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回骂:"去你大爷的,你丫才是野驴呢,我那叫机警,你学着点儿吧,多少次了?只要跟着我,总是化险为夷。"袁军突然象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睁得大大的:"哟,那妞儿过来啦。""什么妞儿?""就是我刚才瞄上的那个妞儿,还没搭话呢,就让你丫给搅了。"袁军紧紧盯着马路对面。郑桐这才发现一个女中学生正从路口横过马路,两人连忙追过去。袁军边跑边叫:"喂!女同学,你等一下。"女中学生停下脚步。"跟你打听一下路,去市府大楼怎么走?"袁军笑容满面地问。女中学生耐心地告诉袁军应走的路线。袁军做感激状:"谢谢,谢谢,真是遇上好人了,刚才我问谁谁都说不知道,如今的社会风气怎么这样?""别客气。""咦?我怎么看你挺眼熟的,咱们好象见过。"女中学生笑笑:"不可能吧?""肯定是见过,你小时候在哪个幼儿园?"(9)"我?我在育红路幼儿园。"袁军喜道:"这就对了吧?我也是那个幼儿园的,我说怎么看你眼熟。你还记得吗?那时你上小班,我在大班,咱们还一起玩过老鹰抓小鸡呢,哎呀,一晃多少年过去啦,光阴似箭啊,真令人感慨。""可我好象没有见过你。""那你可能是记不清了,那时你还太小,我已经开始懂事了,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咱们那张园长你还有印象吗?"袁军耐心地启发着。"我不记得有什么张园长,当时的园长姓黄。""那是后来调去的,黄园长来时我正好该上小学了,对啦,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吗"?女中学生警惕起来。袁军感慨道:"咱们好歹也算是同学吧?青梅竹马一场,这就是缘份,我这个人喜欢随缘,要是我今天不向你问路,咱俩可能就失之交臂了,可我偏偏就遇到了你,怎么会这样巧呢?这不是缘份是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我该走了。"女中学生拔腿就走。郑桐在一边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袁军追着她:"别走啊同学,好不容易见了面,也该好好叙叙旧,回忆一下幸福的童年,唉,如今这年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样冷漠?这样戒备重重?""你不要缠着我,再这样我要喊人了。"女孩子终于忍不住了。郑桐笑嘻嘻地劝道:"算了吧袁军,咱走吧,这傻妞儿有点儿缺心眼儿,你理她干什么?""郑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呢?也太没礼貌了,告诉你郑桐,你要再用这种无礼的腔调说我童年的伙伴,我可跟你急啊。"郑桐摇着头叹道:"得啦,你丫没戏,歇会儿好不好?怎么跟真的似的?"也该袁军和郑桐倒霉,正说着,前边就来了两个警察,那两个警察推着自行车走过路口,一眼就发现情况,因为袁军和郑桐的样子绝对不象好人。袁军没发现警察,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女中学生,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郑桐一脸坏笑地跟在后面。警察们马上心知肚明地走了过来。等郑桐发现了警察时,已经晚了,他已来不及通知袁军了。袁军还在浑然不觉地说着:"哎,同学,你家住在哪儿?我送送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大街上一个人走,实在太危险,这年头坏人太多,一不留神就让他们占了便宜,你别怕,这儿有我呢。""我怕的就是你,你别跟着我好吗?""你千万别客气,我反正也没事,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他突然僵住了。两个警察站在前面,正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他。"说呀,怎么不说啦?你这小嘴儿挺能白话的。我听了一会儿了。"一个高个子警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袁军勉强笑笑:"你好,警察同志,这么晚还在值勤?真辛苦,我就不打扰了,再见。"矮个子警察拦住袁军:"哪去呀?我让你走了么?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袁军若无其事道:"没事儿,碰上个同学,好多年没见了,我送送她,夜里街上挺不安全的。""这么说你是在学雷锋呢,是不是?"女中学生叫了起来:"警察同志,我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纠缠我。""听见没有?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你就别废话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郑桐见势不好忙装好人:"袁军,到那儿跟警察同志好好解释一下,态度要好点儿,可别跟人家吵啊。完了事就早点儿回家。"他扭身要走。高个子警察吼了起来:"你往哪儿走?给我站住,跟我们走。"郑桐连忙解释:"哎哟,警察同志,这有我什么事?我不过是在一旁看看热闹,看热闹也犯错误吗?""少废话,深更半夜的在大街上你看什么热闹?你们是一伙的,看你们就不象好人,走……"钟跃民和张海洋也没有想到,这回该小混蛋该伏击他们了,他就藏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胡同里,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行动,今天是该了结的时候了,不过,他要各个击破。刚才大家一阵乱跑,把钟跃民等人冲散,郑桐和袁军不见了踪影。钟跃民不住地四处张望着:"嗯?这帮孙子,怎么一个都找不着啦?"张海洋打了个哈欠:"算啦,肯定都回家了,咱们也走吧,我有点儿困了。"于是两个人分了手,钟跃民向前直行,张海洋拐向另外一条街。张海洋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放在长安街的礼士路口,于是他快步向礼士路口走去。此时游行的队伍已经散去,街上静悄悄的,迎面走来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他戴着一顶放下的护耳的皮帽,脸上严严实实蒙着口罩,双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是散步。这个人没有引起张海洋的注意。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突然一扬手,张海洋霎时感到腹部象是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条,火烧火燎的,他痛楚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用双手捂住小腹,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浸出……那人慢慢摘下口罩冷笑道:"还认识吗?"张海洋认出了小混蛋,他捂住腹部靠在一棵树上,鲜血从指缝里渗出,伤口的剧痛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10)"张海洋,你服不服?"小混蛋晃着刀子冷冷地问。"去你妈的,不服。"张海洋忍住疼痛咬牙骂道。"你倒算条汉子,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不杀你吗?告诉你,那天你和钟跃民去找我,没有带警察,就为了这个,我不杀你。""小混蛋,你我的事没完……""好啊,我等着你。"小混蛋转身走了。张海洋的身体顺着树干慢慢滑落到地上。袁军和郑桐被两个警察押进派出所。他们被分别带进两间屋子受审讯。郑桐向警察耐心地做着解释,他和袁军是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那个女的是袁军幼儿园的小朋友,好多年没见了,他当时挺激动的,要和那女的叙叙旧,就是这么回事。高个子警察说:"胡说八道,人家根本不认识他。"郑桐很诚恳地说:"警察同志,我觉得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那女的已经不记得他了,还有一种可能是袁军认错了人,但无论如何,这两种可能都不是我们进来的理由,尤其是我,我招谁惹谁了?其实当时袁军提出要送送那女的,我就不同意,这年头儿谁管谁呀?大老远的,我们送了她,谁送我们回家?万一碰上坏人了怎么办?"高个子警察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瞧把你自己夸的,你们还怕碰上坏人?我看连坏人都得躲着你们走,你先说说你的姓名、学校、住址……"袁军在另一间屋里被勒令蹲在地上,他还不大习惯这种有损尊严的方式,刚叫了一声警察叔叔,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矮个子警察撅回来:"你先打住,这儿没你叔叔,我也有不起你这种侄子,你就老实交待刚才耍流氓的问题吧。""刚才我可能是认错人了,那女的特象我幼儿园时的小朋友,这我得承认,当年我是和那小朋友挺好的,也算是早恋吧,我知道早恋不对……""嗯,编,你就编吧,我看看你还要编出点儿什么故事?照你的意思,你六岁之前在幼儿园里就和小朋友谈上恋爱了?还在幼儿园里出演了一场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下面呢?接着编,反正我今天值夜班,闲着也是闲着,听听故事也不错。""您要不信我就不说了,我认为今天的事是个误会,那女的也挺没劲的,就算我认错了人,也不能因此就认定我是坏人,我也是出于好心,怕她走夜路不安全,要送送她,可她反过来竟认为我是坏人,这真使我寒心,我真不知道以后我还该不该去学雷锋做好事,您说,当年雷锋同志冒雨走了二十多里地,把老大娘送回家,等到了家,老大娘翻了脸,硬说雷锋同志是坏人,那雷锋同志心里会怎么想?肯定挺寒心的,您说是不是?""你少往一块儿扯,人家雷锋是送七十多岁的老大娘,你呢?专门往人家大姑娘那儿凑,你是什么动机?""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得给您提点儿意见,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住嘴!你少给我背毛主席语录,你就给我好好交待一下,这类事你干过多少次?你还干过些什么违法的事?"郑桐在另一间屋子里侃侃而谈:"袁军这个人,基本上还算是个不错的同志,他的缺点就是不大爱学习,为这点我没少帮助过他,我曾苦口婆心地对他说,袁军呀,你可千万不能放松政治学习啊,资产阶级思想是无孔不入的,你一不留神它就要出来做怪,常此以往,你就要犯错误……"高个子警察似乎懒得废话,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拉开抽屉,拿出手铐拍在桌上。郑桐知趣地住了嘴。"你要是再跟我胡扯,我就拘留你……"高个子警察吼道。正文 第五章(1)广场上的血腥的格斗,身中数刀的小混蛋还在用手中的刀子进行反击,他浑身是血,步履踉跄,渐渐不支……李奎勇的视野中天旋地转,展览馆塔尖的天幕背景变成了一片血红色……钟跃民得知张海洋受重伤的消息时,已经是半夜了,他放下电话,连忙赶到医院。张海洋的手术正在进行,手术室外,李援朝、杜卫东、地雷等十几个人在焦急地等候。大家在咬牙切齿地议论着。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手术室,李援朝等人围上去,紧张地询问张海洋的伤情。主刀医生五十多岁,看样子象是个主任医师,他摘下口罩说∶"现在没有危险了,刚送来时伤势很严重,膀胱都刺穿了,失血过多,人已经休克,幸亏抢救及时,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就危险了。"李援朝等人算是放下心来。医生打量着他们:"我有话要问你们,你们都是学生吗?"钟跃民回答:"就算是吧。"医生叹了口气:"这个星期我已经做过两个这样的手术了,都是打架斗殴造成的外伤,星期一送来的那个孩子才十六岁,竟然被人用斧子砍断了胳膊,我不明白,这年月究竟是怎么啦?你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怎么都象疯了一样?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心毒手狠,动刀子还不算,一出手就往要害处扎,我当医生二十多年了,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请告诉我,是什么人这样下得去手?"李援朝玩世不恭地笑道:"这个嘛,当然是阶级敌人了,报纸上不是常说,阶级敌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会疯狂地向革命人民反扑。"钟跃民一脸正色:"大夫,您放心,革命者是吓不倒的,我们从地上爬起来,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体,我们又继续前进了。""对,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呀,大夫。"医生努力控制着情绪:"好了、好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油嘴滑舌,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你们的书包里放的是什么?不会是课本吧?我听说现在的年青人出门都带着菜刀,是不是这样?你们可以打开书包让我看看吗?"钟跃民油猾地耍着贫嘴:"大夫,我们是战士,战士怎么能没有武器呢?没有武器怎能保卫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李援朝又变了一副面孔严肃地说:"医生同志,您刚才说您当医生已经二十年了,是这样吗?""当然,我是四七年开始当住院医生的,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了。"李援朝嘲讽道:"哟,四七年还是旧社会呢,您那时候就为国民党反动派工作了,资格可够老的。"医生愤怒了:"什么意思?"李援朝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中年知识分子,怎么能理解毛泽东时代的青年呢?你已经落在时代的后面了,要加强政治学习呀,既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身上难免要带有一些资产阶级的污泥浊水,一旦放松了思想改造,就会滑入资产阶级的泥坑里去……""医生同志,你要猛省,你要三思啊。"杜卫东在一边添油加醋。钟跃民也跟着起哄:"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何去何从,由你选择。"地雷带着一脸坏笑道:"我们要在你的背上猛击一掌,大喝一声,同志啊,快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吧,我们张开双臂欢迎你……"医生被气得浑身哆嗦:"我……我看你们不是学生,简直是一群……小流氓。"钟跃民等人象是受到什么夸奖,得意地大笑起来。钟跃民向医生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多么崇高的称号啊,我们接受你的申请,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同志啦。"医生破口大骂:"滚……滚……"郑桐和袁军在派出所里写了一夜的检查,第二天早晨才被放回来。两人一夜没睡觉,打着哈欠来找钟跃民,正巧碰见周晓白和罗芸坐在钟跃民家的客厅里聊天,她们正在听钟跃民讲张海洋受伤的事。郑桐把昨天晚上被抓进派出所的事和大家一讲,钟跃民、周晓白和罗芸都大笑起来,大家终于找到话题,开始奚落起袁军,袁军也显得臊眉搭眼的。钟跃民拍拍袁军的肩膀:"袁军,其实我特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也就是一时眼花了,把那傻妞儿当成了心中的女神,你当时肯定怀着一种特纯情,特神圣的感情,是不是?"袁军一脸的无辜:"哥们儿不是闲得慌,逗逗闷子么。"郑桐嘲笑道∶"袁军当时真是走了眼了,其实那傻妞儿长得不怎么样,长脖子、小短腿儿,跟恐龙似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袁军眼里就成仙女了,我看不过去劝了他两句,这孙子就象中了邪,还要跟我翻脸。"周晓白道:"活该!是该让公安局好好收拾一下你这种人,见着女孩子就象疯狗一样追上去,什么毛病?"袁军不爱听了:"晓白,你这就不对了,我这手儿都是跟钟跃民学的,你怎么不说他?这分明是一种袒护,不能因为你和钟跃民好,钟跃民就因此而成了好人,如果说我们这是个流氓团伙,那钟跃民就是流氓头子,你看,连你这样纯洁的女孩子都被他拉下了水。"周晓白一扬头:"钟跃民当然不是好东西,可他还是有自己的优点,比如他追女孩子就比你策略,哪象你,一见了女孩子就两眼发直,一脸坏笑地就凑上去?"(2)郑桐一拍大腿,积极检举揭发:"你说得太对了,他当时就这模样,把我都吓着了,人家妞儿能不害怕吗?他还口口声声说,别怕,有我呢,你猜人家妞儿说什么?她说我怕得就是你。"众人大笑起来。郑桐总结道∶"主要是他的方法太拙劣,缺乏创造性,关于认幼儿园小朋友的借口不过是拾钟跃民的牙慧,而且这是招险棋,不能轻易用的,袁军可好,真敢往上撞,一口咬定和人家玩过老鹰抓小鸡,说他现在象老鹰还差不多,一见了小妞儿两眼就放绿光,可当时他还不到六岁,顶多就是个秃尾巴鹌鹑,连毛还没长出来。"周晓白一把拉过钟跃民:"跃民,郑桐无意中揭发了你以前的劣迹,这种和幼儿园小朋友久别重逢的故事你曾经上演过几场?"钟跃民连忙笑着叉开话题:"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这儿来啦?周晓白同志,你不要转移斗争大方向,咱们现在在过组织生活,主要议题是帮助袁军同志认识错误,袁军,你这次犯的错误很严重,你要端正态度,深刻反省自己。""我他妈犯什么错误了?不就是学雷锋做好事了吗?之所以闹出了这种误会,完全是因为现在的社会风气太坏,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和关爱。"袁军狡辩着。周晓白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钟跃民的劣迹:"现在不说袁军的问题,我对钟跃民编故事的才能很有兴趣,也很想知道这个故事有多少种版本,在我之前他用这种故事蒙骗了多少女孩子?"大家一听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揭发批判。郑桐首先发言:"尽管我和跃民是朋友,但我也是个有正义感和良知的人,这是原则,我决不拿原则做交易,对不起了,跃民,我得实话实说,在认识周晓白之前,跃民曾多次利用这种手段欺骗女性。""光我看见的就达十几次之多,而我又不是天天跟着他,没看见的我也不能瞎说。"袁军揭发道。罗芸笑着说∶"跃民,你是得好好交待一下历史问题,我们不怕你历史上有污点,只要求讲清楚。"周晓白启发着∶"大家没有冤枉你吧?当然,你也可以对自己的问题提出申诉,但一定要诚实。"钟跃民摸着脑门,连连叹气:"真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莫须有-,冤枉啊,我他妈平时见了母猪都不敢多看一眼……"袁军喝道:"住嘴,不许你狡辩,态度放老实点儿。"郑桐举起右臂高呼:"打倒钟跃民!钟跃民必须低头认罪!"周晓白和罗芸笑做一团。李奎勇和小混蛋自从上次被钟跃民他们端了老窝以后,两人的处境就很不妙了。他们无法再找到新的落脚点,只好在一个水泥构件厂的成品料场上暂时安身,他们晚上睡在一个直径一米的水泥管里,两人头对头躺着,身子下面铺着稻草,一有风吹草动,两人就拔出刀子紧张地环顾四周,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实在是苦不堪言。李奎勇真有些后悔和小混蛋搅在一起,小混蛋是那种干事不计后果的人,他认为自己命贱,从来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而且随时准备和任何人换命,这是典型的亡命徒心理。可李奎勇的情况和小混蛋不一样,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和一大群弟弟妹妹还指着他这个大哥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垮了。李奎勇的心里很矛盾,他是个讲义气的人,不愿意在朋友困难的时刻抛弃他,也说不出口,他本能地感到,他和小混蛋在和一股强大的势力抗衡,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这是命里注定的,他真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呢?前两天李奎勇的母亲病了,他用平板三轮车送母亲去医院,刚出胡同口就被李援朝等十几个人围住,几把锋利的匕首从前后顶在李奎勇的身上。母亲被吓得直哆嗦,她惊恐地替儿子求情:"你们就饶了他吧,他可是老实孩子呀。"李援朝哼了一声:"他老实?他是老实人里挑出来的吧?"李奎勇苦笑一声:"李援朝,这就没劲了吧?趁我带我妈看病的时候搞这种偷袭,这可有损你的名声。""我只问你一句话,小混蛋在哪里?""这我可不能说。"一个青年的刀子已经刺破了李奎勇脖子上的皮肤,一缕鲜血流下来。那青年露出凶相:"不说我插了你。"李奎勇无所谓地说:"你随便。"李援朝挥手制止住同伴:"你是个无名之辈,还不配和我叫板,插了你,丢份儿的是我,我李援朝丢不起那个人。""好啊,那我走了。"李奎勇转身要走。李援朝面无表情地说:"你转告小混蛋,他如果是条汉子,三天以后上午十点,到北展广场和我见面,如果不敢去,以后就滚出北京躲远点儿,也别再用小混蛋这个绰号,你听清楚了?""他要是敢来呢?"李援朝阴沉地笑笑:"他要是有能耐从我手里再一次跑掉,从此以后我滚出北京。""好吧,我会转告他的。"李援朝向手下人挥挥手"放他走。"李援朝约小混蛋决斗的事转眼就传遍了京城的各大院,"老兵"们的圈子里一时议论纷纷,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各大院的玩主们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3)钟跃民家的客厅这两天门庭若市,各路的朋友都来找他商量,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因为他无法预料这件事的结局,他和郑桐、袁军等人正在商量。钟跃民认为,小混蛋在几个月时间里就成了名,他为了名声会在所不惜的,这小子虽然狡猾,却城府不深,基本上还属于头脑简单的人,这种凭匹夫之勇一味蛮干的人,迟早会丢掉性命。袁军不屑一顾地说:"他吃亏就在于总是单枪匹马干事,咱们这么多人,收拾他还不容易?郑桐直截了当地提出:"跃民,这种事我不想参与,我觉得这次不同于以往打架,闹不好会出人命,最好咱们都不要参与。"袁军一听也有些怵头:"要是小混蛋去了,李援朝真敢干掉他吗?"钟跃民想了想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么多人,就算李援朝不想杀人,一旦动起手来,他未必控制得住。""跃民,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还是别参与了。"袁军也打退堂鼓了。钟跃民感到很为难:"你们可以不去,我却不能,李援朝那儿,面子上不好交待。"这时传来敲门声,郑桐去开门,谁知进来的竟是周晓白。周晓白可能是跑得太急了,显得上气不接下气:"袁军、郑桐,实在对不起,我有重要的事,想和钟跃民单独谈谈,可以吗?"郑桐眨眨眼睛,话里有话地:"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回避一下?"袁军开玩笑:"其实我们也不会碍你们的事,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把眼睛闭上就得了,何必要把我们赶走?"周晓白急了:"我没和你们开玩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好、好,我们走,袁军,你看见了吧?跃民也希望咱们走,一声都不吭,咱别在这儿碍眼啦。这回你知道什么叫重色轻友了吧?"郑桐没趣地说。他俩走后,周晓白和钟跃民默默相对,钟跃民用目光询问着,但他始终不说话。周晓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跃民,那件事我听说了,我希望你不要去,这次会出大事的,你要答应我。"钟跃民沉默着。"你说话呀?请你答应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钟跃民生硬地回答。周晓白固执地:"我偏要管,你必须答应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因为……因为我……爱你。"钟跃民浑身一震,僵住了。周晓白从钟跃民身后轻轻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钟跃民一动不动。"跃民,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还以为你对我……仅仅是好感。"周晓白温柔地说:"那天在颐和园,你吻了我,我拒绝你了吗?""没有。""这就对了,因为我爱你,要是心中没有爱,我会这样吗?"钟跃民仔细看着周晓白,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周晓白深深地叹息着:"说不清,我也说不清呵……"郑桐和袁军被逐出钟跃民家,两人大为不满,骂骂咧咧地边走边数落钟跃民重色轻友。他们无处可去,便无所事事地坐在大院礼堂的台阶上抽烟。袁军突然象发现什么好事似的欢呼起来:"哎哟,乐子来啦,看见没有?那儿呢,王主任他们家老三,快走,逮住丫的,别让他跑了。"郑桐也立刻来了精神:"能让他跑了么?打丫的。"老三是革委会王主任的孩子,这时正穿过礼堂后面的小树林走上小道,这孩子是个先天弱智儿,成天傻乎乎的,鼻子下面永远拖着一条绿色的鼻涕。袁军和郑桐最喜欢欺负老三,老三的存在给他们寂寞的生活带来无穷的乐趣,因此,他俩一见了老三就喜形于色。袁军和郑桐冲过来假装亲热地搂住老三的脖子:"哎哟,老三,你可想死我们啦,这些天怎么找不着你啦?"老三傻乎乎地说:"我爸不让我出门,怕有人欺负我。"郑桐说:"谁敢欺负你?这不是活腻歪了吗?别怕,老三,有我们俩儿呢,谁和你有仇就和我们说,我们替你收拾他。"袁军一脸坏笑地说:"我们俩要有仇人也跟你说,你替我们打丫的。"老三又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打不过怎么办?""我们给你戳着,你只管上去就打,他要敢还手,我们就捶他。"郑桐豪气冲天地拍拍瘦弱的胸膛。老三不相信地问:"你们真给我戳着?"袁军笑道:"这还用说?你放心,咱们哥们儿谁跟谁?"郑桐不怀好意地问:"老三呀,你爸和你妈最近还吵架吗?""这些天没吵架,怎么啦?"郑桐做出推心置腹地表情:"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听见没有?打死也不能说。"老三抹了一把鼻涕点点头:"嗯,打死我也不说。""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么?这事是你爸的不对,你爸是有老婆的人,可他瞒着你妈和总务科的那个大胖子女科长好,上次还让我们碰上啦,就在这儿,你爸搂着那大胖子,手还乱摸,你说说,你妈能不急么?""真的?"袁军说:"骗你是孙子,你想啊,你爸净搂着人家大胖子,你妈怎么办?这不就闲在家了吗?这叫守活寡你懂不懂?"(4)"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