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一次出糗了。 谁说开车的就一定是司机。 在公司,茶余饭后写意听见同事谈论话题最多的便是关于股票或者基金。每次问到写意,她都好脾气地回答:“我对这个不太懂,所以没有买。” 别人一般会劝告:“可以试试。”语气诚恳。 写意总是在心中说:我的钱挣得很辛苦,一旦有任何闪失我怕自己去跳楼。 写意记得小时候流行过那种当场对奖的刮刮卡。中奖的几率明明很少,但是买奖券的人却依旧挤的水泄不通。他们眼中只有那个中奖人,却看不见当时更多的是失望而归的眼神。 每个人在隐隐中总是觉得自己和地球上的其它人不一样,或者觉得自己应该比其他人幸运。 这种现象就象一个女人爱上一个花心男人,男人以前的风流韵史不但不会让女人警惕,反而让她有了种自豪感。她觉得自己成为了这个男人该种历史的终结者,因为她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 写意周末若是不加班,偶尔会在社区义务地接待一些受到法律援助的人。有时会有些女孩,大多十八九、或者二十出头,自身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却挺着大肚子。她们遇见的似乎都是缺乏责任感的男性。 与她们首次交谈的时候,写意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称呼。 若是称呼女士,她们又太年轻;若是称呼小姐,可是衬起这微突的腹部唐突且尴尬;若是称呼某太太,那且不是莫大的讽刺。 她们值得关心,却不值得同情。 但是,小林的爱情却有些不一样。 2——2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季英松说。 写意兴趣昂然,洗耳恭听。 “很多年以前,A城有个出名的小混混,因为年少无知做了些错事。危难时,一个朋友出手相助,并且给了他如今的一切。所以他将他视做兄弟,宁愿为此肝脑涂地。” 说完,季英松闭嘴不言。他左边太阳穴旁边有个伤疤,一寸来长,伤口大概不浅,接到眉毛上,却丝毫无损他英挺的面貌。不用多说,短小故事中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厉择良。 写意挑了挑眉。这个……但是,这个……和他不能喜欢小林有什么关系?她却憋着没问。因为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现在这个严肃的气氛,况且,季英松时常都是面目凶狠、不拘言笑,更加让她有些忌惮。 “我昨晚看见你在林秘书的楼下。” “恩。我接到她电话有些担心就去看看。”季英松在写意面前没有拐弯抹角,也不吃惊写意的话,显然他也看见她了。 “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心里惦记。其实你喜欢她,不是吗?” 季英松看了看写意,欲言又止。 “季经理,我多嘴了。但是仅此一次。”她就算不懂适合而止,也会察言观色。再问的话,她真成惹人讨厌的大妈了。 周五晚上,正值唐乔5年庆,律师楼在酒店举行酒会。写意也在出席的名单中。 “沈律师。”黄家卉远远走来和她打招呼。 “黄小姐。” 黄家卉也算A城的商界名媛,她家历来是写意他们的大客户,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她。 “好久不见,听说你跳槽了?” “我只是暂时被派到厉氏一阵子。” “哦,他们老总和我倒还有些交情,可以顺带照看你一下。”此刻,黄家卉的倨傲神色又一次展现无疑。 “有劳黄小姐费心。”写意嘴上言谢,神情却不卑不亢。 黄家卉却无心再与写意寒暄,从服务生那里接过酒杯,径直朝那边的厉择良走去。在宴会上,厉择良因为腿脚不便,并不太爱走动。而此刻的厉择良正和几位生意人闲谈。而不远处季英松的目光也时刻不离厉择良,当下的季经理好象又从司机变成了保镖。 “各位英俊的先生,你们的谈话可容我加入。”黄家卉打断说。 “这女人车祸才几天,又神采奕奕了。”吴委明对她一贯看不顺眼。 黄家卉很快地就切入几个男人的谈话中。她的一席银色裹身长裙在男人的西装堆中闪闪夺目,她自小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自然能将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个男人开始将谈话的中心转移到黄家卉身上,颇有兴致。厉择良的个性不算奇特,因为爱热闹这种灯红酒绿中,显得倒也乐得其所。 酒会上,想借机与厉择良攀交的自然不少,于是不停地有人前来碰杯劝酒,厉择良几乎不会推辞。他似乎极爱喝酒。 写意呆不到多久便看够了大厅的水晶灯和那些浓妆素裹的美人,有些气闷,于是走到外面走廊去透气,却碰见厉择良在吸烟。他对人处事有些圆滑,但是爱好太多,笑容灿烂以后反倒让那些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觉得,厉择良好恶难测。 他有一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笑容。 此时的厉择良却收敛起素日的笑容,蹙着眉,独自一人静静地靠着墙。那种表情反倒让写意不太习惯。他偶尔抬起手来吸一口烟,稍许后淡淡的白烟徐徐从鼻间逸出。指间闪烁的火星映的他的眼睛明明灭灭。 写意不想打扰他,于是准备另寻别处去逛逛。 “沈……小姐!”厉择良突然察觉,叫住她。 “呃?”她侧头转身看他。 厉择良直起身来对着她,垂着双手,烟却没有灭。于是那缭绕的烟雾飘渺地在他指间缠绕,然后上升飘散。 “你……”他想说什么,却缓缓顿住。 就在此时,大厅的门被突然推开,带出了里面的喧嚣和嘈杂。走廊也骤然之间变得亮堂起来,灯光照在厉择良的脸上让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的脸没有因为酒精而泛红,却是越喝越惨白。 “厉先生,有什么吩咐么?”写意问。 “我想说,”他看着她,“沈律师,你穿着这条裙子很漂亮。”那种笑又回到他的脸上。 写意也笑了,“我相信里面的任何一位单身女性都愿意听到从你嘴里说出的这句赞美。” “但是却不包括你?” 写意惊讶,“我当然也很高兴。” “你客气了。”厉择良说完这句,笑盈盈地回到大厅的人群中。 一晚上遇见不少以前的客户,所有人都少了不寒暄。 写意和吴委明正陪客户说话,却听有人拖着声音叫着:“沈——律——师——” 她闻声不太有好感地回头,见来人竟然是朱安槐。 所谓,冤家路窄。 吴委明皱眉嘀咕,“怎么他也在这儿。” “谁让他是辉沪的少东家。” 俩人说话间,朱安槐一手拿着一杯酒,已经走近。 “沈律师,赏脸喝一杯。” “谢谢朱先生美意,我不喝酒。” “哦?这是你们唐乔的待客之道?” “写意她不喝酒,我代她敬朱先生一杯。”吴委明挡在面前,想与朱安槐碰杯,却被朱安槐躲开。 “这位先生将我们沈律师的名字叫的这么亲热。若是同事的话,不知这算不算性骚扰。”他因写意而获刑数月,当然对此事怀恨在心。 朱安槐的举动引起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此刻,厉择良正好也在餐台旁立足倒酒,旁边跟着小林。他背对着写意三人,不知道是否听到这些话。 “哟,厉总!”朱安槐突然看见了他。 厉择良抬起头来,举举杯算是回应。小林也以为他会为写意解围。却没想到,厉择良一言不发。 “这个面子也不给,那请我们辉沪来做什么。”朱安槐继续纠缠。 小林鉴于老板的态度,也不敢多说话。 若是平日,写意一定立刻反唇相讥。但是今天是律师楼的好日子,总不能砸自己的场。况且这朱安槐本来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没想到朱先生进去呆了好几个月,肚里的酒虫子倒还一个没少。”写意接过朱安槐递到眼前的酒杯,含笑将酒一口吞下。 朱安槐走时还不忘恶毒地剜了写意一眼。 写意带着酒意,晕乎乎地从洗手间回来,乔函敏正在和准备离开的客人寒暄。 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辞。 写意也帮忙送客。 而另一头的多位女子齐围着厉泽良套近乎,直到人已走光才讪讪罢休。 而乔函敏最后居然扔给她一句,“写意,你送送厉先生。” 师命难违。 于是,现在写意坐在厉择良的车里。开车的是季英松,副驾座是小林。厉择良和她坐后排。她知道他是大客户,需要非常尊重,但是这厉择良前有司机后有秘书,有什么可需要他送的。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还好乔函敏没叫她送朱安槐。 车子走到奥体东路,不知哪个明星开演唱会值正散场,车水马龙,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子走走停停,耽误了许久。 整个交通堵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幸好车里的空调很凉爽,隔音也好,所以让人安的下心来。 小林看见车子马上就挨到分岔口,便回过头来问,“厉先生,我们先去哪……”后面还有个“里”字没说出口,便停住。 她看见写意的头靠着窗玻璃,已经睡着了。而她的大老板,似乎早已发现,而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厉先生。”小林小声地叫。 “恩?” “我们?”言下之意,是问该怎么办。 厉择良睁开眼睛,看着写意的睡脸,抿嘴想了想。 “送她回你家。” 这个……小林想,这个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她发现,写意不是睡觉,而是醉酒。她终于知道,沈写意滴酒不沾的原因了。 车到楼下,小林开车门去扶写意。可是,写意已经完全熟睡,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气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小林望向季英松求助。但是这季英松却完全无视,坐着不动等待厉则良发话。 “你先送林秘书回去,我扶沈小姐上去。”厉则良简单地对季英松交代。 此一语出得突然,差点就让小林的下巴当场错位。 而季英松则永远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全无惊讶。他叫小林乖乖交出家钥匙,然后拉着她离开。 “喂——厉先生他……”这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她好歹算沈写意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英松……” 季英松眼睛朝她一凛。 小林立刻闭嘴。 这个老板厉害就厉害在,他知道用什么人解决什么事情。例如此刻,若在她面前不是季英松,而是张三、李四、王五,说不定小林还可以不畏权势地为朋友的清白力争一番。 “那你要送我回哪里?”小林欲哭无泪,刚才明明就是她家楼下。 这个问题倒还难住了季英松,他停下脚步,蹙眉想了想。 “暂时到我那里去吧。” 这个提议不错。 厉择良坐在车里,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此时,已近深夜,小区里安静极了。现在已近初夏,路边的草丛中偶尔冒出一两声蟋蟀的响动。而他坐在那里,则能清晰地听到写意微微的鼻息声。她睡觉时像个孩子,微微张着嘴,贝壳般的牙齿露在外面。 以前有人曾问,你这样睡觉,牙齿一直露出来,晚上不会冷么? 结果换来一口撕咬。 厉择良长长叹了口气,缓缓下车,然后绕到写意那边打开车门。 “写意?”他试探性地叫她。 没反应。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 于是,他弯腰抱她。他在将她揽入怀抱正准备起身时,却突然顿住,皱了皱眉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去。 他一手扶住自己的右腿,一手放在车顶,拳头紧握,头搁在上面,半弯着腰,有些吃痛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有个物业巡逻的保安路过,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厉则良抬起头,朝那人微微一笑,摇头。“不用,谢谢。” 待保安走远以后,厉择良才将写意的车门关好。他坐到驾驶座去,将天窗打开,随即点了一只烟。有个晚归的女子路过,不时好奇地回头看车里抽烟的厉择良,他便索性熄掉车内的灯。 许久之后,他又一次回到写意身前,换了另一只脚受力,然后一咬牙将她抱了起来。接着,一口气将写意抱进楼,上电梯,开门进屋,到卧室放下。熟睡中的写意挨到舒适的被子,在梦中都翘起嘴角,推开厉择良的怀抱,枕着枕头翻了个身。 在他直起身的刹那,右腿上的疼痛几乎让他有些晕眩,于是他只好扶住床角,跌坐在地板上。 小林刚到季英松的住处,季英松便要离开。 “英松,你去哪里?” “我已经将你送到,你就好好休息。” “那你要去哪里?”小林继续追问。 “我不太放心厉先生,回去看看。” 听到这句,小林叹气。沈写意醉成那样想来也不会把厉择良怎样,况且他俩之间不放心的该是谁啊。 “我陪你。”但是,她也只得这样说。 俩人打车回到原地。奔驰车还停在那里,只是厉择良忘记关车门。或者,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挪不出手来锁车,想到这,小林才恍然明白季英松的担忧。 他怎么抱得动沈写意? “我们上去。” 小林急忙绕过车子准备上楼,却被季英松一把拉住。 “就在这里等。” “可是……” “你不理解。”季英松说。 “我不理解你,还是不理解他?”小林有些来气。 季英松不答话,放开她的手。 “你从来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去理解。” “我们不合适。” “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小林苦笑。 季英松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不用拿些客套话开导我。天下死心眼的多的是,也不多我这一个。” 突然,季英松的电话响起来。 季英松接通,和厉择良只讲了一句便挂掉,和小林一起上去。走到家门口,季英松却让她留在门外。“我一会叫你。” 季英松打开客厅的灯,环视一圈看见没人,再继续进卧室。 写意盖着凉被,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而厉择良则靠在床边席地而坐,一脸冷汗。 “厉先生。” 厉择良见他,无奈地摇头,“英松,我站不起来,扶我一把。” 第二日,写意和小林一同搭地铁上班。 “我一喝酒就像睡死了一样,昨天肯定麻烦死你了。”写意买了份早报,揉了揉仍然胀痛的头。 “不,不麻烦。”小林不知从何提起。 昨夜,她见季英松将老板搀出来的一刻,才明白他对她说的那句“你不理解”的意思。厉择良一直好胜,从不在人前提及他的残疾,而他也处处像个正常人一般。所以,有时旁边的人几乎就忘记他腿上的异样,以一个健全人来看待他。 大概,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见他因为自身的残疾而无能为力时的摸样,包括季英松。 那个时候的厉择良,疼的一脸苍白,却仍旧不忘记回头对她说:“林秘书,请你照看好写意。谢谢。” 她这么多年跟在这个人身边,深知他最擅长笑里藏刀。但是当时的“谢谢”二字,却真正发自厉择良肺腑。 “写意?”小林问。 “恩?”写意一边读报,一边答。 “你和厉先生以前认识?” “他之前去过唐乔。” “再之前呢?” “不认识。”说着,写意将报纸翻了一页。 连续三日厉择良都没到公司上班,总裁室对外答复的是“厉先生出差了”。 2——3 正值第七天,厉择良带着轰动商界的消息回到A城。 那个时候写意正好下班,在一楼大厅突然见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迎面进来。而厉择良则如众星供月一般走在前面,和旁边的一位董事说着话。 小林看见写意,“沈律师,正好找你,一会儿唐乔律师楼的乔律师马上也会来。” “好。”她立即垂手,转身。 果然不到十分钟,乔涵敏携唐乔众精英赶到。 东正集团的东家詹东圳,是名震B城市地产界的名字。一年前B城近郊蓝田湾开发地下温泉成功,詹东圳借机花巨资将之收购旗下。东正集团在开发旅游的同时,将温泉公园之外的全部地块规划为高档温泉别墅区。没想到,别墅销售大大低于预期,几乎拖垮东正的资金回流计划,让他在B市市区B02地块的项目无法按期启动,那么向政府交纳的巨额抵押保证金也将随之化为泡影。 陷入困境的詹东圳向厉择良提出计划,欲与厉氏合作。 会议上,律师团和各部门高层将合作合同中所有利弊一一列出,并向董事会和厉择良详细陈述。 “除了这些,我还需要一份B城最详细的市政规划和交通计划书。”厉择良静静听完之后说,“而且要让詹东圳明白,我们厉氏不是融资而是需要蓝田湾绝对的股权。” “这恐怕有些不太可能,这是东正集团东山再起的全副身家,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薛总经理,”厉择良挑起唇角,朝他微微一笑,“请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说不可能这三个字。你们要答复我应该尽量用是,或者不是。” 薛其归静默小许,改口答道:“是。” “厉氏从不会屈居人下,被人指手画脚。他需要我们的钱,那么只能由我们说了算,这才是交易。” 厉择良扔下这些话随即离开,小林立刻跟上。让她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厉择良正眼也没瞧过写意一眼,难道真是不认识。 留下的其他人开始绞尽脑汁,手忙脚乱地商议对策。写意既是厉氏的下属,又是唐乔的人,自然能被所有人使唤来去。她想,这个东正集团找谁合作不好,碰上个厉择良完全是引狼入室。 第二天,还只是意向阶段的合同却被东正集团炒成了两城的头条,再附加几日前厉择良出现在B城蓝田湾的大幅图片。开盘一小时,东正的股票便开始上扬。各种各样的询问打爆了厉氏房产公关部的电话。 薛其归问:“厉先生,需不需要我们开个发布会,澄清一下。” “他们越迫不及待,刻不容缓,你应该越放心才对。”厉择良说着拿起电话让小林接通B城的詹东圳。 詹东圳显然已经收到厉氏要收购蓝田湾的消息,俩人寒暄一翻便被詹东圳切入正题。 厉择良说:“詹总开的价格有些离谱。” “所以说厉总啊,我就算想卖,也许厉氏一口也吞不下。”詹东圳在电话另一头含笑说。 厉择良随即陪笑,“我买不买的下不用詹总担心,但是至于值多少,说不定还需要詹总今日以后再重新估价。” 夜里,吴委明和写意电话里聊到詹、厉两家的事情。 “詹东圳也许比起厉择良来,还是嫩了些。不过听说那个男人长得很不错啊,和你们那个厉总都称得上都是人中龙凤。” 写意笑,也没答话。 吴委明又说:“我这周末要去B城出差,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回家。” “好啊,难得你这么好心,我正好周末没事。” 两个地方车程三、四个小时,他们到的时候正好中午,写意打了电话便让吴委明一起去吃午饭。 一个妇人一直在门口张望,一见写意便笑眯了眼。 “写意——” “任姨。”写意随即转过头替吴委明介绍。 “任阿姨好年轻。”吴委明奉承。 “吴先生,经常听写意提起你,多谢你平时照看她。”她一边招呼一边倒了茶,又写意说:“我那天还对小谢念叨,怎么写意还不回来看我们。” “姐姐呢?” “楼上,小谢在陪她浇花。你先去给你爸上香吧。”任姨说着就引着写意和吴委明朝书房的神龛走去。 写意刚刚敬了香,就听门外有人叫:“妈妈,爸爸呢?” 吴委明闻声望去,来人是名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身家居闲散的打扮,却仍显灵动出众。他从未听过写意提过自己的家事,但不难猜测出此人是写意的姐姐。后面年轻男子大概的便是陪她在楼上浇花的小谢。 “这是我姐姐沈写晴。这是谢铭皓。”她为吴委明引见。 “妈妈,爸爸呢?上次铭皓帮我种的桂花要开,好香的。”说话间,写晴眼睛盯着吴委明看,吴委明正想和她打招呼,却见她眼神又一飘而过,似乎根本就是无视他一般。她也不和写意打招呼。 他顿觉蹊跷。 吃饭中途,写晴看见空的座位,突然问。 “爸爸,又出去应酬了?” 吴委明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 “你看出来了?”饭后,谢铭皓哄写晴午睡,任姨去收拾碗筷,而写意坐在沙发问吴委明。 “有点奇怪。”他直说。 “她只认得三个人,任姨、铭皓哥、还有我爸爸。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出现,一律会被她自动过滤。但是,只要不太说话,很多人都认为她很正常。”写意说的很平静。“好几年了,我们完全接受了现状。” 他看着写意,隐约明白这位好友的坚强与固执来自哪里。 卧室里,谢铭皓正在替熟睡的写晴掖被子。 写意靠在门边微笑地看着谢铭皓的举动,“他们说小时候你也这么好耐性,总在姐姐的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就算她对你发脾气,你也不生气。” “不论迟早,世界上也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么对你。” “姐姐有好转的地方吗?” “当然有,说不定你下次来,她就能认出你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写意苦笑,“她一直不太喜欢我,这才是她不认识我的根本原因。” “嘘——”他朝写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样说,写晴听见会不高兴的。两个亲姐妹之间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你都是大律师了,还说这些小气的话。” “难得你对她不离不弃。”写意感叹,即便是亲人也很难做到。 “我一直觉得能照顾写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而且她如今比以前还听话可爱。”谢铭皓说,“你什么时候回A市上班?我有些事要你帮忙。” 写意想说:“窝在这里永远不走,好不好?” 第二日一早,写意接到电话。 “写意,是我。今天中午有空么?” 没有自报姓名的男声,写意纳闷了半晌才想起来是杨望杰。此人出差多日不见,她居然几乎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在B城,中午才到,有什么事?” “朋友结婚,想请你做个伴。那我马上开车去B城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一样的。你在高速路口等我吧。”盛情难却,她只有赴约。 据杨望杰介绍,新郎叫尹宵,是他在念书时候的朋友,家里在地产界也小有名气。到了婚宴一看,果然排场不小。写意顿时后悔自己风尘仆仆后穿的这么顺便。他们到筵席时,吉时已近,后面很多桌都坐齐了,新郎官便将他们安排在前排主宾席。 写意坐下一看,心中大吃一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旁边不是别人,居然是厉择良。 此桌坐的都是不好对付的人物,杨望杰既是搞建筑的又是小辈,在新郎官引见下自然客气地向在座各位大腕一一见过,接着他又被拉去作为第二号伴郎帮忙,留下写意一人。 “上次拍那个C—19块地的外商据说以前是搞塑料的。” “地头都没踩熟,就想做地王。” “人家栽了跟头还不是轮到您老人家笑。” …… 一桌子人又继续了他们之前进行的话题。在写意听来索然无味,不过是几个地中海和几个啤酒肚在讨论万恶的金钱问题。 而厉择良却好像比较乐意这些话题,虽不随便插话却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依照厉择良的功利,随便装个津津有味的表情也可以得九点九分。还剩那零点一的残缺分数,就是笑的太英俊,做个偶像派演员总得在演技上谦让些,不然人家实力派喝西北风去? 写意偷偷用眼瞄他。 以前她和小林讨论过一个问题,“你发现没,我们老板不笑的时候,好似身后吹来阴风阵阵。” “难道一笑起来就变成春风?”写意当时好奇。 “谁说的。他笑起来是阵阵阴风。” 2——4 突然想到这话,写意不禁莞尔一笑。若是厉择良听见有人在背后这么议论他,不知作何感想。 她莫名其妙的傻笑在这喧闹的喜宴上不太显眼,却足以引起身边厉择良狐疑的目光。 “我……”写意解释,“我觉得刚才那个司仪的话很搞笑。”一出口,又觉得后悔。为什么她要怕他,上班时间是老板,但是下班以后傻笑总不犯法。 “沈律师心情不错。”历择良抿了口酒,对此刻的写意下了个定义。 “还好,我既没遗憾这新娘不是我,也不怀恨新郎怎么会是他。所以为他们同时也替自己高兴高兴。”她不想每次在他面前示弱。 厉择良侧了侧头,显然没料到这女人能接这么多句,似乎来了兴趣,“我倒好奇,日后能让沈律师怀恨的新郎是什么样?” 她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在大众面前,律师的光辉形象,很想骂他一句“乌鸦嘴”。但是,在老板面前耍横也要适度的,嘴上便说:“如果要像厉先生这种杰出青年结婚,不仅仅是我,连带全市单身适龄女性都会在席上痛哭流涕。” 厉择良有些自恋地点点头,显然这个马屁拍的让他极其满意。 “眉眉,他在那里。我在台上看见他了。”新娘卿晓月回到走廊尽头的化妆室更换礼服,坐下后半天才开口。 “谁?”伴娘正帮她扣扣子,一时没明白过来。 “厉择良。” “哦。”伴娘说,“他只是作为尹家的客人来观礼的。晓月,今天有得你累的,就不要多想了。” “我敢怎么想,难道还会天真地以为他是为了我来抢亲?”新娘吴晓月苦笑,“其实我后来就明白了,我还有她们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但是大概连他本人都不知道,有时候他会给女人多大的幻想。” 卿晓月一边拆头纱,一边想到那个男人。 厉择良待女性总是谦和有礼,就算对方是个陌生女子偶尔说到投机时,他也会压低身体,好似呢喃低语,让人耳赤心悸。所以,许多异性都会冒出一些暧昧浮想,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卿晓月自己。 那样的男子,即使不置一词地冷漠矗立也能摄人魂魄,何况言行还是如此圆滑亲昵。 方才,她在台上瞧见厉择良和旁边的年轻女子旁若无人地聊天。如此情景让她心中一悸,仿佛那就是数月前的另一个卿晓月。 “月月,好了没有?”透过酒席的喧嚣声,听见新郎尹宵在外敲门催促。 罢了,罢了。 原来,所有人都全无输赢。 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 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对着镜子将身上的大红色喜服摆弄稍许,随即拉着伴娘,嘴角挂笑推门出去。 “你们俩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新郎尹宵迫不及待地迎过来。 “我们在说呀……”卿晓月笑,“这酒席上会不会有你这家伙昔日的红颜知己,在偷偷抹眼泪,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也有青年俊杰为我扼腕叹息啊。” “就你这嘴,最哄大伙开心。”尹宵一边说,一边笑盈盈地拉着新娘子的手准备进大厅挨桌敬酒。 “尹宵,你真的爱我吗?”走了几步,卿晓月却突然轻声问。 “爱。” “一辈子吗?” “恩。” “恩,是什么意思?” “一辈子。” 听见对方的答复,她使劲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些感动。 而另一边,写意和厉择良那桌刚刚开席,这一行人是男方主宾,所以喜酒从这边几桌敬起。 “多谢各位长辈,朋友捧场。”尹宵先端起酒杯。 旁边帮忙的杨望杰则替新娘一一介绍,轮到厉择良,“这位是厉氏集团的厉择良先生。” “厉先生往日承蒙您关照。” 厉择良轻轻一笑,“卿小姐,恭喜。” “这位是……”杨望杰想了想,“厉氏的律师沈写意。” “沈律师,初次见面,多谢赏光。” 一对新人一面言谢,一面和众人碰杯。 “尹老的这个兒媳妇看来不错。”桌子上的人议论。 “人家尹老就一个儿子,也是头婚。难道媳妇不只这一个,还有这个那个的。”另一个人接嘴。 “呵呵,口误口误。” “不过,这位卿小姐以前有段时间和厉总好像走的有些近哦。” 话题转到厉择良身上。 写意瞅了厉择良一眼,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刚才人家说“承蒙关照”,原来就是这么个关照法。她不禁将椅子微微朝远处挪了挪,然后又是对厉择良的人品一阵腹诽。 但是,写意很快就被刚端上来的糖醋丸子吸引了注意力。她从小就爱这玩意儿,随即抓起工具立刻上手去夹。很快瞄准一个,下手,用力,丸子却扑遛一滑不听使唤地掉了回去。 写意有些气馁,她一直不太会用筷子去夹某些圆溜溜的东西,以前就常被人拿来说乐。 她再偷偷地环视了一下,桌子上居然没有备勺子。 于是,再瞄了一个看起来要扁一些的。再试,又滑走。 她在一边辛苦地与糖醋丸子激战,而另一边的人依旧在讨论女人。 “王总,”厉择良笑嘻嘻地揶揄道,“我和哪个小姐说句话就算走得近?王总你也不能总拿你夫人管束你的尺度来衡量所有男女吧。”说话间,他举起筷子伸到糖醋丸子的盘中很容易地夹了一个,然后,很自然地放在了写意的碗中。 他一面说一面夹过来,一系列动作做的顺理成章。待丸子轻轻落到写意碗中的时候,不禁写意本人连在座的其他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啊,”突然意会到全桌人的表情,厉择良空下来的一双筷子在桌子上空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爱护女性,匹夫有责。” 听见他的解释,在座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却搞得写意看这碗中的丸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声音弱小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沈小姐还需要的话,吩咐一下就是。”厉择良很绅士地回答。 写意当然还想要,但是怎么可能让刚才的事情再重复一次。这回,她看准目标,酝酿稍许,然后火速出击。果然——攻下那颗丸子,有功而返。 正当写意沾沾自喜之时,只听“扑通”一下,丸子在中途掉进她的高脚杯里,然后水星飞溅,并且很不巧地落到厉择良的衬衣上。 在写意充满歉意的眼神中,厉择良去了洗手间。但愿他没有洁癖,也不会小肚鸡肠,写意在心中祷告。 2——5 在写意充满歉意的眼神中,厉择良去了洗手间。但愿他没有洁癖,也不会小肚鸡肠,写意在心中祷告。 好不容易找到杨望杰勤劳忙碌的身姿,写意只好去麻烦他。 “你能不能找件男式衬衣。”写意说。 “多大的?” “跟你差不多。” “好,我问问新郎官和伴郎。” 这人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拎了件衣服来报道。 写意拿着衬衣端详了一下,觉得还马马虎虎。她很担心厉择良这种总是皮笑肉不笑的人,难保他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边抓狂的要死。 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便被人堵住。 “沈律师。”来者居然是朱安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朱先生,好巧。”写意尽量和颜悦色地答道。 “不是巧,是缘分。”朱安槐堵住她的去路,压低身体想贴过,“沈律师什么时候赏脸,我们聚聚。” 写意退后一步,避开他的嘴脸,“朱先生请自重。” “自重?你刚才和人亲亲我我的热情去哪里了,在我面前装律师的清高?” 这里在走廊深处,人很少。偶尔有个服务员路过,也不明情况,不好意思朝他们多看。 写意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冷冷看了他一眼,想绕过去。 刚一转身,朱安槐却一把把她抵到墙边,“姓沈的,我最讨厌你这眼神。”说着,他使劲捏住写意的下巴,“别以为你傍了个了不得的靠山,我朱安槐就不敢动你,向文晴那个婊子我对她没有兴趣了,早晚我——” 正当他话说到一半,那张脸要凑过来时,却听有人在远处叫朱安槐的名字。写意趁机使劲推开她,反手将身后的门打开,迅速地钻进去。 她紧张地锁门,然后才开始大口喘气。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这种混蛋,她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转身。 在她转身的刹那,厉择良也从里面出来,右手正在拉裤子拉链,拉链正拉到一半。 两个人同时呆滞半秒钟。 “你在这里做什么?!”写意先发制人,眼睛无意识地瞄了瞄厉择良的下身。 厉择良立刻飞速地将拉链拉好,“这里是男洗手间,你说我在这里做什么!”这回他终于没有给人笑脸。 写意听见他的话,极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陈设。 男洗手间? 她脑子一蒙,热血冲上头,脸色红的像番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退场。 情急之中她看到手里的衬衣,只好强词夺理地说:“我知道你在洗手间,所以专门帮你送衬衣过来了。” 嗯,不错。 她对自己急中生智的能力还比较满意,于是继续道:“怕厉先生你急着用,一时心切,没敲门就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接着,写意将衬衣递到厉择良手上,开门往外瞧了瞧,在确认情况无恙以后,挺着腰走出去。 而此刻的厉择良,站在她身后,满脸黑线,额角在明显地抽搐。 3——1 散席的时候,写意辞别忙来忙去的杨望杰。 四月天,屋外下起暴雨。幸好主人家考虑周到,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雨伞。 写意出了酒店,为了避雨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的屋檐下,却半天招不到出租车。 雨水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那种架势根本不是一把伞能够抵挡的。雨水顺着风势猛烈地到处钻。才小半会儿,她的膝盖以下已经全部湿透,鞋子里也灌满了水。 出租车就这样,你有事时打不到,没事时看见空车到处串,见一个烦一个。 此刻,却见厉择良那辆浅蓝色的宾利开过来,缓缓停到写意身边。 “沈律师,上车吧我送你。”摇开车窗说话的是季英松。他平时并不是个热心肠,显然是厉择良授权的。 正在写意迟疑的时候,季英松已经撑着伞下车为写意开门。她骑虎难下了,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得顺从地上了车。 “不好意思,厉先生。麻烦你了。” “不麻烦。正好酬谢刚才沈小姐及时给我送衣服过来。”他眯着眼睛笑。 写意脸上有些窘迫。厉择良的那句话,不知情的人听起来丝毫没有异样,可是…… “不过,我还是希望沈小姐下次进来之前,能先敲敲门。”厉择良补充道。此刻,多了丝笑容落在他嘴角,那是他平时惯有的惬意慵懒。 写意心想,下次?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她从观后镜里看了看季英松,探究到他没有异常神色才松了口气。毕竟那种糗事让人知道了面子总挂不住。 “沈律师到哪里?”季英松问。 “啊,回了市区以后在睦邻路口停下就行。” 写意望向窗外,车子正在路口等着上高速。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在车内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见粗细不一的水迹一条一条地流下去。车里,响着电台的音乐。 她静下心来细细一听,似乎是莫文蔚在《大话西游》里配的歌。 佳偶共连理 共对是多么美 你的心似嬉戏 不解这道理 飘拂变心的你 茫然话说别离 情人匆匆远走为了谁 谁令你牵记 当爱被遗弃 愿往事不多记 我的心此际偷偷想念你 只想远方的你 回来莫在别离 然而一等在等没了期 怀念借风寄 叮嘱晚风轻送 柔情万千里 祈求星光再点未了情 重系两心 叮嘱晚风轻送 柔情万千里 情人心中再起未了情 重为我牵记 写意对这歌的调子不陌生,但是她这人有个听歌数遍却从来不看词的习惯,加上她对粤语半点不通,确切歌词里唱的什么她也听不全,只依稀听见重复那句“叮嘱晚风轻送,柔情万千里”。 厉择良有点懒散地靠将头在椅背上,半瞌着眼,嘴角上翘,全然一副沉溺的神色。他的右手放在膝盖上,指尖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起一落。他的手指很长。细细一看发现它们真的长得极漂亮,指甲剪的很短,贴着皮肤被修的圆圆润润,透着种健康的粉红色。 她忽地就想起那天早上他在楼梯间捉住自己的情景。 可是就是这么漂亮的手指轻轻一发力扣住她的手腕的时候,却让人不能动弹半分。 突然,写意听见心尖“嘭——”地悸动了一下。 如果说相处数日她丝毫没被厉择良吸引,那是假话。他的确是一个能让很多女人心动的男人。况且他这人待人有些亲疏无常,难以捉摸,但是大体对她却还不坏。 暂不提他出众的外表和显赫不凡的家势,单说他那慵懒闲逸中时常夹杂着雷厉风行,以及对某些事实在必得的个性,就够让人着迷了。 可是最让写意抗拒的,也是他的个性,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除了对待正经事,便难见他吐真言。 “有意思。”厉择良瞌着眼问,“这歌叫什么来着?” 这一问立刻打断了写意的心绪。 季英松丝毫没有要回他话的样子,想来这季木头也不会听什么歌,那难道是在问她? “叫《未了情》吧?”写意想了想说。 “未了情?未了情。‘叮嘱晚风轻送,柔情万千里’,这个世界究竟是有情苦呢,还是无情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没有上扬,听起来分明是个选择题却又不像是问句,似乎也并不需要对方回答。 “看不出来厉先生纵横情场,却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写意却接过话,“道是无情却有情。这情字原来就没什么可苦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就怕有些人偏偏强装不懂。”她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指地瞟了瞟前面的季英松。 厉择良也乐呵呵地看了看季英松。想来他也不是没把小林和季英松的事情看出来。 此刻的季英松被后面的两束目光瞧得极不自在,一时间差点闯了红灯。 “好了,好了。”厉择良出来圆场,“你那剜人的眼神用我身上还受用,落在英松身上怕要让他吃不消。” 这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说口,却突然让写意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这话的里层意思是以前她长期腹诽他时的不悦目光都被他看在眼里?还是说刚才她趁他闭目养神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事被他发现了? 此时,厉择良的手机响了。写意认不出那手机是诺基亚的什么型号,总之样式很新潮,但出人意料的是响出来铃声却陈旧过时的单音。 他的这个嗜好,让但凡过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是厉氏总经理薛其归的电话。 “东正集团转让蓝田湾项目的意向书发过来了。”薛其归简明扼要地将内容汇报了一下 厉择良一边听一边下意识地去掏烟。 “詹东圳他就这么有把握?”他轻篾地笑了笑。 “虽说还是没谈妥,但是比起上回来说口气还是软了不少。”薛其归说 “他老爹留给他的筹码不多了。其他不说,就是他拿到这块地也是拜以前厉氏所赐,现在还想敲我们一杠。和他们,再谈。”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薛其归说。 挂了电话以后,季英松开口问:“真的那么重要?” 厉择良本想点烟,却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又将打火机收了回去,“这个项目是厉氏进军B城的第一步,当然意义非凡。” “我以为……”季英松透过后视镜看了厉择良一眼。 “英松,以前的你从来就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厉择良抬起头来来对他笑,也恰当地打断了季英松的话。 那样的笑容里,是一种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