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说,“我在慕尼黑认识一个女孩,我和她交往六年了,曾经确实有过很欢乐的日子,后来我准备来中国的时候,她和我大吵了一架,她希望我继续留在慕尼黑,她是一个独身主义者,我们相爱六年她都不打算和我结婚,但是当我准备接受中国这个职位的时候,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和我结婚,但是我也已经作出了我的决定,这个岗位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而且我也一直很喜欢很向往中国,所以我要求她和我一起来中国,但她是一个很留恋慕尼黑的人,她说她没有办法离开慕尼黑,我们谁也没法说服谁,所以我最终还是来了中国。”“就是说,你们并没有正式分手?”我闷闷地问。“正式分手?应该有吧,”他眉峰一挑,说,“我前段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一个中国女孩。”“那她怎么说?”我忍不住追问。他侧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她很难过,她希望我还是能回到慕尼黑去。”我看着他不说话,我知道他们的故事远远不只这么简单。他耸耸肩说:“但是你知道我短时间不可能回去的。”“短时间?”我反问道,“你在中国的合同多长?三年?五年?你终究有一天要走的。”我终于说出了我心底深处的忧虑。“Yan,我承认我很爱你。”他松开我的手,“但是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让我们珍惜现在,把握每一个现在不好吗?我不想给你太多承诺,我只想用行动表示给你看,我确实非常地爱你。”“所以你的行动就是把我调离你的身边?”我反击道,“你不想让任何同事知道我们在恋爱?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说出了连日来耿耿于怀的愤怒。“你误会了。”他着急地解释道,“我把你调离是为了保护你。”我冷笑道:“我看你是为了保护你自己!”“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他听我这么一说有点生气了,“你认为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吗?”“你难道不是吗?和你的执行董事的职位比较而言,我算什么?”我冷冷地说,“你怕别人知道你在和自己的女秘书谈恋爱,你怕流言飞语会对你不利!”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摇摇头说:“Yan,你说出这些话来真让我不敢相信是你说的。我把你调离,但是我们还是在一个公司啊,那样对你我都好,一个合适的时候我会向大家宣布的,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急躁呢?”我敏感的心又一次被激怒了:“合适的时候?在你玩腻了的时候吗?你以为我急不可耐地要求着你来娶我吗?你错了!”他的脸顿时气得通红:“我和你谈不下去了。小姐,结账!”他用中文朝服务员说道。我抓起包,拿出一张钱扔在桌上,冲着他嚷道:“Let’sgoDutch.”他拿着钱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冲口而出道:“你也不用调离我了,我周一就会辞职。”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Michael在我身后叫着我的名字,但是并没有追出来。10 冷夜初春的街头,风冷。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钟头,才感觉到冷,掏出手机给苏苏挂了一个电话:“快点来接我,我现在需要安慰。”苏苏问了我所在的位置,说你等着,马上到。我依靠着一根电线柱子站着,想起刚才与Michael的吵架,觉得很乱很无助,想流泪宣泄一下,但是又觉得自己太丢脸了,瑟瑟发抖地站了一会,苏苏还没有来,于是走到一个小卖部想买点水喝,店主一面看电视一面冷淡地问我:“你买什么?”全世界都是冷淡的脸孔,我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继续等苏苏来,给她又挂了一个电话,她答马上到马上到,我在风里叫道说你再不到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车窗降下来了,蒋杰的头探了出来:“上车。”见我没动,他只好下车来帮我把车门打开:“请上车吧,这样该可以了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已经够乱的了,不想他再继续给我添乱,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站在风里,淡淡地说:“你要是不上车,我就跟你一起在外面冻死好了。”“你爱上哪凉快上哪凉快。”我说着拔腿就走。“嘿,你还真狠心。”他不由分说把我抓住塞进车里。他自己也钻进车里,把空调打到最大,只管开车,也不看我,自顾自说:“是苏苏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你也真是的,不会找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啊。”“我不用你管。”我负气道,心里不断埋怨苏苏太不够意思了,把这家伙招来什么意思啊。他自嘲地说:“我知道我罪不可恕,连重新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哼了一声没理他。他见我不答理他,又没话找话地说:“怎么,和你的德国帅哥吵架啦?太好了,我又有机会了嘛。”我气得够戗,骂道:“你要是再没正形,我现在就跳车。”“别,别。”他赶紧说,“我不提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也许你的心情会好一点。”“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瞪着他说。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拐卖你。”说着,车拐上了山,转了半天转到了山顶。这是一个公园,白天收费,晚上不收费,车子可以开上来。他说:“外面冷,把我的大衣穿上。下去看看吧。”说着把大衣往我肩上一套,自己穿了一件西服就下车了。我一下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夜景。虽然风很大,但是可以鸟瞰到整个城市的夜色,闪烁的霓虹点点,远处群山起伏,黑黝黝地奔腾。城市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安静。冬天刚刚过去,光秃秃的树枝全都渴望地伸向天空,那渴望与我对爱情的渴望是一样的吧。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Michael,忘记了人世间的所有纷争。突然听到蒋杰缓缓地说:“很美吧,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说完掏出打火机准备把烟点上,突然看了看我,把烟扔了,“对不起,我是个烟包。”我说:“不要紧,你抽吧。”他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我冷笑道:“是吗?”“哦,”他打了自己的头一下,“上次在foxbar,真对不起,我那段时间很郁闷,你老是不理我。”“不要总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好,我本来就是坏人,行了吧。”他抱着双手冻得直吸鼻子,“看在上帝的分儿上,请你回到车上看风景吧。”我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山下的城市夜景,钻进了车里。“你以后如果心情不好,我可以经常带你来看。”他说。我说我以后如果想看,会自己打的过来。他叹了口气说:“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是想和那个德国佬一争高下,我以为女人都是一样,尤其是漂亮女人,用房子,车子,票子,没有砸不晕的。我曾经有一个女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把我的钱卷跑了,把我和我妈妈折腾得很惨,那段时间刚好我妈妈生病了,因为没有了钱,所以到现在还留下后遗症,走路不利索,所以我后来再没有正正经经谈过一次恋爱,我很难再去相信一个女人。”我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原来天下难过的不只我一人。他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所以我对你采取了同样的追求方式,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虽然骄傲,但是并不做作,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那些招数实在是太俗了,但是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竟然让那个德国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愤愤地说。我哑然失笑,我想这世界真的很离谱,我在Michael眼中可有可无,却在蒋杰眼中成了块宝贝。“你笑什么?”他奇怪地说,“今天晚上你很奇怪,你有心事吗?”“没有。”我说。“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因为和我在一起所以不开心吗?”他认真地问。“不是,”我把头靠在靠背上,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丽的地方,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你把我带到苏苏那里去吧。我不想回家了。”他拿出一小瓶矿泉水递给我:“喝口水吧,我马上送你去苏苏那里。”他把车掉过头,突然又停下来,很郑重地说,“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可以帮到你的,请你尽管开口,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言罢,又狡黠地笑道,“另外,如果德国佬和你崩了,请你在第一时间考虑我来候补呀。”我无力地朝他笑笑,现在我只想见到苏苏,被她骂一顿我就好了。苏苏见到我,张开双臂一把把我抱住,骂道:“这么冷的天,哪个王八蛋把你一个人扔在大街上挨冻啊。”我听她这么一说,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蒋杰对苏苏说:“你给她喝点热的,冻了这半天了,别感冒了。”说完又看看我说:“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有时间就来看你。咦,怎么会有眼泪?”他皱起眉头,弯下腰仔细看我的脸,“告诉我,你怎么了?”苏苏把他推到一边,嚷嚷道:“没你的事,赶紧走吧,我会照顾她的,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蒋杰一面往外走一面回过头来满脸怀疑地看着我,却不再多问,匆匆走了。11 大厨晚上,我躺在苏苏的床上,翻来覆去地,一会儿是Michael生气的脸,一会儿是蒋杰关切的脸,折腾了好一会才沉沉地睡去。大风吹了一夜之后,我感冒了,昏昏沉沉地在苏苏的窝里睡到十点才起来,手机里没有Michael一个未接来电或是短信,又继续倒在沙发上生了一会儿气。蒋杰在十一点的时候打来电话说请我吃饭。我说我没有力气走了,不去了。他便说:“我开车来接你,把你背下楼行了吧?”我说:“我实在不想动弹,我在苏苏咖啡厅这边吃点简餐就行了。”他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去买点菜,上苏苏家去亲自下厨给你展示一下厨艺怎么样?你想吃什么?”我料不到他还有这一招,只好说那好吧,随便你了。我几乎什么都吃,你看着买吧。他便兴高采烈地收了线。我跟苏苏说蒋杰要来给咱做饭了。苏苏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哇,真的是新好男人啊!”冲我眨眨眼睛说,“看来这小子这次动真格了。”我翻了翻白眼:“男人哪一次不说自己是真的?”苏苏皱皱眉说:“这句话好像是我说的吧?”说罢哈哈大笑。小乐从楼下跑上来,雀跃地说:“妈妈,小姨,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儿呀。”苏苏冲她挥挥手:“一边待着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许偷听。”小乐吐吐舌头,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又蹬蹬蹬跑上来冲我说:“小姨,你一会儿不要走哦,我有事求你帮忙。”苏苏喝道:“不要老是烦你小姨,她感冒了你没看见?”末了又换了一副很慈爱的表情,“对了,一会儿蒋叔叔要来做饭给小姨吃,妈妈今天请你出去吃火锅好不好?”小乐扮了个鬼脸说:“我知道,要留给他们二人世界嘛。”苏苏笑骂道:“快滚。”我赶紧叫住她:“你们俩谁都不要做怪,一个不许跑,等蒋杰给我们做饭。小乐,你不是有事情要我帮忙吗?”小乐犹豫了一下,看看她母亲,摇摇头说:“过两天再说吧。”苏苏骂道:“别吞吞吐吐地,快点说。”小乐便招了:“其实不是我的问题,是杨琪的问题啦。”苏苏帮她解释说杨琪是小乐最好的朋友。小乐说:“杨琪怀孕了,我想叫小姨领她去医院流产。我怕说出来妈妈从此就不让我和杨琪在一起玩了。”我和苏苏对望了一眼,我知道苏苏肯定在侥幸幸好怀孕的不是小乐。我对小乐说:“你下午把她带过来吧,我带她去。”苏苏说:“你自己都感冒了,还是我去吧。”“不,还是我去吧。”我说,“你事情也多,走了没人打理了,再说小乐挑选的是我帮忙,不是吗小乐?”小乐点点头:“是的,因为杨琪认识妈妈,见面会很尴尬,所以小姨去比较好。”苏苏说也只好如此了,末了又叮嘱道:“做人工流产吧,药流怕流不干净还要再次遭罪,完事之后把她领咱家来,让她休息两天再去上学。”小乐领命下去了,苏苏叹了口气说:“女人这一生该经受多少苦痛啊。”说完又赶紧催促我,“你还不快点去洗漱,一会儿蒋杰就来了。你要这样头发乱糟糟地见他吗?”等我慢腾腾地洗漱完毕,蒋杰就大包小包地上来了。外面还下着雨,他额上的头发上还沾着水汽。把东西放到厨房,洗了手走到厅里,把外面的皮夹克脱了,只穿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T恤衫,显得那么挺拔健硕,胡子刮得很干净,脸上还是永远挂着让人感觉玩世不恭的微笑,仿佛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招牌。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我笑道:“你好点了没有?”我点点头。他横过茶几把手伸过来放在我额头上,说:“有一点点发烧,我给你买了药。一会儿你吃完饭吃两片。”站起来,接着道,“现在本大厨要去做饭了,你乖乖等着,十二点半准时开饭。”我笑了,他看了我三秒钟,转身去厨房了。苏苏从楼下跑上来,探了个头,朝厨房喊道:“要打下手的吗?”蒋杰应声道:“不用你帮倒忙。”不一会儿厨房便飘来了喷香的饭菜香,我忍不住跑过去偷看,他背对着我站着正在切菜,竟然刀法很纯熟的样子。我看到锅里正在炖什么东西,非常香,忍不住走过去想揭开锅盖,他发现我了,马上制止道:“别动,跑气儿了就不香了。”我看到他系着苏苏家的围裙——那么大个男人系着一条卡通图的围裙,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很滑稽是吧?”我看到他头上沾着菜叶,便帮他拿下来,突然有人大声在厨房门口怪叫:“哇呀呀,好温馨哦。”是小乐这小鬼头。小乐蹦到我俩眼前,嚷嚷道:“小姨和蒋叔叔真的好登对哦。刚才那一幕好温馨哦,我要是用相机拍下来就好了。”蒋杰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明天送你一个最新款MP3,随便你挑。”我拿锅铲佯作要打她,苏苏在楼梯口叫道:“小乐,还不赶紧下来。”小乐眨眨眼,跑下去了。蒋杰看着小乐的背影说:“我将来要有一个这样的小女儿该多好。”转过头看着我,很严肃地说,“你要是嫁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什么家务都不用干,我天天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我没敢和他对视,故意大声说:“拉倒吧,首先你抽烟我就受不了。”说完想溜。他伸手拦住我,眼睛瞪着我,手往裤兜里翻出烟盒与打火机往垃圾桶狠狠一扔,说:“你让我戒我马上就可以戒。”我赶紧说:“锅快烧煳了。”他跳起来,连忙端锅去了。我趁机溜出厨房。有那么一瞬间我听到在厨房里忙乎的蒋杰快乐地吹着口哨,我几乎产生错觉那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爱情,可是定睛一看,虽然那个人的身形同样是高大挺拔的,但那不是我爱的Michael。Michael依然没有来电话,我怅然若失地坐在餐桌边发呆,直到蒋杰把饭菜都端上来。小乐和苏苏母女俩从楼下嬉笑着上来,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地说好香好香。蒋杰把围裙解下来,又去洗手间拿过热毛巾来递给我说:“擦擦手吃饭吧。”苏苏夸张地叫道:“哇噢,太体贴了吧?”蒋杰说:“别怪叫了,我也可以给你拿一条热毛巾来。”苏苏笑道:“我可受不起那个恭敬。你还是伺候她吧。”蒋杰揭开汤碗,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他竟然炖了一只乌骨鸡,他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说:“我在里面加了枸杞和姜片,可以祛寒。你们多喝点。”小乐撇撇嘴说:“蒋叔叔,我怎么觉得你给小姨盛的鸡肉特别多呢?”蒋杰笑道:“你再胡说MP3没有了啊。”苏苏问道:“看不出来你做菜手艺这么好?”蒋杰说:“我从小父母就分开了,我和我妈妈在一起相依为命,很小就会干活了,炒几个菜不是家常便饭吗?不过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做饭了,现在应酬很多,经常在外面吃,我妈有保姆照顾,我现在忙得都没多少时间回去看老太太了。”这番言语竟然淡然得让人感动,原来外表狂野的蒋杰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苏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装作不懂她的眼神埋头喝汤。吃过饭,蒋杰陪我们聊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抱歉地看看我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我得先走了。你今晚回家住吗?晚上我要是有时间的话过来接你回家。”我说不用麻烦了,你去忙吧,苏苏送我回去就可以了。苏苏却说:“你要有时间就来吧,我晚上店里客人多,你送楚颜回家比较好。”说罢朝他挤挤眼。蒋杰乐了,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了看我,又叮嘱说:“那好,我六点以前一定赶到,你好好睡一觉,别忘了吃药。”蒋杰走了之后,我埋怨苏苏道:“你这人怎么了?你明知道蒋杰是个喜欢玩弄感情的人,还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苏苏很认真地说:“我之前确实这么认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这次不是一般地动了真心,浪子也总有回头的时候,比如说我吧,我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和多少男人逢场做戏过,我也以为我不会再有真爱了,和九头鸟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抱着玩玩的心理,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掉了进去。”“什么?”我嚷道,“我早知道你不对头,原来你还真的和九头鸟……”“是。”苏苏点点头,不像是开玩笑,“他也许有很多毛病,但是这个人真心对我好,这么多年,我没看到哪个男人对我这么贴心过。他对小乐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小乐的班主任都以为九头鸟是她爸爸,最难得的是小乐也很接受他。以前我只要和某个男人好一点,小乐就说我不要她了,但是这次小乐跟我说‘妈,我觉得你找到幸福了,那你就去追求吧。’我们小乐长大了。”苏苏说着,竟有泪光在眼中闪烁。我看着她,知到苏苏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苏苏了。苏苏找到了她的幸福,那么我的幸福呢?它又在哪里?难道女人一生一定注定宿命性地要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吗?难道孤独是这人间最可怕的事吗,每个人都在逃避孤独,都在寻找另一半,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再孤独了吗?我躺了一会儿,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Michael的电话始终没有来。小乐的同学杨琪却来了,苏苏装作不知情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忙乎去了,我穿好大衣,和小乐与杨琪上了苏苏的车,我只好再次冒险无照驾驶。12 出走晚上蒋杰来接我,我下午从医院回来以后又接着睡了一觉,蒋杰来时感冒已经差不多好了。他送我到公寓楼下,我和他道别,他却执意说:“让我送你上电梯吧,你住那么高的楼层,万一有哪个坏蛋突然在哪一层劫住你可怎么办。”我笑道:“不会,这小区挺安全的。”“我只是送你到门口,看见你用钥匙开了门我就走。”他挡在电梯口,两手揣在裤兜里,歪着头看我。“好吧。”我不再坚持。电梯一直往上,并没有碰到所谓的坏蛋,蒋杰却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横了他一眼:“我现在只看到一个坏蛋在我面前。”到了我的楼层,他等到我用钥匙开了门,便摁下电梯的下行键准备下楼,我摇摇头,笑道:“你进来喝杯茶吧。”“嘿,我正好口渴了。”他立刻走进屋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我的住处,一进来便四处打量,点点头道:“窝虽然小点,不过很温馨,很特别。”眼光落在鞋架上,我看出他的用意,便冷笑道:“我这还没有男室友,你不用疑神疑鬼的。”“没有没有。”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给他冲了杯绿茶,说:“坐吧,我这没有沙发,只有榻榻米。”他斜倚在榻榻米上,看着客厅墙上我的大幅照片,说:“这相片照得不错,挺有生活气息,眼神照得非常好,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羚羊的眼睛,很像罗马假日里面那个女主角。”Michael也曾经说过我的眼睛像羚羊的眼睛,想到这我不禁又难受了,都一天了,Michael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喝完茶,他看看表,站起来道:“我该走了,我再待下去就真的不想走了。”坏笑又浮现在他嘴角。我站起来送他到门口,他一手撑着门,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有耐心等你的,请你多少也要给我一点鼓励,有时候我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但是在你面前我好像一直都厚着脸皮。”说着自己也嘿嘿地乐了,“好啦,我走了,我明天给你打电话,请你看一场电影,算是我改过自新之后正式请你赴约行吗?”我想我明天就辞职了,要离开Michael了,明天,明天再说吧,我对他说:“明天你给我打电话再约吧。”他走进电梯里,微笑着朝我摆摆手,电梯门就关上了,我折回屋里,把自己藏在鸭绒被里,想起明天不知道如何面对,眼睛就潮湿了。第二天一早,还没去自己办公室,我就直接奔人事部,把辞呈交给了人事经理,她讶异地张大了嘴:“为什么要辞职?”“我想换一个环境,仅此而已。”我把想好的腹稿念出来。好吧,她说,我去找老板谈谈,他同意我也没办法。说完她就拿着我的辞呈去找Michael了,我在外间我自己的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干着手头上的活,等她出来,不到十分钟她出来了,冲我挥挥手说:“老板要跟你谈谈,你去吧,一会我再来找你。”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Michael的办公室,他穿着一套浅灰色西服坐在那里,没有扎领带,脸色是疲倦的,看见我进来,便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他对面,他看着我,足足十秒钟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是困惑与忧伤,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声道:“So,areyouleavingmenow?”我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心里在叫我不要,不要离开你,但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说:“Yes.”他摇摇头,一直摇头,不再说话,我那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挣扎的痛苦,但是我却像被施了魔法,无法开口再说一个字。良久,他说:“我不想强迫你,既然你决定了,那么……”他拿起笔,刷刷地在我的辞呈上签了字,递给我,我接过那张纸,心里充满了悲凉,这一张纸,从此就会把我与Michael隔在两个世界了。他用手撑着额头坐在班台后面,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强忍住泪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Yan.”他叫到,我的心一颤,停住脚步,我的脸上满是泪水,我没有回头,他却没有再说话,我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人事经理看到Michael签字的辞呈,叹了口气,看着我,用她惯常的口气说:“太遗憾了,请问你什么时候走?”我说我最好马上走。“不可以,我现在连交接的人都没有。”她惊呼,“你这不害我吗你。”可是我真的无法在Michael面前再多待一秒钟了,人事经理看我这么坚决,于是拨通了Michael办公室的分机,没有人应答,这时候,Michael大步走进了人事办公室。人事经理冲着Michael摇摇头说:“Mr.Taylor,她希望今天就能走,但是我现在确实没有人交接她的工作。”Michael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声音也一样:“她等不及马上就要走的话,让她走吧。违约金不用偿付了。”说完,转身就走了。我紧咬着下唇,生怕眼泪流出来,人事经理耸耸肩,说:“既然这样,那就只好你和我简单交接一下了。”在我离开公司前,Michael的办公室门始终是关着的,我多么希望他能开门走出来叫我不要离开,可是他没有。我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关了手机,藏进被子里,呼吸着我所熟悉的鸭绒被的气味,觉得不再像往常一样能给我安慰,眼泪打湿了被子和枕头,突然,我想逃离这个城市了。就这样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照镜子一看发现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似的,拉开窗帘看着楼下,觉得白天比黑夜要让人好过得多。我重新又回到这个世界了。突然门被拍得震天响,我生气地想谁这么无耻不摁门铃,突然又想起我的门铃已经坏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心思找物业来修理。从猫眼里一看,原来是蒋杰,我叹了口气,开了门,他站在门外,狠狠地瞪着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差点报警!你搞什么手机关机?”我才想起前天他说过周一要约我,可是我昨天从公司回家之后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的。我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谁让你哭成这样?那个该死的鬼佬欺负你了?”“没有”。我把头别过去。“还说没有?”他大声说,“你这是何苦?被他欺负了还要替他隐瞒,你怎么不泼他一脸水?”他挖苦道。“你如果想来挖苦我就立刻请出去。”我叫道,“我不需要你的挖苦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拿梳子拼命地梳我的头发。他不再说话,夺过我的梳子,扶我坐下,用手轻轻地理顺我的头发,声音柔和了很多:“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伤口上再抹一把盐,看你难受成这样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看你气成这小样,两个大红眼泡子往路中间一站,人都以为红灯了。”我又好气又好笑,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在榻榻米上躺一会儿,我拿凉毛巾给你敷一敷。”他从洗手间拿来沾凉水的毛巾敷在我眼睛上。“一会我领你去吃点东西。”他说。我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