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第一章:初始 ... 昭和元年,新帝登基. 帝都长安一片繁华,夕阳隐在长安城最高的建筑后,余晖从街尽头一寸寸的离开。 路边的柳树已经开始抽芽,青青葱葱的一片,虽说如此,天气倒也说不上温暖。路上行人裹着衣袖,低着头匆匆而过,袅袅轻烟和着悠远琴声从两边楼上传来。 沉寂了一个寒冬的帝都又开始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春寒陡峭,韩歧拢了拢身上罩着的暗色披衣匆忙的往东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去,长安城中虽然奢华,但是这四周边郊依旧聚集着挣扎着生活的人们。 从帝都的中央大道到东郊的春农巷韩歧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似是要将这繁华帝都里面的一切都深深的阴刻在脑海里。出了巷子便是一片开阔的竹林,从外面隐约可见一个斑驳的墙院。 那里,便是他的家。 手头上刚刚接了个任务,这就要离开帝都了。 这两年家里头也没有好好的住过,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买了个东郊的大院子,又时不时被外派出任务。这下更可气,上头说要常驻。 常驻,顾名思义,他连这个郊区的破落大院子都享受不了了,而他期盼已久的在自己家中躺在藤椅中喝着热乎乎的茶水一摇一摇晒太阳的美好愿望也泡汤了。 哎,身不由己啊。韩歧叹了口气,唐印那小子说的对,身上背着这样的差事,还想什么安逸的生活,那简直是做梦。 路上远远的走来一个穿着衙门衣服的巡夜官,对他点点头,“回来了啊,韩大人。” 韩歧也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人仿佛是习惯了,也就径自走了。 韩歧这段时间没有任务,一直都留在长安,这附近的人偶尔也会看见穿着一身官服的韩歧从长安中央大道那肃穆的六扇门中出来。 长安城里头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六扇门,也知道里头常常出现的那些人员,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详细的知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据说,那是朝廷直属的机构,里面的人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还听说,江湖中要是有人犯了案子,朝廷又解决不了的,向来都是由他们处理。 但是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就只有上头和进过六扇门的人知道了。 所以这一带附近的老住户都知道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话不多的韩大人是在六扇门任职的,而且一年中鲜少回来几次,但是具体是干什么的?那可就不是他们能够打听的了。 进了竹林,就看到院子门口冲他招手的孩子,那小孩乖巧的笑,大眼睛眯成弯弯的缝,“大人快点进去吧,这春日里还冷着呢。” 韩歧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跨进了门。院子里有一片小小的湖,当初买了这个郊外的房子也除了便宜也是看上了这里的环境和布局,一切都很和他的胃口,湖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花圃。刚到初春,花圃里也只是翻了土,韩歧过去看了看,心道是好不容易从南湖边运来的土就这么荒了。 正对着院落的门咯吱一身开了,韩歧也没有回头,直接说道:“阿岚,去年那些种子就留着吧,大抵是用不上了。” 被唤作阿岚的女子一身淡绿色的绸衫,笑意盈盈,走到韩歧身边,拍掉他披风上不知道何时沾上的土,道:“大人又要出门了?” 韩歧点点头,道:“这次你和小溪与我同去吧,怕是一年半载的都不回来了。” 韩歧口中的小溪便是那个给他开门的小童江小溪,和江岚是一对亲姐弟。是两年前刚买好房子的时候老大许欢馨派过来的,江岚的功夫不错,韩歧也就没有拒绝,况且这两年来也将他和这个大院子照顾的很好。韩歧心想这就要去蜀地了,平日的生活也不能少了他们。 江小溪在关上了院子门,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了,好奇的问道:“这次要去很久么?”跟着韩歧久了他们也不问是去哪里,只问问时间的长短。 韩歧看了看这个活泼的孩子,笑,“是啊,这次要去江北府,那里有一个案子,然后就要去蜀地,咱们就要搬去那里了。” 江岚秀眉紧皱:“那这边的房子怎么办,买了房子我们就已经很穷了,难道去那边还要重买?” 韩歧道:“这里的房子就放着吧,去了那边自然有人打点。”这个地方他将来还想着回来。 江小溪不解的问她:“姐姐,我们真的很穷么?大人不是在朝廷当官么?” 小小年纪的孩子总觉得当官了就是富人了…… 韩歧失笑,听江岚给他解释,心道是他们这种随时外派的特殊捕快哪里能有闲钱随意挥霍。脚还没有跨进屋子,就听门口有人敲门。 江小溪依旧是一脸迷惑的跑去开门。来人全身裹在披风里,顺便在门口跺着脚,夕阳已经完全堙没在了山背后,温度骤降。 那人见门开了,跟江小溪打了个招呼边往里走,韩歧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进了屋,唐印这才觉得暖和了些,将披衣递给身边的江岚,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三哥,你明日就要走了吧。” 江岚给屋子里点上了灯,又将暖手炉递给唐印,这才按照韩歧的吩咐下去收拾行李。唐印坐在桌边,脸上一片橘色,连带着颊边细细的小绒毛都染上了颜色。他垂着头没有看韩歧,脸上尽是难过的神色,韩歧道:“江北的那个案子很急,这事儿你也知道,今日来的那个人说江北的衙门报了好几次,可是我们却一次也没见到,大姐的意思是让我明日便去江北,马车和行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阿岚和小溪两人要如何?”唐印问。 韩歧道:“我明日快马加鞭先去江北,阿岚和小溪两人直接去蜀地衡都府,那里有分部的人照应,阿岚的功夫也不错,没有问题的。” 唐印低低的“哦”了一声,再不说话了,韩歧隔着桌子揉了揉他的头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伤怀什么,听说过不久大姐要全部外派?” 唐印抬头看他,韩歧的眼中还是一样的温柔,唐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点头道:“大姐说这一两日需整理卷宗,大约这几日之内就要陆续走了吧。” 韩歧笑道:“我们几个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次面,这次好了,看来要分开很久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种情况他也是习惯了,只是……心里有些放不下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唐印是他们五人中间最小的,武功相对也弱些,韩歧刚从训练场出来的那会儿也是唐印先跟他说话的,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孩子眉眼中带着的那些自卑。韩歧挺奇怪的,能在六扇门当捕头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后来才知道原来唐印是六扇门老大风临客的养子,因为天资比不上其他人,便被派到了他们这里,这对唐印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韩歧不是个话多的人,训练场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是到了六扇门之后唐印便时常找他说话。不知道是因为一个人孤独了还是什么,反正他的锲而不舍得到了很好的效果,韩歧和他也算是五人中关系最亲近的。 只是……后来外派组的人员固定下来之后,唐印居然成了其中最受人照顾的,大家都护着他,渐渐的,这孩子也开始活泼了些。 唐印看着韩歧漂亮深邃的眼睛,道:“听说江北的那个案子古怪的很,三哥可要小心。” 韩歧微微一皱眉头,喝了一口茶,道:“是啊,三个月内失踪了三十多个孩子,到现在才收到消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唐印沉默的喝茶,韩歧问道:“你这是专门来给我道别的?” 唐印看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点点头,除了说句小心点以外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其实韩歧对他如何他心里最是清楚,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实际上是个心肠极好的人,尤其是对他们…… 韩歧笑,“这都多少年了,还为这些事情操什么心,倒是你,过段时间也要外派了,日后我们几个可就不能照顾你了。实际上你的能力并不是不足,而是你的心病,不能不除。” 唐印点点头,这些他都明白。韩歧总是给他讲道理,这么多年了,他若是还跨不过去这个坎,未免也太对不起大家了。 唐印看到韩歧身侧剑柄上的那个相思结,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按耐了下去。 外面呼呼的风声吹得窗子哐哐作响,韩歧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气温是越来越低了,免得着凉。” 习惯了韩歧这般的关心,唐印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怅惘。见他站起身来,韩歧去架子上拿下披衣给他套上,送他到院子门口,唐印转身握住他的手道:“三哥,咱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吧。” 韩歧见他眸子中一片期盼,知道这孩子舍不得自己,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仿佛是得到了一个令他心安的答案,唐印这才一边冲他挥手,一边往外走。 韩歧看着他的背景迅速消失在竹林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从来都不是来去自如的江湖侠客,不能随性而为不能仗剑江湖,他们肩上挑着的重担是为这个邺朝,也是为了这里的黎民百姓。而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才能再聚…… 作者有话要说:阿北开新文了,有存稿,有坑品,于是求花花、求留言、求收藏、求包养……打滚~~~ 2 2、第二章:江北 ... 江北府地处西北,虽然环境恶劣民风彪悍,但却是连接邺朝和西域的一座重要城池,所以说江北府在邺朝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个地方,被唤作西北要塞。 而江北府在武林中更为人所知的便是江北黄石县的武林世家江家,江家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北,百年家业,在江湖中占据着不小的地位。说来也巧,这失踪的三十多个孩子有十多个就集中在黄石县上, 而江家就在这几天设宴群豪,为的是几年前在江湖上引起轰动的天山诀。 天山诀一共有九层功夫,每一层都是一个新的突破,直至第九层,便可独步武林。想当初鱼玄机坐稳武林盟主之位也不过练到第六层而已。只是相传鱼玄机为了练就天山诀第七层,走火入魔,滥杀无辜,江湖正义人士连和各大门派,将其追堵在天山脚下,却不料天山派负隅顽抗,最后竟掀起了一场大规模武林之战,可惜天山派势单力薄,落了下风。鱼玄机死后,天山诀也随之消失。 如今,江家突然打着天山诀的名号,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样的一场波澜。 韩歧撇嘴一笑,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从来少不了秘籍精兵。 他这次也是借着参加江家宴请武林群豪的名头来的,安排的身份是寒云门的小弟子,寒云门也算是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一个新的门派,去年因为某个案子和六扇门有了此合作的机会,正巧这次遇到韩歧外派江北,地点日期如此巧合,大姐便给他从寒云门找来一张拜帖,顺便谈谈天山诀的情况。 虽然单凭直觉韩歧对江家有所怀疑,但是他明白不能让自己的想法先入为主,所以在去江北的这段路上,他的脑中空空,全然没有想过和此案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进了城,便是另外一番景象,虽然道路两旁依旧光秃秃的,但却丝毫不影响这城中热闹,尤其是已到了午后,太阳暖洋洋的照射下来,路边的小店门口还有许多年逾半百的老人晒太阳聊家常,好不热闹。 路边小饭馆传来一阵香气,韩歧顿觉腹中空空,信步跨进一家饭馆,这才发现里面人极多,那门口的小二招呼了一声拉着韩歧手中的马缰绳往后院走去。韩歧心想爱马洛雪大约也是饿了,便也随着他去了。 那小二见韩歧年纪轻轻,牵着的马又是极好,身上虽然穿着朴素布料均为上佳,尤其是见他身侧的兵器,更是不敢怠慢,赶紧将韩歧往楼上让,韩歧摆摆手,随意在大厅空桌上坐定,简单的要了一碗清粥小菜,一壶酒。 韩歧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这里全然不似长安,且迥异于江南,男子个个强壮,说话直爽大气,女子毫无娇态,豪放起来更是另外一种风情。 待到这一顿饭吃完也没有听到点有用的消息,韩歧付了账,问清楚了府衙所在,拉着马儿往前走去。 前来接待的是江北知府张继。 张大人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见到韩歧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韩歧落座便直奔主题,问道:“关于此事张大人给上头报了几次?” 张继道:“从第三家丢了孩子之后我就派人往上报了,一直到现在已经不下四五次了。可上面总没反应,哎,要再这样下去,我这父母官也只得挂冠而去了。” 韩歧点头,道:“除了上次到了的那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吧。” 张继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韩歧道:“你们曾说找到了一个孩子的尸体是不是。” 张继道:“是,是最近找到的,若不是前几日刚刚下了一场雨恐怕发现不了。” 韩歧问道:“雨?” 张继道:“是,是这尸体是孩子的父亲在黄石县后山上头找到的。” “黄石县?” 张继道:“这次找到的孩子名叫王虎子,家住在江北府郊外。他爹爹王大川是个猎户,一年也只有冬天才待在这边,平日里都在黄石县那边,那边有座黄石山,黄石县的人大多都是靠那山养活的。” 韩歧道:“你带我去看看尸体。” 张继忙的起身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据王大川说,他月前正准备带着孩子回江北,谁知道出发前一天孩子不见了,这孩子不仅顽皮,胆子也大得很,黄石县地方不大,家家户户都基本上认识,所以刚开始王大川也没有注意,可是到了晚上孩子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便找了几个镇上的熟人一起上山找了,恰巧那天下了场大雨,就这么在后山给发现了。” “当时黄石县上已经有孩子失踪了是不是?” 张继点头道:“正是如此。虽说下了令不让人去,可现在这时节,地里长的还不能吃,大伙都靠着进山猎点动物,要不然又该饿死人了。” 韩歧又道:“那为何又将尸体运到了江北?” 张继面上露出愁容道:“原本是在黄石县上的,可是后来我们查不出眉目,上头也迟迟不来消息,王大川上门来闹了几次,好说歹说这才让他同意将尸体带回来保管在义庄。” 韩歧点点头道:“张大人辛苦了。” 张继憨笑了几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便一起到了义庄。一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张继打了个寒战,韩歧从怀里拿出白布做成的手套,戴在手上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即使之前见过尸体,但白布一揭开,张继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侧过了身子。纵然天气还凉,但是放了将近五六天也已经有些腐烂,阵阵恶臭袭来。张继又往后退了退,看着韩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尸体看,顿觉得身后冷风嗖嗖。 韩歧将尸体细细打量一番,大约是隔天便找到的尸体,损伤程度并不严重,除了脖子上细细的一道口子之外并无其他大伤。那道伤口又细又薄,看起来像是薄仞利器造成的。而且刚刚切断喉咙血脉,对方应当是有武功的。 韩歧让赶来的仵作将尸体翻过去细看一遍之后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仵作正要将裸在外面的胸口用布遮住的时候,韩岐伸手一挡,指着胸前大约小指盖大小的红点问道:“这个伤痕是什么?” 这伤痕呈圆形,很小,颜色又淡,若是不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仵作道:“当日查看之时也发现了这个伤痕,但是却实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似利剑钝器所伤,从没见过。” 韩歧一时也不明白,用手按了按,没有任何异常,再让仵作次检查了一遍后才道:“让家人来领尸吧。” 与韩岐出来之后,张继才松了一口气,忙叫人传令下去,又对韩歧道:“韩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已经吩咐好了,今夜就宿在寒舍吧。” 韩歧也没有拒绝,只是推脱了张继邀请去酒楼的邀请,一个人在府衙的客舍里面翻看记录。按照这上面的说法,第一次报案大约是在三个月前,不过失踪的那个孩子调皮,经常不见,刚开始大家也没有在意,也是过了一天之后才觉得不对。后来失踪的孩子渐渐的多了起来,这才引起了重视。失踪孩童中有男有女,年龄大约在十岁到十二岁不等。而找到的尸体,现在江北府就这么一具,黄石县那边还有三具,其余各县的还未找到。 可问题的关键却在统计上来所失踪的人中,除却原本就是黄石县的之外,其余的或多或少都在那段时间去过黄石县。 看来问题的关键便在黄石县了。韩歧放下卷宗,抽出怀中那个请柬,江家宴请群豪的日子是三天后,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 想了片刻,韩歧起身从后门出了府衙,遥遥听见那义庄有人放声大哭,声音凄厉。突然想起那年鄂多,锦衣华服的少年意气风发的驾着宝马,驰骋草原,对身后一言不发的他说道:“人生寥寥几十载,若无所作为岂不辜负了这大好韶华。” 而他当日也只是笑笑道:“人生疾苦,我只愿安稳平顺便可。” 而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安稳平顺才是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韩歧负手而立,昏暗的天色湮去了所有的罪恶和阴暗…… 作者有话要说:唔……大约漏洞还是很多的,希望大家能够见谅哈…… 3 3、第三章:美人 ... 一个人,一匹马,出现在黄石县外的小道上,那人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一身蓝色的棉布袍子,穿着很是朴素。此刻正策马狂奔而来。 路边的山丘之上有十几人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人。 “大哥。”越老三旁边的小弟低声问道:“这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几两油水啊。好似还带着剑。” 越老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没眼力,别看那人年纪轻轻,身上的布料可是上等货,再不成,单说那马儿也值个好几两银子。况且带剑怎么了,老子见过多少带着剑却连剑鞘都不知道怎么用的小娃娃了。” 越老三此话没错,韩歧身上的布料是好东西,是六扇门为了犒劳大家,去年年关的时候找长安最好的布料店做的,马也确实是好马,是韩歧唯一一次收到的“贿赂”。可这值几两银子的话要是让那匹千金难求的宝马洛雪知道了,那还不立刻翻了白眼? “这人,会不会…….”那小弟咽了一口唾沫,有点担心,钱捞不着是小事,万一连命也搭上了.…… “不会。”越老三打断了他的话,端看那年纪也不太像。江家这次宴请的全部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个小毛孩子也许像以往那些个乔装打扮的富家子弟一样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快到了城门,韩歧也将速度放慢了些。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恻然细听,前方密林中传来浓重的呼吸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四海之内举杯共庆,看起来邺朝大地一片繁荣,可是这西北边城,却丝毫没有喜庆的模样。他这一路走来,越是往西越是萧条,尤其到了这江北边上,道路两边连点绿色都见不到了,若是这个时候的长安,怕是已经馥郁葱茏了吧。 眼看那人就要到跟前了,越老三打了个手势,十几个弟兄纵身跳下山坡,挡在韩歧的前头。越老三端着膀子,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位小公子,要走这黄石县的路,先得问过你越爷爷同不同意!!” 韩歧勒住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声道:“这路是朝廷修的,何以要问过你才能过去?看你年纪并不大,为何要干这等劫道的勾当。” 越老三愣了一下,突然开始哈哈大笑,“年纪轻轻的小毛娃娃,开口就是朝廷朝廷,真是我越老三听话最大的笑话,不如留下钱和这匹马,爷爷我放你过去也行。” 韩歧不说话,甚至连下马的动作都没有,越老三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心道是居然被个毛头小子给看低了,当下也不废话,抽出刀来吼道:“妈的,给老子上!” 韩歧也不恼,纵身跳起,在马背上轻轻一点,翻身落入十几人当中。剑没有出鞘,身影闪动,那十几人便纷纷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越老三连他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回过神来自己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当下心中大骇,暗道这小娃娃十有八九是江家请来的。这么想着,立刻招呼身边的弟兄们窜入了密林。 韩歧冷笑着看着他们钻入后边密林,也不离开,脸上表情淡然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果然,密林之中传来掌声,“小兄弟好俊的功夫!” 这声音极为好听,略微低沉,圆润清楚,恰如其分般的,既不唐突又正好让韩歧听清楚。 韩歧转身一看,从山丘上跳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身艳红的袍子,身高和自己相仿,玉冠束发,目若点漆,面若桃花。明明是个男人,却带着三分艳丽。 韩歧向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况且黄石县的事情他也不想耽误,见那人没有恶意,抬脚便走,那人急道:“哎,小兄弟别走啊。” 韩歧停住,眉微挑,问道:“阁下可有事?” 那人走上前来,手中扇子一摇一摇,笑的极为灿烂,“无事便不能和小兄弟说说话儿?我可是走了三天也没见着个可以说话的人啊。” 话语中似是委屈极了。 韩歧见他衣衫整洁,神态悠然,全然没有走了三天的感觉,便知此人随口乱说,说道:“阁下若是无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 那人走上前来,拱手道:“在下唐青然,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唐青然,这个名字韩歧可是熟悉的很,当年六扇门整理江湖卷宗的时候,大姐多次提起过。这个人,像是武林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无门无派,只是听说两年前突然单独挑了梅林一带32个山寨。梅林一带本就山水险恶,再加上远离京城,梅林县县太爷没有坐稳一年的。这唐青然一人独挑32山寨,能力可想而知,但当大家都还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英雄拭目以待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关于他的卷宗也就暂且放下了。 韩歧对这种事情实际上一点都不上心,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黄石县遇上。莫不是他也是受江家邀约而来? 如此想着,韩歧同样拱手道:“久闻唐大侠之名,不想能在此处相见。在下寒云门韩歧。” 唐青然早就在韩歧驾马而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自然也知道这山中劫匪隐藏在此,他本意是想看个热闹,看看这个长相俊秀的人儿要如何面对越老三之流,没想到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啊。那人穿着蓝色的棉布袍子,头发束起,若不是骑马携剑,还真当他是个书生了。 不过书生可没有这等气势和眼神。尤其是那人眼神清亮,似有流光运转。唐青然看着眼前面面无表情的韩歧,突然来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他咧嘴一笑,热络的拍拍韩岐的肩膀,“美人儿怎么如此严肃古板。”说完扬扬手中的请柬,“不如一起?” 美……美人儿…… 韩歧嘴角一抽,对唐青然仅有的那么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唐青然全然不在乎韩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韩歧不动声色走到洛雪跟前,挡去了那恼人的视线。 唐青然的目光顺着韩歧到了那匹雪白的马身上,顿时两眼发光:“鄂多宝马啊。”说着伸手过来摸摸这儿摸摸那的,引得洛雪直喷响鼻。 韩歧见这人模样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既然同去江家庄,那便一起吧。” 唐青然笑嘻嘻的看他,“我可没有这么好的马儿,一路走来也疲乏极了,不如我们共乘一匹如何?” 唐青然话音刚落,洛雪转头蹭蹭韩歧,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连洛雪都不愿意,韩歧心中觉得好笑,便道:“不如一起走一段吧,快要到了。” 乐意之极啊乐意之极,唐青然摸摸下巴,乐颠颠的绕过洛雪走在韩歧身侧。 前方已经出现了房屋,唐青然问道:“寒云门这两年来可算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小兄弟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只是不知道为何只派你一人前往?” 韩歧道:“我是与师父师兄一道而来,到了汀州师父身体不适便留下调养。如今,大约是要返程的吧,毕竟师父年迈,身体骨也不好。不过说起来,我初次出门,若不是有师父师兄带领,怕是没办法从蜀中走到这江北的。” 虽说这话纯属胡编乱造,不过韩岐却是真的第一次和江湖上的人物打交道。自他在六扇门任职以来大多和官场打交道,前些年更是派到了鄂多,一去就是一年多,他想这次许欢馨派他过来,大抵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 唐青然点点头,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已经是对方门派私事,便不再过问。况且他见韩歧说话简洁,看来并不是个多话之人,唐青然咂咂嘴,心道这次可遇到了个冷美人。 “唐公子对这次江家宴请武林群豪是什么看法?”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韩歧被那毫不遮掩的目光打败了了,开口问道。 唐青然不屑的撇撇嘴,“我从来不信能够凭借一本秘籍就得到天下这种说法。不过,有热闹自然要去瞧瞧咯。” 韩歧本想通过唐青然再问点什么,但想想自己对这个新的身份完全不了解,免得露出破绽。便也不再说话。 刚刚进了黄石县,韩歧心道是要如何支走身边这人去县衙门看看,唐青然就先拉着他的胳膊直直的走向了一处客栈,转头对韩歧说道:“我看着这儿就这么一家客栈。”接着嘀咕道,“最近人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 韩歧莫名其妙的被拉进客栈,订了房间。见唐青然满心欢喜的牵着洛雪往马厩走去,心道是看样子只能等到夜里在行动了。 唐青然将马儿拉到后面的马厩中,不舍的摸了摸洛雪的鬃毛,“好马儿,乖乖听话,等我的小黑过来,可别被其他俊马给拐走了。” 洛雪不屑的打了个响鼻,甩甩头不理他了。 韩歧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人有些不可理喻。 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正要往楼上走。忽听楼梯口那桌一个男人低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都说咱镇上的黄石山有恶鬼。” 韩歧一皱眉,停下了脚步,唐青然自然也是听到了那话。见韩歧停住,他便依着楼梯扶手看韩歧皱眉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他这一路来第一次见这人露出表情。心想这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年纪小些,怎就是这么个性子。说不定也是和他初次出门有关,等以后啊,估计看见这些就恨不得绕道走了。 韩歧索性找了个旁边的桌子,要了一壶酒,坐着听。 唐青然也跟着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周围的人。 只听那桌一个姑娘惊呼,“我们在这里平平安安的过了十几年了,怎么没听过这种事情。” 韩歧心道,看来这事情就如张继所说,为了防止镇上人惶恐,将此事压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那黄石山便是黄山镇上人们主要的生活来源,野兽草药还有美景。可从来没听说过山里出恶鬼这么一个说法,周围的人也都面面相觑。 方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继续说道,“王家巷子的牛嫂子前个两天报官说自家娃娃不见了,可是衙门一直没查出什么来,赶巧牛大哥有一天上山采药正巧遇上大雨,就赶紧在后山那块那个旧庙里躲雨。” 众人点点头,后山上确实有个旧庙,但是已经荒废了很久了,镇上的人没人敢去哪里,渗得慌。 “雨停了之后牛大哥往回走,瞅着庙门前有块地方露出点什么东西,赶过去一看,一个人躺在那里,牛大哥本想先报官,结果眼尖发现那人脖子里带着的竟然是自己亲手给儿子打得的银锁子,山前一看果然是自己儿子,啧啧,当场就晕过去了。” 那男人说完之后周围一片唏嘘声。刚才说话的那姑娘说道,“王强,你可别唬我们,谁不知道你平时那点德行啊。” 周围人纷纷附和,那叫做王强的男人也不生气,喝了一大口水接着说:“别看我王强平时偷鸡摸狗的,可是那天那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那牛大哥去衙门里告状的时候我正好听见了,然后跟李捕头一起上山的。” 王强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听说就这段时间黄石山上还发现过一个孩子的尸……” 话还没说完,一个男人冲到桌前,也不管有没有碰到人,提起王强就问:“你当真看见了?真的是在黄石山里?” 众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王强更是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全……全部都是…….真的。” 那人一听松了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韩歧抬头看他,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刚才冲过来时步伐虚浮,当即追出去,拦住那人问道:“这位大哥,是不是家里也有孩子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好像没几个人看啊……很是心惊胆颤…… 4 4、第四章:端倪 ... 唐青然早在韩歧出门的时候就追了出去,见他拦住那个疯子,不觉得皱眉,心想这人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这毛病有时候还真会要命。 那大汉听了韩歧这么一问,当即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韩歧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大哥……” 话还没有说完,那大汉突然抱着韩歧的腿嚎啕大哭,韩歧也忽然给愣住了,唐青然嘴角一抽一抽的,连忙上去将人拉开,“问你话呢,不会好好说么。” 韩歧转头瞥了唐青然一眼,示意他不要插手,继续问道,“这位大哥,如果真是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 唐青然忍不住扶额,看起来冷冰冰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管闲事。 那大汉抬起头开,眼圈红肿,大约是见有人关心,心里头越发难受了起来,说道:“我叫张福广,前些日子和儿子小金一起来黄石县卖刀子。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路过这里。那天中午下过雨之后小金说要去山里头采点蘑菇和野菜。可是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啊!!” “小金今天多大了?平时贪玩么?”韩歧问道。 张福广缓缓的摇摇头,“小金十二岁了,从他娘过世之后就和我相依为命,那孩子特别的懂事,除了去镇上的私塾外面偷偷听课,就是帮我做活,从来不淘气。” 韩歧听完了这些话,往人群中看看,见刚才那个叫做王强的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韩歧将他叫过来问道:“你刚才说牛家的孩子多大岁数?” “大抵也是十一二岁吧。” 再三保证了一定要帮他找到小金之后,韩歧送走了张福广,起身就走,唐青然连忙拉住他,“你现在要去山里?” 韩歧点点头。 唐青然道:“这些事情自有官府处理,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趟这淌浑水。” 韩歧心道自己就是来处理这个事情的,他不去谁去?但是现在也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没有办法甩开唐青然,他只得面无表情的看了唐青然一眼,道:“我好奇。” …… 唐青然摸了摸下巴,摇着手里那把镶了金边儿的扇子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韩歧。 好不容易遇上了个对眼的人,可不能给弄丢了。 韩歧走出了人群,顺便揪住王强一道儿上山了。王强眼睛骨碌碌转,被唐青然一扇子敲到脑袋上,“在爷的眼皮子底下就乖乖的,别想什么馊主意。” 王强战战兢兢的跟在两人后面,心里直犯嘀咕,你说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说话凶巴巴的,还有前面那个看起冷冰冰的小公子,怎地就喜欢去看死人。正想着,韩歧转过来问道,“是这条路吧。” 王强忙的点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韩歧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座破庙了,王强手往前面一指,不论唐青然怎么威胁他都不往前走了。 唐青然无奈,朝着韩歧耸耸肩,韩歧倒也无所谓,直直往前走去。 “应该就是这里了。”韩歧在庙前一个浅浅的坑处蹲下来,捏了一小把土闻了闻。“尸体埋得很浅,大雨一下暴露出来了。” 唐青然点点头,愁眉苦脸:“可是咱们上哪找小金的尸体去啊。”看这人往自己身上揽的什么活儿。 韩歧没有立即回答,站起身来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走过去问王强:“最后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 王强想了想道:“大约五六天前,就是我们见着尸体的时候,”说完又补上一句:“不过这段时间经常下雨,县里头好些年都没有这么下过雨了。” 韩歧点点头,依据张福广的说法,大约就是几天前张小金进山来采蘑菇的,也正巧是那一天牛哥上山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 “那么,这山上还住着什么人?” 王强笑道:“这山里往北走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世家,不过江家的人一年到头都见不找一面。”又指了指山后头,“那后头可就是土霸王越老三的地盘了。” 越老三?韩歧可是还记得这个名字,不等他问,唐青然挑挑眉率先问道,“就今天那个劫道的?” 王强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答话。 韩歧问道,“那牛大哥的儿子呢?” “义庄里放着呢。”王强说道,“张大人似乎一直在查这个案子。” 韩歧又在附近看了一圈,唐青然靠在旁边的树上看他忙活,等三人从山上下来已经到了下午,韩歧从怀里掏出点银子给王强,王强笑道眼睛都看不到了,忙说:“二位爷要是还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随叫随到。”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两人在随便吃了点,唐青然提出要去街上走走,韩歧没有反对,等两人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戌时。韩歧去马厩看了看洛雪,洛雪旁边还有一匹马儿,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只是不住的朝他打响鼻。韩歧给洛雪添加了些草料,又在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看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换了件深色的衣裳,打开窗子,轻轻地跳了出去。 跳下墙,避开巡逻的衙役,韩歧在衙门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义庄。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三具尸体尸体使用白布盖着的。韩歧上前,拉下。两具男尸一具女尸,保存情况要比江北府的好一些,大约是黄石县靠山,天气比那边更加冷一些的缘故。 尸体腐烂程度不同,不过韩歧看到那个银锁子便知道那孩子是牛家的。按照王强描述的时间,死亡时间大约是五六天前,韩歧看了看尸体的情况,颜面发黑,眼球突出,用力按了按,腹部肿胀,应该是没有问题。 正欲往下看,却被尸体胸口的伤口吸引了目光。韩歧凑上前去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盖上白布,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然便来敲韩歧的门,门是开着的,唐青然推门而入,看见韩歧端着茶杯看着窗外发呆。 唐青然踱步到他跟前,韩歧眼神悠远,手中端着的茶冒着热气,唐青然看了一会儿道:“美人儿别烦心了,收拾收拾去江家吧。” 唐青然在门口的时候韩歧就发现了,他也懒得因为称呼的问题和这个人浪费口舌,心想昨日已经去了义庄,今天要去府衙,便道:“唐兄先去如何,我还有点私事。下午时候再过去。” 唐青然用手指敲着窗台,慢悠悠的道:“我在这里等你如何?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说罢还有那双桃花眼冲韩歧眨了下。 直到出了门,韩歧脑中还是想着那句志同道合,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和他唐公子志同道合了。 去了县衙得到的还是和江北府府衙一样的结果,情况都差不多,一点线索都没有,从目前找到的这些孩子身上也无法发现任何的关联。韩歧从县衙出来直接到了客栈,唐青然早就在窗户口上看见他了,见他过来这才下楼。 韩歧拉着洛雪,看着唐青然马厩里牵出一匹马,那马通体黝黑,独独马蹄是白色的。 “乌云踏雪。”韩歧稍微愣了一下,心中估摸着这匹马儿大约便是昨晚见的那个,没想到居然是个名种。韩歧上前摸了摸,心道是果然如同青格勒所说,通体黝黑光滑,肌腱紧绷有力,这红马盛产于西域,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洛雪凑过去好奇的在看了看黑乎乎的同伴,两匹马头对头,大眼瞪大眼的看。唐青然刚开始还觉得蛮有趣的,到后来突然发现韩歧对着两匹马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待到再看第二眼的时候韩歧已经牵着洛雪走了。 唐青然跟在后头心中大为不忿,心道是自己还比不上一匹马,想他这么一个美男子摆在面前,韩歧居然两天了没给他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往山上走去,韩歧破天荒的问道:“这匹马你是怎么得来的?”想当初,青格勒那个孩子找遍了鄂多和西域也没有找到乌云踏雪的踪迹。 唐青然立刻一脸欠扁骄傲的笑,“嘿嘿,是我师父送的,很喜欢吧。” 韩歧看他一副讨赏的表情,不知怎么竟然将眼前的这个笑容和记忆中的笑容重合了起来,点点头道:“很喜欢。” 唐青然摇摇扇子,觉得韩歧的这个笑容异常的温柔,“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对不对,小黑?” 那马似乎也极为骄傲的扬扬蹄子,韩歧笑容一滞,能给踏雪起那么俗的名字,唐青然也真是个神人。 “真是不明白为何要将庄子建在这黄石山上?”唐青然皱眉,“上上下下这么麻烦,连个热闹的地方也没有。” 大约也是知道了韩歧的性子,唐青然没等他说话,接着道,“莫非这都是江湖旺族的怪癖?” 韩歧挑挑眉,不可置否。 距离山庄不远,便能听到里面的人声,想来这次的人请的也不少。江家管家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的迎接着来人,韩歧递过手中的请柬,林管家看过,扬手招呼,早有等在门口的小厮一边报着名号一边将韩歧和唐青然往里面让。 到了大堂已经来了很多人,大多韩歧都不怎么认识。他经手的案子本就很少和江湖挂钩,所以这次江北的案子派他来,大姐估计也想到过事情和江家有关。不过这一切都还没头绪,他也不好表现出来。这期间,唐青然倒是遇到了几个熟悉人,被围住了出不来,抽空还给韩歧摆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 韩歧坐在桌边暗暗的打量周围的人,顺便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一个点心装模作样。有些人在和大姐许欢馨整理卷宗的时候见过画像,这一次见到了真人,便觉得也没怎么特别的地方。 韩歧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青岩派大弟子蒋若清一脸严肃,和周围的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但是眼神明显过于呆滞,不知道此刻正在想着什么。华玉阁倒是来了三四个女子,韩歧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掌门大弟子殷小惠,此刻端着茶杯发呆,反倒是浮华宫左使,孟宇脸上带着笑意,跟周围的人谈的极为欢乐,还有崆峒派的掌门人徐瑾怀和他的爱女徐佳怡,以及在江湖中非常有名望的苍松山庄的庄主,颜苍…… 当然这几个并不是江湖主要的门派,只是这些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俱是举足轻重的,江淮并没有将所有有名头的门派全部请来,实际上,这些对于江家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他们所要的不过是将这个消息传达出去而已。 只是,这浮华宫倒是勾起了韩歧的兴趣,听说浮华宫建在江南一带,在上一届武林盟主之争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且以绝对的实力成了武林中的一匹黑马,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当日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浮华宫的宫主和左右使并未出现。 但是浮华宫犹如昙花一现般的在武林大会上露了脸之后便沉寂了下来,没了消息,所有关于浮华宫的消息便仅仅成了传闻。 江湖中越是神秘的东西便越让人好奇,青玄门占了一个,浮华宫占了一个。 说起浮华宫,也许还有人能够说上两句,但是若说起青玄门,大部分都会摇摇头,道,没听过。 而听过的,也仅仅限于那个门派,以及他们故意泄露出来的某些消息。 仿佛蒙着一层轻纱,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江家居然能够请来浮华宫的左使,韩歧倒是觉得有些意思,细细将那孟宇打量了一番。对方穿着深色的袍子,眉目俊朗、器宇不凡。单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韩歧又转头看看已经坐到自己身边的唐青然。这个人端着茶杯,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仿佛在享受一个安静的午后一般。 只是他和自己一样,一双桃花眼盯着孟宇看个不停。孟宇仿佛是发现了这边两道炙热的目光,转头朝他们笑了笑。 唐青然忽然转头问韩歧,“你笑什么?” 韩歧不答反问,“那么唐兄又笑什么?” 唐青然淡淡道:“我笑,这里居然有浮华宫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韩歧看他当真是带着点笑意,只是那笑容忒是奇怪,虽然好奇,便也不问。 过了一会儿,大厅里的喧闹戛然而止,韩歧抬头看,一个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后面走了进来。他知道,这人便是江家的家主,江淮。 “诸位,”江淮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承蒙各位看得起江某,这次实在是为了澄清一个误会。” 韩歧和唐青然对视一眼,看起来这还没开始就要步入正题了。 “江湖传闻,天山诀在江某手中。”江淮看了一眼台下的众人,不等人说话,便缓缓摇了摇头,“可实际上,天山诀却并不完全在江某手中。” “完本?难道这天山诀不止一本?”不知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家纷纷附和。江淮在宴请群豪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自己手中有天山诀,为了防止武林掀起腥风血雨这才叫大家一起前来商议,就连如今的武林盟主林子哲也在此列。 但……如今事情却并不如大家所料。 江淮接下来的话却似一记惊雷炸响在大厅里。 “阁下所言不错,天山诀不止一本,江某这里只有上卷,下卷则是在江某好友寒云门掌门聂玉良的手中。” 韩歧闻言心中一沉,而唐青然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朝他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君…… 5 5、第五章:唐印 ... 韩歧看着江淮一脸愁容的走到他面前问道:“小兄弟是寒云门的弟子吧。” 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件事情要么是个乌龙,要么是个阴谋,但是此刻却也别无他法,便朝着江淮抱了抱拳,道:“小可是寒云门弟子,韩歧。”说罢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寒云门的令牌递给江淮,可江淮却看也不看,回推回去,仿佛对他极为信任。 韩歧便顺手将那牌子装了回去,江淮一脸慈祥的握着他的手,问道:“小兄弟来之前没有聂掌门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么?” 韩歧无辜的摇了摇头,一脸的真诚,“掌门人身体有恙不便出门,大师兄一直陪伴在师父左右,此次便派小可前来,并无其他交代。” 韩歧自鄂多回来之后这是第一次在江湖中露脸,众人自认为是寒云门中年轻有为的弟子,又见他脸上没有惊慌的表情,心中也拿不准这个年轻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韩歧原本想着可能会有几个沉不住气的人先挑起事端,结果竟无一人多嘴,统统将目光锁向了江淮。 江淮叹了口气,放开了握着韩歧的手,对大家道:“天山诀本有上下两卷,江某深知它会带来杀身之祸,当年得到之后便和聂兄一人一卷保管,此事也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江庄主不练这人人都想得到的武功呢?”殷小惠略带疑惑的问道。 江淮轻叹一口气,道:“说句不违心的话,我们当年哪里不想练啊,当年得来这秘籍的手法并不光彩,江湖也因为鱼盟主的死很不稳定,我和聂兄弟商量等风波过了再说。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明白了,所谓的天下第一都是虚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不求那些东西,只想着儿子孙子平平安安的便好。” 江家出名的是刀法,江淮年轻的时候凭借着一把弯刀挤进了武林前茅,凭一人之力建立了如今的江家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是听说近两年来连连生病,身体已经大不如昔,又是老来得子,家中就一个宝贝儿子,所以他这番话说来,大半人都是信了的。 江淮接着说道:“上个月我与聂兄弟商量了一番,决定宴请群豪,将此事澄清,并将天山诀交于林盟主。” 江淮说着示意管家将一个木盒子递给林子哲。林子哲打开一开,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问道:“上卷?” 江淮点点头,道:“我得知今日寒云门来的只有这一位小兄弟之后便派人快马加鞭去请聂兄前来,还望大家能在寒舍多等几日,江某定当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么这位韩兄弟?”林子哲笑着看过来,“该如何?” 林子哲这个人朗眉星目,脸上线条刚硬,仿佛刻出来的一般,但为人却很温和,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韩歧。 “我与韩兄弟一路相伴而来,并无不妥。”说话的自然是唐青然。 林子哲稍微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唐青然会在此刻帮着韩歧说话,微微一笑道:“既然青然这么说了,那林某自然相信。” 场中其他人俱一惊,想来都没想过昔日扬名的这个少年居然和盟主关系匪浅。 林子哲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江家派出几个人守在韩兄弟门口如何,这样也能给大家一个说法。” 韩歧倒是没有意见,唐青然瞪了林子哲一眼,林子哲撇过脸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不定是门派内讧窃取了天山诀呢?”忽听一个女声传来,唐青然看过去,那女子穿着浅黄色的绸衫,一双大眼睛朝着自己眨了眨,正是崆峒派掌门的爱女,徐佳怡。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韩歧的身上。 “不,不会的,当日得到天山诀之后我和聂兄发誓,此事只有我二人得知,而且告之门下弟子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出乎意料,竟然是江淮替他说话。 林子哲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但大家看他模样显然是赞同了江淮的话,便无人再有异议。 江淮道:“大家远道而来,江某感激不尽,今日这里备了酒席,还请诸位赏脸。” 唐青然挨着韩歧落座,凑过来问道:“江老头儿说的那事情你知不知道?” 唐青然呼出的气让韩歧微微觉得有些痒,偏头侧过,道:“不知道。” 他的确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连聂玉良的模样都没有见过,令牌和请柬都是大姐直接交给他的,但是韩歧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许欢馨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是平日里分配任务却细致的很,按理说寒云门的底子肯定都被彻查过了,要么这件事情真的只有聂玉良知道,而他故意隐瞒了,要么就是聂玉良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被人摆了一道。 但是若聂玉良和此事有关的话……那么他独自一人前来也许会有些吃力,韩歧抿了一口茶,脸上神情越加严肃。 用过了席宴,韩歧和唐青然两人被带到了后院的房间里,韩歧身边自然无时不刻的跟着一个黏皮糖,林子哲看了他们一眼,对江淮道:“青然是我的兄弟,不如就让他跟着韩小兄弟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有了林子哲的担保。韩歧有些奇怪,但随后一想,唐青然两年前也算是扬名江湖的人,当时的林子哲也还不是盟主,两人交好也不是不可能。 江淮心想自家人本来武功就不高,若真有个事,那几个家丁还能困住韩歧不成,便点头同意了。 唐青然和韩歧跟着带路的人往后院走,临走的时候冲林子哲竖起大拇指,做个口型,好样的啊兄弟,回头请你喝花酒去。 林子哲摇摇头,心想这人还是这么个古怪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粘上了那个寒云门的弟子,想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出门散步去了。 是夜,韩歧一个人轻轻拭擦着剑刃,心中难得的有些不平静。突然听到外边细微的动静,手腕微抖,利剑出手,刚指到对方脖颈又堪堪住手,“唐印?” 来人正是五弟唐印,韩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唐印低头看自己,一身猎户装,和平日出任务的时候打扮没差,不知道为何韩歧盯着他笑,顿时唐印有点毛毛的感觉。 韩歧问:“有事?大老远的。” 唐印这才赶紧的说道:“大姐让我火速赶来,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 唐印束起两个指头,见韩歧一脸严肃,咳了一身继续说,“寒云门被人灭门了。” “什么?”饶是韩歧再怎么淡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也变了。 正在这个时候窗边再次传来响动,唐印一脸戒备,韩歧挥手挡掉了他手中的短剑,淡定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唐青然翻窗而入。 “你怎么知道是我?”唐青然乐呵呵的翻进来,“原本还想给美人儿一个惊喜,难不成美人儿竟和我心有灵犀?” 韩歧仿佛习惯了般的,并没有说什么,但唐印脸上明显不高兴,心道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出言还如此轻浮。 唐青然可没管韩歧身边这位小兄弟的怒目而视,径自走到了了韩歧身边,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韩歧温柔的笑了下,道:“这是……我弟弟。” 弟弟?唐青然狐疑的看了韩歧一眼,再看唐印,呆头呆脑的一个小少年,看起来年纪比韩歧小了许多,穿着一身猎户装备,非常的……唔,特别。 唐青然拱拱手道:“在下唐青然,不知道小兄弟?” 唐印不明所以,对唐青然露出一个笑容,“在下唐印。” 唐青然摸摸下巴,“唔……你弟弟倒是和我一个姓。” 唐印使劲的瞪他,韩歧瞧见了,轻轻的敲了下他的脑袋,唐印便不高兴的嘟着嘴也不去理会唐青然。 韩歧看他一身黑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青然找了个凳子坐在,也不避讳,拿起韩歧的杯子先喝了一口水,唐印冲他龇牙咧嘴,但反观韩歧,没有什么表情便也悻悻作罢。 唐青然道:“这是个大事情,关系到你调查的那些孩子的事情。” 唐印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哥,你告诉他了?” 唐青然一脸不明所以,看向韩歧,什么告诉他了? 韩歧轻瞥了唐印一眼,唐印就乖乖闭嘴了,心里不大为不忿,心道是三哥这次怎么这么鲁莽,就这么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外人? 实际上唐印这么想,倒是有些冤枉韩歧了,唐青然像个黏皮糖一眼跟着他,案子又不能拖拉,难免会让他知道一些。 韩歧叹气,“唐兄接着说吧。” “哦。”唐青然应了声,接着说道:“我方才出去溜了一圈,发现江淮有些不对劲。” “恩?”韩歧心说穿着夜行衣出去溜达倒也新奇。 唐青然没有看他表情,接着说道:“我方才见他黑灯瞎火的往后院子里走,便一路跟着,见他进了柴房,我在门口停着似乎有什么机关开动的声音,但是那里没有窗户,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他出来。” “那怎么和那些孩子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等他走后我跟着进去了。”唐青然面上表情有些古怪,“我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那柴火后面是个密室,我往前走了几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似说什么这个月孩子的数量已经足够了。免得打草惊蛇什么的。” 韩歧想了想,却没有说案子的事情,先问唐印道:“你什么时候走?” 唐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唐青然在这里该不该说,但见韩歧微微摇头示意,便知无妨,说道:“我这次本就有案子,大姐派我去晋城临水县。结果还没出发,你这边就出事了。” 唐青然心中疑点重重,他原本就怀疑韩歧的身份,此刻更是确定无疑,这个人不是寒云门的弟子,再听他和唐印谈话内容,也能推断一二。 又听唐印继续说道:“我即刻就起程吧,临水县那边也耽误不得。” 韩歧起身,摸摸他的头发,眼中是浓浓的担忧,“你第一次接这么大的案子吧。” 唐印躲掉韩歧的手,不满的叫道:“三哥,好歹我也是和你们一同训练过的,别这么不相信我啊。” 韩歧笑的温柔,“不是不信,是担心啊。” 唐印叹了一口气,心道是你就当你的冷面书生不就行了,非要每次都跟自己这儿婆婆妈妈一番。 伸手握住韩歧的手,道:“三哥,我已经长大了,你也要试着信任我一次。” 唐印的身影渐渐的融到了夜色中看不见了,韩歧垂目,掩住了心中的些许欣慰,以及……丝丝怅惘。 作者有话要说:养肥党们都出来冒泡给点鼓励吧…… 6 6、第六章:密室 ... 烛火,依旧欢快的燃烧着。 良久…… “你……不是寒云门的人吧?”终于唐青然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我不是。”韩歧回答的很干脆,实际上若是唐青然猜不出来他才会觉得奇怪。 唐青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韩歧立在窗前。 萍水相逢的两人相互隐瞒身份,这在江湖中极为平常。 少顷,唐青然问道:“你是朝廷的人。” 不是疑问,反倒是一极为肯定的叙述。 “是。”韩歧的回答依旧很干脆。 唐青然笑了,“我喜欢干脆的人。” 韩歧也笑了,“我不讨厌聪明人。” 烛火发出细微的爆炸声,两人静静的对视。 “寒云门被人灭门了。”韩歧说。 “什么?”唐青然眉头一拧,站起身来,和他并肩靠在窗前,“和你有关?” 韩歧看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着的树木,摇摇头,脸上带了些许无奈之色,“我只是个办案的。” 唐青然接着问道:“那么天山诀的事情?” 韩歧道:“全然不知。” 唐青然仿佛放下了心,语气也轻松了很多,他看着韩歧的侧脸,笑道:“天山诀根本没有上下两卷。” 韩歧转过头来看他,烛光照映下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柔软。他的眉微挑,眼神不错开的看着唐青然,仿佛不知道为何他会知道,为何他会说给他听。 唐青然直视着韩歧墨玉般的眼眸,道:“你是来办案的,而我,自有我的目的,既然两不相冲,那我便告诉你这些,免得让你走了弯路。” 韩歧道:“那便谢谢唐兄,江湖之事我本就不想插手,而现在好似已经不能单凭自己做主了。” 唐青然打趣道:“你刚到这里便被告知天山诀在寒云门中,而恰巧此时寒云门被灭,这到底是一场阴谋呢还是你命不好。” 听着这淡淡调侃的语气,韩歧道:“无所谓吧,我现在要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密室。你去不去?” 唐青然眯起眼睛笑,“去啊,凭什么不去。” 韩歧没有换什么衣服,依旧是一袭蓝袍,实际上这个颜色在夜色中也不易被发现,唐青然轻功非凡,两人躲过轻巧的来到方才唐青然发现的那个密室,韩歧悄声问道:“不知道唐兄可会闭气功夫?” 唐青然略微停了下脚步,同样低声道:“不必担心,绝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韩歧迟疑了一下,本想提醒唐青然他身上那股极淡的药味,但又想若是不仔细闻也是不易发现的,便又作罢。 两人进了柴房,也没有火折子,唐青然轻车熟路的挪开了北边墙上的一捆柴,在墙边摸索了下,便听到轻微的嘎吱声,门开了。 韩歧看了一眼,里面很黑,走了进去才发现过道也很窄,但是很平坦,唐青然走在前面,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音,韩歧能够看见他的右臂微微抬起挡在自己的前面。 两人走了大约十丈左右突然出现一个朝下方的石阶。石阶下面传来微弱的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一室大小的屋子。 唐青然转过头了来看韩歧,韩歧往上看去,那上面有几个横梁,唐青然本想说他上去看看,但又怕说话暴露了行踪,心中倒是后悔没跟师父学那传音入密的功夫。 正想着,手中传来一阵温暖,黑暗中韩歧拉住了唐青然的手,在他手心中写道,‘我们上去。’ 唐青然点头,复又想韩歧许是看不见,便反手轻轻捏住他的手掌,在他手心写了个“好”字。 韩歧抽出了手,翻身跃上横梁,唐青然见他一晃眼就从眼前消失了,心中也升起了些佩服之意,紧跟着跃上了横梁。 那横梁中间空隙很大,两人蹲在上面往下看,微弱的灯光下照应找几个昏迷的孩子。以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唐青然朝韩歧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看下面的那些个瓶子。 韩歧细心的看去,那些个仿佛是透明的瓶子,质地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制作的很是精巧,上面塞着塞子,里面盛放着暗红色的鲜血。 这也就是那血腥味的来源了。 两人静静的等了片刻,果然听见有人在说话,刚开始有些模糊,后来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 那人道:“江老爷子,你怎么又来了?难道还是放心不下?” 唐青然听到直皱眉,那声音的主人看来并不是邺朝人,说话有些走音,还有些含糊,他回头看韩歧,却发现对方脸色极差,面上一片复杂之色。 韩歧握紧了拳,感觉到唐青然的目光,也没有回头。 唐青然便往下看去,那个说话的人虽然看不清楚脸,但却一身白色长袍,淡雅出尘,乌黑的发就那么闲散的垂在身后,只在发梢上微微束紧,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美人,这是他第一个想法,凭着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绝对错不了。 这时候却听江淮的声音道:“我信了你,帮你了,如今武林群豪都在这里了,你要让我如何给出个交代?难道真让我去接聂玉良不可?” 先前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大抵今日聂玉良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江淮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厉声道:“乌潜,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我江家的传家秘术而已,又何必要扯上武林中人。我与聂兄虽然早年不合,但是我又何曾想置他于死地?” 乌潜看着江淮,悠然道:“我当日问你,你只需要将武林群豪聚集然后找出一个人来金蝉脱壳便可。那时候你不是脱口说出的就是聂……聂什么来着?算了,就当是他命不好,正巧撞到这个关口了。” 乌潜毫不在意的把玩这手中透明纤细的长管,低头凑近江淮,“如今你也帮了我的忙了,那人也该动手了,这不是很好么?反正很快,大家的目标就全部转移了。” 江淮脸色有些发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什么那人?你到底有何阴谋!” 乌潜笑而不答,反而走到那昏迷的孩子身边,手指缓缓拂过那女孩的脸庞,露出一个迷人的笑来,唐青然看的迷惑,却见乌潜迅速将那细长的管子插入孩子的心脏,很快便有血液通过那管子流入他手中的那个透明瓶子里。 韩歧眼睛紧缩,他明白了那些孩子胸前的伤口是从何而来了。 待到差不多时候,乌潜从怀中掏出一枚薄薄的刀子,瞬间便划过那孩子的脖子。 纵然韩歧再怎么淡薄,看到这种情景也不禁愤怒,双手紧握成拳,唐青然就这微弱的光线看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手指节上的白骨。 江淮木然的看着乌潜的动作,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大圈套,心里想着不如这个时候杀了这座瘟神,反正也无人知道他在这里的事情,江淮还未动作就听听的外面突然响起凄厉的女声,“死人了!!!快来人啊!!” 乌潜满面笑意的看着江淮惨白的脸色,“怎么,江老爷子没听见外头的喊声么?” 江淮盛怒之下,朝着乌潜一掌打去,乌潜往后一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也不知道为何,江淮就停了动作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乌潜看他出门,冷笑了一声,突然开口道:“梁上的朋友,这出戏看的如何啊?” 说罢,方才乌潜手中的细管竟然直直朝着唐青然的面门而来,唐青然反应极快迅速侧身,那细管碰到了身后的墙壁,瞬间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