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黎一愣,随即笑道:“恭喜!”何宁娇终于找到了入题口,对代黎道:“你与少帅若是能有个孩子,怕是也闹不到今天这步田地。”萧佑城与代黎的分手,外人并不知道真相,大多只猜测因婚礼那天萧大帅遇刺,萧夫人嫌代黎命格太硬,还未进门就克死了公公,坚决不再同意他们的婚事。代黎仍是笑了笑,夹了只蟹吃起来,何宁娇只慢悠悠喝茶,看着代黎,半天才缓缓道:“你变了。”代黎点点头,一本正经,“变老了。”何宁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点倒是没变。”很快又敛了笑意,“少帅也变了。”抬眼看了看代黎,继续道:“我们妇人家,虽说是不问政事的,可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上次公公在家里招待秘书处几位秘书,听他们议论说,现在的事情愈发难做了,少帅的脾气越来越难以琢磨,阴晴不定,便是孙先生,也是动辄被喝责。”代黎埋头吃菜,似乎没什么反应,何宁娇又道:“这两个月,夫人守完丧,开始留心起少帅的婚事,大帅府里,隔三差五就会请一些未出阁的名门小姐去做客,少帅如今是北军是统帅,这样年轻,人又俊朗,没有哪家小姐不想嫁的。”说到这里,何宁娇悄悄留意了代黎,见她神色如常,方才说了下去,“夫人还在别院里举办了几次舞会,请的大多是千金名媛,我陪妹妹去过一次......哎,一整个晚上,少帅一支舞也没跳,只是站在阳台上抽烟。”何柠娇盯看着代黎,“也不知道那一晚上,少帅都在想什么。”代黎终于放下筷子,敛眸沉默了稍许,忽而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何宁娇皱起了眉,“代黎,你还喜欢他,我能看出来!少帅心心念念仍想着你,任谁都看得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只要你们坚持,夫人还能真跟你们耗一辈子?”代黎抿了抿唇,还是那句话,“谢谢你的好意。”何宁娇摇了摇头,只是叹气。吃完饭,何宁娇坚持将代黎送到医院,代黎下了车,走出几步后,何宁娇又唤她,“代黎,少帅快要来上海了。”代黎讶异回头,何宁娇坐在车里看着她,“虽说不是迁都,可少帅好像想在上海常住。”车子开走了,代黎静静站在医院门口,雨已经停了,天边升起晚霞,漫天的红色,火一样燃烧,将她的衣,她的发,她的脸,她微怔的神情,全部染成了红。萧佑城一行人来到上海,并不算低调,轿车军车,浩浩荡荡连着十几辆开进都督府,引得路边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上海摊,就连路边擦鞋的毛崽子都知道,少帅来上海了。事隔两年,少帅再次来到上海,以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更有小道消息在悄悄流传,说少帅此后会在上海常住。各色的舞会宴会茶会一时间空前繁盛,送到都督府的请帖,每天都有厚厚的一叠。眼见步入深秋,清晨,汽车顶上笼了薄薄一层霜,远远望过去,像是覆了雪。郑家言停下车,没敢按喇叭,机灵的男仆很快赶过来接手,将车子开进了车库。进了屋,才发现自己料错了,妻子已经起了,沙发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布料衣样,裁缝拿了卷尺与衣料,在她身上比划着。郑家言凌晨回家被撞个正着,只好笑着上前道:“今儿起得挺早。”何宁娇并不看他,只一心一意去看衣料,郑家言不好即时就走,装模作样翻了翻沙发上的布料,“怎么又想起做衣服了?来上海前不是才做了许多么?”何宁娇剜他一眼,没有说话,郑家言问的也是废话,哪有女人嫌衣服多的,讪讪正准备上楼,却被何宁娇唤住,“明晚赵家小姐的生日舞会,咱们得参加。”郑家言茫然,“哪个赵家小姐?”“谁家小姐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帅和代黎都会去。”郑家言更是茫然,“你那个同学,不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个舞会宴会么?”“我说我离开上海太久了,好多人不认识,请她一起去,她已经答应了。”“可少帅也未必去啊?”何宁娇又剜他一眼,“少帅巴巴从北平来上海,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为了长乐门那几个舞女?你想法子把消息透给少帅,少帅一定去。”郑家言叫她拿了短处,陪笑两声,看一眼那裁缝,转而道:“这事你可真够上心的。”“代黎可是我中学最好的同学。”言语间,裁缝告了辞,何宁娇方才继续道:“要说一点私心没有,那也是假的,少帅如今掌了军权,若能有少夫人这样一个靠山,便是今后你看上了哪家小姑娘,也不能轻易和我离婚不是?”郑家言不由发怒,半真半假呵责道:“整天没事都瞎想些什么呢?”何宁娇吃吃笑了出来,郑家言顿时消了一半的怒火,上前拥着她,轻抚她的小腹,“医生说了,妈妈要保持好心情,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会健康,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对你怎样,你还不知道?”何宁娇笑意更浓,她是个聪明女人,男人免不了出去偷腥,睁只眼闭只眼,方才是婚姻维系之道。因为各自都有车子,只约在赵家见面,何宁娇并不担心代黎爽约,她既答应了,就一定会去。果然,何宁娇来到赵府时,代黎已经到了,时间还早,宴会厅里的人并不多,偌大的舞池,叫屋顶那水晶灯一照,光华满地,颇有些空荡的感觉。代黎独自坐在宴会厅一角,修长双腿交叠,手臂闲闲搭在腿上,指尖勾一只高脚杯,却不见喝的意思,只略低了头,仿佛发呆。从见到代黎的第一刻时起,何宁娇便瞪大了眼,她穿的......黑夜蓝重绸衬衣,领口与袖口皆是白色,肩饰白色薄绸小坎肩,坎肩上又饰有黑珍珠及纯白提花蕾丝,金珠长项链在颈中缠了三圈,垂至衬衣最下面一粒纽扣,穿一条黑色紧身长裤,足蹬黑色长筒皮靴,将那美腿,衬得尤其长且直......美是真的美,只是,穿成这样,哪里像是来跳舞......何宁娇走上前,正想抱怨两句,代黎大概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何宁娇霎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那一双黑眸,定定看着你,却仿佛透着几分心不在焉,心不在焉低下又藏了些许朦胧的忧郁......这样多的情绪,黑眸仍只是清亮,孩童一样的清亮。何宁娇想起,在中学时代,代黎便有这样一双清亮的眸,许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虽说生活并不艰难,眸子里早已失了清澈,可是她,竟还能拥有这样一双眸,仿佛纤尘未染......明明与自己同岁,她却像个少女,也像个少年。代黎伸手在何宁娇眼前晃了晃,“嘿!回神了!”何宁娇拉回了思绪,再看她时,她眼里只有微微笑意,恍若前一刻她眼底里的忧郁,只是自己的错觉。脱去大衣,马上有男仆接了去,何宁娇穿了件宝石蓝旗袍,缀以银丝线织做的梅花纹,松松搭一条银白披肩,掩了微凸的小腹。何宁娇在代黎身边坐下,叹道:“跟你一比,我都成了大妈了,明明我比你还小四个月的。”代黎只微笑,喝了一口果子露,在两人回忆过去的闲聊中,舞场渐渐热闹了起来。宴会厅里瞬间的安静瞬间的喧闹,代黎并未曾留意,何宁娇一直分了神注意着门口,抵了抵代黎的胳膊,下巴朝外扬了扬,“看!谁来了。”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头还是猛的一突,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跳得厉害,代黎很快别过脸,喝一口果子露,喝了半天才发现,杯子早已空了。有男仆递上酒水盘,代黎随手拿了杯,不经意扫一眼端酒水的男仆,还是个少年的模样,白皮肤,细长的丹凤眼,微红的唇......代黎迅速回头,衣香鬓影间,哪里还有男仆半分的影子?代黎略颦了眉......北大学生、上海亡命流徒、南军将领、赵家男仆......这个朱淳,实在是不简单。何宁娇对代黎此刻的分神很是不解,又抵了抵她的胳膊,“去那边吃点东西?”她们所在的位置偏僻又有些暗,不太容易被看见。“你去吧,我还不饿。”何宁娇见劝说不成,也就搁下了。少帅既已到场,舞会很快开始,赵沁梅大大方方邀请萧佑城跳第一支舞,寿星的邀请,又是位女士,萧佑城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赵沁梅已经有了未婚夫,此番邀请,倒真是出于对萧佑城的尊敬与仰慕,再无旁想。第一支舞,何宁娇被丈夫郑家言邀进了舞池,代黎独自坐在舞池边,低了头愣神,身前有人,她是过了很久才发现的,抬起眸,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乌发浓密,脸庞俊美,唇边还挂有淡淡宠溺的笑,“跳舞吗?”代黎笑着摇了摇头,金色灯光洒上她的脸,那笑颜有着忽明忽暗的恍惚,容庭轩在她身边坐下,要了杯红酒,“我刚到,没想到能看到你。”代黎仍是笑了笑,并没有交谈的意思,容庭轩看一眼舞池,那一身戎装,分外乍眼,也明白了她的心不在焉。一支舞结束,何宁娇回到座位,看见一旁的容庭轩,又看了看代黎,眼神颇为暧昧艳羡。而舞池的另一端,赵沁梅正准备告辞,却被萧佑城唤住,“赵小姐,能请你介绍一下在场的客人么?”赵沁梅先是讶异,然后欣然同意。宾客们很快发现少帅的用意,许多人是萧佑城不认识的,很是期待兴奋,斟酌着怎样以最简洁的话语让少帅记住自己,待辗转到舞池这一边时,已经过了许久。“这位是容庭轩少爷,你们一定认识的。”萧佑城笑着伸出手,“很久不见。”容庭轩也笑着伸手与他交握,“很久不见。”“这位是......”赵沁梅看一眼萧佑城,“这位是代黎小姐。”“你好。”“你好。”第二十四章 梦中昙舞池边奏着西洋乐,非常熟悉的旋律,代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曲名是什么;屋顶上那只大吊灯,流光经由彩色水晶片折射而出,花花晃动在眼前,脑袋里隐隐作痛;各种香气从四面八方逼上来,有鲜花香,有脂粉香,有香水香,有美酒香,有食物香,甚至还有烟草香......她快要喘不过气。一杯清水送到她眼前,她恍惚接过,恍惚道谢,水是温热的,喝下半杯,心中果然平稳了许多,她渐渐放松,对容庭轩笑了笑,容庭轩柔声问她,“送你回去?”她摇了摇头,将些许涣散的目光投向熙攘的舞池。来了萧佑城,又来了容庭轩,赵府今晚可谓是风光无限,赚足了面子,仿佛刻意似的,舞会进行到一半,竟又迎来了一对耀眼璧人。男子身着白色礼服,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文俊朗,风度翩翩。女子一袭素白缎面旗袍,却在左肩绣一朵艳红牡丹,盛放至胸前,黑发绾起,鬓边簪一朵红玫瑰,半开半敛,纯情与风骚之间,拿捏的刚刚好。女子几乎无人不识,夜之会当红舞女,也是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白月儿。男子却几乎无人识得,可那样的气度,又能请动白月儿作陪,定然不是等闲人物,客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暗自打听,就连主人赵天勤,也亲自上前问候。男子的身份很快传开,近卫氏,日本人,来上海做布匹生意。与日本人那一仗发生在一年前,且又远在东北,人们并没有过多的感触,日本人在上海做生意,也是有的,并不稀奇。萧佑城坐在舞池边,手中轻晃一杯白兰地,舞场里来了谁,走了谁,哪里热闹,哪里冷清,他完全不在意,他只在意她在哪里,他只知道这里有她,那个共他有着杀父之仇的她,分开短短半年,思念却让他犹如凌迟,夜夜在心悸中难眠。她给他种了最厉害的蛊,哪怕有一天她亲手杀了他,他一定仍爱她,执迷不悟。“少帅。少帅?”女人唤了两声,萧佑城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女人并没有因此被吓到,反而轻声笑出来,笑声很好听,有如银铃,“少帅为何不跳舞?”与赵沁梅跳完第一支舞过后,萧佑城再未邀请谁跳舞,他不是来跳舞的,他只是来看她。小姐太太们频频将目光投向这里,更有人借故在他面前走动,希冀少帅能留意到自己,也有性格大方一点的,盘算着主动上前邀请,可少帅那脸色,最终让人望而却步,却仍有例外。眼前这女人,身材高挑,银红露肩晚礼服,胸前挂一串白色珍珠项链,越发映得肤白如雪,竟有些面熟,萧佑城将目光收回来,没有搭理的意思,舞池那一边,她的身影虽然模糊,却是他全部的念想。“少帅独自在这里喝酒,不觉得无趣?”女人竟然没走,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萧有城终于略皱起眉,他不习惯有人坐在他身边,除了她。忍住要拔枪的冲动,他最近越来越冲动了,冷冰冰的声音,“我不认识小姐。”女人还是不怕,又笑出声来,“少帅果真贵人多忘,赵小姐刚介绍过,我是沈纤。”沈纤,萧佑城想起来了,不因为赵沁梅的介绍。沈纤是时下最当红的电影明星,大江南北无人不晓,他们从前一起看电影,许多都是沈纤的片子,她记性好,奇怪总记不住演员的名字,每次都问他,“这人很面熟,叫什么来着?”因此他记得,哪怕一个跑龙套,他都记得。新一支舞曲开始,衣着鲜亮的时髦男女,纷纷寻找舞伴,双双对对步入舞池,近卫信树却舍了白月儿,径自走向宴会厅一角。原本就有些僻静的角落更加静,人们悄悄看向这里,萧佑城与代黎的婚事,曾是全国瞩目的新闻,没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今虽说分了,可少帅在场,自然不会有人敢邀代黎跳舞,这个日本人,大概刚来到上海,什么都不懂。近卫信树向代黎微微鞠躬,伸手邀请,容庭轩突然站起,也伸手邀请......周围更静了。代黎神色如常,放下高脚杯,将手递给了容庭轩,不曾去看近卫信树一眼,何宁娇对代黎的态度有些不解,何至于让人这样尴尬,而且又是俊朗不凡的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在那男人的脸上看出笑意......何宁娇眨眨眼,灯光迷乱,定是看错了。舞池另一边,萧佑城看到了这一幕,也放下高脚杯,邀请身边的沈纤,沈纤并不拿乔,嫣然一笑,将纤纤十指放入他掌心。虽然相拥而舞,萧佑城的脸色仍疏离,手臂也只轻轻搭在沈纤腰间,沈纤净捡些趣事笑话来讲,她是新式女子,很有些幽默爽朗,可萧佑城的心思不在这里,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用。渐渐滑入舞池中心,容庭轩与代黎恰巧也舞至这里,在四人错身那一刹那,萧佑城突然一推一揽,低声一句“换个舞伴。”将沈纤送入容庭轩怀里,自己则抱住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瞬间的错愕尴尬后,沈纤恢复了镇定,对容庭轩笑了笑,容庭轩也是礼貌一笑,可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便沉默下来。不一会儿,沈纤突然笑道:“那边有一位小姐,一直在看容先生。”容庭轩却连张望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应了一声,沈纤又看一眼不远处的萧佑城,他将怀里的女子拥得那样紧,完全不若方才与她跳舞时的模样,微微一笑,“可惜了,代小姐只有一位。”代黎自跌入萧佑城怀里,便低了头不说话,她听见自己一颗心跳得厉害,像是当初,第一次跌进他怀里,心慌又心动,可一切又那样熟悉,他的味道......握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又紧了紧,贴得那样近,她的脚步乱了几拍,差点踩到他的脚,他根本顾不得去理会什么舞步,只是紧紧拥抱她,心中喜极也痛极,恨不得将她镶进身体里,再也不放开。她将脸庞半埋进他肩膀,始终没抬头,他眼前只有她柔顺的黑发,他低头,亲吻发梢,温柔小心,几乎虔诚。她耳边突然响起他的低语,“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吻你?”她倏然抬头,他的双眸近在咫尺,眼中却没有戏谑轻佻,只是痛楚压抑,她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像是每每在噩梦中醒转那样疼,因为梦里,她总是看见这样一双眸。舞曲乍停,她也猝然清醒,挣脱他的怀抱,却挣脱不开他握她的那只手,她一个狠劲,他被甩开,后退两步。各自回座,失落两颗心。不仅舞池里热闹,舞池边吃喝攀谈,也很热闹,萧佑城突然觉得烦闷,拉开玻璃门走上阳台,点一支烟。一支烟没抽完,阳台上来了人,白礼服金边眼镜的年轻男子,端一杯红酒,挑眉笑道:“很久不见,萧......少帅?”萧佑城没抬眼,抖了抖烟灰,“彼此彼此,近卫上将。”他们曾在美国念同一所军事学校,只是入学时皆未用真名及真实身份。近卫信树同样斜靠在阳台,仍是笑道:“老同学一场,少帅何必冷淡?”“我不记得与上将有过交情。”在学校,他们便是对头,比枪法,比策略,比战术,什么都比。“你来上海做什么?”萧佑城早已暗中查过,近卫信树只带来了一些家臣仆役。隔着玻璃,近位信树看进宴会厅,“我若说是为了女人,少帅信么?”萧佑城脸上骤冷,声音也冰,“她是我的。”近卫信树笑着啜一口酒,“这话你该对容先生讲。”宴会厅里,容庭轩正为代黎端来一盘蛋糕。萧佑城掐了烟头扔掉,离开阳台,边走边道:“上将是聪明人,做事情之前,先想想后果。”近卫信树轻晃酒杯,唇边勾起笑,邪妄轻狂......萧佑城,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萧佑城坐下不久,忽听见“砰”的一声响,水晶灯陡然熄灭,黑暗中,瞬间的平静后,尖叫声此起彼伏,男士们大都还镇静,只是一干小姐太太们,个个惊恐不已。墙上的壁灯还亮着,只是那灯光仅为装饰,实在是黯淡,便是人在眼前,也瞧不清楚。水晶灯熄灭的那一瞬间,在做出反应前,容庭轩便察觉到身边有人冲了出去,借由微弱的灯光,他只看见纤细的身影,穿过拥挤的人群,猫一样矫捷迅速,也优雅。萧佑城在同一时间提了枪冲出去,在舞池中央遇到她,两人停下,相对而立,前一秒的紧张担心,此刻只化为平静。舞池中央更是暗,看不清彼此的脸,远处透来那微薄的光,只能照见她左耳一枚小小的钻石耳钉,微微闪烁。他突然抱住她,大约黑暗给了人一种虚幻的自由以及不顾一切的勇气,她也抱住他,倾尽全力的拥抱,将刻骨的思念交给彼此......灯光再次亮起时,不过是几分种以后的事,有些人嫌太长,有些人却嫌太短,舞池中仍是一片混乱,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拥抱。仿佛从梦境回到现实,她再次离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这次他却站在原地,久久驻立。近卫信树摸了摸口袋,果然是一封信,不免有些后怕,若刚才那人想要他的命,只怕是易如反掌。主人很快出来解释道歉,说刚刚只是一点小事故,无需担心,客人们受到了惊吓,舞会自然很难继续下去,不久过后,三三两两,陆续有人告辞。代黎拿了大衣,也准备离开,容庭轩同她一起,近卫信树吩咐人送白月儿回去,跟了出去,走到门口,却看见萧佑城,依靠在门廊。“送你。”“我送你回去。”“我送你。”三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深秋初冬的天气,晚上竟是这样的冷,风呼呼刮在脸上,仿佛随时要窜进身体里去,将四肢百骸都冻住,代黎紧了紧大衣与围巾,“我有车。”话未说完,人已踏进黑夜。三人都未追,只默默目送她的背影,她穿了件黑色大衣,高挑纤细的身影,几乎融在了夜色里,却是那样显眼,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她。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白日越来越短,每每不过五点钟的光景,天色便黑将下来。天气却总是很好,特别是午时,阳光斜射进屋里,不若春夏那般浓烈,懒洋洋的,暖融融的,手心竟微微渗出汗。屋里本就通了暖气管子,大衣早脱了,只好将毛衣袖子卷上去,方才凉快了一些。陈小引走进屋,见她这个样子,道:“当心着凉。”代黎笑了笑,仍专心擦枪,手边错落散放了几颗卸下来的子弹,在阳光下,泛出黄澄澄的光芒。陈小引将外套挂上衣架,身后传来“噌噌噌”的声音,她擦完枪,在装子弹。陈小引想了想,转身道:“他经常跟着你,你知道吗?”她将最后一颗子弹填进弹膛,突然举枪对准陈小引!黑洞洞的枪口后,是她嫣然的笑脸,构成诡异却协调的画面,她笑道:“新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试手。”陈小引也随着她转了话题,“下午陪你去打靶场试试?”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复又摆弄起手中的枪,仿佛心爱的玩具。她在总堂吃完晚饭才回家,天早就黑透了,陈小引要开车送她,她不肯,隐隐夜色下,陈小引能感觉到附近有人......他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从海天帮总堂回家,不远也不近,她尽挑狭窄偏僻的弄堂巷子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想找个试枪的机会......在一处暗巷的拐角,果然让她遇上了,猥琐的淫笑与的惊恐的求饶,她不说话,伸手就是一枪,子弹堪堪划过男人的耳边,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不敢回头,连滚带爬的跑了,角落里蜷缩一团小小的黑影,仍在小声抽泣,她将女孩扶起来,送到巷口,叫了一辆黄包车。她独自站在巷口,眼前是大路,有辉煌的灯火与喧嚣的人群,不时有汽车开过去,车灯掠到她身上,映出苍白的脸,却是一晃而过。她回头,身后是小巷,黑洞洞的,看不见尽头,仿佛踏进去一步,就能叫黑暗吞噬,粉身碎骨。不远处,一点红色火星,明一下暗一下的闪动,黑暗中,她看不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略一迟疑,迈步,走了过去。“戒了抽抽了戒,你不累么?”她停在他身边。他徐徐吐出一口烟,看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却只看见黑暗,问她,也像是问自己,“我还有机会戒吗?”她不再说话,也没有离开,只静静站在他身边。他扔掉烟头,军靴将火星踩灭,突然用力一拉,抱着她就吻,他口中还遗有烟草的味道,陌生又熟悉,她紧紧环了他的脖颈,回应他重重的纠缠,拼尽全力。她不知道怎么跟他回的都督府,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像是做梦,房门刚一落锁,他们激烈的拥吻,撕扯对方的衣物,踉跄来到床边,他将她压在身下,迅速退下两人的长裤,什么都来不及做,一贯而入。她觉得身下一阵刺痛,却将腰肢微送,让他进得更深。她的体内干涸又紧致,密密将他包容其中,他的侵入灼热又坚挺,将她的一切都填满......他不动,只深深埋在她体内,除去彼此所有的衣物,他紧紧拥着她,每一寸肌肤都与她贴合在一起,以身体感受对方的存在,获得拥有的满足,诉说不能言语的情意。身边有响动,很轻很轻,他却醒了,眼前浮动朦朦的蓝灰,是初晨的颜色,他其实并没有睡多久,空气中还隐有情欲的味道,他看着她起身,在散落满地的衣服中挑出自己的,一件一件穿上,拉开门离开,头也没回。他静静躺在床上,很累,却睡不着,也不能闭眼,天色渐渐泛白,她的气息渐渐转淡......若不是枕上落有她的发丝,他甚至要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梦。贵宾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沈纤在小小的贵宾室内来回踱步,不时抬头去看时间,心中不免着急,今天怕是走不成了。副经理带回来的消息更加糟糕,明天只有一列去北平的火车,票早就抢光了,一点门路也想不上。沈纤心中愈是急,脱了大衣仍嫌热,拉开深绿丝绒窗帘,隔着玻璃,看着窗外雪片飞舞,上海百年不遇的大雪,偏生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延滞了交通,新历年马上就要到了,剧组必须赶在这两天去北平拍几场戏,沈纤是这部片子的主演,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她也是投资人之一,因此分外着急。迷乱风雪中,隐约看见两列士兵排列于站台,这样大的雪,亦是笔直挺立,纹丝不动,沈纤问:“外面怎会有哨岗?”副经理走过来看一眼,恍然道:“刚才听车站的人说,今晚少帅要乘专列去北平,怕是快走了吧?”沈纤略一思索,转身离开贵宾室,大衣也忘了穿,身上只一套薄呢子洋装,叫那卷着雪片的寒风一吹,透心的凉。她就在站台边等着,幸好不多久便等到了萧佑城,他下了车,在几人的簇拥下快速走过来,沈纤大声唤道:“少帅?少帅?”萧佑城停下脚步回头,三把枪同时对准了沈纤,她只是面不改色,想挤出一抹笑,无奈脸颊早就冻僵了,“少帅,我是沈纤,上个月在赵家舞会上我们见过,还跳了半支舞。”他看她的眼神一直陌生疏离,唯独在她说到“半支舞”时,略略松动,他终于想起她是谁了,沈纤心中不由泛过一丝酸。他不说话亦不动,沈纤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三两句将请求帮助的情况说完,萧佑城别过脸,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径自上了车,没对她说一句话。沈纤心中正忐忑,见一名气度儒雅的男人向她走来,“沈小姐,车子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了,请你们快一点。”火车鸣笛,轰然而动,看着站台上徐徐后退的景物,沈纤松下一口气,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找到包厢外的侍从,说想见一见少帅,侍从认出她是电影明星,脸色微窘,将她带到顶头一间车厢外,对门外几名侍从说明了来意,一名侍从敲了敲门,听见有人应才恭敬道:“少帅,沈小姐想见您。”萧佑城又应了一声,侍从才敢推开门,沈纤笑容满面走了进去,萧佑城却未抬头,只说了句“请坐”后也再未开口,沈纤眼尖,早看见他手里拿件物事,似乎是个木偶娃娃,穿着黑甲,看那做工,不像是国内的手艺。有侍从送上咖啡,沈纤不好一直盯着看,端起杯子喝一口,热腾腾的咖啡直暖进胃里,确实舒服了许多,她开口道:“少帅,谢谢你的帮忙。”萧佑城点点头,只专注手中的木偶,以拇指轻轻的摩挲,沈纤又道:“听说少帅不日又要赶回上海,不知归期有没有定下?我们是否还机会与少帅同行?”萧佑城忽然唤道:“孙辅。”门外有侍从应声,不一会儿,沈纤又看见刚才那名儒雅男子,萧佑城道:“沈小姐有什么事,请找孙秘书谈。”孙辅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沈小姐请随我来。”沈纤脸上闪过些许尴尬,很快被笑颜掩饰,从容起身,又对萧佑城道了谢才往外走,在关门前一刹那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那样温柔的神情,那样专注的眼神,不能不让人动心......可是,她连个木偶都比不过。新历年过去的第三天,到了晚上,各色跳舞场依旧是热闹非凡,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整条街都照亮。许小翠双手捧一只保温盒,穿梭于花花绿绿的光影之间,她来夜之会已有一年多,早见惯了这般奢侈繁华的世界。夜之会后门外有男人在张望,远远见到她,骂骂咧咧的催喊:“妈的买个云吞都这么慢!快点!”许小翠赶紧加快了步伐,跑到男人面前时,差点收不住脚,气喘得厉害,男人又骂了一句,却小心翼翼拿手试了试保温盒的热度,点点头,“送进去!快点!”舞厅里很是熙攘,许小翠却轻易找到了那个人,西服小马甲,西服长裤,一色的黑底间细白竖条纹,非常帅气,马甲是无袖的,露出圆润的肩膀与纤细的手臂,似随意般站在舞场边上,手半搭在裤兜里,很有一种慵懒的贵气。临近那人,许小翠反倒慢下脚步,心中也有些慌,平日里她是个利索丫头,此刻说话却有点结巴,“大......大小姐......”那人转过头,看见她手里的保温盒,眼睛一亮,比霓虹还闪烁,边接过边道:“有多放辣椒吧?”许小翠点点头,那人嫣然一笑,“谢谢。”许小翠脸上一红,羞敛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在夜之会被人使唤惯了,做这样一点事,怎么也想不到大小姐竟会道谢。代黎一手端着保温盒,一手在衣袋里摸索,略略颦起眉,许小翠刚想走,却被代黎唤住,“等一下。”许小翠以为大小姐还有事吩咐,乖乖站在原地,想抬头看,又不敢,比起舞厅里许多女人,大小姐穿的并不算少,可不知为什么,特别让人脸红心跳。代黎左右张望了一圈,很快有人赶过来,“大小姐?”“借我五块钱。”“......”来人愣怔半刻,不明所以,赶紧掏出了银元,代黎接过,立即又塞进许小翠手里,唬得许小翠连连后退,“大小姐?”“拿着吧。”代黎温和的笑,“天气很冷了,去买双棉手套。”含混说了声谢谢,许小翠紧紧低了头离开,眼泪啪啪往下掉,来到上海,第一次有人发现她手上密布的冻疮,第一次有人愿意发现。在角落里摸干泪,再回到舞厅时,许小翠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人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悄悄说些什么,眼神还偷偷往一个地方瞟,许小翠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舞池边上,坐在一起的俊颜男女,她恰好都认得,男人一身戎装,一定是少帅,大小姐与他订婚时,她在报纸上看过他们的照片,女人一袭玫瑰紫长礼服,经常在电影院外头的大海报上看见,许小翠又想起来,今年的月历牌面上,画的也是这个女人。“真的假的?”“这都在一块了,还有什么假的?”“这两天报纸上全是沈纤的桃色新闻,却闭口不提男方是谁,原来是少帅,难怪连报纸都不敢写。”“我有朋友在报馆,听说,少帅前几天去北平,把沈纤也带上了,沈纤果然是有法子,一回来就公开,得恨死北平上海有多少名媛闺秀。”“哼!一个女明星,你以为能长久?”“嘿!我刚刚好像看见代小姐也在。”“对对对,这两天舞场里人多又乱,她每晚都来。”“人在哪呢?这下有好戏看了!”“省省吧你!两人都解除婚约了,谁能管到谁?”“是这个理。”“话不能这么说。”“......”“......”......萧佑城与沈纤并没有跳舞,只是坐在那里,舞厅里有许多显赫子弟,而其中泰半都认识沈纤,不停有人过去打招呼,沈纤是混惯交际场的,应酬起来自然如鱼得水,萧佑城竟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虽说不曾笑过,偶尔也能应上几句话。沈纤是少帅女朋友的身份,就这样被证实。舞场边上,代黎半倚于墙面,双臂懒懒环在胸前,目光游离于整个舞厅,似有些漫不经心,偶尔对上一双熟悉眼眸,也只是一扫而过,没有情绪,也不停留。不远处,有几位太太在热切议论着,不时还扭头去看代黎,一个小个子男人走过来,“唰”的一下插把刀在桌上,刀身剧烈的抖动,锋口在灯下闪着锋利的光,男人目光凶狠,声音也恶,“再说一句试试?”太太们吓得脸色煞白,周围许多人看过来,也都静悄悄不敢出声,这个男人叫阿P,近两年发迹,在海天帮很有地位,一般人轻易不敢惹。代黎也看过来,冷冷扫了一眼,阿P心头有些怵,几步走上她跟前,小声道:“大小姐,要不要找几个弟兄,办了姓沈那女人?”代黎微微扬了脸,因为个子比阿P要高,垂了眸看他,目光更冷,“海天帮帮规第三条。”阿P滞在那里,心中惴惴,“大小姐......”“说!”“不准欺负女人孩子。”阿P赶紧一口气说完。代黎直起身,“我先走了,你看好场子。”转身时瞪了阿P一眼,那气势,阿P差点没当场跪下来......没有人知道,阿P其实喜欢大小姐瞪他,又害怕又期待,难言的情绪......去衣帽间拿外套,进去不久,身后传来落锁声,枪刚拔出来,又被她缓缓放了回去,继续找她的衣服,衣帽间里很整齐,一件件华裘贵貂,她却找不到自己那件呢子大衣,不知被挂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轻,从她身后飘过来,“生气了?”“无聊。”她的回答很干脆,将他的问话生生迫了回去。衣帽间里有几盏壁灯,罩面是橘黄色的,将灯光打散,淡淡的橘黄浮动于空气中,流淌朦胧的暧昧。灯光从他身侧打上来,只将他半边脸颊照亮,他笑了一下,勾起一侧唇角,昏黄橘光下,眼神显得黯淡,声音更轻,“原来我又做傻事了。”她手下一顿,动作凝在那里,只是不说话,也不回头。他从身后抱住她,小心翼翼拥她在怀里,她只轻轻动了一下,渴望已久的温暖让她放弃了挣扎,他将唇抵在她肩上,张口含住细腻光滑的肌肤,鼻端萦绕淡淡香气,发自她的身体。“母亲很生气,说要来上海找你,现在出了这样的新闻,她应该不会再疑心。”她低头略一沉吟,“这不是个好办法。”他“嗯”了一声,仍含住她的肩膀,贪恋着她的体香。不一会儿,她别过脸,“既然如此,干脆与沈小姐交往看看,你终究是要结婚的。”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猛的一紧,他突然扳过她的身子,欺上她的眸,声音冷得像要冻结,“你呢?会结婚?”她看进他的双眸,一瞬不瞬,他眼里只有阴沉沉的黑,噬人一般,她心里空的厉害,茫茫找不着边际的感觉,脸上却一笑,像是绽放在梦里的昙花,转瞬即逝的美丽,虽然近在眼前,却不能拥有,她幽幽看着他,轻声道:“也许吧。”怒火夹着深深的痛,喷薄而出,顷刻间烧红他的眼,他紧紧箍她在怀里,恨不得与她互为血肉,狠狠吻她,像一只凶狠贪婪的猛兽,绝望的掠夺,以掠夺掩饰绝望。心是空的,脑中也是空的,到处都是空的,唯有他的吻,他的怀抱,给她片刻的充实,她牢牢勾住他的脖颈,热切回应他。拥有,哪怕在梦中也好。情感与欲望压抑的太久,激情一触即发,他猛的扯开她的小马甲,扣子 “咚咚” 散落于地,拉下黑色抹胸,因为用力,雪白微微的漾动,他含住渴望已久的粉嫩花蕾,狂乱的辗转吸吮,霸道中隐隐存了温柔。她闭上眼,嘤嘤细微呻吟,脖颈稍稍后仰,颈线优美如天鹅,他双手游走于她美丽的胴体,顺着她光滑的脊背上下抚动,火一样撩拨。他突然迫向她,逼她不得不往后退,步伐却很快被挡住,赤裸后背触上坚硬的冰凉,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子被他一转,前胸抵上了冰凉。深深抽气......她看见自己的模样,脸色潮红,混着昏暗灯光的橘黄,构成某种迷乱的魅惑,双眸潋滟,浮动水雾,眼中有情欲,也有些许的惊愕与羞愤......她看见另一双眼,眼中有她所熟悉的一切,他们的目光相绞于镜中,这个虚幻的存在。他解了她的长裤,抚摸她细嫩敏感的修长内侧,滑入温润柔软,探进一指......她身子猛然一颤,然后僵住,她的柔软牢牢吸入他的指,渴望不仅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更甚。她想闭上眼,可他的目光锁得那样牢,执着要与她相视。他缓缓退出手指,握住她的腰肢,用力一顶......她重重一哼,身体愈加抵上镜面,双目却不避,看着他。他开始抽动,缓送慢退,渐渐加速......身子被填满,切切实实的拥有,他们的身体这样契合,仿佛为对方而生,结合在一起,才是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