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海阳——卡斯兰一线的合围之战大捷之后,北奥丁主力与北疆叛军残部完全被压制在了碧水河北岸,在衡量战况之后,洛基终于极不情愿的下达了北撤的命令。而数日来丝毫不敢马虎的圣都军探嘹,在北岸大营拔动的同时,就已经将情报飞速送入了中军王帐。加林渡口外的临河大营中,虽然大多数的军队近日来苦战连番,但旺盛的士气与数天的休整,也足以恢复了大半军容雄壮之势。副旗准以上级别的高级军官们,整齐列席由亲王希亚穆亲自召开的战略会议,制定着下一步的平叛计划。而事实上,虽然对外宣称着“集体讨论”的名义,但所有脑子里装着大概的全局情势的军官们都心知肚明,为了迅速将敌军逐出希亚国境,过河追击北奥丁主力势在必行,而放眼军中适合担起这一追击任务的,绝不可能再次落在困守数月元气依然没有全复的第二师团头上。克莱多为此,特意宛转试探了希亚穆的腹案。毕竟这种接近顺水推舟般的追击行动,所隐含的危险因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在反复比较了现有的六个准团现况后,可以迅速起拔投入行军的战力,大概就只有被史昂亲自指给希亚穆的那只护驾大军了。因此,如有可能,这位深藏不露的亲王殿下,正是挑起这一责任的最佳人选。好在希亚穆也十分配合的主动提出了这个计划以免克莱多为难,不过却也同时给出了另两个“小小”的要求。其一是邀请克莱多继续随军,以阅历丰富的辅臣身份给予自己经验上的指导。对于这一点,克莱多自然毫无犹豫的接受。而第二条要求,却让他不多不少的伤了一番脑筋。沙加的圣都军第三准团自参战平叛以来,所面临的任务,屡屡皆是奇险恶仗。虽然每次的最后,都能以胜利告终,但其间的战斗减员,仍是十分巨大的数字。庆功会后查点兵力,第三准团的死伤减员,将近过半,高居圣都军所有平叛准团折损兵员之首。克莱多原本已经在计划调派杨歧的第五准团将其护驾的重任替换下来,而希亚穆此时偏偏提出,追击北奥丁主力的军队之中,沙加与所属部,必须同行伴驾的要求来。希亚穆之意毫无转圜,沙加对于克莱多商求自己主动提出撤后休整的要求也置若罔闻。克莱多一夜之间,愁百了数十根的头发,最后不得不作出抽调兵力,补充第三准团缺口的决定。除加隆在艾俄洛斯的耳提面命下“慷慨”献出的摩西斯准骑与其属下余部外,又从受损较轻的圣都军第二、第六准团各抽调了一个士团的兵力,在加上希亚穆自圣都来带,临时编入第三准团旗下的中禁军兵团,终于勉强将第三准团的战斗人数提高到了四万左右。虽然还只是满编情况下的五分之四,但在恶战连番后的平叛军中,在编人数已经是颇为可观。副旗准之上的高级军官全员列席的战略制定会议,便也无非是在将以上的种种安排以书面形式下达之前,必要的一个过场仪式罢了。在与会众人毫无疑议的情况下,这场平叛以来参与人员平均级别最高的军事会议,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迅速收场,干脆利落,井井有条。九月二十日,确定了北奥丁主力撤退的主方向乃是多利亚——高河行省一线后,希亚穆下达了次日点兵出发的口谕。大营之中,人欢马跃,出发前的准备工作立刻被有条不紊的迅速执行起来。加隆依例将全部的准备工作推到了梅安身上,挥挥手将他字字带血的控诉抛到脑后,一溜烟的钻进了艾俄洛斯的军帐。第二师团仍在休整当中,艾俄洛斯难得无事一身轻,而沙法尔由于仍未解决的眼镜问题,行动不便难以出行,两人便索性在帐中讨论起诸如随军给养等林林总总的后勤问题来。加隆风风火火推门进来时,正看到沙法尔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在格子纸上填着大大小小的数字。艾俄洛斯则拿着另一张粮草清单,一条一条的对着帐目,一边飞快的记着什么。加隆打量了两人半晌,很惊讶的开口:“艾俄洛斯,你做起文书工作来也有模有样的嘛,比起沙法尔的架势,也没差多少!”“架势是没差多少,肚子里的东西就差多了!”艾俄洛斯笑着放下笔,“现在第二师团的后勤要是离了沙法尔,大概也就离停摆不远了。行军打仗我没问题,但这份后勤本事,我可没有。”加隆不客气的凑过去挤了个位置坐下:“我哥就是偏心,怎么也不说给我找个这么有用的人材来。”沙法尔听了加隆的感叹,也搁下笔,笑眯眯的看着他:“第七准团的梅安勋骑,也是有名的一把抓好手。我的本事只在文书处理上,梅安勋骑文武双全,算起来比我有用多了。”听到自家属下被夸奖,加隆不无得意的摸摸鼻子:“混我的第七准团,水准不够怎么可以!你说是不是,艾俄洛斯?”“你就会把什么事都推给梅安!”艾俄洛斯抬手敲了他一记:“明天就出兵了,还要四处乱钻,沙加和林杰一早就去了自己的准团,整座军营就你一个乱转。”加隆不在乎的吐口气:“这次追击,说好听了叫追击,说不好听了,还不就是拿扫把扫地一样。北奥丁急着在雪封前钻回老家去,就是没人在后面踢他们的屁股,跑得一样比飞还快。出这种兵,半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用得着准备什么!”艾俄洛斯只能看着他叹气:“轻敌是兵家大忌。北奥丁再落魄,也是几十万的大军,任何一个轻忽,都是给对方反扑的机会。你小心在上面栽了跟头,不好收场。”加隆笑嘻嘻半只胳膊拐到桌上:“怕什么,现在是跟着亲王出征,又有克莱多老头跟着。做什么决策都是他们的事,我只管听令行动就是了。真要到了我自己做主的时候,你放心,我一定比谁都精细。”艾俄洛斯听他这样说,反到笑了起来:“怎么,现在肯乖乖听殿下的调度了?”加隆哼一声拍拍胸口:“他有这个本事,我自然就听了。艾俄洛斯,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我小肚鸡肠,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了。”艾俄洛斯看他很豪迈的拉着架子,很恶质的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等你什么时候和沙加副旗准不再相看两相厌了,再来拍这个胸脯吧!”加隆“噗”的一口气险些泄掉,吊在桌沿上冲着艾俄洛斯直瞪眼睛:“那种眼大无人的少爷,跟他做兄弟,下辈子吧!”“真不知道你们两个究竟不对盘在哪里……”艾俄洛斯只有叹气再叹气。加隆拍拍手跳起来:“总之就是不对盘……艾俄洛斯,我回营地了,出来逛这一圈,回去梅安准又摆哭脸给我看。等我们明天走了,这里又是你最大,好好休养几天,补补你这三个月掉的元气。”“你也路上小心。”艾俄洛斯目送加隆出了帐,又是摇头又是笑的看向沙法尔:“还好这次是随着王驾出征,不然我还真想不出现在谁能压得住他和沙加副旗准的例行斗气。”沙法尔慢条斯理的揭纸去写下一张:“不过加隆大人和沙加大人,都是有分寸的人啊,大人您说不是么?”艾俄洛斯想了想,敲了敲额头:“大概……吧……”“喂,艾俄洛斯,我和撒加会在北奥丁的老窝门口等你,记得一定要赶上来啊!”已经出了帐的加隆忽然又回身,拉开门帘补吼了这一句,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夏汛已过,秋汛未至,沸腾喧嚣了多日的碧水河终于难得的温顺下来,静静向东流淌,然而驻扎在南岸的希亚平叛军大营却因亲王希亚穆率部的起行而格外热闹起来。王驾车銮,浩荡起拔,经过休整而恢复了大半元气的军队旗甲鲜明的各就其位随行。艾俄洛斯率领本部师团暂时按兵不动,但勋骑以上的军官仍全部肃立在营门处恭送。一日之中,人欢马跃,直到中午过后,依然未有稍歇。加隆率领圣都军第七准团作为前锋部队,早在凌晨便开始整军横渡碧水河。由于船只整备,风顺浪缓,整个渡河过程极为顺利。等到加隆踏上碧水河北岸的土地时,作为先遣队的士团已经将北奥丁的弃营残址彻底拔除,结束了清扫前进道路的工作。同样先行过河的梅安安排手下士兵按序清扫,自己无事可做,抱了手站在岸边。加隆跳下船一眼看到,笑嘻嘻的冲他挥手:“怎么样,有没有清扫出什么物资粮草啊,我慷慨一次,都算在你的功劳簿上如何?”梅安恨恨的撇嘴:“连根马毛都没给咱们剩下,只有一地的破布头烂木头,大概收拾收拾还能当柴烧。”“这么干净?”加隆很是诧异,右手在眉毛上搭了个凉棚向前张望,入眼果然只是若大一片白地,除了焦木垃圾,目光所及处,找不到半分有些价值的残留。“就是这么干净!”梅安跟在他身旁摊手。加隆连连摇着头:“北奥丁连撤退都没乱了阵脚。把营拔得这么利索,看来还很老神在在嘛。”梅安嘘了口气:“从六月打到现在,都是咱们希亚的兵自己打自己,北奥丁顶多碰折了两根寒毛,无关痛痒的,当然稳当得很。”一语戳中痛处,加隆咧了咧嘴:“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次是窝里反,两边拼掉的都是希亚的兵……哎,这么一想,打得胜仗都觉得没意思了。”“别,加隆大人,我这么想可以,我只是给你跑腿的!你要是也这么想的话,那仗可真就打不赢了。”听他这么说,梅安很夸张的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拉:“这是动摇军心的大罪,我可担当不起。”“刚打了大胜仗,又有亲王和克莱多大人坐镇,你就是想动摇军心,也没那么容易。”加隆倒是不以为意,继续向残破的营址里面走去,“现在一没仗打,二没城守,按部就班的追击而已,倒是咱们第七准团的前哨工作,可别让人挑出毛病来。”又向前走了两步,加隆脚下一顿,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嗯,绝对不能让人挑刺出来!第七准团现在也是响当当的招牌,给我好好的保持到平叛结束,记住没有!”梅安快步跟着他,一面笑眯眯行了个军礼:“是,大人。”前锋部队的指挥交于加隆全权负责,克莱多在出发之前曾经语重心长的就身为前锋的重要责任与亲王殿下的安危,希亚王国的未来等问题给他做过一次专门的一对一谈话。当然,谈话过程中一直在翘脚打拍子和东张西望的加隆听进去了多少尚不可知,但至少对于克莱多而言,勉勉强强算是达到了一个自我的心理安慰作用。对于加隆此人,克莱多完全只能用“又爱又恨”的矛盾心理来形容。一方面,他不可被否认的战术天分确实在一次次的战役中渐渐被打磨出了灿烂的光华,接任第七准团统领以来,一手策划指挥了多次的奇谋突动,使得这只原本在圣都军中只算得上普通的军队隐隐有了鹤立之姿;而另一方面,无数与身为一名军人完全相悖的缺点也不约而同的在加隆身上做了一次大规模的集合,虽然这些缺点每一项单独来说都只是无伤大雅,但以罕见的密度集结之后,带来的就不只是让克莱多头痛的效应了。“所幸有殿下在,他倒是慢慢有了收敛的趋势了!”克莱多权做自我安慰的想着,一面整拢马缰,调整速度配合大队人马的前进。整齐开进的军队一望无际,身前身后都是一片深蓝色军装汇成的海洋。克莱多正在暗暗欣慰于这几天来的休整成果,身后骤然响起一阵蹄声,一人纵马近前,向自己行了一礼:“克莱多大人,殿下请您过去商讨军机。”克莱多见来人是希亚穆身边的侍卫长凯恩,连忙向随行副官交代几句后,就与他一同拍马离开。穆的车驾被安置在大军正中,第三准团居中护卫,与克莱多所在的中军前部距离倒也不远。凯恩引路到了车边,通报之后就退到一旁,穆尚未开口,车驾另一边拢辔缓行的沙加倒是先向克莱多点头见礼:“克来多大人。”克莱多知晓沙加与穆还在圣都之时就是焦不离孟的好友,见他也在,倒不希奇。含笑打过招呼后,车帘一挑,穆笑眯眯露出脸来:“克来多卿,一路行进,可还顺利么?”“加隆副旗准的前哨人马已经将前五十里清查完毕,没有任何障碍,北奥丁人马确定已经完全撤出了碧水河流域。”“嗯……”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前第七准团清扫北奥丁营地之后,有过回报,对方的撤退相当利落从容,从营地遗留来看,没有一丝慌乱的迹象。而就现有情报来说,北奥丁撤退的路上,也不见混乱?”克莱多扯动马缰,缩短与车驾窗口的距离,一面并排前行一面慎重的开口:“殿下,北奥丁军队虽然在之前的渡河战役中吃了大亏,但受损程度与屡屡硬仗的我军相比,毕竟轻得多。这次撤退,虽然表面看来是因为战机失误导致的败走,但一来冬季将近,北奥丁没有越冬作战的打算,就必然已经开始策划退兵,二来两军隔河相峙,他们乃是主动选择撤退。综合来看,我认为对方的行动与其说是败退,不如说是战略转移更为合适。”“事实确实如此。”穆叹了口气,“从六月底平叛开始,北奥丁几乎没有正面参加过任何战役,在优莲行省,碧水河与北疆前线的受挫,也只是轻微的挫伤他们的元气而已。如果不是希亚占有天时的优势,胜败依然难以定论。”“不过目前各战区的情势都已经从一开始的被动发生了彻底的逆转,北奥丁与叛军的战线已经扭转不了被全面压缩的颓势,殿下还请放宽心。”穆笑了笑,很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我离开圣都之前,可是在两位老师面前下过保证的,此时的叛军与北奥丁军队,还不足为惧。克莱多卿,我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听一听你的意见。”“殿下请说。”“北奥丁此次出兵,神圣七军中的大半军种都有参战,但除了北疆战场方面得知是由雪狼军军长负责指挥外,我们在碧水河面对的北奥丁主力军统帅的情报仍然缺少。我记得卿也曾经对北奥丁与希亚的历次战役做过研究,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位统帅的作战手法风格上,推测一下他的身份来历,我军也好做出一些相应的计划。”“这……”克莱多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殿下,恐怕下官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北奥丁民风彪悍,全国尚武,在对神圣七军的军团长人选安排上,与希亚完全不同。据我所知,北奥丁格外注重军中新血的培养与提升。北奥丁军政把持在十一个大家族手中,每隔几年,就要从这十一个家族中通过试练选拔后起之秀,优秀的家族子弟甚至可以直接提升到军中要职上。现在距离上次两国开战已经二十多年,北奥丁的军队骨干恐怕早就不是下官熟悉的那些……”“唔?”希亚穆眉毛一挑,来了兴致,“这么说来,目前与我军在各战区对抗的北奥丁指挥官,很可能都是新近几年提拔起来的青壮派军官了?”“按照北奥丁的惯例来说,至少也会有一半左右。”克莱多苦笑一下,“北疆前线的雪狼军军团长,据说就是近些年月亮家族中崭露头角的新生派。”“月亮家族么……我记得他们的族姓是曼尼。”穆敲了敲额头,“应该是教宗一派的力量吧。不过既然卿也推测不出北奥丁主力的指挥官身份,那此事就先按下好了。克莱多卿。”“殿下?”穆笑着抬抬手:“有劳卿跑这一趟了。既然北奥丁一方此时只是战略撤退,转告加隆卿,前锋部队推进之时务必小心对方设伏。另外,假使这位指挥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属于青壮派军官,战术布置上很可能喜好险中求胜,如果发现前方出现异状,切勿冒进。”“下官马上派人通知加隆副旗准。”克莱多行了一礼,主动结束了这次谈话:“路途辛苦,还请殿下保重贵体,下官就不再打扰殿下了。”穆笑着点头:“一切军务,有劳卿了。”“不敢,这是下官职责所在。”克莱多拉低马缰退后数步,离开了亲王车驾的十步范围,才再加催一鞭而去。车马依然辚辚前行,穆忱思片刻,换了一边的车窗打开,向沙加招了招手:“沙加,你,怎么看?”“哪一方面的?”“当然是北奥丁的撤退意向,”穆懒洋洋的抓了个软垫趴在窗边,“我刚刚和克莱多卿一直在说的。”沙加对他没骨头般的坐姿皱了皱眉,但也许是考虑到即使发话纠正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很快扭回了头:“要是依照我在碧水河的交手经验来看,我认同他是少壮派青年军官的看法。用兵锐利,虽然凶猛,却少了点长期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圆滑。”穆听他很严肃的这么说,“噗”的笑了出来,手指在空气中挥了挥:“不要说得你好象已经步入中年了一样。要说用兵锐利,你恐怕更胜一筹吧!”“我只是就事说事。”沙加只当没看见穆的小动作般继续说下去:“北奥丁的撤退,在准备工作上做得无懈可击,而撤退路线也无非两条,一是按原路退回,二是伺机与优莲一方的军队会合之后,从最常规的路线,也就是经由夷滩撤退。不过就目前的时间限制与地理来说,我觉得北奥丁选择第一条路线的可能性更大些。”“现在来看,确实如此。”希亚穆换了个角度趴得更舒服些,“不过虽然是撤退,但毕竟还是几十万的大军,又非是损兵折将的大败退。他要是真肯安安生生的就此一路退过冰滩,我倒觉得不可思议了。”沙加点头:“要是一路上,北奥丁有骚扰或者阻碍追击的小动作还好,如果没有,必须要考虑到他们背后酝酿反击的可能。再向前行,就要进入东沙河流域。疆南平原一带,除了夷滩城的北渡口,大多码头都在北奥丁与叛军的掌握之中。东沙河水域复杂,多利亚行省与高河行省的流段更是几曲几折。北奥丁如果在这一带动下手脚,倒真是麻烦。”“杀一个回马枪倒有可能,不过时间优势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除非北奥丁有本事让雪封的时间推迟。”穆眨眨眼睛狡猾的一笑:“可惜,国学的气象专家组在我从圣都出发前打过包票,今年不是一个暖冬。”沙加轻笑一声:“希亚的亲王殿下王驾亲征,老天也要给面子的。”穆仰头看天:“希望如此……现在我们被北奥丁的主力牵制在撒普林塞与汶瀛行省的交界,虽然有功无过,但是原本支援北疆第二旗的计划却不得不搁浅。第二旗在夷滩一带已经困守了数月,又是自疆南退回北奥丁的一条要道……这个死结,比起雪封冰滩的时间早晚,更是难解啊!”沙加低头想了想,但夷滩一带的战局,错综复杂,哪里是一时之间内能够拿出合适的解决方案来的,只好宽慰一句:“再过一周左右,列辉川大人的援军就该到了,希望他们起拔向希德伦后,能在那里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如果希德伦围剿顺利成功,夷滩可能腹背受敌的危险就自然不存在了。”“只能希望如此了。希德伦之战若胜,不只解了夷滩之危,连带北疆叛军的中坚力量也可以被全部消灭,确实是一举两得。”“不过谈何容易!”穆又在心里补上一句,慢悠悠缩回了车里。“大人,我的骨头要锈掉了……”贝卡多霍霍有声的在营帐前临时改造成简易校场的空地上耍着军刀,一口气劈倒了全部的木桩后,依然很不过瘾的开始向也站在一边的艾俄洛斯抱怨:“之前没兵时,要咱们师团玩命一样一个顶仨的打,现在一说要休整,又连休了快半个月。我现在全身上下攒足了力气,就是没有地方用,都快憋死了!”艾俄洛斯失笑:“你怎么和我一样的劳碌命,有假放还不好,清闲了反而要抱怨。”“要是在圣都时放大假,我当然乐得清闲,可是现在不是还在战场上嘛。万一大假放得我筋都懒了,又呼哨一声开始打硬仗,那倒霉的不还是我。”“你胳膊还挂着伤号呢,这不是替你着想?不然象杨歧一样去练兵,你又该羡慕起现在的日子了。”艾俄洛斯一面说着,一面向远处的练兵场眺望。士兵们整齐划一的随着点兵台上的指令动作,刀剑兵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直射出多远的白光,伴随着雄壮的喊号声挥动。“杨歧这小子也认真过头了吧!”贝卡多跟着张望过去,连连咋舌:“从打开始休整,只休了两天后,我就再没见他从练兵场上下来过。第五准团这样练下去,他是想练出支铁兵来不成!”艾俄洛斯闷笑:“第五准团的实力不就是这样练出来的?亚历士之乱时你还好没真的和他交上手,不然谁吃苦头还不一定。”贝卡多咧嘴:“这可不行,咱们的第四准团和第五准团可是圣都军里齐名的王牌军队,他再这么练下去,不是要冲到我的前面去了!不成不成,大人,我得去把我那些兵也拎起来好好操练操练,半个月的假养酥了他们的骨头,战场上气闷的可是我。”“你们一个个准团都练成精兵,受惠的是我,我当然没意见。”艾俄洛斯一摊手,“不过杨歧也绷得太紧了些,一大早的就不停手的练兵,小心超负荷运转就不妙了。”贝卡多哈哈一笑:“大人,您是统领,下个令让他休两天假不就成了。再练下去,快成玩命了,也该让第五准团的兄弟们再歇上两口气。”艾俄洛斯点了点头:“倒也没错……不过总不能平白把他从练兵场上拉下来,总得找个借口才好……”“艾俄洛斯大人,贝卡多大人。”艾俄洛斯应声回头,却是沙法尔拿了一摞装订整齐的军需专用报表,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大人,这几个月来的所有军需后勤帐目,我已经全部整理完了,您什么时候过目一下?”沙法尔眯着眼睛,绕过四散一地的碎木石块,认真汇报着工作。艾俄洛斯很是于心不忍的连忙接过报表:“我等等再看……沙法尔,你现在眼睛不很方便,又不急在这一会,放在我的帐篷里就好了,干吗还要自己跑一趟。”“天天窝在帐里,我也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也不错。”沙法尔交了差,空下来的右手习惯性的又要向鼻梁上一推,却推了个空。贝卡多倒还记得沙法尔的眼镜是阵亡在自己的军靴之下,见状很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哎,沙法尔,抱歉啊,说要赔你一副眼镜,结果拖到现在……”“没关系没关系,现在还是休整期,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沙法尔笑着摇手。“咦,不如这样吧,”贝卡多灵机一动,看向艾俄洛斯,“现在没什么事,天气又好,大人您不如就让杨歧带沙法尔去附近转转,虽然打着仗,但周围的小镇子还是有的,要是能把眼镜配上,也算解决一个问题。”“啊?”艾俄洛斯一愣。贝卡多叹口气:“大人……您刚刚不是还在想怎么找借口放那个工作狂一天假么!”“唔!”艾俄洛斯点点头:“这倒也是。沙法尔,你今天还有别的什么事么?”沙法尔虚拍了拍帐目表:“这是最后一样……出去配副眼镜也好,不然大军起拔时,我就累赘了。不过需要麻烦杨歧大人的时间么?随便找个士兵跟我出去就好了。”“你修眼镜,杨歧放假,双赢啦!”贝卡多很不以为意的在沙法尔肩上拍了拍,“我去叫杨歧过来,还得大人亲自下令,他才肯离开他那宝贝练兵场呢!”确实如贝卡多所说,艾俄洛斯虽然并非以“公事”的口吻将休假外出的任务交代给杨歧,但出于认真的执行上司每条命令的习惯,杨歧仍是一丝不苟的接待了下来。看着他很严肃的接受“任务”,沙法尔反倒觉得这名一言一行都可作为军人表率的年轻人有些可爱起来。由于距离大营最近的市镇也有两个小时左右的马程,两人依然选择了战马代步。沙法尔虽然视线模糊,但控马却不成问题。两人并辔出了营门,选定方向后,才不过上午九点左右,日丽风和,倒确实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杨歧对这沙法尔这位第二师团的全能副官的事迹倒也有所听闻,但由于归队不久,还尚不到熟捻的程度,只能随口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以免冷场。反到是在听到沙法尔的年龄之后,一直平静无波的表情才终于带了丝诧异,有些狐疑的打量起他来。沙法尔虽然看不清楚,但却也料得到他此时的反应,苦笑起来:“怎么所有人都是一副怀疑我谎报年龄的样子,我的儿子今年都已经六岁了,我三十岁真的很奇怪么!”“你有儿子?”杨歧显然又接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讯息,不动如山的脸色越发挂不住了。沙法尔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看来坐办公室还有驻颜的效果,我该早些出来锻炼一下,也免得总是被人看作名不附实。”“军队之中,看的是能力,你何必介意外表。”杨歧抖了抖缰绳:“比如撒加大人和艾俄洛斯大人,都是比我年轻的上司,但他们有能力,我自然甘愿听从指挥号令。”沙法尔笑着拍拍脸:“这两位大人,我可比不得。我即便再有本事,也不过是文面工作上的本事罢了。随军的这一段时间,让我见识到了不少年少有为的统领倒是真的。”“有些人的光芒,是注定不会被掩盖的。”杨歧若有所思。沙法尔看了看他,忽然叹了口气:“杨歧大人,我从贝卡多大人那里听到过一些你的事迹,也知道你对撒加大人和艾俄洛斯大人的敬重。”“嗯?”杨歧知道他还有后话,只微应了一声。“不过这段时间据我看到的,你的军事才能同样也是十分出众。我想,即便你有敬重的对象,但这并不阻碍你发挥自己的能力。”“什么意思?”杨歧微一皱眉。沙法尔笑笑:“敬重的表现有很多形式,不一定是要跟随在脚步之后……你自己身上同样存在光芒,能一同争辉的效果不是更好么……啊,抱歉,我逾越了。”杨歧缓缓摇了摇头,微笑起来:“没关系,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说这样的观点的人!听你的谈吐,我到真的不怀疑你的年龄了。”“为人父母之后,自然就更善于做一个说教家了。”沙法尔想到家中的雅可夫,表情格外温柔起来。“你的儿子很幸福。”杨歧侧头看了看他,“你的眼睛里,有很温柔的东西,想到圣都的家了吧。”“是啊!”沙法尔低头笑笑:“其实我还是很恋家的。这样说来,能适应战场上的生活,还真是出乎意料,也算是我出众的地方吧!”“撒加大人的眼光自然不会出错。”杨歧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你有这份能力才是更重要的。”晚饭时分,杨歧顺利的完成了“休假”的任务,与沙法尔回到了驻营。两人的军帐都在靠近营中的位置,一路走来,杨歧这才发现,大营的占地在半天之中,竟然延扩了三分之二,大批崭新的军用物资还摞在车上没有拆卸,沿着营围的空地整齐的排列。“莫非……”杨歧心中一动,身后贝卡多的大嗓门已经又神出鬼没的响了起来:“杨歧,沙法尔,你们回来啦!”杨歧拨马转身:“列辉川大人的援军到了?”“猜得真准!”贝卡多眉开眼笑,“两个准团,今天中午到的。现在列辉川大人正在主帐里和艾俄洛斯大人谈话,估计明天休整一天,咱们就终于可以再次出兵了!”“去希德伦么?”杨歧下了马,心中微微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当然,去把叛军捶得扁扁的……沙……沙法尔?”贝卡多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噎了回去,惊异不定的眼神看向杨歧身后。“是我。”沙法尔拉着马也走过来,扶了扶簇新的金丝细框眼镜,不明白贝卡多惊从何来。贝卡多凑到半米近的距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扭头看向杨歧:“兄弟,你挑眼镜的眼光真不错……沙法尔,没了黑框眼镜和挡眼睛的头发,你现在不象二十四五,倒象刚刚二十了!”沙法尔立刻黑了脸,将为了配合新的眼镜而掠到两边的额发重新扫了下来,很不明显的给了贝卡多一个白眼。杨歧很无辜的站在一边,默默在心里盘算起等一下要去艾俄洛斯帐里交差的事情来。希亚小百科第二弹:夏典:希亚王国八个最大的全国性节日之一,定在每年的六月二十二日。这个节日是希亚的传说中夏女神降临大地的日子,为人们和万物带来火热的生命力。夏女神的代表物是红色的玫瑰,大街小巷和家家户户都会用红玫瑰来做出各种装饰花束与花环,同时还要制作莲子糕与糯米团子作为节庆食品。夏典之夜,由政府举办的烟火大会会在白鸥街举行,而圣都外的其他城市也会举办官方或者私人的烟火会,来供居民观赏狂欢。希亚皇室在圣皇宫中的金盏花宫依例举办大型宴会,并在宫中燃放烟火,表示皇族的与民同乐。狂风沙番外楼台何处更为云“殿下,陛下一早就……”侍女的禀告并没有什么意义,我在纸上杂乱涂抹着的笔尖最终勾勒出几个字:四月二十一日。然后,带着那么一抹淡淡的随心,在上面描绘出了几缕云纹。四月二十一日,哥哥他会去的,只有那一个地方。做为希亚王国的开国君主,哥哥的丰功伟业在家族的历史中步入了顶点。我不清楚那许多人口中的“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乌拉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我心中,最伟大的,永远是哥哥,希亚缪蓝陛下。也许因为我是他最小的皇妹,也或许还有母后临终时不舍的叮嘱,哥哥一直将我安置在最完美的呵护下成长。即使是在为了统一国土的战火纷飞的十几年中,我的三位皇兄,一位皇姐,还有无数的亲人重臣先后罹难,我仍是希亚宫廷中最快乐无忧的罗月公主。皇嫂出身豪门,知书答礼,但我知道,哥哥对她的感情礼重远远大于珍爱。七年前,第三皇姐希亚什月公主下嫁出宫前,唯一挂念的就是哥哥。她握着我的手将慰籍哥哥的重任留给了我。其实,那时的我们都知道,只要有芍宫,只要有那个谪仙般的人在,哥哥的快乐就不会消失。九岁的懵懂女孩,第一次见到他时,气质优雅出尘得让我只有怕羞的藏在哥哥身后,悄悄打量着那让人自惭形秽的高洁;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再见时,他已是谈笑间运筹帷幄的第一国师,气度清华更胜往昔,夜夜在多少女儿心中风姿优雅入梦来。可什月皇姐告诉我,姑射仙人冰雪姿。那个人,永远在我们可及的范围之外,他只属于希亚王国。我不懂,但我知道什月皇姐从来只有为我好。于是我远远的站着,静静的望着,望着哥哥少年时口中的“阿云”变成“云卿”;望着哥哥以他的名赐他家乡为“云昕行省”;望着他被诏封大神官,第一国师,赐邸瑚园路……我静静的望着,仍是不懂。什月皇姐告诉我,“你不必知道”。我去见哥哥,鼓起勇气告诉他,我要以第七公主的身份下嫁。哥哥很惊讶的看着我,然后笑了,告诉我,大神官是终身不婚的官职,因为他要把一生献给希亚王国。从那天起我知道,江云昕这个名字属于希亚王国,却永远也不能属于我。但那之后的十一年,却是我最快乐、最满足的十一年。我知道,那也是哥哥最快乐、最满足的十一年。统一大陆、分疆划省、布吏立学、丈量天下……宏伟的王国大业背后是数不尽的繁重工作。圣皇宫主殿的灯常常经夜不熄,与大神官府的联络昼夜不断。再于是,第二年,圣皇宫中大兴土木,哥哥亲自在星海湖边点土引水,兴建了芍宫。一直以为那个人的高贵如荷,清俊如梅,优雅如兰,可他最爱的,却是一丛丛的白芍药。哥哥显然是早就知道的,不然他不会亲自题了“芍宫”的金匾,也不会将那丛丛白芍植满芍宫……侍女偶尔出宫,带回的消息是哥哥与他在民间被奉若神明的无数传说。开国少君,传奇国师,构造起了整个希亚王国的未来。我想,也许哥哥是对的,那个人只属于希亚王国,就象哥哥也只属于希亚王国。其它的颜色,大概只会玷染了他们的光辉。因为第七公主的高贵身份与哥哥的宠爱,我可以自由的出入芍宫。他尊称我为“殿下”,可我只爱叫他“云昕哥哥”。他没奈何的笑,宠溺的眼神与哥哥一般无二。自从芍宫落成,圣皇宫主殿中的灯光彻夜不熄的时候变少了,而芍宫中却几乎夜夜可见哥哥与他批阅政务的身影。我与什月皇姐谈及,她只是淡淡的笑着说:“大神官府大概积尘渐满了吧!”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皇嫂的身影。从小养成的习惯让我在晚上十点之后从未离开过寝宫。站在高高的露台上,清晰可见星海湖另一侧芍宫中辉煌的灯火。我知道那里也许有许多事我永远不能融入其中,但即使只是遥遥相望,那两个我最爱的人的快乐,一直在我心中泛着幸福的共鸣。我一直这样守望着我小小的幸福,时间的沙在指间流过。白芍一年年花开花谢;哥哥英挺的面容渐渐被岁月顽皮的偷偷留下几条痕迹;小小的皇侄与侄女慢慢长大;什月皇姐也终于下嫁出宫……只有他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改变,依旧皎洁的看护着他所属于的希亚王国。“皎若处子,洁若春冰,有皓月之精,美玉之魂……”我将民间流传的几句关于他的话抄给哥哥看,换来爽朗的大笑。哥哥心情极好的召来宫廷画师,在芍宫的白芍丛中留下两副画像。拒绝了哥哥为我筛选的夫婿,我选择了继续留在圣皇宫中。一直以为,我的幸福就会这样一直一直的持续下去,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开了白芍……二十六岁的我学会了稳重与淡然;三十六岁的哥哥依然雄心勃发;而三十四岁的他,在那一年的四月二十一日,却是月陨、云消、玉碎明川。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恨,可以枉顾国家;也从来不知道,我对一个人的恨,可以重于国家。那名刺客高喊着“夕河国的叛逆”跳入明川。我依稀记得,这似乎是他的家乡原属的小国,我却不明白,他皎洁的生命为什么要为被样一个已成为历史的名词抹杀。下嫁的什月皇姐赶回圣皇宫,双眼红肿的她带来宫外举国悲悼的消息。我木然的笑了,早知如此……什月皇姐抱住我,抚摸着我的头发,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一向坚强的她的哽咽。她说:“忘了吧,把什么都忘了。哥哥与他的故事,不是我们可及的。哥哥现在,只有你了……”只有……我了?那之后,是我的大病。大病一年,我选择了忘记。因为无法忘记一切的哥哥,我不能比他更痛苦。素纸已经被我勾画得一片模糊,我丢下笔,摆驾芍宫。侍女们被摒退在外,因为那扇门,除了我与哥哥外,是其他人不能轻易踏足的圣地。小竹轩、玉暖亭、白芍阁、小江流、琥珀栏……一路走入芍宫深处,每一个地方都是敏感到心底的熟悉。月光柔柔的涂了银粉在花木亭台上,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芍丛,淡烟袅袅。我倚在琥珀栏旁,仰望着白芍阁的露台上负手而立的身影。天幕上的淡云分了又合、合了又分,一扯千萦。耳边似乎又是九岁时,初见他温柔的笑颜:“我的名字嘛,江流的江,天上白云的云……”楼台何处更为云……晚风吹到脸颊上带着丝丝凉意,白芍阁上的身影沉默如石雕。我知道,哥哥是最伟大的,能承受他的悲伤与痛苦的,只有芍宫。芍宫外,他是希亚全部国民心中的希亚王国;而在芍宫,他不需要在承担这个重任。因为,在这里将一生献给希亚王国的人,已杳如流云……什月皇姐,我不必懂希亚王国的故事。因为一个王国对我来说,太沉重。我希望懂的,只是哥哥心中的白芍的故事而已……我只想替他找到,芍宫的楼台中,氤氲的那一缕轻云。向晚白芍琥珀栏,一襟风露冷容颜。依稀玉暖小竹轩。流水惜花杳然去,明月无心照人间。万重云断是蓬山。曾度仙山冰雪身,一江星海浣浊尘。经霜傲骨玉阁人。御苑春波来复去,楼台何处更为云。谁肩风月省晨昏。谨以此文,致希亚王国开国国师江云昕那时候年少 之 不打不相识把最后一双袜子塞进橱柜,艾欧利亚“咚”的跳下用来垫脚的凳子,很满意的拍着手环顾自己收拾了两个小时的成果。这间装潢简单的八人寝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标准的希亚军校一年级生的待遇。艾欧利亚的床位在靠近窗户的上铺,铺在床上的蓝格子罩单整整齐齐,雪白的蚊帐被窗外的风时有时无的挑逗着,飘起、落下、再飘起、再落下……枕头上一叠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纸终于奈不住这样的骚扰,告别枕头,改投向艾欧利亚的怀抱……“什么东西!”艾欧利亚一把抓下扣在头上的纸,一行显眼的大标题映入眼中:新生内部传阅——如何安全生活在希亚军校报到日之后,新生入学的好奇与兴奋犹在,为期一个月的新生加强集训已以巍然之姿降临在希亚军校二五四届学生的头上。欲哭无泪的数着通知上不下一百条的集训内容与要求事项,艾欧利亚终于明白了两天前陪着自己报到时加隆一脸的幸灾乐祸由何而来。“哥,你竟然没告诉我还有这么个东西……”艾欧利亚抓着通知哀号一声,同寝室的其他几人纷纷夺门而去。“呦,小狮子发威啦!叫什么呢,练嗓子?”门口忽然传来戏谑的笑声,肩上甩着制服外衣的加隆大刺刺的攀着门框,掀着眉毛,一脸看戏的表情。“加隆大哥……哎呦!”“说了多少次了,在学校时要叫‘学长’!”加隆晃进屋,不客气的敲了他额头一记,又顺手拿过通知:“我看看,刚才你叫得跟杀猪似的就因为这个?”“加隆大……学长,你们不是说加强集训都在一年级期末么,怎么才开学就有了……这么多奇怪的高压训练项目,我听都没听过……我哥也没告诉我……”加隆笑嘻嘻的把通知拍到桌子上:“不是你哥不告诉你,这玩意是学校临时决定的……今年招进来的学生太多了,不先来个下马威淘掉一批,多出来的新生就要去大操场睡地铺了!喂,我告诉你,这可是绝密消息,你可不要漏出去。”艾欧利亚一愣:“那你怎么知道的?”加隆神气的拍拍胸脯:“你加隆大哥上天入地,什么事不知道!这点机密算什么……”“我怎么记得这是某人在偷溜进副校长办公室改自己的出勤表时偷看到的呢……”“撒加大哥……”“哥……”两人同时叫起来。门边,与两分钟前加隆出现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出一道身影,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军校制服妥帖的包裹在修长的身躯而非吊在手上。“哥!”加隆恼羞成怒的跳起来:“我可是你亲弟嗳,怎么总爱揭我的短!”撒加笑眯眯的进来:“怕你教坏了我们的小狮子!小艾可是我和艾俄洛斯好不容易才养得这么优秀的!”“什么你和艾俄洛斯养的,明明是你们两个一起被他养!”加隆咕哝一句,撇撇嘴坐到床上。“撒加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我哥呢?”艾欧利亚扒着门向走廊张望。“他先去餐厅叫菜了。”撒加亲亲热热的揽住艾欧利亚的肩:“今天哥哥们招待你吃大餐,为你明天开始的高压集训饯行。”“哎……”听到“高压集训”四个字,艾欧利亚的脸立刻又垮了一半:“撒加大哥,我不会被淘汰吧!”“笨啊!”话还没说完。艾欧利亚头上又被加隆狠狠敲了一下:“你要是敢被淘汰,我就让你哥直接踢你到达卡森林去参军!什么时候这么没胆子了,还淘汰!小艾我告诉你,你要是在集训最后的综合测试不进前十名,我就给你拆了骨头再一根根装回去!”“我会努力的。”艾欧利亚苦着脸抱着头:“我哥都为我操心这么多年了,我不会再给他添麻烦的。”看看加隆还在瞪眼睛,撒加一把拉他起来:“集训的事集训时再说。艾欧利亚没问题的。加隆,你少欺负他!”“我哪里欺负他了!”加隆不慢的撇嘴“走啦走啦,去吃饭,不然艾俄洛斯等急了……什么东西?”加隆手撑着床,刚要跳起身的同时,下铺枕头下露出的一边纸角勾住了他的目光。一把拉出来,十六开的纸五张钉成一份,夸张的以红墨印着标头:“如何安全生活在希亚军校……”“啊!啊,那个……”艾欧利亚立刻紧张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同学闹着玩的,没什么看头!”一面伸手去抢。加隆麻利的一个转身,跳到桌子后面:“你紧张什么,给我看一下你又不会少块肉。这种东西是老惯例了,我当年入学的时候也收到过。”“可是,撒加大哥……”艾欧利亚求助的看向撒加。撒加笑笑:“没关系,让他看吧。加隆荣登这上面的高危险人物名单都四年了,要是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他才不习惯呢。”安抚好紧张兮兮的艾欧利亚,桌子那边加隆已经抖着那几张纸夸张的笑起来:“哥,你的偶像头衔也四连冠了!啧啧,真不知道每一届编这东西的人的脑筋都是怎么长的!”“亲爱的弟弟,你应该为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感到骄傲。”加隆夸张的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无比荣幸,撒加先生!咦,这个……米罗?好耳熟的名字。”撒加闲闲的用手扇风:“去年一年级期末综合全优的那匹黑马,你忘了?”“喔,那个蓝头发的小子!我见过他几次,不过没说过话……呵呵,竟然紧排在我下面,看来不简单嘛!”“高危险人物么?”撒加眯起眼睛:“不过据说他可是全勤学生,只这一点就比你那张得跳窗户去偷改的出勤单强。”加隆不屑的“哼”一声:“连课都不敢翘的家伙,难怪要排在我的后面!”“撒加大哥,加隆学长,可以走了么……”“只是翘了半节课,又不是没赶上点名,教官也没发现……妙妙你为什么还是要生气啊……”“政治德教课……这么催眠的课程,听了会早衰的!”“再说我作业也按时交了……不过是三节翘一节而已……”希亚军校大餐厅后的小树林中,撒加口中那名“全勤优秀学生”,正郁闷的躺在一棵大树上,一边胡乱的扯着树叶一边念念有词。下午四点的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舒服,他却垂头丧气的不给金灿灿的阳光半点面子。以那棵大树为中心的低气压覆盖面广达方圆五十米,以至于一向是希亚军校中最佳散步地点的树林中人声寥落鸟雀高飞,一派惨淡气象。“有早操,还有晚集合……”“每天要在六点到操场集合跑步,不许缺席,否则扣操行成绩一分……”“上午课程……不许缺席,否则扣操行成绩两分……”“下午……缺席……扣操行成绩两分……”米罗正躺在树上反省得昏昏欲睡,一连串不大不小的咕哝声就那么清清楚楚的钻进了耳朵。如果在平时,基于这种现象只是充分反映了自己的耳聪目明的特质并无关轻重,米罗大多情况下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而并非像其他同学耳口相传的行径恶质那样不与人方便。但要注意的是,大多数情况的意思是并非绝对,也就是说,在某些情况下,米罗还是很不在乎去做一次所谓的“恶人”的。比如今天,“缺席”两个字在被他咬牙切齿的诅咒了一个下午后,又以这样不知趣的方式灌进他的耳朵,卡妙冷冷的怒气在米罗眼前一闪而过后,立刻被一簇熊熊燃起的火苗子所取代。几乎是连思考的过程都省略掉了,米罗直接一个挺身,“咚”的跳下树,正落在那个继续给他郁闷的心灵浇上滚滚一桶沸油的人的面前:“哪个混蛋在学苍蝇叫,找打是不是!”“……”手拿集训通知还在一心钻研的艾欧利亚惊讶的抬头,对上一双火焰熊熊的蓝眸……