,写意一开衣柜发现自己的很多衣物日用品都放在厉择良那里。她一直没有回去取过。 可是,里面有些必须的东西。 她揉乱了头发才想了个办法,让周平馨替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公寓里没人接。她和周平馨才飞速奔到厉择良楼下。然后又拨了下座机,再次确认没有人以后,写意将门卡交给周平馨,让她上去。 万一遇见厉择良,实在不行,就说帮她取东西的。 结果,周平馨上去后三分钟,来了电话:“写意,没人。” “哦,那就好。” “你自己上来一起收拾,那么多东西。”周平馨说。 写意迟疑。 “上来吧,万一厉先生回来,有我呢。”周平馨替她鼓劲。 于是写意上楼进屋。 她进屋的时候,愣了下。她离开几天而已,屋子里很多摆件都换过了。她也没多想,急急忙忙就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首饰时耳环落到床下,她只好趴下身体去捞,手指一伸却碰到个东西,刺破了手指。她捡出来一看,居然是个深紫色玻璃碎片。 碎片的颜色很特别,所以写意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摆在飘窗上的一个水晶花瓶,有一次写意差点打碎它,如今却是真的碎了。 想到这里,写意脑子里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她环视了下四周,然后回到客厅又看了下,但凡换过的摆件不是易碎就是易坏的。 这家里估计经过一场洗劫,所有的东西,只要能摔的,都被他摔了。 写意垂下眼睑。难道是他明白真相的那一天? 她叹了口气。不过倒和现在他的脾气很符合,一生气就砸东西。以前的厉择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走的时候,写意将房卡放在茶几上。带上门的那一刹那,她最后看了一眼鞋柜上的房卡,心里百般滋味难辨。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到他家偷偷来拿东西,终究不妥当。写意想了想,告别周平馨以后在路上给了厉择良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多下,一直没人接,直到传来语音提示。过了会儿,写意刚到家,他却拨了回来。 “我是沈写意。” “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