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圆起了眼珠子,眼睫毛飞眨,是气得那条条烟要在头顶上袅袅飞升,切着的牙齿看着他那个唯我独尊的从容样,嘎,几乎咬碎了块牙:“行,我是个外行的,你是个内行的。可也不是非得上你这条贼船。”君爷冷冷淡淡的目光瞥了瞥她:“你想宁死不屈,但也不能给人家代言。”蔓蔓的心口被他这话撞了下,心里这刻终于明白他终究是个冷血心肠的。在某个时候是能舍得的,比谁都舍得的。可他明明,或许可以不是这样。她蓦地僵住,月牙儿眼圆圆地滚了滚。“囡囡。”姚爷有些担心她,扯了下她袖口。蔓蔓吸口气,转过身:“我去看看孩子。”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到了门口拉门的时候,她握着把手的手一顿,略显迟疑之际,两条腿忽然软了下来。两爷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软倒,均被惊到。“囡囡!”姚爷离的近,慌张地伸出手从后面接住她。君爷是急得几个大步,飞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忽冷忽热,手心黏糊糊的,像是发虚汗。蔓蔓心里是在砰砰跳,感觉她哥的指头是扣在自己的脉搏上了。突然想出这招装晕,她也是毫无办法后的下下策。希望多少能激起他一点同情心怜悯心。不过,现在她很快后悔了。她哥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她装一装或许能蒙混过关。但她哥是什么人。想当初温媛在急诊装晕那会儿。意识到这是个再蠢不过的主意后,蔓蔓想反悔,却也是不容易了。姚爷早在接住她后,看着她脸色没有不对,眼皮子微微地哆嗦,反而更是被“吓”到。想她那么倔强的性子,居然现在学起人家来这招。君爷认真地摸了她会儿脉搏发觉没有异样后,脸上不用说,骤然掀起乌烟滚滚的魔障。“陆君!”姚爷先发制人摁住他的手,要他别发火。君爷是气,怒气她竟然为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敢不知死活主动来踢他这块铁板。唇角冷峭地勾起:“生病是吧?刚好,进医院里住两天。”蔓蔓不动,是想,如果真能把他拖住在医院里两天。见她还真是考虑起这个建议,他气恨地动手捏了把她的手臂。这一捏够疼,她额头立马泌出了两颗大汗。“陆君!”姚爷气了,一把抓开他的手,急忙拉起她袖管查看她被捏的地方。卷起的袖子底下,薄弱的小臂皮肤上露出了一块赫赫的乌青。瞧见自己的杰作后,君爷的心头蓦地生疼了。她皮肤本来就薄,打个针都能淤青。于是她平常生病,他都舍不得给她打针,最多骗骗她吃多一点药,再自己辛苦一点多看护让她自己降烧。现在,他居然自己主动动手了。“哥。”蔓蔓睁开眼,赶紧把姚爷帮她卷起的袖管抚平回去,说,“你看,你这么一捏我都觉心疼,人家都生病了,你见死不救的话你心里能舒坦吗?”听她还能拿这个来说事,作比喻作比较,他是一刻酸酸的心被她给激得有气有急有怒,又是哭笑不得的,回头恶狠狠地瞪她:“谁说我捏你心疼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和陆欢做错什么事儿,我拿鞭子教育都可以。”蔓蔓听他这个别扭样,白白眼:“行,那你拿——”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是嘴巴被姚爷的手给使劲儿捂住了。“你别袒护她!”君爷朝着姚爷怒。夹在他们俩中间,姚爷自己也快被气死了,声音蓦地加大,美睐瞪起来朝着他们两个说:“你们有完没完!你们不考虑你们自己,考虑下我好不好?”兄妹两人,方是罢声。“囡囡,姚大哥扶你到屋里躺下。”说着,姚爷想把她拽起,先离开是非之地。“姚大哥,我没有事。”蔓蔓摇头,有些羞于启齿自己是装晕。“我知道你没有事。”姚爷没好气地拍下她头顶,同时狡黠地向她挤挤眼,“算是卖姚大哥个面子好不好?”蔓蔓忧心忡忡望了望古管家坐着的位置。古管家早在她软倒的时候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现在确定她没事了,朝她含笑地点点头。蔓蔓这心口为此仍旧闷的慌,回头再看了两眼君爷:“哥——”“你认为我会鞭打一个老人吗?”君爷抱着手,像是对她这个担心的眼神很是不屑的。蔓蔓跺个脚,转身进了房间。姚爷帮她倒杯水,端进房间里,见她坐在床上抱着个抱枕脸上黑沉沉的,于是把水杯搁到了书桌上,道:“囡囡,我们不会把他怎样的。”蔓蔓揪着眉头,用力地揪着:“既然你们都不认为他是坏人,为什么不把他给放了。”“我们没有说过,不认为他是坏人。”蔓蔓听见他这意味深长的话,仰起脸,目光直直地望着他。姚爷指头捏了支调羹,搅拌着玻璃杯里面的糖粉,那张拥有完美比例的侧脸保持一种可怕的缄默。蔓蔓看着他这样子就能感到压力。“囡囡,来,把这糖水喝了。”水杯端到她面前,突然看着她面色苍白起来,狭长的眼睐蓦地紧张地眯起,水杯搁到了一边上,两只手握住她肩头,“囡囡,囡囡!”君爷本是坐回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进一步盘问眼前这个可疑人物。忽然间,又听到房间里传出姚爷的叫声:“陆君——”他浓眉紧皱,俨然十分气怒,直线冲过去猛地拉开房门,想着她这又想搞什么。触目所及,是她苍白的脸,紧促的呼吸,已然不是装病能装到的模样。“怎么回事?”他的脸色蓦然跟着变了。姚爷一边指头摸着她脉搏,一边着急地判断道:“可能是呼吸过度引起的呼吸窘迫综合征。拿只塑料袋来!”扫见桌上正好放着一个装东西的红色塑料袋子,瞬间把东西从袋子里倒出来后,急急忙忙将塑料袋口罩在她鼻子和口上。蔓蔓两只手紧抓住被褥,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地把呼吸缓和下来。另外两个人,一面是等着她呼吸调和,松了心口一口气时,又是眉宇紧皱,交流起眼色:这,怎么会突然间——古管家这会儿也走到了房间门口,看到房间里蔓蔓那样子,心头莫名地一揪,想:难道这就是血缘关系之间的牵绊?毕竟她遗传了老夫人最多。若真是如此的话,如果,如果就这么连事实真相都不打算告诉,是不是到时候成了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到最终成了这孩子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君爷扣住她细小的手腕,感觉到手指底下的脉搏仍有些急,于是将她的掌心握住:“不管怎样,囡囡,哥都会在你身边的。”蔓蔓打开眼皮,望着他那张冷线条的脸是露出了底下的一点点柔和,再往前看,见到了古管家从门口的地方走了进来,紧张地伸长脖子探看着她。意识到她在看人有人接近,两爷循着她的视线,见着古管家走了上来。君爷为此浓眉锁住。“把你们的爷爷叫来吧。”古管家道,是向睁开眼的蔓蔓,慎重地点下了头。陆老头在姚老头家里下棋,在旁观战的不止有林老,还有其他几个退休了的老头子。姚奶奶和儿媳姚夫人,走出里屋,见着这一帮老不小的,一边下棋一边吆喝,活像猴子山上的一群孙猴子活蹦乱跳的,完全不见老的踪迹。姚奶奶这个摇头啊,对儿媳说:“给他们准备点水和点心。他们这个瞎闹完了,就要喊饿了。”“是,妈,你歇着,我来做。”姚夫人笑嘻嘻地答应,扶了老人家坐沙发上后,进厨房准备。“哎——”姚奶奶叫住她,“你别急,我给你说说有些什么东西,你别找错了。”心知婆婆是个心细会盘算的,姚夫人坐到老人家身边谨遵其吩咐办事。“你上回带了两箱苹果过来。说是子业的附属研究单位自己圆子里种的,发给大家尝试的。你等会儿,分些,分别装进袋子里,给其他人带回去。我看过了,这苹果好。陆家就不用了。陆君自己肯定有带回家。”姚奶奶说。姚夫人“嗯嗯”连声应着。“他们爱吃桂花糕萝卜糕绿豆糕,就囡囡饭店里做的那种。上回,囡囡她妈知道后,让人送来一些,都在冰箱里搁着,你拿出来给他们热了吃。天气凉,凉着吃会冻坏肠胃。他们虽说是当年当兵的身体硬朗,可终究现在也是七老八十了。”感觉婆婆这话像是在照顾一群不大的幼儿园小朋友,姚夫人憋住笑,一再点头。“茶叶,他们有的喜欢竹叶青,有的喜欢观音。我都觉得不大好,天气未转暖,还是喝点红茶暖胃。红茶我家里刚好喝完了,你不需急着上外头买。我们国家种的普洱比起祁门红茶不错。囡囡上回送的那个普洱就挺好的。我都自己藏着自己喝。都搁在我房间里的茶叶罐子,你拿出来给他们泡一壶,够他们喝了。”姚夫人再三听婆婆又提起蔓蔓,未想婆婆对蔓蔓是那么上心,问:“囡囡自己有来过吗?”“她没来,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托了她妈,让子业带过来不少东西。这孩子真是有心。听说我有风湿病,还说要帮我煲汤。”姚奶奶笑眯着,“真是可惜了,这么乖巧的孩子,若是成为咱家的孩子多好。”姚夫人没敢接这话。姚奶奶看了看她,道:“虽说她没有能成为子业的媳妇,但也算是你的干女儿。”“是。”“这事,其实你不需太搁在心头上。实际上那块玉佩的事儿,多少是夹带了我点私念。或许那人把它给我时,并不真是要让囡囡和子业在一块的。”姚奶奶道。这话算是无意中说漏了嘴儿。姚夫人听着都有些诧异。想自己婆婆是口风多么严谨的人,竟然在这时候说漏了这话。“妈?你说那块玉佩是其他人给的?不是你祖传的宝物吗?”姚奶奶露出好像才知道自己说漏嘴的神情,尴尬地笑:“是吗?我刚刚怎么说来着?”听老人家自己装傻,姚夫人自然不好再问下去。她起身走到厨房里头。另一边,下棋观棋的几个老头,早已都静默下来,把她们刚说的话悄悄听进耳朵里。姚奶奶拿起搁在沙发上的一团毛线,机械式地卷着。下棋的陆老头和姚老头互对下眼神。应说姚奶奶突然漏出的这话,有点出人意料。既然不是姚奶奶祖传的玉佩,不是拿来给蔓蔓和姚爷订亲用的东西,那是谁送的做什么用的。两个老头心事重重,棋子在棋盘上磨来磨去,成了一盘僵局。姚爷的电话打到姚家时,刚好是姚奶奶接。“子业,什么事来着?”姚奶奶抓起话筒,只要听见是大孙子温柔的声音,就很高兴。“奶奶,我找下爷爷。对了,陆爷爷也在我们家吧?”姚爷问道。姚奶奶眼睛老花了,可耳朵似乎挺精灵的,仔细听着话筒里细微的声响,老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色后,不声不响地把话筒移交给自家老头:“子业的电话,说是找你们两个。”“什么事找我和他陆爷爷了?”姚老头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接过那话筒,大声“喂”,继而先是一顿喋喋不休,“今天你很多爷爷在这边呢。你和陆君有空过来一趟,给他们瞧瞧你们现在长多高了。尤其是陆君,拿了少将军衔都没有向老领导们汇报一声呢。”姚爷这时心里真的挺急的,满口答应着“是是”的同时,低声说了句:“爷爷,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古的人?”古?!姚老头的舌头顿住了,感觉是舌尖上什么在涌着,反而吐不出话来。听着对面许久没有回音,姚爷就知道自己是问对了,那个古管家没有骗人,的确是认识他们几个爷爷的,于是姚爷道:“爷爷,你们那个姓古的朋友,现在在我们这边,他想和你们几个见面说说话。爷爷您看?”“在你们那边?”“是。”姚老头摔了电话。客厅里的人,见他脸红气喘的,除了姚奶奶,都惊讶不已。“爸?”姚夫人刚端着冲好的茶出来,见他这样子以为他是突然高血压了,连忙走过来问询,“有什么事你先坐着,我让子业过来。”“子业刚打了电话过来。”姚奶奶在旁插嘴,让儿媳不要插手。姚夫人愣住。再见着自己公公和几个爷爷都在赶着换鞋子,忙着上前帮忙打开鞋柜拿出鞋子来,又问:“是不是让人下去先打辆车?”“不用了。”几个老头子都有自己的勤务兵在,早有人先下去张罗车辆了。姚夫人目送他们一行急匆匆下楼后,恍若一梦,回头,看自己婆婆坐在沙发上仿佛罔若无事似的,这心里莫名感到奇怪,回到厨房里,才想起要打电话给儿子问是怎么回事。可儿子的手机关了。几个老头在大吉普车里紧张地商议着。“子业究竟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陆老头仔细盘问起姚老头。“说是姓古。”姚老头道,“具体是不是古老师,没有说清楚。不过子业也不知道古沫的事。”“你们怎么不知道,子业就不知道是古沫的事呢?”林老插进来说。其他老头纷纷响应。说着这陆老头和姚老头的两个大孙子,如今都不是简单人物了,有什么事,也道不定会和他们这些长辈先说。“如果他真是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姚老头吃不准自己孙子是什么算盘。按理说,自己孙子若真是知道了些什么,先来问他确定才属逻辑正常。“我看,他们是想清楚我们也不会和他们说这个事。”陆老头扶着老花眼镜,对自己孙子那副前思后想不想做无用功的心态,是有点儿心知明了的。“你那孙子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就是姚老头,都“埋怨”起了君爷。若是两爷之前哪怕给他们透露点风声,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匆忙迎战。陆老头瞥瞥老战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该想,她突然出现了,回来了,是为了什么?”所以,这些人,都是知道古沫的存在的。或是说,除了他们以外,他们认识的许多人,都曾经是古沫的学生。其中,不乏有比他们更厉害的,更重权在握的人,都是古沫一手栽培出来的。“古老师啊。”林老抚摸着杖头,嘴里轻轻扯出一丝长叹息,“没想到她还活着。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了。”“她如今应该有百岁以上了。”陆老头取下眼镜,手指颤抖地揉了下眼眶。应说,他们这些人对古沫,一直怀着一种很特殊的感情。在那个年代,想念书,想找个好老师,可是容易的。古沫是很不容易。明明可以越洋飘海,在国外的研究院当教授,享受最高等的福利。但是,她没有,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培育祖国的下一代。并且,同样没有进入国家的研究机构享受什么荣誉勋章的机会,而是默默无闻地当起了一名基础教育老师。或许,是她的眼界更为开阔。从她手里出来的学生,无不是军队的精英。部队当时缺文化课的教育,许多当兵的,从小都没有这个机会进学校学习。她免费给军队基层干部上文化课,特别栽培那些有特长的优秀部队干部在科研方面的领域和意识。这些,都是极为难能可贵的。许多人,包括林老,无不对她这位人生第一位启蒙老师,充满了敬仰之情。“她数学很好,甚至是比我后来认识的那些高校教授,都要好。”林老本人就是从古沫底下走出来的部队科研人员,想起古沫当年授课那种种,记忆犹新,说起来口语激动,“她能用心算算出圆周率后面第一百位数,到现在都是很难想象的一个数字。”“不止如此,我记得她会画画。在国画方面深有钻研,画兰,是她擅长的绝活。”另一个人同样激动地回忆道。在这群老头的眼前,能浮现出一个年轻、美丽、聪慧,像是女神一般的美丽女人。她才华横溢,又充满了风情和神秘。没人知道她的来处,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处。如今,这个宛如幻影般的女人,即将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心如潮涌,澎湃不已。车子驱驰到了部队大院。陆老头急匆匆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紧随其后。这走到了楼上蔓蔓的屋子前。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他们来到,立马帮他们拉开门。陆老头抢先进门,进去后,见客厅里,有君爷,姚爷,蔓蔓,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但绝对不是古沫,心里头难免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失望。后面跟着他进来的人,有的唏嘘,有的,倒不是那么惊讶。毕竟以古沫那性子,想和他们见面,大也不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现在这样,倒是比较符合现实。其中,林老是一眼认出了古管家,讶道:“古林,是古林吧?”边说,边是兴奋地走上前去与古管家握手。古管家仍旧那抹沉着冷静的温温和和的笑,与林老稍微握了下手放下,道:“多少年没有见,大家样子都没有什么变。”“什么叫没有什么变?都老态龙钟了。”姚老头鼻子里头紧跟其后的一哼,充分表明了对古管家有不小的意见。蔓蔓他们在旁边,看着这群老人相会听着他们说的不明不白的话,是一团糊涂。“都是同一个老师底下出来的学生。”林老没有准备过问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与蔓蔓他们说了,反正事到如今,瞒着他们与古沫的关系,没有意义。“那他是?”姚爷指指古管家,想知道自己爷爷难道与古管家有什么过节。“他也是古沫的学生,但是因为他姓古。我们古老师走的时候,就他一个,跟着古老师走了。这不,你爷爷是妒忌。”林老笑融融地道出来,“别说你爷爷妒忌,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不妒忌的。你看他,现在不是整个人比我们这些人,都要年轻许多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古老师给了他什么特殊待遇,帮他保养才有这样的成绩。”古管家听林老这一说后,是脸上一丝红了起来:“这和古老师没有任何关系。”“说吧,古林。”陆老头背着双手咳咳,一双严厉的眼睛扫着古管家,“古老师在哪里?你在我孙女的屋里出现,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对不对?”古管家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逼问,摆着手:“你们也都知道古老师的脾气,如果她不说,我怎么可能替她走漏消息。”“那你来这里找我们做什么?”陆老头用力瞪着他,“你别以为你做着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会查不出来。”古管家对这个偷鸡摸狗的说法,不是很高兴地皱了皱眉,道:“古老师做什么事都好,纵使有点错事,她心地始终是好的,这个你们清楚。”哪知道他这句错事,把所有在场的老头子都弄了一小惊。姚老头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林老怕吓着他,忙把姚老头拉开,自己挨近古管家,温声细语地说:“怎么说来着?你不说不是让我们着急吗?你别看,姓陆的对你说话那么凶,其实一路上,他都是一样担心古老师的身体健康。”过了片刻,古管家艰难地吐出一句:“夫人的身体健康,确实是不比以前了。”听到这个“坏”消息,古沫的学生个个脸上心里都不舒服。“那,你此次来找我们是想——”林老与其他人屏息静气的,“是不是老师的身体状况是想找专家看看,还是?”“古老师对她的身体状况心里是有准备的。我此次来,是瞒着古老师来的。为的,也是想见见她。”古管家的眼神飘到蔓蔓,也飘到了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眺望的陆夫人。个个面露疑惑时,两爷是暗中紧捏了下拳头。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了他们的意料。【226】第二个锦囊“坐下聊吧。”或许多少观察出了点端倪,陆老头挥挥手,安排一众人都先坐下。“囡囡,和干妈一起回屋去,两个孩子要闹了。”姚爷同时,赶着蔓蔓和陆夫人回陆家。陆夫人手里抱的是小西西,大脾气公主不爱被人抱,但是一个人在屋里,肯定害怕,似乎哇了两声。蔓蔓只好急匆匆跑到了对面屋子里,抱起女儿哄一哄。小南南瘪着小唇角,圆溜溜的眼珠子望了望妈妈,感觉有些奇怪的样子。小耳朵里或许是听见了她最爱粘着的大舅回来了,转动着脖子寻找大舅的方向。“瞧这孩子,耳朵多机灵,怕是知道陆君回来了吧。”陆夫人抱着小西西回屋后,看到外孙女这幅找人的模样儿,有感而发。蔓蔓捏捏女儿的脸蛋瓜。小南南撅嘴角,被妈妈逗都不行,摆出不甘不愿。小西西在姥姥怀里动了动,望向妹妹,小嘴巴微张,打个慵懒的小哈欠,意思告诉妹妹别指望了,人家大舅忙着顾不上你。陆夫人现在照顾两个小娃时间长了,都能摸出两个小娃一些互相交流的规律来。见到小西西朝妹妹打哈欠,就知道是小哥在教育小妹不要折腾了。做姥姥的嘻嘻笑了起来:“行吧,放他们两个下去睡。”蔓蔓却是动也不动的,是将女儿搂在怀里,有些木木地坐在沙发上。陆夫人看到这样子,问她:“你屋里那是谁?”几个爷爷,陆夫人自然都是认得的,至于古管家,陆夫人是第一次瞧见,印象当然特别深。“爷爷的朋友。”蔓蔓说这话是没错的。“你爷爷的朋友怎么找到你屋里去了?”陆夫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一样是没有错儿的。蔓蔓如果知道真正的原因,可以直接回答陆夫人了。可是,她不知道,而且,姚爷把她赶出来,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在旁边听。见女儿答不上来,陆夫人疑惑地自己转了转眼睛,看回怀里的小外孙。见着小西西朝自己呵呵呵地张开小嘴巴,笑得叫一个甜一个欢的,把她不高兴的种种心情都一吹而散,笑道:“瞧这孩子,其实笑起来,还挺像欢儿小时候。”“是吗?”每个人都说她儿子像她老公,她也觉得像,像个十足,尤其是那个贫嘴的性子。如今听她妈说像她弟,蔓蔓被引起了注意。“欢儿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傻乎乎地笑。”陆夫人说起小儿子小时候那些丑事,自个儿先乐了,“所以,阿衍和欢儿能有缘,一见如故,是不假。”蔓蔓于是想到自己弟弟对自己老公那个黏劲头,令她这个当媳妇的都感到汗。怪不得,她弟弟,对大脾气公主不感冒,却是很爱抱小西西。“妈——”“哎?”突然听女儿叫这么一声,陆夫人疑问地心里一个咯噔。“你觉得你幸福吗?”蔓蔓道,问这话时,是忽然发自内心的一个问。陆夫人眨眨眼:“幸福,怎么不幸福?囡囡,你是哪里觉得有问题了?”蔓蔓想也是,这个问题像是白问似的,瞧她爸对她妈多好,好得没话说。陆司令对老婆是从一开始迷恋到至今的感情,从未变过。现在,陆夫人两儿一女,个个优秀,又有了小外孙带,一切近似于完美。如果陆夫人再埋怨点什么,像是怨天尤人了。非要揪出点什么的话,蔓蔓只能是想到陆夫人以前在杨家的时候,是否受到一些不好的待遇。不过,她记得父亲和母亲之间都曾经说过,姥姥和姥爷在世的时候,对陆夫人是很好,不值得怀疑。说来说去,究竟自己在怀疑什么?蔓蔓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索的困局。蔓蔓屋里,一屋子老头七嘴八舌的,仍旧在聊着当年的同学旧事。君爷和姚爷退到了后面,时而望望表,甚至有点不耐烦这群老头一直打擦边球的谈话内容。君爷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爷爷问不出来,他亲自上阵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逼供出来。谁让这事是牵扯到自己家人了。林老唾沫横飞,激情地讲述当年下池塘抓鱼的事时,姚老头在旁边咳咳,提醒他,林老猛地一个打嗝,是记起了,尴尬道:“当时因我们这事儿,让古老师连带受罚了。”“古老师真是个好人。”其余学生们纷纷响应,无限怀恋。古管家深知这群人一个劲儿地讲旧事,无非是想磨着他带他们去见古沫。然而,这在得到古沫首肯之前,肯定是不可能的。磨了一个小时,见无效果后,陆老头开门见山另一个事了:“你说你来见我孙女,是为啥?”古管家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才过来的,道:“因为你孙女是古老师的外孙女。”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刹那的表情,倒不是很惊讶。毕竟,这古沫,众所周知,当年是嫁给了杨老头。只是,大家记得的是,这古沫并未给杨老头带来过一子一女,就已经因小三的关系,和杨老头离了婚。因此,陆夫人虽是杨家人,但是,陆夫人的爸,是杨老太从他处过继来的。“你意思是说,我儿媳妇的爸,其实是古老师的儿子?”陆老头和其他人都想,或许当年是自己听错了传闻,或许陆夫人的爸,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是过继的,而是古沫留下来的亲生儿子。并且,杨老太对陆夫人的爸一直不待见,完全可以佐证到这点的。古管家摇摇头:“我刚说了,是外孙女,不是曾外孙女。”众人方是意识到自己不是听错了,真是差了一代。蔓蔓若是古沫的亲外孙女,那岂不是说陆夫人是古沫的亲女儿了?陆老头很少这样诧异地摸下胸口:“你说古老师的亲女儿是我儿媳妇?这没有理由啊。”“怎么会没有理由?”“那我儿媳妇的亲爸是谁?杨老头吗?”“当然不可能是杨老头。古老师是那么嫉恶如仇的人,怎可能去怀那个男人的孩子。”古管家对陆老头的这个推断带了十足的鄙视。陆老头等人艰难地拐了个弯后,总算是惊讶万分地给想明白了,想清楚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这古沫,本性,他们这群学生,也都是很清楚的。嫉恶如仇不说,更是有仇必报。古沫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进杨家去养,无非是想气死那个杨老头和杨老太。自己仇视的人的亲骨肉,在眼皮底下健健康康成长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还代仇人养。想都知道,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杨老太可以气得吐血。“古老师把亲女儿放进杨家,另一方面,自然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没有哪里,会比放进敌人的窝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古管家继续补充。古沫聪明,古沫性子狠辣,古沫的胆子,那真是豹子胆都比不上的胆大包天。众人闻之无不变色,无不钦佩之极的。“你确定你说的没有错?我那儿媳妇,真是与杨家没有半点关系?”陆老头情绪情绪激动地再问,和自己孙子一样,如果真是没有半点关系,那他们陆家和杨家,算不上亲家,更可以无所顾忌了。“这点口说无凭,还不如眼见为实。”古管家说到这,有意地望向在旁杵立的君爷,“或许,你孙子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君爷是早知道了自己的妈与杨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出乎意料,自己的妈原来是杨家原配子女的这个结果,令他不是很满意。据这些老头的讲述里面,他最少在心里面可以描绘出自己的姥姥这样一个形象:是个极其刁钻古怪的老女人,而且与杨家有仇。“陆君,怎么说?”看到自己孙子脸色并不好看,陆老头吃疑地问。“爷爷,我拿过了杨修与我妈的DNA比对,我想,他说的应该没有错。”君爷语气生硬地承认了古管家说的事实。几个爷爷辈,听出了他心里不高兴,个个面面相觑。本来,听到自己有另外个亲姥姥,任谁,都会先兴奋一把吧。君爷表现的太异常。古管家却像是早有所料似的,轻轻暗叹口气。这出气声,让近在旁边的陆老头听见了。陆老头眉头皱了皱,起来背起手,走过孙子身边示意下。君爷得到陆老头的暗示后,跟随陆老头进到房间里。将房门轻轻扣上后,君爷低声问:“爷爷,有什么吩咐?”“你不喜欢?”陆老头问这话的口气挺复杂的。毕竟这古沫脾气再怎么刁钻,说话做事再怎么不合常理,然终究是他的恩师。一日为师即一生为师,他是个十分尊师重道的人,因此,他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子不尊重自己的老师。何况,这老师是和自己孙子有点血缘关系的。“爷爷对这事了解多少?”君爷神情自若,道。“如果你怀疑她是不是你姥姥的话——”陆老头琢磨。“我不怀疑这点。”未想孙子答应的这么快,陆老头一愣,眯紧眼:“莫非,你是埋怨她把你妈小时候寄养在了杨家?这个是有原因的,你刚才也听说了。这些事或许你不了解,我作为当年那些恩怨的目击人,倒是深有体会。你应该可以体谅你姥姥,她绝不会是抛弃你妈妈不管的人。”“爷爷,对这个事,妈能理解,我就能理解。”君爷果断地打断了老人家这个推测。眼见孙子又否认了,陆老头讶异地望了下他:“那你是因为什么?你和她没有见过面吧?为何对你亲姥姥意见这么大?”“爷爷,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她既是没有来见我妈,也没有打算见你和我,却是先找上了囡囡。据我所知,当初开价一个亿想买囡囡画的人,就是她。”君爷深邃的眼神有点危险地眯一眯,“还有,听古管家她把我妈扔到杨家,叫做情有可原,没有做问心无愧的事,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们?”陆老头听孙子详述这些疑点,的确都是疑点,疑惑重重地问:“那你是什么想法?”君爷阴暗的目光再转了转:“之前,我一个部下,曾经与他接触过。我这个部下姓范。刚好,她过世的父亲,据说与温世轩长得很像。”陆老头是个聪明人,在听到孙子这句十分具有联想性的话后,愣住了,屁股着落到了椅子上,不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吧?”“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当年我看到的,不是杨家的人把囡囡抱走的话。”君爷说到这冷冷地一笑,“我觉得这是再合理不过了。她本想带走囡囡的,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最终没能得逞,让囡囡阴差阳错落进了温世轩手里。况且,她自己可能都觉得,自己是姥姥,把自己亲外孙女带走养大,纵使将来出了什么事,也不算是什么错的离谱的事儿。”陆老头垂落下了头,手心里握着摘下的眼镜,一时心头的复杂不言而喻。君爷看着他这个样子,眼神依旧冰凉如水,口气没有一丝的改变:“爷爷,囡囡的事由我来处理。一事归一事。在这事上,不管有任何的理由,哪怕她是我和囡囡的亲姥姥,只凭当年她做出的这件事,我不会原谅她的。”“陆君——”陆老头抬起头时,望到孙子已经大迈步走出了房间,想叫住的声音,最终泯灭在了喉咙里面。坐在客厅里的姚老头,其实也料到些疑问了,耳听古管家叹息声不止,自己孙子站在旁边那张脸阴沉沉的。陆君大踏步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几个爷爷辈中间,脸上那硬生生的刚硬线条,是让林老内心里都打了个寒噤。别说,陆家这个大孙子,如今是愈来愈令人敬畏了。“如果几位爷爷都叙旧完了,我想和这位古先生再单独聊两句。”君爷硬邦邦道出遣客词。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君爷没有理由让这些叙旧情的老头子阻碍他和古林之间进行的谈判。几个老头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林老清醒,道:“除了满月那天,我都没能再瞧瞧囡囡那两个孩子。正好趁这个机会瞧瞧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越长越讨人喜欢了。”趁着林老这个台阶,众人纷纷转移阵地来到陆家屋里。突然见一群爷爷都到自己屋里来了。陆夫人和蔓蔓连忙都站了起身迎接。几个爷爷辈,直冲着两个小娃过去。几双手,争抢要抱两个娃娃。这个阵势,倒是把两娃娃吓得哇哇叫。陆夫人只好和蔓蔓,将两娃搁到了小床里面,任人观赏。两个小娃忽然间,感觉到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人观看的动物,不是很高兴。小西西频频打呵欠,意思要赶人走。小南南干脆闭眼睛撅嘴巴,充分表态出大脾气公主不和人玩的高傲。几个爷爷,当然不会和两个小娃有半点计较,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一面说笑。大概是刚从那边听说了不得了的消息后,对两娃那个议论,较起以前又是有些不同了。“现在看起来,南南这鼻子,真的有点像古老师呢。女孩子能长得这样俏丽的鼻子,是很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