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吻她的耳朵,虽然那里早已没有耳环。 他伸出手,像献宝的孩子。 “在这里,一直在我手上。” “那么气派的宁少爷戴这么寒酸的银戒指。” 她望着唯极,故意扁了扁嘴。 “什么宝贝都比不上这个。” 他伸手用被子盖住两人,入秋的天气有些凉。 他轻声笑,一头埋进了她的身体里。 “这就好象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不正在一起了吗?”言乐揉乱了他的头发,吻了吻他的脸。 他怔了怔,为自己的失言抱歉。 “我错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把她搂得很紧,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好象出生的婴儿一般。 彼此给予温暖。 言乐挺了挺身,有些吃痛,在这个方面他似乎总是索求无度。 头磕到了一个硬物,她侧过脸,看到一把黑色的手枪。 她闭上眼睛,轻轻呻吟。 手枪,他一直带在身边,即使在床上,也不会放松警惕。 从枕头下滚出了一个东西,一枚戒指,不同于他从不脱下的银戒指,那是硕大的雕着古怪图腾的戒指。那是一种象征,一种并不让人愉快的象征。 宁唯极,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在黑暗中有一个王座,那上面曾经坐着卫擎,而现在坐着的正是宁唯极。 生活开始出现一定的规律,上班下班,有时唯极会来接她,一个见面的吻,一顿幸福的晚餐。 他们好象任何一对新婚的夫妻,甜蜜而温馨。 “赵涌?” 言乐看着车门打开,却不是答应来接她的宁唯极。 赵涌的神色有些慌张,“唯极临时有事,所以我来代班。” 他故意说地诙谐,却瞒不过言乐的眼睛。 “出事了?” “怎么会呢?”他尴尬地笑笑,将她拉进了车内。 “你不擅长在我面前说谎。”她坐进了车里,拨弄着手里的包,“因为我毕竟是他的妹妹。” “别乱想。”他握了握她的手,“没有事。” “卫擎还活着。他逃离唯极的控制已经很久了。” 赵涌显然非常吃惊,他低下头点了支烟,想了想又灭了,发动了汽车。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晓得,但我就是知道。” “我不想瞒你,这样或许能让你更了解目前的处境,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他没有停车,径直地开,“被他逃走了,虽然唯极一直在追踪,也有了些眉目,不过没想到,他还藏着一股小势力,或许是他用做最后一搏的力量,所以连我都不知道有这样一队人存在。现在他们反击了。” “那就送我到你觉得安全的地方,我可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她轻松地笑,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 “我正要那么做。”他也笑,提高了车辆的速度。 第 34 章 天很暗,房间里却没有灯,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面前走来走去,兴奋地焦躁。 “我开不了灯,知道为什么吗?”沉重的喘息,他的脚步都在颤抖,“我的眼睛看不了亮的光线,会瞎,会瞎,你知道为什么吗?都是因为他,因为你那个可恶的哥哥,宁唯极!” 他的声音嘶哑地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言语里透出的情绪却古怪,似乎又兴奋又痛苦。 “那是你应得的。” 言乐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在阴暗的房间里回荡,很平静,平静地让她自己都害怕。 “他做过的比我更狠毒。他应该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惩罚,你明白吗?是惩罚,让他痛苦让他一生都不安。” “你的存在是他不安的原因。” 透过黑暗的遮蔽,她看到了他,那双如困兽一般的眼睛。 他呵呵地笑,那声音像是地狱的鬼魂,“有时候我很羡慕他,他有漂亮的脸蛋,聪明的脑袋着完美的家世,那么完美的东西总让我有一种破坏的欲望。是我毁了他,他不过是我身边一头漂亮的小兽。” 言乐将手放到了椅子的扶手上,冰凉的木头让她缓过了呼吸。 “但是你也看到了,他重生了,他变成了一只有着漂亮面孔的恶魔,他比我更坏比我更狠,他把我抛在了后头,让我变地不伦不类。” 言乐觉得很累,她没有力气与他争辩,谁对谁错,谁更恶谁更善,她的腿在流血,血一定流了很多,撞车的瞬间,一块钢板插进了她的腿,那些人又硬生生把它拽了出来,伤口很大,咕噜地往外冒着血。 他却意尤未尽,“我不能让他独自快活,如果他要我死,那么我也要把他拖进地狱里,让地狱的火烧我们的身体,我要听到他凄惨的哭泣,大声地哭泣,向我忏悔向我赎罪!” 言乐舔了舔嘴唇,干燥的空气窒息的空间,她的大脑运转地很慢。 “给我电话。” “电话?” “打电话叫救护车,赵涌还躺在路上。” “哈哈哈......你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个时候还能惦记着别人。可惜我不准备让你救他,我要让他就这样曝尸,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赵涌是这样,宁唯极同样。” “你真自私。”她努力扯起笑容,“你这样对待唯极,他报复你折磨你都是应该的。” “我爱他,我想把他当做最大的珍宝,捏在手心里,只属于我。” 言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不懂得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爱。你没有资格,卫擎在你对他用强的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他冲了过去,一脚便将她揣倒在地上。 言乐撑着坐起来,靠着墙角,咯咯笑出了声。 “打我也没用,你明白我说的全都是事实,可惜你不愿意承认,卫擎,我现在才了解,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 “宁言乐,你们兄妹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她惨淡地笑,“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好下场也罢,但比起你,我们要幸运地多,他爱我,即使我死了,他也会记我一辈子,而你,你只是他千方百计要摆脱的一个噩梦而已。你比我可怜。” 卫擎目瞪口呆,直直瘫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些什么。 伤口被再一次撕裂,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慢慢向前攀行。 那是一把掉下来的匕首,在黑暗中闪着银色的光芒。 去死,去死! 她心里大声地叫喊着,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是这个男人毁了他们的一切,而现在他竟这张丑恶的嘴脸,他苍老憔悴,他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早该死了。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能结束这条罪恶的生命,心脏跳地很快,身体里有莫名的快感,一种报复的活跃,甚至腿上的伤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杀了他,杀了他,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疯狂地嘶吼着,要杀了他,杀了他,声音泣血,冰凉的眼泪。 她停顿了一下,茫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鲜血很鲜明声音很真切,一切都来自于近处,是谁,是谁在控诉是谁在怨恨? 是她还是宁唯极,是人还是心中的魔? 她的手被握住,那双手还在颤抖。 “你想杀我?” 他的脸变地狰狞,垂死挣扎的人都不会好看。 那个声音还在她头顶盘旋,疼痛开始升腾,她咬了咬牙,握紧了刀柄。 “我不会一个人死的。”他大笑,扭着她的手不放开。 言乐察觉不对,想挣扎却感觉天地都在剧烈地震动。 “我们一起死,我死了他会解脱,但你死了他会痛苦一辈子。” 天崩地裂,刀落到了地上,耳边是卫擎歇斯底里的笑声。 她会死,她的生命将在这里终结,她会消失她会失去所有的一切,痛苦和快乐。 她张了张嘴,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愈驱愈近...... 宁唯极有些烦恼,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像打不死的蟑螂,总是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这让他有些不快。 更让他不高兴的是,他手里正抓着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对宁唯极的侮辱。 他动了动身体,这悬崖上的风太大,总是带着悲剧的色彩;高陡的悬崖好象一双死神的手,在召唤着生命。 他摊开手,耸了耸肩,“你选的地方真矫情。” 卫擎大笑,“到了这个时候你想嘲笑我。”他的手在不停颤抖,或许下一秒就会抓不住宁言乐,“你很勇敢,所以我想,如果她死了你也能勇敢地活下去不是吗?” 匕首在言乐的脖子上比了比,他选择刀,因为它会使死亡更加鲜艳。他要她的血喷溅到宁唯极的身上,他要看到他不知所措,欲哭无泪的可怜样。 哈哈哈.......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计划,三个里只能活一个。 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每天迎接新的太阳,新的阳光,新的温暖。 但逝去的寒冷会残留在他身体里,在某一个地方结冰,变成千年都难化的冰。 活着的那个人,会一辈子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痛苦难耐。 那个人会是谁?一定不是他。 是她或是他? 卫擎的手因为兴奋颤抖地更厉害,他不得不狠狠抓住了言乐的领口。 是谁?是谁? 他举起匕首指向唯极,“我......我放了她,不过.......”他笑地奸险,“不过你得死。” 唯极并不感到意外,他依旧若无其事地站着,摆弄着手里的迷你手枪。 这就好比在卫擎脸上不留情地甩了一个耳光,他,宁唯极完全藐视了他的力量。 “你不死,她就得死!” 宁唯极忽然微笑,清淡而优雅。 “不如我们一起死。” 卫擎的瞳孔在一瞬间缩了缩。 “一起死?”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三个引起,所以,罪恶的根源应该一切消灭。” 他摇了摇他手里的枪,“那么谁先死呢?” 手里的枪慢慢滑行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他的眼里有些留恋。 “啪。” 卫擎的身体猛地缩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 唯极大笑,看着卫擎的样子好象一个可笑的小丑。 唯极伸出了三根手指修长而漂亮。 慢慢收回两根,小指指向天空,孤独而苍凉。 三个里只能活一个,卫擎那些蹩脚的计划骗不了他,再也骗不了他了。 杀了她,杀了她。 言乐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痛苦不悲伤不害怕。 她有些害怕,但这样的恐惧还不足以让她失去方向。 她抬起头,宁唯极早以追踪而来,这就足够了。 她伸了伸手,试图摸摸他的脸,她想亲吻他的嘴唇,即使带着血腥的味道。 那里有她留恋的痕迹。 风越来越大,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卫擎喘息的声音。 苍老而沉重。 就像他手里的刀。 刀慢慢划进了她的脖子,很凉,血的温度都不能化解这样的冰凉。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血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 她茫然地寻找着那双眼睛,也许它能引领自己走向天堂或地狱。 那双眼睛很痛苦,深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哀鸣。 它似乎要说什么,说什么? “言言.......” 她被抛到了地上,崎岖不平的石头刺破了她的背脊。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好象一对,无力的翅膀。 人是没有翅膀的。 不能飞翔,不能在万丈地悬崖上腾空而起。 唯一能做的只有坠落。 她张着嘴,数着她能听见的声音。 “一.....二......一.......二......” 两声,为什么是两声枪响? 两声...... 她心惊,伸出手抓住了岩壁。 地上的血流进了石头的缝隙间。 卫擎嘴里吐着血泡,一个两个,他擦去了嘴边的血,又吐出了一些,他有些不耐烦,索性起身,一点一点向前方爬行。 他胜利了?他失败了? 他看着地上的男人,年轻,英俊,他的身体里藏着无限的力量。 他不想让这样的力量死亡。 原本他是想让他活下来的。 卫擎在哭泣,一个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竟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般哭泣。 他死了,他死了,他的眼睛变的青白,他的嘴唇没有了颜色。 他颤抖的手慢慢伸向他。 也好,没有人痛苦,没有人会被一辈子折磨。 他也会死,很快就会死。 “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他大笑。 一个黑洞却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眼神茫然而坚定,所以枪从未离手。 宁唯极想笑,笑不出来,哭连泪都没有。 他失去了,或许是生命或许是言言。 他理不清,他的身体在流血,每一滴血都会带走他的一份生命,或许在开完这一枪之后他就会死。 但即使死,他也要开这一枪,这样近距离地要了他的命。 “啪!” 言乐的手终于脱离了岩壁,身体快速下坠,她没有看到结果,或许原本就没有结果。 眼泪腾空而起,飞进了她的手里,她紧紧一握,碎了,变成了很多块。 她的手伸向天空,舒展然后紧握。 “极.......”第 35 章 她做了一个梦,早晨起来依然记忆深刻,觉得有意思,便坐在床沿想了又想,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头绪,于是揉了揉薄薄的短发伸了个懒腰。 大约是昨夜睡姿不好,今早起来竟有些落枕,手心抵着脖子左右扭了扭,却没有注意脚下,只觉脚踝一暖,人便踉跄了出去。 “乐乐!” 她不怒反笑,弯腰抱起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乐乐未满五月,还处在幼狗阶段,所以总有股劲怎么闹也不嫌累。 于是她的沙发桌脚统统成为了她的玩具,它的利齿到那里,那里就是“死无全尸”,简直是“无恶不作”。 她却不恼,甚至饶有兴趣的看着它闹。 全因为,它,是他送的。 他是她的男友,并不是一般的男性朋友,虽说不上日思夜想那么夸张,却是唯一让她上心的男人,她晓得自己心里有他,感觉就满满的。 或许再谈上几年,等他向她求婚,她也乐意为他结束单身生活。 波澜不惊的爱情,平凡而真诚,或许这就是爱。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慌忙洗漱,又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预备下的面包,拎起桌上黛绿的包,向乐乐道了个别就冲出了门。 夹杂在人群中,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上班族,每天上班攒钱生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有几个谈的来的女同事,常把她当作倾诉对象,诉苦这生活如何如何枯燥乏味甚至死气沉沉。 每每,她总劝她们,平平淡淡才是真。 于是她们就笑她,你倒像过来人。 过来人?或许吧,早年失去了父母,一人独撑的路虽难走,但索性还是坚持了下来,于是她更懂得平淡的真谛。 虽然她们不见得明白这个道理,但幸好他懂得她。 想来心就觉得暖,如今要找个懂得自己的人谈何容易,却叫她给遇上了,怎么能不欢欣。 早餐包没来得及吞掉,只得乘老板未到之际把它干掉。 她所在的公司不大,从事公路运输,生意不好也不坏,聘请的人也不多,几个小兵小虾,人际关系自然简单而单纯。 最近一位同事请了婚假,大家平摊了她的工作,没有谁计较。 “唉,这下我们这个办公室可只剩最后一朵小花了。” 有人感叹,全当工作调剂。 “最后一朵小花也快被人摘走了。” “真的吗?真的吗?哎!宁安,原来你也有了目标了?” 他们将话题抛给了她。 她尴尬地笑了笑,感情一旦成为大众的谈资,她便不知该如何应付。 一位男同事懊恼不已,大叫,“我后悔死了,竟然没有早下手。” 大家哄笑,纷纷询问她关于男友的情况。 她迫于无奈只得就范。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软件工程师。” “他长得怎么样?”那位男同事倒是穷追不舍,“若是比我不济,那我更要郁闷。”说着便哈哈大笑。 不提便罢,提到了,她才发现,自己竟没有真正的好好看过他的长相。 印象中只有他的一双眼,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朦胧而神秘,却能看透她的一切。 “他……” 他剪了干净的短发,皮肤很白,却不显嬴弱,因为他的唇,他的唇习惯抿成一线,坚毅而执著,看上去像个不爱多说话的人,可一旦说了必是一针见血的锐利。 他的手指修长而优雅,修剪的非常整齐,无论摆在那里都有些工艺品的味道。 “想什么呢?我们都等着听你说你的那个他,你倒好神游太虚去了,莫不是偷偷想着他,与他相会吧。” 女同事推了推她,扭了扭她的脸,假装生气。 “怎么不见他来接过你?”尖锐的问题抛了过来。 “他在外城工作,又常被派公差到国外,所以…….” 众人大笑,“你们看,还没结婚呢,已经处处护着他。” “才不是……” 她扁了扁嘴,又不禁笑自己,这些话仿佛是安慰自己多日没见他的思念。 “老板来了,快,各就各位。” 顿时办公室安静一片,个人都埋头苦干,刚才的嬉笑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她也拿出了文件,劈啪地对付着资料。 思绪却始终集中不起来,字也打错了不少。 他和她的相识老套地几乎提不起来,延续了许多年的相亲方式。 他是她房东的侄子,一个优秀上进的年轻人;房东可怜她孤身一人奋斗在世间,于是向她提到了他。 人从来不是独居的动物,需要相互的扶持才能走完整条人生之路。 而她或许更需要。 于是在一个下雨天,安排了一场咖啡馆的见面。 她还记得被水汽模糊了的咖啡馆落地玻璃窗,那个模糊的人影,倚在沙发上,当她经过,他竟下意识地转过头望了望她。 说似曾相识也许老套而矫情,但那个时候她的确有这样的感觉。 仿佛这个男人命定了,此时此刻要在这里等着她的到来。 她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拘束紧张。 他却大方的很,主动伸出了手。 他的手心很软,也很暖,却有股力量,坚实而镇定。 房东介绍了他们俩,又说了些促气氛的话,看情势差不多,就借口离开。 他上前,与房东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回来,对她微笑,伸手盛了一勺奶放进了她的杯子里。 她有些惊讶,抬头望着他,他如何知道她嫌这咖啡苦呢? 他低垂着眼,替她搅拌着杯中的褐色的液体,一边淡淡的说道,“我见你一直不动,后来又问了阿姨才知道;你一定是嫌咖啡苦了;其实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这清咖啡;如果不嫌,下次你可以试试。” 如此细心的男人,她顿时对他有了好感。 他端起清咖啡,慢慢的饮,自然而悠然。 雨在不知觉中下大,瓢泼的雨仿佛上天的安排,要留他们更久一些。 “我在外城工作,但家里人都希望我能回来工作,所以要我找个本城的姑娘。我倒也没什么意见,只要自己喜欢,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端着白瓷的咖啡杯,望了望朦胧的雨街。 她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有一枚细小的银戒指,似乎是他的心爱之物,所以保存的很好,依然银光闪闪。 他也注意到了她的注意,淡淡一笑,放下了杯子,转了转戒指。 “别介意,这原本是家里的老人送的,不戴显的不尊重,可偏只有无名指套得下,幸好,得了老人的口御,一旦结了婚就可以摘下来,套结婚戒指。” 他笑着抚了抚戒指,手指不经意划过中指,上下一摞,慢慢垂下了眼。 之后的话题,都由他引导而下,他似乎很擅长牵引话题,她竟不自觉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话。 他总是微笑地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几乎让她以为,她的故事很有趣。 时间随着雨势的减弱也走到了尽头,她偷偷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她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抱歉,我想我……” “是要走吗?” “恩,我得去医生那里。” “医生?” “房东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 “前两年我出了一次车祸,伤了脑神经,有些后遗症,所以我必须每月去医生那里几次。” 她不想有所隐瞒,如果他介意,那也无法,如果他不介意,她就更不能瞒着他。 他神情淡然,看不出反应,只是伸手唤来了侍应生,结帐。 她有些小失落,看来,他们之间是无望了。 他站起身,拉了拉外套,“是哪家医院,我送你去吧。” 他执意要送她去,甚至故意忘了拿伞,让她务必借她的伞让他避雨。 刚才还优雅严谨的他,这会儿又有些孩子气,笑容也比在咖啡馆里的尺度大得多。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真是捉摸不定的男人。 翻开,写有曲宁安三个字的病历表,他看得格外仔细。 她疑惑着,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请了三天的假期,不急着回去。” 好象不用言语,只需她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所思所想,几乎了若指掌。 他又补充,“送你来就要送你回去。” 熟识的医生在她身后轻笑,“好体贴的男朋友,又那么帅气,曲宁安,你有福了。” “不算是男朋友,今天刚认识而已。” “刚认识就那么殷勤,有戏啊!” 她虽不说,心里却是甜的,他的细心,他的温柔,他的优雅,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并不介意她有“缺点”。 医生将她引至内室,完成了心脑电图的扫描,便进行常规的心理治疗。 她回头向他示意,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他点头微笑,一切都不介意。 门合上的一刻,她竟从他眼里读到了有一丝痛楚。 为了这一闪而过的眼神,整个治疗过程她都心不在焉,医生问话,她也是敷衍而过。 全想着,这一丝的痛楚是为了什么。 想着便睡着了。 她的梦总是很空,过去未来全不在,熟悉的人曾经爱过的人,曾经的伤害曾经的温暖,一切的一切。 她还记得车祸过后,在床上醒来的情况。 所有的人或物件都是陌生的,她恐慌地大叫,不知身在何处该去向何方。 那一段生活生不如死,恐惧是一个潜伏在心底的妖兽,伸长手指随时都能伤害到她。她的心有个缺口,记忆汹涌地从缺口中流溢出来,化成一滩腥臭的血液,淹没了她的身体,她的声音。 尖叫伴随着噩梦,她以为下一刻,不是死就是彻底的疯狂。 索性一切都过去了,她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迹上,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的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天已完全黑了。 医生告诉她下一次的约见时间,她点头答应,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 待医生告诉她,那人还候在外头时,她才记起来,竟把他给忘了。 慌忙跑了出去,他真的坐在外面,也睡了过去。 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头歪向一边,睡着,眉却紧紧皱着,仿佛被扰人的梦所打搅。 她没有唤醒他,只是轻轻坐在他身边,伴着这黑的天,伴着这沉睡的男人。 人生仿佛充实了很多,不再是一个人,即使他只是一个刚认识不到几小时的男人。 结尾 他充分利用了三天,几乎每天都与她见面,坐在一起说些什么,或者外出走走,像每一对刚开始恋情的男女一样。 三天之后,他便消失在这个城市里,不知何时会再回来。 她心里有莫名的惆怅,失落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她。 她喜欢站在窗口,握着胸口的银色戒指,让自己的体温慢慢温暖冰冷的挂件。 他临走时,将戒指留给了她,买了红线,亲手挂上了她的脖子。 房东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这就是爱情,让你牵挂念想,左右你的行为。 短短三天培养出来的爱情吗? 她不敢相信,却又忘记不得。 她不识爱情,是爱情找到了她。 她接待它,却并不了解这位客人。 客人告诉她,我叫爱情。 她不认识它,只感觉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名字,很好听。 这个男人将会在她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什么波澜?这个男人会是她的开始还是结束? 或许她会在这个男人手中开始并结束。 她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是半个月之后。 每天睁眼闭眼再睁眼,这样循环往复,日子依然是平静到平淡。 她心里却装了一个人,但好在,这样的思念还未到伤害她的地步。 她照常看医生上班生活。 于是有一天,快递送来一只小箱子,没有说发件人的姓名。 她拆开纸箱,乐乐正在里面。电话随之而来。 竟是他。 正在国外,很忙,但并未忘记她。 简单的几句,已让她心满意足。 仿佛一颗裹着糖衣的药,拒绝着,试着舔了一口却是甜的,于是心甘情愿地吞了下去。 药,毒药还是良药,要了她的命还是治了她的病? 一旦吃下了肚,她便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药力发作,带她上天堂或下地狱。 在乐乐送来的三天之后,他出现在了她的房门之外。 定定站在那里,忽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我很想你。” 真切而热情,她听得出。 她欢喜得几乎要哭出来,庆幸,她的思念没有白费,他也同样思念着她。 他亲吻着她的眼帘,她的唇,他们彻夜做爱,即使见面的时间不过三天,但这一刻,他们却仿佛找到了心口的那一块缺失。 他们相拥度过黑夜和白天,仿佛一个子宫出生的孩子,找到了彼此的联系。 “开会!开会,动作快点儿!” 老板忽然扯开了嗓子,手不停敲着桌子。 她才惊醒,慌忙盖上文件,将杂乱的纸收拾起来。 电话铃却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 是他。 “我回来了,今天来接你下班。” “不用,我要开会,不会准时下班了。” “没关系,我等着你。” “今天外头风大,你……” “别担心,你只要记得,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就行了。” 他的话让人感动也轻轻触动了她心上的一个开关,只是钥匙在手,门却太多,到底该开哪一扇,她有些迷惑。 很多时候,跟他在一起,她总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她望了望窗外,褐色的玻璃把天空都印成了暗暗的,仿佛一张欲哭无泪的脸。 欲哭无泪?是谁要在无奈中徜徉?不是你不是我,更不是他。 他是豹,草原上的王,当他看准了目标剔除了疑惑便如迅雷般扑上去,不给猎物喘息的机会,也不留任何后路给自己。 这样决绝,不!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这是上月,医生的报告。” 赵涌退守一边,更显老成和机敏。 “不用看了,他们办事我一向放心。” 修长的手指轻叩着光洁的桌面,反射着他俊逸的脸,还有那双如隼般的锐目。 他的眼透过玻璃窗看向了外头,不过一街之隔,她便在那里,闭上眼,他甚至能感应她的心跳。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正在开会。一切如常,没有问题。” “辛苦你了。” 他冲他笑了笑,一如以往。 赵涌知道这便是他最大的好处,他从不以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吝啬对属下的称赞和尊重,为此,公司上下几乎拿他当神一般对待,只觉得能在他手下做事便是最大的荣幸。 他的魅力好象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每个人的心。 只是,他要的心却只有一颗。 为此,他苦心经营多年,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挖空了心思,只为了一颗心。 他要这颗心永远沉睡,而他则好将它含进嘴里,将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输进去。 宁唯极站起了身,慢慢靠近他。 一双凌厉的目锁定他。 “你在怀疑我的决定。” 赵涌惊起,连退了几步。 他会优雅而温柔,也会凶暴而残忍。 “不,我只是…….” “不用解释,跟着我那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质疑主人的决定是多愚蠢的一件事吗?” “我一定牢记在心。” 宁唯极忽然伸出了手,赵涌的心跳几乎停止。 只是那手停在了半空,绕过了他的身体,扭开了门把手。 “你先回去吧。” “是。” 他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赵涌顿时像泄了起的皮球,软软跌坐在了沙发上。 他是王,他从为质疑过,而从今天开始他更加坚信。 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一夕之间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工作新的同事新的朋友甚至连烦恼和过去都能创造出来。 他便是上帝,创造了她的生活,如一双张开的手,围成保护,将他心爱的人,紧握在手心里。 他便是铜墙铁壁,为她挡去了所有的侵袭,他也是霸君,她只能生活在他为她创造的世界里,过着只有他的生活。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永远都不会让她知晓。 说这是戏也无妨,因为掌镜人是他。 这出完美的戏,用了他修改的剧本,他们将在戏里重生。 新的出生新的开始也会有新的结束。 会开了些什么,她是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急切等待着老板说那一声—— “散会!” 她头一个冲了出来,提上包,连招呼都忘了打便奔下了楼。 左右地看,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果然还等在那里,执著地让人心疼。 她匆匆跑过去,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一个深刻而感激的吻。 “让你久等了。” “那不算什么,只要你能出现,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这短短的等待又算的了什么,曾经漫长而艰难的等待和寻找都没能消磨掉他的意志,何况这几小时的时间。 他借着幽暗的光,贪婪地看着她。 言乐,言乐,我的言乐,你终于又回到我的身边。 若不是坚信她定会活着,他又怎么能独自支撑到现在。 一度他们都独自生活,睁开眼看到失意的早晨,闭上眼度过清冷的晚上。 但是…… 他拥着她在黑夜中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便是永远切不断的联系,永远吸引着彼此的禁忌之爱。两块磁石,正负的两极,除了深深吸引,别无他法。 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来自同一个子宫,身上包裹着同样的美丽与忧伤。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拥有对方。 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永远都是。 他笑得坚决而残忍,老天,还有什么挑战?他杀得了卫擎,便杀得了任何一个企图破坏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的人。 原本他只是苍凉草原上一头不知方向的小兽,是老天将他培育成一头拥有沧远目光的豹;当他长出了利齿和足以危险的尖爪,就明白这是一份逃不了躲不开的血腥之礼。 除了守卫他的领土他的猎物,命运已没有给他多余的选择。 “走吧,乐乐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